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洁冷白的瓷砖地面上被皮鞋踩过, 急促的脚步声随之响彻走廊,周围扶着墙走路的病人回头看去,只见一个面容英俊、气质冷清的alpha皱着眉, 紧紧抿着薄薄的唇, 像是很紧急似的,脚步匆匆,大踏步走过气氛压抑的走廊。
江灵均身上的检察官制服还未来得及脱下,便一把推开了病房的门,气喘吁吁, 语气急促:
“团团!”
“爸。”
江彻寒坐在柳元弦的病床边, 忙站起身来, 指尖抵在唇边,低声道:
“妈妈睡了。”
“...........”江灵均用力喘了一口气, 平复了一下心情, 但心脏仍旧跳动的很快。
他扶着墙, 像是有些站立不住似的, 在江彻寒的搀扶下, 慢慢走到柳元弦的病床边。
柳元弦面色白的像纸一样,因为吐的血太多,已经有点贫血,纤白瘦弱的手背上插着留置针, 正躺在床上, 安安静静, 像是毫无生气的木偶一样接受甲苯酸注射液的滴注, 进行止血。
“你妈他怎么样了?”江灵均俯下身, 指尖拂过柳元弦脸侧的长发,惊觉不知在什么时候, 柳元弦竟已经这么瘦弱。
.......他竟然一直没有发现。
“吐了好多血,现在在打点滴止血,不然吐血太多堵塞鼻腔就有可能会窒息而死。刚刚有护士过来抽血,说是要进行抽血化验检查,结果要晚点出。”
江彻寒站在江灵均旁边,扶着江灵均坐下:
“爸你从单位过来的吗?”
“........嗯。”江灵均看着病床上面色惨白如纸的妻子,神情恍惚,连回答的动作都慢了半拍:
“他怎么会突然吐血?”
“.........”江彻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江灵均的话。
是突然吗?
或许并不是偶然。
也许柳元弦早就出现了吐血的症状,只是一直没有告诉家里罢了。
丈夫忽视、大儿子冷淡、小儿子外出就学,早就让柳元弦习惯自己一个人扛起生活的一切,习惯打落牙齿混着血往肚子里吞。
他父母亲早就不在了,还有谁能关心他,又有谁能替他做主?
即便是病了,他也习惯不告诉任何人,自己默默忍受罢了。
那些因为病情而痛的辗转反侧、丈夫孩子都不在身边的日子,他是怎么一个人熬过来的呢?
江彻寒难以想象。
他本该趁着寒假,好好关心一下自己的母亲,但他满心满眼都是离开京海,去容港找他的男朋友,而彻底忽视了这个放弃事业回归家庭、生他养他、呕心沥血为他付出一切的omega。
要是这一次他没有赶回来呢?
柳元弦会不会一个人躺在冰冷的浴室里,让不断呕出的血随着咳嗽涌呛进鼻腔,最后活活窒息而死?
江彻寒不敢想。
他痛恨自己的冷漠和忽视,痛恨自己早上对柳元弦说了那样的话来伤柳元弦的心,痛恨自己在柳元弦原本就生病的基础上,还爱上不该爱的人,再度刺激自己的亲生母亲。如果柳元弦今日真的不在了,那他江彻寒就是最直接的刽子手,江彻寒会悔恨懊恼一辈子,并且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江彻寒忽然眼睛一热,他慌忙低下头,用指尖擦去眼泪:
“爸爸,我去一趟洗手间。”
江灵均仍旧恍惚,没有应声。
江彻寒推开门出去了。
但他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病房门口,看着江灵均缓缓伸出手去,握住了柳元弦的手。
柳元弦的手有些冰,江灵均静静地看着这个为他生育了两个孩子的omega,随即缓缓低下头,死死抓着柳元弦的手,抵在额头,似乎是想要从这个温度中不断确认到柳元弦仍然活着,没有离开他。
柳元弦第一次生孩子的时候因为年纪太小,发育不成熟,导致生殖腔收缩乏力,生江明若的时候难产大出血,虽然抢救了回来,但身体却坏了大半。
后来调养了许久,才又生了江彻寒。
也就是那时候,柳元弦才逐渐放弃事业,回归家庭。
江灵均自己患有抑郁症,二十多年来一直沉溺在情绪里,无形中一直将柳元弦的牺牲奉献和妥协当做理所当然,享受着柳元弦对自己口是心非的照顾,但直到那个看起来无所不能的omega倒下,他才惊觉原来他的妻子也是脆弱的、委屈的、无助的。
柳元弦早年父母双亡,在别的omega还在享受恋爱的年纪,未来得及享受青春,便过早成为了家族的棋子,江灵均的妻子、江明若的母亲。
明明他才是这场漫长而暗无天日的冬季凌迟里最无辜的那个,三重身份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但他却什么也没说,一个人默默承受了丈夫的忽视、大儿子的冷淡,和突如其来的病情。
滚烫的眼泪落在柳元弦的掌心,柳元弦被烫的手腕一颤,片刻后,他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江灵均低着头,半身掩在阴影里,肩膀颤抖,没有出声。
“你......咳咳咳........”柳元弦正想开口,但咳嗽却打断了他想要说的话。
江灵均猛地抬起头,见柳元弦醒了,又惊又喜道:
“你醒了?”
