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晨雾还没散,通红的太阳才从山边露出小半边脸,白芜家已经吃过饭, 各自准备去干活了。
白芜在房间里找了半天,没找到去年收起来的鞋子。
他从房间里探出头,问坐在外面的川:“亚父, 你知道我那双鞋跟特别厚的兽皮鞋子放哪里了吗?”
“那双是哪双?”
“就我去年去螃蟹林挖螃蟹穿的那双。”白芜“噔噔噔”地从房间里跑出来,“我今天还要和南遥去挖螃蟹。”
他这么一说, 川就想起来了:“在这里面的那个柜子里,被兽皮压在最底下。”
白芜依言跑进去找,果然找到了。
他从兽皮底下把这双鞋子掏出来, 蹬到脚上, 原地走了几步,感觉还可以, 这才走出去。
川抬起眼皮看他:“今天去哪里挖螃蟹,还在螃蟹林里?”
“对, 不过我们去年在螃蟹林里养了鸭子,估计不少小蟹都被叼走了, 今年的螃蟹应该不太多, 我们要顺着螃蟹林往下,沿着河堤和沼泽抓。”
经过那么久的生长, 他们这里螃蟹应该又肥了,趁着这两天有空, 正好去挖。
白芜想到清蒸蟹和蒜蓉香辣蟹的味道, 就开始流口水。
他背好背筐, 冲川喊了一声:“亚父, 我出门了啊, 南遥在河边等我。”
在要下山之前,白芜又转过头来提醒:“对了,亚父,你们要是先回来,可以把饭先煮上,今天需要多煮点饭。”
“知道,你们快去吧。”
白芜背着背筐快乐地跑下山,南遥正站在河边等着他,两只小豚也在水里转着圈游来游去。
南遥伸出手拉他:“走吧。”
“走!我特地多带了两个背筐,希望我们今天能把所有背筐都装满。”
南遥看他背上叠起来的背筐一眼,“也可以装满了再回来。”
“不不不,到点了还是要回来,今晚做蒜蓉香辣蟹吃,蒜我都拿出来放厨房里了。”
白芜先到白水身上,坐好后拍拍它的背,拉着它身上的缰绳,轻轻摆动了一下,“白水,我们出发——”
“泠!”白水圆圆的眼睛里闪动着快活的光芒,尾巴一摆,像一支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白芜被这股力道带得整个人往后一仰,又往前倾。好在他乘坐小豚的经验非常丰富,稍微调整一下,自己就调整了过来。
他坐好后往后看南遥赶上来了没有。
南遥就在他旁边,看他转头,南遥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白水的背:“游得稳一些。”
白水:“泠!”
两头小豚的速度很快,比他们在地面上跑动的时候快多了。
不一会儿他们就到了螃蟹林,此时朝阳还没有彻底从山那边升上来,斜斜的阳光撒在螃蟹林里,带出了一道道光柱。
他们家的鸭子就在螃蟹林里。今年的小鸭子才刚开始孵,现在一共也没有几只,察觉到他们过来的动静,鸭子们开始嘎嘎地叫着。
白芜经过鸭子的时候,顺手抓了一只姜鸭子,倒着拿起来看小鸭子的腹部。
刚破壳不久的鸭子,腹部的绒毛还呈灰黄色,扁扁的嘴巴嫩红,宽大的脚蹼,不安地动着,被抓起来还细声细气地“嘎嘎”叫。
白芜看了一下,发现它们没病没伤,活力十足,又把它们放了回去。
同时,白芜站起来打量四周,问南遥:“你有没有觉得,林子里今年的肥肥草和韭菜长得格外茂盛。”
他们初春的时候移了一些肥肥草和韭菜过来这边,现在肥肥草和韭菜不仅种活了,还长出了新的小苗,绵延一片。
南遥道:“家里的鸭子在这里生活了一年,有那么多鸭粪在,这里比外面肥沃得多,蔬菜长得好也正常。”
白芜想想也是:“还好现在鸭子不多,要是鸭子多的话,这点蔬菜应该会被它们啃光,根本长不起新苗。”
“到林子深处去看看。”
白芜现在挖螃蟹的经验已经很丰富了,只要一眼看过去,就能判断出某个洞是不是螃蟹洞,是螃蟹洞的话,现在这个螃蟹洞还有没有在用?
南遥也能判断出。
他们从林子里走过的时候,扫一眼就知道结果,根本不用费神停下来仔细察看,因此效率非常高,挖十个洞,起码有七个洞能挖出螃蟹——有三个洞挖不出是因为有些螃蟹出去觅食了,不在洞里。
螃蟹藏得足够深,好在他们的力气很大,又有金属锄头和金属锹作为挖洞利器,挖起螃蟹洞来并不算困难。
太阳一点点升高,等快升到正中的时候,他们背筐里沉甸甸的都是螃蟹了。
白芜半跪在地上,双目紧紧盯着螃蟹洞,“我看到洞里面的螃蟹了,洞穴深处有一片黑影,你看见了没有?”
