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魂珠最是脆弱也最是坚固,唯有爱人心头血可毁,其他方法不可伤一分,这大抵是我觉得最为放心的事情。
只是,如此一来我便成了他的软肋。
我要将这锁魂珠放回他手中,他却不肯,覆住我的手,而后用力地拥抱上来。
他的身上因为煞气冷得厉害,但这一次,我却错觉到一抹暖意。
我愣了愣,而后摸摸他紧靠住的侧颈,指尖摸到了温热的湿润。
谢映白哭了。
我呆了许久,捏着指尖那点湿润,一分也不敢动弹。
这个事实仿佛将我的思绪全部洗去了,只余下无尽的空茫,许久之后才有个念头后知后觉地冒出来。
我让曾经我视作明珠的少年哭了,他那么骄傲,连曾经走投无路踽踽独行都不曾哭过,而今他却抱着我,无声无息地落泪。
那眼泪似乎烫伤了我,尽管他哭得那样安静,一点声音也没有,像是他不过疲乏之后,安静靠在我的肩头。
过了许久,我轻轻唤了他一声:“谢映白。”
他没有应声。
我试探着将手放在他发间,然后才意识到,他似乎睡过去了。
那沉甸甸的重量压在我肩上,也像是压在我心头。
我的理智终于开始回笼,让我思考起之后的事情。
我曾经所求伏阴,有过一丝后悔,然而如今依旧不得不求他,也依旧是为了谢映白。而谢映白落得如今,虽是他的命数,我却仍想与天论。清醒的是他,被心魔所困的也是他,却都是我曾经的心上人,是我情窦初开的得偿所愿,是我曾经两相爱恋誓不分离。
但他已然入魔,心魔不解他终究会失去理智,逐日癫狂。我不过一介凡人,救不了他,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他解开心魔的那一天,可终究要试试。
天色渐沉,我始终靠墙拥抱着他,目光落在一旁的俞青身上。
我在等他醒。
这枚锁魂珠不能留在我手上,在我手上最是危险,而伏阴若寻来,我自然不可能给伏阴,也没有给其他人的机会,所以为今之计只能给俞青。
好在不负我所望,俞青终究是醒了过来。
俞青转醒后,一抬头正与我对上目光。他沉默地起身,随手整理了自己的一身狼狈,而后才问我:“这次,你走不走?”
我摇了摇头。
他轻轻一笑,似乎早知如此,而后他敛笑,冷声道:“那我先走了。”
“等等。”我叫住他,将手从谢映白手中挣脱出来。
好在他应当是挣脱心魔用了太多精力,于是此时沉睡得很深,我这动作并没有让他惊醒。
我朝俞青递出手心那枚锁魂珠,“俞青,我想请你帮个忙。”
他的目光在锁魂珠上停留了一下,而后道:“你要我保存这个东西?”
我点了点头。
其实我心里是没有底的,毕竟俞青虽然说过那些话,但我私心觉得他应当还是不太喜欢我的,因为我总是枉顾他的好意,甚至大概是因为我他才会落到如今这个狼狈地步、
可他听我如此说,却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接过手去,当着我的面取出材料将珠子固定在一条红绳上,而后戴在了脖子上。
“我尽力为你保存。”他说着,垂眸将珠子放入了衣襟之中。
他如此干脆,我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单薄地道:“谢谢。”
他抚平了广袖褶皱,忽而又开口问了一句:“伏钧,我对你来说算什么人?”
我不由一怔。
但他很快接着问:“我是不是从来不曾入你眼中?”
“不是。”我摇头。
我当初年少,虽然不喜他性格,觉得他也并不喜欢我,但总归与他朝夕相处过五年。五年我能对谢映白初生情谊,自然对他也并非全然无视。
他抬头看我一眼,而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
我轻叹了一口气,不再想那么多,只希望接下来伏阴能早些来,否则被心魔主导的谢映白知道我将锁魂珠送了出去,还不知得多恼怒。
大抵是我这次的心愿终于有了些用处,在我觉得又饿又累的时候,终于等到了伏阴。
他推门入内,一身红色华衣,容貌昳丽更胜从前,大抵是寒毒已解,他脸色不再苍白如雪,顾盼间便多了许多风华颜色。
可我如今看他,已然少了许多初见的心动,于是尚且能心如止水,也不受他那登峰造极的媚术的影响,语气平稳地开口唤他:“伏阴。”
“怎么?不过几年不见,竟如此生疏。”伏阴眯眼轻笑起来,好似没有看到我怀中的谢映白一般,亲昵地靠近过来,将我颊边散落的碎发往耳后撩去。
我对他这种故作亲密的举止早已习惯,于是只是问:“安神珠可借我一用吗?”
“你要为他解心魔,可我也为你解心魔,阿钧也没什么表示,这也太过不公平了点吧?”他的手指仍在绕着我的头发玩,是一派看似悠闲的姿态。
可我与他相交已久,知道他这话中之意。
他要我自己给出交换的筹码,可我明明已经没有什么筹码。
于是我沉默了许久,而后道:“你想要什么,大可自己来拿,我都给。”
“为了谢映白?”他手里的力道忽而重了,拉得我发根一疼。
我拥住谢映白的手下意识收了收,接着马上反应过来,下意识去看他醒了没有。见他沉睡如初,我心里松了一口气。
然而,这时伏阴的手指却忽而滑入了我衣襟之中,在领口用力摁住了。
一阵钝痛传来,让我终于反应过来,那处应该有谢映白留下的牙印。
这一瞬间,我忽而清晰感到伏阴隐藏得极好的怒气。
我想他应当是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别人触碰,可我当初被他抛下,从不曾想过还有与他重见的一天。
我不说话,伏阴便终究主动开口。
他说:“安神珠给他用也行,我要的筹码,是你的余生。”
“我要你余生,都属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