他说:“我去叫医生。”
他猛地站起来,因为情绪波动过大,眼前一黑差点缓不过来,江彻寒忙推门进去见他扶坐下,安慰道:
“我去吧,爸爸。”
江灵均捂着额头,缓缓点了点头。
等江彻寒推门出去,柳元弦才躺在床上开了口,语调虚弱,但故作轻松: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他上下扫视了江灵均一眼:“衣服都没换。”
“听说你进医院了,就过来了。”江灵均说。
“单位的事情怎么办?”柳元弦歪头看他:“最近检察院案子这么多。”
“.........”江灵均坐在柳元弦床边,给他掖了掖被角,半晌才道:
“地球离了谁都一样转,找别的检察官替着就是了。”
“.........”柳元弦微微瞪大眼,像是看什么稀奇物种一样盯着江灵均看了一会儿,半晌才咳嗽一声,笑道:
“转性了?”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极力证明着什么:
“你不用管我。小病,是团团大惊小怪了,其实没那么严重。我自己能照顾好我自己,你忙你的。何况还有团团在呢,我——”
“柳元弦,你能不能别说了。”
江灵均看着他,“你这样说是想要我的命吗?”
柳元弦:“........”
他沉默半晌,撇开头,小声道:“哪有这么严重,都说没事了。”
“在你没出院之前我都待在这里照顾你。”江灵均说:
“你病了,我也病了;你好不了,我也好不了了。”
柳元弦就烦他这句话,将手从江灵均的掌心里抽出来,瞪他:
“你事好多。堂堂一个alpha,天天因为一点小事就要死要活的。”
他拧起眉,看样子有些生气,一边咳嗽一边埋怨道:
“就是因为你这样,我才不敢告诉你。”
江灵均说:“那你就瞒久一点啊。如果你出事了,你让我怎么活?”
“你自己说的,地球没了谁都一样转。要是我真死了,你就找个贤惠又不会和你拌嘴吵架、还能照顾你的老伴,你俩白头到老的时候,偶尔还能到我墓前想想我,给我祭奠一下,扫扫墓,就行了。”柳元弦这时候了还在嘴硬,混不吝道:
“我一死,我们俩就都解脱了,家里也清净了。”
江彻寒忽然直起眼睛看着他,许久没有说话。
柳元弦被他的眼神看的毛毛的,往后躺了躺,
“做什么这样看着我?”
“解脱了?”江灵均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你死了解脱了,那我呢?”
“alpha又没有生理和心理的戒断,你能有什么事。”柳元弦看他:
“你,要不是怕我戒断不了,加上还有孩子,不然早就和我离婚了吧。”
“.........”江灵均咬紧后槽牙,想要抬高音调又怕吓着柳元弦,只能硬声道:
“柳元弦,你能不能不要把我说的这样无情无义?”
“不是把你说的这样无情无义,是事实就是这样。”柳元弦说:“你又不爱我。我死了也好,不死也罢,对你都没什么损失,不是吗?”
“.........”江灵均深一口气,猛地闭上眼睛,胸膛急剧起伏,似乎是在忍受着什么剧烈的情绪,但碍于什么东西不能爆发出来,只能自己用力平复。
许久之后,在柳元弦以为江灵均又要和自己吵架的时候,江灵均缓缓睁开了眼睛,再开口时,情绪已然稳定,只有声音还在发颤:
“柳元弦,你要是走了,我跟你一起。”
柳元弦猛地沉下脸,要不是他手背上还插着针,他早就跳起来打人了:
“江灵均,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你死了还能拦我?”江灵均偏头看他:
“生同衾死同穴,听说过吗?”
“你别给我拽古文,我听不懂。”柳元弦一直在组里拍戏,接受的文化课比较少,没有江灵均读的书多,当即不耐道:
“你敢死,我做鬼了也和你吵架。”
“那就吵吧,反正也吵了一辈子了。”江灵均俯下身,将气的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的柳元弦按了回去,在他眉心印下一吻。
忽而有滚烫的眼泪落在柳元弦的脸上,他骤然一怔,半晌没反应过来。许久,他才仰头看着江灵均发红的眼圈,第一次面对江灵均不知所措:
“江灵均.........”