南遥在旁边帮忙:“我闻到了。”
“啧,兽人的优势。”
白芜死使劲嗅闻了一下,还是没办法从腐殖质和烂泥中间嗅出螃蟹的腥味,他手下的锄头挥得更快,三两下把洞穴挖开,果然看见躲在洞穴深处的螃蟹。
青背白腹的大螃蟹眼看躲不过去了,挥舞着钳子,将身体前倾,做出威胁的姿势。
白芜丝毫不惧,用锄头把螃蟹给勾出来,手绕到螃蟹的后背,轻轻按住螃蟹的背将螃蟹一提一扔,便把整只螃蟹扔到了背筐里。
“又一只。这个背筐能装两三只螃蟹,剩下的就要换筐了。”
“挖满这筐我们找地方休息一下。”
部落的人们一直保持着吃两顿的习惯,白芜入乡随俗,很长一段时间也像他们一样吃两顿,不过中午要是觉得饿的话,白芜会加一点餐。
现在他们的食物已经很丰富了,存货也足,完全用不着委屈自己。
他们今天出门就带了肉松水藻饭团,还有用竹筒装着的芋圆奶茶,足够保证他们能量的摄入。
白芜想到诱人的午餐,顿时觉得肚子快咕咕叫了,他加快脚步,“我们走快些。”
他们每次在外面吃午餐的时候,都有点野餐的氛围,白芜还挺喜欢在外面吃。
吃完饭,他们找了棵树,在树下小睡了一会儿,然后继续去挖螃蟹。
一直挖到傍晚,太阳差不多下山,他们才回去,家里人都已经回到了家。
川和墨都在外面择菜,岸在厨房里忙活。
岸隔着窗户一见他们便探头朝他们招手道:“今天是不是要吃螃蟹?我准备好了姜葱蒜和咬嘴果,饭也比平时多煮了一倍,你们看还要弄些什么?”
白芜并不跟他哥客气,“跟我们一起刷螃蟹吧,来五只清蒸,五只做成香辣蟹,剩下的刷干净,我等会做成秃黄油。”
“你们一共抓了多少螃蟹?”
“不是很清楚,七八十只肯定有。问这个干嘛?”
“今天我跟夕他们说我们家今晚吃螃蟹,他们说我们要是喜欢,可以多抓几只给我们,让我问一下你,他们拿螃蟹来换商品可不可以?”
“可以啊,非常欢迎。他们要是把螃蟹刷干净了再拿来换东西,我可以多给他们换一点。”
“那行,明天我就去跟他们说了。对了,他们今天还说想来换肉干,可惜我们的肉干换完了。”
“这个好办,我明天多做点肉干,顺便磨点豆腐,豆干豆皮卤蛋之类也可以多做一点。你们还想说什么,我一并做一点出来?”
“豆腐花,我想吃这个!”
大家手脚都很麻利,聊着天,三两下将螃蟹刷好了。
白芜将螃蟹端进厨房,做了一顿螃蟹宴。
他们家还挺经常吃螃蟹,每个人都积累了吃蟹的经验,能把蟹壳完全掏空。
螃蟹宴大受欢迎,大家吃完蟹肉还不算,连菜汁都被岸和墨拿来了拌饭。
白芜看着他们拌饭,也忍不住舀了小半碗饭,和他们一起拌饭。
不得不说,汇聚了蒜蓉等香料的香味以及螃蟹鲜味的汤汁拌进饭里的味道真是一绝,那香味馋得人口水直流。
最后大家一起撑得肚圆,把一大锅饭全都吃完了。
螃蟹味道十分不错,让人遗憾的大概便是螃蟹壳坚硬多棱,容易划伤人手,肉也不多,能吃的部分和不能吃的部分混在一起,十分考验人的耐心。
不过如果做成秃黄油的话,这些缺点就没了。
白芜为了多做一点秃黄油,特地收购了一批螃蟹,又让家人多带些油脂比较多的兽肉回来。
他们做秃黄油,需要味道不那么浓重的兽油,兽油还多多益善。
白芜接连几天都在家里捣鼓美食,这天,他清点了一下商店货架上放着的肉制品,跟旁边的岸吐槽:“总觉得我们家的肉用的特别快,三两下就用完了。”
岸从货架上拿了一款小零食,闻言心不在焉:“我们换了那么多肉出去,肉当然用得快。”
“不是这个原因,我们换出去的肉虽然多,但换进来的肉更多,不少人都用生的兽肉换肉干、肉酱什么的,结余的肉应该还剩不少才对。”
“那会不会因为这两天大家都拿螃蟹来换商品?”
“有一部分原因,不过账还是对不上。奇怪了,问题出在哪里?我去看看账簿。”
白芜晚上往柜台那边去了。
岸看着他的背影,随手往嘴里扔零食。扔着扔着,岸忽然回忆起一个画面,整个人都僵住了,零食直接被他扔到了地上,骨碌骨碌滚到了好几排货架之外。
岸赶忙跑过去追,不想追得太急,货架被他撞得晃了一下,上面的物品哗哗掉下来。
“哥?”白芜探头喊了他一声,“你没事吧?”
