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被子拿出去晒，回来时没放好。”

周筠往衣柜那边移动，没想到曹凡卓会躲起来，他不想让应羽泽看见他们在一起事出有因，也许曹卓凡躲起来也有他的道理。

躲起来也免去一件麻烦事，等一会应羽泽走了，他就把人放出来。

应羽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今天阴天，哪来的太阳。”

外面阴云密布，太阳的影都看不见。

周筠和衣柜里的曹卓凡齐齐一抖。

“而且你不是刚醒吗？怎么晒被子？”

周筠咬齿闭眼，慌乱时没有给借口加上逻辑，自乱阵脚。

“说错了，昨天晒的。”

他身体挡着衣柜，柜门拉开和里面裹着被子的曹卓凡四目相对。

曹卓凡：……

周筠：……

曹卓凡：救救。

周筠把被子角塞进衣柜里，将柜门重新合上，曹卓凡脸上的那道光束消失，柜子里再次陷入黑暗中。

一开始周筠家里来人曹卓凡是没想躲的，一听是他家邻居，身体快于大脑，拎着被子就要往窗外跳，好在最后脑子赶过来追上了身体，急刹车往回冲，打开柜门，关上柜门，回过神，他已经在衣柜里面了。

这不是他躲不躲的问题，是他求生意识被激发，身体带着他的灵魂紧急避险。

之前一个星期兼职，应羽泽眼里要是有把火，现在他都被烧成灰了，要让他知道自己现在在周筠家里，还不得顺着窗户把他扔下去。

曹卓凡紧紧抱住无助的自己。

活十八年，头一次感受到生命威胁。

孩怕！

周筠整理好衣柜没离开，一直挡在前面。

应羽泽戴口罩确认大壮还认不认识自己，一人一狗玩得不亦乐乎。

“你吃饭了吗？”周筠提议：“要是没有，一起出去吃吧。”

趁着他们出门，曹卓凡正好离开。

今天的周筠热情又体贴，先是说想他了，现在又关心他吃没吃早饭。

应羽泽心情极佳，“吃了。”

“……”

“……”

曹卓凡觉得他要碎了。

想着周筠刚醒还没吃，应羽泽掏出手机，“你想吃什么？我给你点。”

“不用，我下楼煮面就行。”周筠不死心，想把他引出卧室，“你吃吗？”

“我？”应羽泽：“我不吃。”

“……”

平时跟个饭桶一样，今天却不吃东西了。

周筠看着他脸上的口罩，心慌的同时泛起痛楚，应羽泽重感冒两天，他去看过，但因为发烧严重应羽泽没见他。

生病不好受，更何况病得不轻。

“你身上还难受吗？”

应羽泽一点也不放过这扮可怜的机会，“说实话有些头晕。”

曹卓凡：……

哥，你别说实话了。

周筠：“你想躺着吗？”

这意思是让他睡床？

“可以啊。”

“那我们下……”

话还没说完，应羽泽已经脱掉外套躺到周筠床上。

“……”

完了。

应羽泽：“你去吃饭吧，我躺一会儿。”

床上都是周筠身上的味，应羽泽闻着好受。

大壮也在床边蹲下，一人一狗霸占周筠的房间，而他只想捂死柜门。

见周筠迟迟不动。

“你不吃早饭吗？”

周筠心虚：“不饿了。”

他一直没有吃早餐的习惯。

应羽泽躺在床上磕上眼，过了十分钟，周筠期待的问。

“应羽泽，你睡了吗？”

应羽泽睁开心灵的窗户。

“……”

这几天感冒发烧他睡觉断断续续，昨天更是一觉从下午睡到早上，现在其实一点都不困。

周筠在椅子上坐下，烦心的不知道做什么。

应羽泽躺在床上刷手机，看到一条有意思的笑了起来，坐起身给周筠分享。

周筠：“什么？”

“笑话。”

扩大音量键，手机里的笑话大声播放。

“医生给小明做手术，临麻醉前说：景明，别担心，只是个小手术而已。”

“小明说：医生，我叫小明。”

“医生：我知道，景明是我自己。”

“……”

应羽泽问他：“好笑吗？”

周筠现在根本笑不出来，表情勉强，“还好。”

下一秒，“噗呲！！”

嗤笑声从衣柜里传来。

周筠：……

周筠：！

“什么动静？”

周筠试图遮掩过去，“没。”

然而应羽泽已经站起来往衣柜那里走了。

周筠病急乱投医，“应该是大壮笑的。”

大壮听到主人叫自己，“汪！”

从今天见面起周筠的所有行为都十分反常，阻止他上楼梯，蹩脚的借口说晒被子，还有衣柜里可疑的声音。

应羽泽脸上笑容消失，“你衣柜里有什么？”

