莫说短短几日, 就算给他们几年、几十年都不可能有和众多神官一较高下的可能。
可是那又如何呢?至少有了一点希望。
说不定,沈初霁还可以回到他们身边。
“他的残魂不足以支撑,如果加上神骨呢?”楼西北沉声问道。
秦子延瞳孔微眯:“你想做什么?”
“秦少宁乃神骨所化, 与他算是一体。”
闻言,抚云顶众人看向秦少宁, 眼神逐渐变得犀利。
如果只有秦少宁能将大师兄救回来, 他们不择手段也要做到。
秦少宁问道:“我要怎么做?”
秦子延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不怕死?”
“我这条命本就是沈兄所赠,如今不过是还给他而已。”
“不需要。”楼西北语气干脆,“你死了, 神骨如同死物,百害而无一利。”
“那倒是。”秦子延哼笑一声, “要不说你是修真界第二人呢?确实聪明。”
“少废话。”
“他的残魂之所以仍未消散, 就是因为宁儿体内的神骨。它本是沈初霁之物, 只是如今羁绊很浅,不过,想要拖延残魂消散的时间还是足够的。”
“我该怎么做?”秦少宁郑重问道。
“简单, 将封神卷轴的碎片带在身上就够了。你身上有沈初霁的气息,可以营造出一种他还活着的假象。”
“但是,”秦子延话音一转, “此法至多只能延迟百年时间。百年内寻不回魂魄与神骨, 他的残魂也将消散。”
百年时间对他们来说仍旧太短了, 莫说和神界作对, 他们连前往神界的能力都没有。
“百年时间足够了。”楼西北斩钉截铁地说。
他将藏在腰间的锦囊交给秦少宁,叮嘱道:“我会在百年内把他的残魂带回来, 在此期间保管好卷轴碎片, 保护好自己的性命,否则我会让整个秦家为你陪葬。”
秦少宁无比郑重地接过锦囊, 神色凝重:“楼公子放心,在下这条贱命必定会活到百年之后。”
楼西北抽回映月弯刀,刀柄狠狠在秦子延肩上一捅,随后转身将弯刀丢给江阔。
“嘶……”秦子延疼得抽气,“有仇必报真是你的性子。”
“我会带沈初霁回来,但是有一个条件,从今以后我就是抚云顶的峰主。”
梁浅抱拳道:“只要楼少侠能救大师兄,我等绝无怨言。若有能用到我等的地方,请峰主直言。”
“回抚云顶。”
“是!”
一行人浩浩汤汤离开了寝殿。
秦少宁怔怔道:“爹,我想帮他们。”
秦子延揉着肩膀,哂笑道:“忘了沈初霁在你身上留下的禁制?你上不去九天神殿,当今世上能做这件事的人恐怕只是楼西北一个了。”
飞升绝非一件易事,许多人只差一步就能进入飞升境界,却终其一生无法做到。
能在百年内飞升登上九天神殿的人,只有楼西北一个。
飞船向极寒之地行去,楼西北站在船舷边,寒风瑟瑟,刺骨寒冷,覆盖在眼睛上的纱布被风吹动,引起一阵刺痛。
鱼骨鞭几乎划破了眼球,要恢复绝不是容易事。
“峰主,我替你疗伤。”仙儿走到他身后,眼眶仍有红意,不管以前他们和楼西北是什么样的关系,从此刻起,楼西北就是他们抚云顶的峰主,是唯一有可能救沈初霁的人。
“不用,这双眼睛不必睁开了。”
仙儿觉得楼西北变了。
他现在变得有些像大师兄,可是又和大师兄不一样。
大师兄虽然喜静,可是他非常温和。
楼西北则像一把淬了寒液的刀刃。
“我不会放过沈初霁。”楼西北忽然开口。
“我恨他。”
仙儿声音哽咽,眼泪滑落:“嗯……
大师兄好残忍,竟然就这样丢下他们,若不是楼西北他们会被哄骗得忘记有关他的一切。
苏仙乐说得没错,大师兄真的好狠啊。
楼西北。
为他取这个名字时,沈初霁希望他成为一把对准九天神殿的弓箭,如今算是不算得偿所愿呢?
或许爱恨可以共存。
楼西北觉得自己此时此刻恨极了沈初霁,恨不得喝其血啖其肉,将他身上血肉一口一口咬下咀嚼吞入腹中。
太恨了,太恨了。
恨他欺骗自己,恨他抛弃自己,恨他爱世人胜过自己,恨他几次三番将自己丢下。
恨得连心都在疼。
这份恨意不会因为时间而消减,反而会越来越深。
——百年时间而已。
抚云顶名声变得更臭了。
原因无他,百年间但凡有什么秘境、宝物,抚云顶弟子就跟疯了似的抢夺。
宝物他们抢,药草他们也抢,就连妖兽内丹他们也抢。
他们就像一只收集宝物只进不出的貔貅,修真界每一个仙门世家都难逃他们的魔掌,甚至四大仙门都没能幸免。
简直令人苦不堪言!
抚云顶新任峰主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任何秘境都有他的身影出没,一身玄衣,腰缠银铃,肩环赤鞭,眼覆白绫,但凡狭路相逢,这厮一声不吭就是抢夺,事后将有用之物收入囊中,无用之物就扔给对方,再吐出两个字“废物”,随后大摇大摆离开。
世家弟子气得牙痒痒,也曾伙同其他仙门弟子一起埋伏在他必经之路上,想要出其不意给他一个教训,谁知这厮不仅轻松将他们打败,还将他们身上宝物搜罗一空!
后来得知,抚云顶新任峰主原来就是传说中的飞升第二人、楼家原少主——楼西北,修为高深莫测,半只脚踏入飞升境界了!