“那可说不准。”岸蹲在地上嘟囔,“现在没事,估计等会儿就会有事了。”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岸站起来,默默往商店门口走,走到门外白芜打不到他的位置,探进脑袋来:“你记不记得,好几天前,我们换了一大批肉回来,那时候你们刚建好地窖。”
“怎么了?”
“那几天你不是忙嘛,有一天我给你们送肉上去,你让我把它暂时放到地窖里——你还记得地窖里的肉吗?”
白芜抬起头,两人四目相对,空气突然安静。
白芜咽咽口水:“你放进地窖了?我怎么没看见?”
“那个,我放在角落里了,你说不要挡路中间碍手碍脚……”
“我完全忘记这件事了。”
“我好像也忘了。”岸干巴巴地说道,“就放在通风井边上,几个大背筐里装着的那个。当时为了干净,我还特地在每片肉下面垫上了大叶子。”
“不用说了,肉肯定还留在那里。”白芜喃喃道,“但愿我现在上去的时候,整个地窖没有臭掉。”
“我觉得你祈祷一下地窖不要生虫比较实在。”岸小声道,“说不定现在背筐里全是虫子了。”
白芜被说得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狠狠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喊:“停!哥你别再说了,我现在就上去看看。”
“我和你一块上去。”
通风井边上就是砖墙,墙边又有木炭砌的墙,白芜现在还担心,木炭饱吸腐烂的臭味,后续释放出来,如果这样的话,他们不仅要把烂肉筐丢掉。还得换一扇墙。
真的好麻烦啊。
白芜欲哭无泪,他这段时间怎么就忙昏了头,忘记了筐里的肉呢?
两人急赶慢赶,变回兽形飞到山上。
地窖的入口在仓库里面,白芜这几天就没打开仓库进去过,连仓库都用金属锁给锁起来了。
他连忙从家里找出钥匙,开了仓库的门。
两人冲进仓库中,可能因为地窖有盖子盖住的关系,他们在仓库里倒没有闻到异味,只有一种木头的香味混合着各种食物的味道。
事情没有到最糟糕的那一步,白芜松了口气,连忙打开地窖的盖子。
他们的地窖还挺大,有羽毛球场那么大,又大又高又冷,还干燥。
白芜从楼梯下去地窖的时候,也没闻到腐烂的味道,反而有一种莫名的坚果气味,闻着还挺好闻。
白芜嘟囔:“事情比我想的要好一点,但愿烂得不太厉害。”
岸也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没事,底下都铺了砖,等会我拿筐灰过来,把汁水吸掉,再用叶子擦擦,基本就干净了。”
兄弟俩对视一眼,去通风井那边。
那里一溜摆了好几个大背筐,每个背筐都完完整整地盖着盖子。怪不得大家在地窖里走来走去,走了好几次也没发现这里有肉。
白芜将手放在袍子的下摆处搓了搓,咽了咽口水,屏住呼吸打开背筐的盖子。
他做好了被臭气弹袭击的准备,没想到打开盖子一看,里面的肉情况还可以,虽然表皮发黑且长出了霉斑,但是没腐烂。
岸在旁边深吸一口气,戳了戳白芜,疑惑地问道:“你有没有闻到一股特殊的香味?”
“什么特殊的香味?”白芜下意识闻了一下,发现真的有一股奶油坚果的味道。
奇怪,他们明明没有在地窖里放奶制品。
岸脸上带着同样的疑惑神色,左右嗅嗅后,岸伸手一指背筐,迟疑地说道:“味道好像来源于……这里?”
“不会吧?”
白芜能忍着恶心,用手指轻轻摸了一下背筐里的肉,很快他就被肉坚硬的触感给震惊了。
手底下那块长了霉斑的肉摸起来居然很硬,像腊肉的触感。
他将整块肉提起来,一股更浓郁的奶油坚果味荡漾出来,整块肉手感外硬内软,但不至于是腐烂的那种软。
他用手指掰了一下肉,发现根本掰不动。
岸探头看,发现这块肉底下垫着的大树叶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他将树叶揭开,树叶底下那块肉也外表青黑,触感坚硬,味道淡香。
两人不信邪,干脆将所有肉都取出来,查看肉的情况。
结果发现,除了一小块肉腐烂得比较厉害之外,其余肉都是这种样子。
他们把肉放在地上垫着的叶子上,肉被倒腾了好几次,上面的霉斑已经掉了一些,露出了黑红的外表。
此时手感更佳,如果不是眼睛看见上面还长着霉斑,白芜几乎会以为这是一块烤好的肉。
连味道也像是处理好的肉。
这是怎么回事?
他拼命脑海中搜寻着记忆,最后真的让他在记忆的角落里找到了类似的情况。
事情好像真超出他的想象了。
岸低头小心地闻了闻肉:“真奇怪,我们该不会意外地把这肉做成了腊肉吧?可我没放盐腌过啊。”
“应该不是。”白芜还在拼命回想,心不在焉地说道,“里面是软的。”
“那这种肉还能吃吗?”
兄弟俩对视一眼,白芜非常不确定地说道:“我听说有一种肉叫熟成肉,好像就是这个样子,要不然我们拿上去试试?”
“试试什么?吃掉它?”
“先切开看看里面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