难道里面有人？

周筠：“衣服和被子。”

“我看看。”

周筠挡住他，“没什么好看的。”

看着他慌乱的眼睛，应羽泽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大步上前一把拉开柜门。

柜子里面裹着被子的曹卓凡暴露的猝不及防：！

应羽泽身影背光，眼神吓人可怖，看见他的那一刻双眼瞪大，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

曹卓凡咕嘟咽了下口水。

“好巧，你也来找周筠。”

应羽泽漆黑的眼底冒着红光一言不发，曹卓凡摸摸把柜门拉上了。

“……”

不为自己，也为周筠，这柜门不能开。

下一秒柜门扑通拉开，曹卓凡连忙从里面跑了出来，“周筠！”

他躲到周筠身后。

应羽泽脸黑成锅底，手摸一把都掉灰，“他怎么在这里？”

语气恨不得把曹卓凡给嚼了。

周筠才跟人认识几天就把人带到家里来留宿，他们认识十几年，也是今年才开始在周筠家住一两晚。

曹卓凡短短一个星期，把他十八年的路都走完了，可真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他开了头，让周筠和别人同床共枕没了压力。

周筠清楚曹卓凡是什么样的人吗？他告诉过他曹卓凡是同性恋，为什么还要住一起？！

明知道对方喜欢男的还把人带回来了，应羽泽清楚周筠心虚，不心虚不会拦他，不心虚曹卓凡不会躲。

正是因为躲了，也正是因为拦了，怒火在这一刻压也压不住，昨天两人在一起做什么了？！

越是掩盖越是表明问题所在。

他现在就像头彻底被惹怒的猎豹，一把揪过曹卓凡。

周筠震惊，“应羽泽！”

“他妈的，你对周筠做什么了？！”

应羽泽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手里的曹卓凡捏死，“你骗他带你回家？”

“你骗他留你在这睡觉是不是！你骗他什么都不懂，把你领回来！”

“不！不！少侠你听我说！”

“老子听你说个屁。”

曹卓凡伸手去够救命稻草，“周筠！救命！！”

周筠插进去想将两人分开，可应羽泽力气大到，他现在居然也没办法把两人分开。

“应羽泽，不是你想的那样。”

应羽泽快速在周筠身上过一遍，睡衣露出来的皮肤暂时没有任何可疑痕迹。

“我们两个昨天什么也没发生。”

应羽泽不信，“我来，你们两个为什么要躲？”

“……”

周筠说不上来，应羽泽怒目看着曹卓凡：“你说！”

曹卓凡：……

这一早上的经历比昨天的恐怖片还恐怖片。

他死死抓着应羽泽的袖子，以免人心情不佳再把他甩出去，“哥，你真误会了，我虽然是同性恋，但对周筠是真一点非分之想也没有，昨天我跟他回家纯属意外，我们两个去看电影了，恐怖片，吓得我不敢回家才来的。”

应羽泽有自己的侧重点，“你们还去看电影了？”

曹卓凡：“……”

这一秒他慌得可怕，再次嚎啕为自己辩解，“看上去百分百是我图谋不轨，可这是不可能的，我和周筠就算是世界上只剩下我俩也不可能在一起。”

应羽泽听了不乐意，周筠怎么了，世界剩下一个，他还不珍惜？

“没什么，你躲什么？”

“我不躲等着你捶我？！”

“谁说我要锤你？！”

“你就说，一开门我没躲，你锤不锤我吧！“

应羽泽：……

玛德，锤！

曹卓凡气吞山河，“而且我和周筠撞号了！”

应羽泽：？

他听不明白。

见人懵逼，曹卓凡快速从他手里逃出来，“就是我俩都是一个类型的，同性恋也分1、0、0.5的。”

“我和周筠都是下面的，不可能在一起。”

都是…下面的？

应羽泽目光移回到周筠脸上，曹卓凡赶紧找补，他忘了周筠没跟周围人出柜，“我的意思是，如果周筠也是同性恋的话也一定是下面的，额，就是不用动的，你千万别误会啊，我说的是如果。”

经过曹卓凡一套自救，这场乌龙才哑火。

曹卓凡心有余悸，还以为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周筠这邻居太疯狂，直男都这么吓人吗？

看着直，行为比弯的还弯。

这男同让你来当得了。

烈火被扑灭，应羽泽冷静下来，可看见两人一个裹被子一个穿睡衣，把周筠拉回来。

“你俩昨晚睡一张床？”

曹卓凡跳出来：“青天大老爷！我昨天打的地铺！”