自此后,再也没有人找过他的麻烦,仙门世家之间流传一个说法——在寻宝时,如果听见银铃声,别犹豫,把身上值钱东西放在地上,然后装死就行了。
某日,孟、唐两家怒气冲冲闯进楼家,指着楼外楼的鼻子骂道:“你家狗儿子是不是有病?我家刚长好的仙草全被他撅了!”
“你家狗儿子是不是有病?我家弟子从他面前路过,喊了句大师兄就被揍了一顿!”
楼外楼一脸疑惑:“谁?我儿子?”
“楼西北!除了楼西北那狗东西还有谁?!”
楼外楼托着下巴做思考状:“楼西北是何人?楼某不记得此人。”
孟听月和唐风险些气笑了:“你找死?”
楼外楼立刻赔笑:“他现在是抚云顶的峰主,你们有怨气去找抚云顶啊。”
“你以为我们没去过?那些狗东西无耻至极!一句‘我们就抢了你想怎么着’,怎么着?要是师祖还在,我非得弄死他们不可!”
“嗐。”楼外楼拍了拍两人肩膀,让他们消消气,“那些小兔崽子也是为了咱们师祖,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我呸!我那仙草能救师祖?”
“我呸!我家弟子喊一句大师兄怎么了?”
“看师祖回来我不好好告一状!让他收拾收拾这些无法无天的兔崽子!”
“好了好了,聊点正经事。”楼外楼给两人各自倒了杯水。
“楼西北这些年修为增进不少,恐怕距离飞升境界不远了”
孟听月翻个白眼:“废话!他到处寻求功法宝物,修为能不高吗?”
唐风倒是冷静得多:“楼外楼,他用功法提升修为迟早会出问题。”
楼外楼耸肩:“放在普通修士身上肯定会出岔子,但是别忘了抚云顶有个毒姑仙儿,有她在出不了什么问题。而且那厮命格强横得很,是块儿飞升的料。”
孟听月冷哼一声:“他如今跟疯了似的,如果师祖救不回来,人间怕是又有一场劫难。”
楼外楼想得开,摇开扇子谈笑自若:“他能从神界活着回来再说罢。”
这些年间,抚云顶成了修真界一等一的霸主、毒瘤。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越是如此拜入抚云顶的弟子反而越多。要问缘由,那就是抚云顶连四大仙门都管不了,跟着他们混还能有口肉吃。
终于,在持续七十九年后,抚云顶新任峰主成功进入飞升境界,迎来了一场浩大的飞升雷劫。
象征祥瑞的金色流云在天空聚拢,闪电在云层中若隐若现。
楼西北面沉如水站在祥云下方,狂风而来,衣袍猎猎,吹起他腰间的银铃叮当作响。
“恭喜峰主!”
“恭喜峰主!”
“在我回来之前,你们给我好好跪着。”楼西北唇瓣轻启,声音冰冷,“我若回不来,你们就跪到死为止。”
“弟子遵命!”
抚云顶弟子齐刷刷跪在地上,面上没有露出丝毫不满,仿佛早已习惯楼西北的专横。
-
“嗡——”
神界沉寂数百年的铜钟忽然响起,剧烈声响几乎传遍整个神界。
浮云建造的宫殿里匆忙跑出来几道身影,惊讶看着铜钟方向。
“有人飞升了?”
“这片金云……万年难得一见啊!”
“此子绝非善类!”
……
“神官来了!”
“快!准备封神大典!”
七彩流云筑成的桥梁尽头缓缓走来一道身影。
他一身玄衣,身形颀长,面上覆着白绫,依旧挡不住好看的面容。
几位女神官窃喜:“这个神官好看!”
“不知可有婚配?”
“胡说什么,凡间一切皆会被斩断,他如今必是孤身一人。”
“你们说,他和明清神君谁更俊俏?”
“喂!你们还敢提明清神君?他不待封神大典完成私自逃回人间,天帝险些直接抹去了他的神号呢!”
“几位神官说的明清神君,可是两百年前飞升的沈初霁?”
那俊俏神官忽然停下脚步,面带笑容朝她们看去。
“正是。”
“你认识明清神君?他如今可还活着?听司命神君说,他的神号就快消失不见了。”
那俊俏神官不答反问:“司命神君可是天上掌管功德录的神官。”
“正是!没想到你初入神界,竟还了解得不少。”
“可是听明清神君所言?不知他如今可还安好?”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楼西北敛尽笑容,不再理睬几人。
“神官来啦!神官来啦!”
两只喜鹊跟在楼西北身后,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天空赤芒一闪,喜鹊身体被劈成两半,鲜血滴在洁白云层上。
楼西北嫌恶甩掉鱼骨鞭上的鲜血。
不远处围观的神官顿时傻了眼。
此子何等狂妄?来神界头一天就造了杀业!
楼西北不徐不疾行走在云桥上,脸上缠着白绫,削薄下巴如锋利的刀刃。
“恭迎神官莅临——”
被引进神殿,十几个掌管神界要务的神官坐在各自位置上。
“封神大典开始——”
楼西北顺着指引走到神殿中央,他微微垂着下巴,对周遭一切并无兴趣。
“请天帝赐神号!”
一名青衣神官双手托着厚厚书册走到楼西北面前。
“请问阁下可是司命神君?”
青衣神官面露诧异,点头道:“正是。”
楼西北点头示意他继续。
处于神殿正前方,被浓浓云雾遮盖的座位上,一道神光闪来,翻开书册来到最后一页,落下两个字——飞鹰。
“恭迎飞鹰神君列位!”
“请天帝助神君化得神魂——”
就在这时,楼西北昂首,嘴角上扬:
“司命神君,不介意我看一下功德录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