“柳元弦,别出事。”江灵均按着柳元弦的肩膀,闭了闭眼睛,任由眼泪一点一点落在柳元弦的脖颈处,所有的脆弱只有在自己最亲近的妻子面前时,才能被对方一览无余:
“地球没了谁都能转,可我........没了你不能活。”
柳元弦:“..........”
他仰躺在床上,怔怔地看着惨白地天花板,在清晰地感受到生命力从自己身体里流逝的瞬间,在原本以为所有的隐秘不被人察觉的痴恋不会有回应的结果时,他却听到了来自他为之奉献了一辈子的人内心最真实的独白。
江灵均说.........没了他不能活。
他说要和他生同衾死同穴,死了也还要在一起。
柳元弦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竟忽然萌生出一种荒诞的想法,觉得生了病也挺好的,他吃了一辈子的亏,总算在这里赢了一把。片刻后,他又忽然哭起来,像个疯子一样,边哭边笑。
江灵均听得笑声,从柳元弦的身上撑起身,看着身下脆弱又依旧美丽的妻子,看着他含着泪花笑着对自己说:
“江灵均,你为危青禾掉了一辈子的眼泪,这回........也总算为我流一回了。”
江灵均心脏一痛,闭了闭眼睛,用力抱住柳元弦,缓缓将脸埋进柳元弦的脖颈。
他闻着他腺体处越来越淡的木兰信息素的味道,感受着双臂中几乎瘦的要抱不住的身体,只觉从未感觉到的心慌,许久,他才缓缓圈紧怀里的人,哑声唤他:
“老婆..........”
“.........”柳元弦听着这个从未听过、陌生又格外亲昵的称呼,彻底怔住,半晌,他伸手抓住了江灵均的手臂,慌乱地用力把他往外推:
“滚.........”
他带着哭腔:“滚,江灵均,我不想听你说这些,你给我滚出去。”
江灵均被他推的一踉跄,反应过来后又用力抱住了柳元弦,没有松手:
“老婆。”
他抱着柳元弦,双臂缓缓圈紧,一字一句道:
“我哪里也不去。”
他低下头,吻了吻柳元弦流泪的眼睛,“我就在这里照顾你。”
柳元弦呆滞地看着他,半晌,才道:“可怜我?”
“........我爱你。”江灵均一辈子没说出口的三个字,没再结婚当天说,没再江明若将江彻寒两兄弟出生的时候说,更没在结婚纪念日说,反而在医院这样气氛阴沉又压抑的地方,缓缓说出了口:
“我爱你,柳元弦.........你是我的妻子,也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妻子。”
他的妻子,从前,不是危青禾;以后,也不会再有别人了。
从始至终,都是柳元弦,也只会是柳元弦。
“.........”柳元弦没有说话,半晌,他缓缓将脸埋进江灵均的怀里,因为病痛而浑身微微颤抖,肩膀用力缩起,像是淋湿又浑身病痛、无家可归的猫,带着试探躲进了自己的避风港,最后被江灵均用力抱住,才带着所有终于被人理解和知晓的委屈和崩溃,痛痛快快地哭出声。
“........”
江彻寒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抽血化验的单子,掌心放在门把上,最后还是没有选择进去。
他默默站在门口,看着爸爸妈妈相拥的背影,最后,缓缓向后退了一步,靠在墙上,最后,顺着墙壁,缓缓滑落在地,将头低了下去。
他就这样在门外等了几个小时,直到天微微亮起,江灵均打开门从门后出来,看着站在门外出神的江彻寒,才低声喊了一句:
“团团。”
江彻寒看了江灵均一眼,将单子递给了江灵均,哑着声音:
“医生说,让妈妈早上空腹再做一个胃镜,进一步检查。”
江灵均接过血检单子,低头对着昏暗的灯光看:“医生说什么了?”