听见两人没睡在一起，应羽泽心里才得劲一些，他不知道怒火从哪里来，一想到周筠的单人床上躺着别人，就恨不得把人撕了。

刚才是他冲动了，他不对，马后炮给曹卓凡道了歉。

曹卓凡松了口气，“你没把我扔出窗户，我已经很感谢你了。”

“……”

两人都没吃早饭，周筠去厨房给自己和曹卓凡煮了两碗面。

吃饱喝足后曹卓凡离开，临走前小声道：“周筠，你家邻居真不喜欢你？”

已经问不知道多少遍了。

“不喜欢，他恐同。”

“恐同？”曹卓凡哼哼，“恐怕是合个同。”

“……”

送完曹卓凡，回到二楼房间，只见应羽泽背对着门，duang大一只趴在床上。

周筠走过去，“怎么了？”

应羽泽声音沉闷，“我以为那条被子是专给我一个的，谁知道你还给别人盖。”

周筠：……

受够你们直男了。

“只有那一条，不能让他不盖被子睡。”看着应羽泽仍然戴着口罩的脸，“你不闷吗？”

刚才暴走，他也没摘下来。

应羽泽不理他，周筠伸手把自己的被子拽过来盖应羽泽身上，“我的被子就我一个人盖过，现在分给你。”

用手指把应羽泽脸上的口罩勾掉。

口罩被半路捏着。

“再给你传染了。”

“我不怕你传染。”周筠垂着眉眼，“你好受些，比我生病强。”

应羽泽眼神微妙，“这话你跟别人说过吗？”

“没有。”

“以后也不能有知道了吗？”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避免再把男同带回家。

现在想起来周筠和曹卓凡睡了一宿，他心里还是不畅快。

国庆假期结束，开学学生们各个魂不守舍地回学校，快乐的日子总是那么短暂，放假离开学校仿佛就在昨天。

“怎么就开学了！”何真率：“我恨！”

没人理他。

何真率：“周筠！我恨！”

周筠：“轻点恨！”

“……”

开学开心的估计就只有周筠一个了，刚回来第一天，数学和语文就来了两场小考，午休前老师把分给批出来了，简直是饭也不让人好好吃。

何真率一科89，一科98。

“周筠，你多少分？”

“数学143，语文137。”

何真率掐人中，向渔歌抱怨，“这是人能打出来的分？！给我答案我都不敢这么抄！”

渔歌：“你把打游戏的时间换到学习，分数也能上涨。”

“你说话一股我爸味。”何真率：“周筠，你喜欢数学还是语文？”

“差不多，你呢？”

“我？我选数学，我喜欢年下。”数学89分。

“……”

“要你挑一个你选什么？”

周筠不得不选，“数学。”

“看不出来啊周筠，你喜欢年上大姐姐。”

何真率声量不小，四周都听见了，周均眼角抽搐。

“吃你的饭。”

何真率脑回路奇特不是一天两天了，选个学科成绩也能看出来喜欢什么。

因为这一嗓子，论坛里有人发帖说学生会长喜欢年上姐姐，年上至少要大三岁才能形成年上的氛围感，所以才不在学校早恋，因为学校里没有比他大的。

季小明：“周筠喜欢年上？”

周翼见怪不怪，“他那种的闷人一看就喜欢热情主动的，喜欢年上不奇怪。”

应羽泽刷着论坛，他和周筠同岁，周筠喜欢年上他怎么不知道？

“应狗，这周末你生日吧。”

应羽泽敷衍回应：“嗯。”

之后把周筠喜欢年上大姐姐的论坛关掉，并且点击不喜欢。

晚上十点，应羽泽仰头看着天空，城市中心的夜晚能看见的星星很少，也就一两颗。

周筠背着书包出来，他问：“我周末生日，你要不要来？”

周末他有生日part，每年除了春节，应羽泽都会和朋友聚一聚，国外的好友和发小也都会飞回来。

周筠：“周日吗？”

他明知故问，这是他第一次参加应羽泽的生日part。

“对，就在周日，晚上七点开始，你睡饱觉过来。”

他们这帮人估计会疯一个通宵。

回到家里，周筠抱着柯基久久没有睡着，他是喜悦的，他没给应羽泽过过生日。

“大壮，你说我要送些什么？”

柯基听不懂，只能听懂周筠叫他名字。

“可他看起来什么都不缺。”

