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怪, 本应该是开个玩笑而已,气氛不至于尴尬,却没想到, 林灯一话落之时, 喻泽年并没有接话茬。
甚至, 林灯一清晰的看见他吞咽时喉结的细微动作,以及……他眼底一瞬而过的侵占欲。
虽然仅仅只出现了一瞬, 却像锥子一般紧紧钉住了林灯一的视线。
一时之间, 莫名的气氛攀爬在空间的每一处,他们互相望着, 林灯一放在身后侧的手指轻微蜷起, 床单皱起波纹。
此时的喻泽年依旧没有说话, 他站在逆光的方向,被身后一轮橙亮的夕阳镀上金色的光。他高大而帅气,这样明与暗的强烈刺激使得他的眼底看上去更加的黑,也更加的不可测。
没人能往深层探究, 因为入眼所及皆是一片渊薮。
林灯一皱了皱眉,有那么一刻, 他觉得——喻泽年似乎把他的话当真了。
就当他准备起身出去透口气时,喻泽年忽然扯了扯嘴角, 状似轻松地道:“承蒙厚爱,感谢邀请,但这床太小,我施展不开, 到时候伺候的小同桌不舒坦,那不就怪我技术不好了。”
轻佻的话语使得尴尬的气氛一扫而空,林灯一此时只想把这人按在水里摩擦。
他今儿也不知怎么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喻泽年:“你技术不好,巧了,我技术好。”
喻泽年脸上的笑容一僵。
他轻笑着偏了头,舌尖伸出舔了舔嘴角,有片刻无奈。
今天小同桌怎么了,道行怎么涨这么快呢?!
这种话题不宜多聊,聊多了就扯歪了。
“行了,别贫,哥哥我直的跟个钢铁柱子似的,对男人不感兴趣。”喻泽年抱起露营帐篷,扬了扬下巴,“下船,走。”
船早就靠了岸,喻泽年一直在等林灯一睡醒,此时,傍晚的天与海相接,要多美有多美。
他们在一座近岛上,四下无人,只有海浪冲刷着沙滩的声音。
喻泽年熟练的搭好了帐篷,又从不远处跟林灯一拾了干树枝,几番捯饬,对他说:“你把鱼拿来,就在船头。”
“你什么时候钓的鱼?”林灯一随口一问。
喻泽年撸起袖子和裤腿,一只手里还拿着铁条,他专心致志做着手里的事,道:“某人下午睡成了猪,我要不把鱼提前钓完,信不信现在还一无所获?咱们都得饿肚子。”
“说好了一起来海钓,结果呢,啧啧啧,某人只知道睡觉。”
那位“某人”十分无语,也百口莫辩。
就是睡觉了,怎么了,不行么!
等一切收拾好了后,海滩周围也三三两两来了几艘游艇,有人结伴而来,都各自在各自的领地,不打扰。不多会儿,随着夕阳落下,海滩上燃起星星点点的火堆,林灯一并不会烤鱼,所以他就坐在帐篷里看喻泽年忙活。
“大清早把我喊醒开车来这,一整个下午加一晚上,忙到现在,你就是为了烤这两条鱼?”林灯一坐在帐篷里不解的问。
喻泽年翻着鱼,刷上几层料,笑了笑。
火光映衬着他的双目格外明亮,不可否认,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小同桌。”他拎着鱼坐在他旁边,递给他一条,“不觉得夜晚的天很美吗?”
喻泽年递过去时,指尖碰上他的肌肤,从他的手中接过烤鱼,林灯一仰头看了眼即将彻底融入黑夜的天空,没有说话。
天幕是深蓝的,不是一片黑,也不是黯淡无光。
远处还留有最后一丝橙光,尽管正在逐渐暗淡,宛如晕开的水墨。
天色上缀着无数星星,在海岛上看的尤其明亮与清楚,今夜无月,所以星空尤其美,星子也尤其亮。
“恩。”林灯一轻声应了一句。
星空,本就是最美的事物。
它们见证时光,见证轮回。
“吃什么不重要,怎么吃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谁一起,在什么地方。”喻泽年靠在帐篷上,支起一条腿转着手里的鱼说,“我来过这里很多次,很多很多次。”
“看出来了。”林灯一说,“你很熟练。”不管是开游艇或是支帐篷,再或者准备这一切,他的速度都很快。
喻泽年朝他笑了笑,道:“那你看的出来,每次都是我一个人来的吗?”