“医生说,在妈妈的血液里查出肿瘤标记物。”
江彻寒看他,一字一句:
“所以需要再做胃镜。”
“.........”江灵均看着单子,又看了一眼江彻寒,半晌,江彻寒听见他说:
“知道了。”
他说:“去家里收拾收拾东西,把妈妈和我的衣服都带过来,准备住院。”
江彻寒看着江灵均的脸,半晌,才道:
“爸爸,对不起。”
他说:“是我害了妈妈。”
如果他早上不对妈妈说那样的话,也许妈妈就不会突然气急吐那么多的血,然后住院吧。
“........胡说什么呢你。”江灵均并不知道江彻寒和柳元弦早上的对话,还以为是江彻寒在自责自己对柳元弦的关心太大少:“别想太多,团团。有爸爸在呢,啊。”
江灵均摸了摸江彻寒发红的眼睛,温声安慰:
“去吧,回家躺一会儿,眼睛都熬红了。医院里有爸爸在,没事的。”
江彻寒站着没动,被江灵均推了几下,才勉强往前走了几步。
“回去吧,休息休息,然后把爸爸妈妈的衣服带过来。”
江灵均对他挥手,“去吧。”
他掏出皮夹,将钱放进江彻寒的手心里,“打车回去。”
“.........”江彻寒缓缓收紧指尖,片刻后,机械般地点了点头。
他像是被人操控的木偶一样,浑浑噩噩地打车回到了家里。
家里依旧安安静静,客厅里没开灯,窗帘紧闭,江彻寒恍惚间差点被自己的行李箱绊倒。
“...........”他扶着墙稳住身形,盯着那行李箱看了一会儿,随即僵硬着身体,缓步上了楼梯。
他走进浴室,将碎的不行手机捡起来,找到充电口,接上电,等待着屏幕亮起。
过了也许有一分钟,也许也没那么久,手机屏幕缓缓亮了起来。
江彻寒等他反映了一会儿,很快,手机屏幕里便弹出了密密麻麻的消息,全是薛千湘的:
【江彻寒,你到了吗?】
【生日宴快开始了!】
【江彻寒,我收到了好多人送的生日礼物,可是还是最想要你的。】
【江彻寒,我切蛋糕了,你来的太晚,就没有蛋糕吃了!】
【江彻寒,我要许愿了!你怎么还不来!】
【........江彻寒,零点了。快来好不好,我好想你。】
【.....你为什么还不回我消息?你在哪里?为什么说话不算话?】
【江彻寒,我讨厌你!我再也不要许愿和你一辈子在一起了!】
【江彻寒,我撤回我刚才那句话。你求你回我消息好不好?】
【.......你再这样玩失踪,我真的要生气了!我要一辈子不原谅你了!】
【........江彻寒,你说话不算话。】
【我恨你。】
看着手机屏幕上来自两小时前的留言,还有密密麻麻的来自薛千湘的来电提示,江彻寒终于绷不住,缓缓坐在地上,将脸埋在膝盖中,失声痛哭。
他不敢再回薛千湘的消息,只发了一句简短的“对不起”,就没有再看手机,而是擦干眼泪,拿出行李箱,匆匆收拾好柳元弦和江灵均的衣服,路上还买了一份早餐给江灵均,来到了医院。
等来到医院的时候,柳元弦已经被推进去做胃镜了。
江灵均和江明若坐在门口,等着胃镜的结果。
“哥,爸爸。”江彻寒拿着早餐,看着同样满脸疲惫的他们:
“结果怎么样了?”
“还没出。”江明若摇头,显然对柳元弦生病这件事消化不良,喃喃道:
“妈妈怎么会突然病了呢?”
他明明是那样的无所不能。
江彻寒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同样失魂落魄地坐在走廊的座椅上,焦急地等待胃镜的检查结果。
没一会儿,他的手机铃忽然响了,江彻寒看了一眼上面的来电人提示,见是薛千湘,犹豫了片刻,还是哑着声接起:
“喂?”
“江彻寒,你个大骗子!”电话那头传来薛千湘哽咽的声音,显然是哭了一晚上,声音都哭哑了:
“你说会来的!你没有来!我讨厌你!我妈妈说你和我在一起,根本不是真心爱我,而是有别的目的,但我不相信!你喜不喜欢我,你给我个准话,只要你说不是,我就相信你,你说什么我都信你........”
他话还没说完,检查室的门就被推开,柳元弦被人扶了出来,手里拿着检查的单子。
检查的医生走出来,看着江灵均,低声道:“在胃粘膜处发现了可疑病变。”
他说:“我们已经在可疑病变处进行取样活组织检查,准备进一步进行病理检查,明确病理诊断。为了确保诊断结果正确,家属再带病人做一个影像学检,辅助我们判断。”
江灵均声音发抖:“..........医生,我太太他到底是什么病?”
“.........”医生看了江灵均一眼,谨慎道:
“还不确定.......但,有一部分可能是胃癌。”
“..........”江彻寒在旁边听到,只觉耳边嗡嗡的,在那一瞬间,忽然天旋地转,整个人差点踉跄的坐到在地上。
“........喂,江彻寒?你怎么又不说话了?”薛千湘那边还在问:
“你还在听我说话吗?”
江彻寒哽了哽,嗓子酸疼一片,整个人恍若灵魂出窍般,恍恍惚惚间,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的口,又说了什么:
“对不起,宝贝,生日快乐。”
他尝到了满嘴腥咸的眼泪:“还有........我爱你。很爱很爱。”
但也.......只能爱到这里为止了。
言罢,江彻寒缓缓挂了电话,上前一步,紧紧扶住了柳元弦摇摇欲坠的身体。
“妈。”他看着柳元弦消瘦的脸颊,缓缓握紧了他因为打针而青紫肿胀的手,哑着声道:
“我们去做CT检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