五岁前家庭状况都是小康，现在应羽泽家境优渥，父亲是船长母亲老板，单零花钱就足够满足他的私欲，想要什么都能得到。

就是因为什么都有，周筠才苦恼。

他能给应羽泽什么呢，好像什么都给不了，他能给的应羽泽不需要，应羽泽想要的他未必能给。

这一晚心里喜悦的萌芽破土后停止了生长，两人之间的差距在这十多年间已经形成了越不过去的鸿沟。

周日之前周筠每天中午都会出去给应羽泽挑礼物，可挑到什么都觉得不满意，最后给应羽泽买了一副手套和一条围巾。

应羽泽骑车没有戴手套的习惯，再过两个月就要到冬天了。

周日晚上六点，应羽泽提前到达他的生日part地点，往年都是订大场地，大多也有长辈，他们这群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放不开，干脆白天在家里应付长辈们过一遍，晚上出来和朋友嗨。

订了酒店的豪华包厢，娱乐设施应有尽有，桌游唱歌……，安排的差不多。

包厢门被服务生拉开，一男一女走进来，都是小学时就开始和应羽泽一起玩的。

宋听风和冯英轩，两人现在都在美国留学，应羽泽去国外看向颜时会去找两人。

国外相对国内要open很多，冯英轩穿着深V就来了，应羽泽赶忙脱下外套罩她身上。

冯英轩皱眉：“干嘛？！”

应羽泽难得做小伏低：“姐，换件衣服。”

冯英轩挑眉，抱着手臂，“凭什么，寿星可管不着别人穿衣服。”

她身材好秀秀怎么了。

“国外咱们去游泳，海滩都是比基尼，我也没见你这么老封建。”

“不一样，平时你想怎么穿怎么穿，今天你文静些。”

问了才知道，应羽泽今年生日邀了新朋友来。

“你那朋友不会是什么老道士吧。”

“不是，他只是比较死板，怕你的风格吓到他。”

“这有什么可吓到的，这都吓到，他以后怎么谈女朋友。”

应羽泽听着不顺耳，“他高三，怎么可能谈。”

“到底谁啊，我见没见过？”

“你没见过。”

宋听风吃着甜点晃过来插入话题：“我肯定见过。”

冯英轩傻眼：“怎么就我没见过，你俩偷偷孤立我？”

周筠这名字他还挺熟悉的。

“你见过？”应羽泽不记得宋听风见过周筠。

“怎么没见过，就你门牙被磕掉那回。”

他们三个都是小学时候同班认识，七岁那年的一个暑假，他到应羽泽家找对方玩，当时应羽泽正要去鹦鹉巷子。

宋听风没去过，好奇也一起跟了过去，司机开车，两小学生一路叽叽喳喳。

“你奶奶家都有什么好玩的。”

“可多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三伏天在外面的人少，那时候鹦鹉巷子就已经十分老久，治安也没现在好，巷子口附近也没什么人。

到地方两位小少爷下车，宋听风还有些嫌弃，“怎么破破的。”

“就是破破的才不同。”

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房子，宋听风好奇起来。

很快从巷子里走出一个个子瘦小的男孩，比两人矮，走路很快，在他们身边一闪而过。

宋听风：“他是谁？”

“隔壁的邻居，叫小筠。”

“他怎么没表情，也不跟我们打招呼？”

七岁时的周筠已经有了十八岁时的安静冷漠，孙悄出门上班，他乖乖待在家里，不出去玩怕妈妈回来见他不在家害怕。

去年姥姥也走了，家里就只有他一个。

今天帮妈妈打扫卫生时发现酱油用完，小周筠从自己的小猪储钱罐里拿了十块钱出来，独自出门买酱油。

七岁的孩子已经学会了给家里跑腿，可他长得小，看起来跟五六岁差不多。

“他不想呗，不想就不打招呼呗。”

应羽泽和宋听风注意力不在周筠身上，跑进奶奶家就开始撒欢的玩。

一人折了一截槐树枝打打闹闹。

跑出家门就看见巷子口周筠正在和一个中年男子纠缠。

“叔叔这里有糖，还能带你去爸爸妈妈不带你去的游乐园。”中年男人拽着周筠的胳膊，酱油瓶倒在地上。

任凭周筠如何击打都无法挣脱。

宋听风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还是懵的。

“你要干什么？！快给我放开他！！！！”

没回过神，应羽泽已经拿着槐树枝冲了上去。

这一声也把巷子里的大人喊出来，中年男子捂住周筠的嘴就想直接把孩子抱走，奈何应羽泽冲上来对他拳打脚踢，死拽着不放。

“放下来！还给我！”

“把小筠还回来！！他不是你的！！！”

打人的同时，应羽泽去够周筠的脚，想要把他拉下来。

他看见了。

周筠在哭，因为被捂住嘴巴喊不出声，他害怕了，怕得浑身抽搐，像要死了一样。

中年男子眼看着大人出来，抬腿把应羽泽甩开。

应羽泽脸磕到地上，摔掉了一颗门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