准备将鱼送往嘴里的手一僵,林灯一偏头看着喻泽年。
喻泽年没说话,只是右边眉梢微微一扬,风吹的他的领口晃动,他的神色在黑与明的光影交界中显得不羁又随性。
“这里让我觉得很舒服,不开心时或是郁闷时,我就会一个人来这待着。看星空,看海浪,看远处的灯火。”
海岛坐落在近海处,不是特别远,所以,隔岸的灯火清晰可见,凸显出城市的热闹与喧嚣。
“那里很美。”喻泽年指着远方灯火,轻声道,“但不属于我。”
“只有在这里待着才舒服,安心,自由。”他笑,“所以我带你来了,因为你是我的朋友。这里可是我的秘密基地啊,现在分享给你了。”
以前没有朋友,或是不敢有朋友,所以,生活是孤独的,也是寂寞的。
没有人可以分享,也没有人可以诉说。
但因为你的出现,所以我变得迫不及待。
想将独自欣赏了许久的景色带给你瞧瞧,看看。
仅此而已。
“喂喂小同桌,干嘛那么看着我。”喻泽年变戏法似的从帐篷里拿出一堆瓶瓶罐罐。
“这是你的,无酒精饮料,这是我的,你别喝,你不能再喝酒了。”
“为什么我不能喝。”林灯一皱眉表示抗议。
“你。”喻泽年哭笑不得,“你知道你一杯倒吗?”
“啊不。”他强调,“你不是一杯,你是一口。酒量这么差就别喝了,无酒精饮料也好喝,桃子味的,你喜欢的。”喻泽年扔过去一罐。
林灯一不情不愿的打开,眼神却落在另一边的酒罐子上。
“你今天。”林灯一顿了顿,总觉得喻泽年有什么事,他问:“到底为什么带我来这?”一大早就把他叫醒,叫醒之后又开车跑这么远,然后晚上还在沙滩上烤鱼。
“我都说了,其他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你哥哥我就想带你来这吃顿烤鱼,没了。”
喻泽年起身道:“你等着。”
他从游艇里拿出了个塑料筐,筐里有一堆下酒小菜和零食,还有个安静躺在一边的盒子。
林灯一无语了:“你早就准备好了?”
“常年备着的。”
他伸出手:“先喝一个?”
林灯一抬手,铝罐撞在一起,发出砰的一小声,然后彼此仰头喝下一口。
指尖摩挲着罐身,喻泽年久久不语,然后又陆续喝了好几大口。
林灯一在一边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他太敏感,总觉得喻泽年今晚有心事。
当喻泽年手中那灌酒快要喝完时,一双瘦削的手握住他的手腕,止住他的动作。喻泽年一抬头,便看见了林灯一黑白分明的眼睛。
火光映着他的脸,在他眼瞳中跳跃。
里头还藏着一丝担忧和询问。
喻泽年笑了。
“小同桌。”他缓缓放下手里的酒,还有最后一口在里面晃晃悠悠,半开玩笑的望着他,“劝你别这么看我。再这么看下去,我怕我忍不住亲你一口。”
他哈哈笑着,这句话很管用,直接遭来了一拳。
他捂着前胸龇牙咧嘴:“你下手还真是不客气……”
喻泽年是真没正经,但他一贯贫嘴惯了,林灯一根本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他只是有想坚持问的事:“我就直接问了,你今天总让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到底怎么回事,你有什么事?”
林灯一呀,就连关心人的时候都这么不客气,这么凶巴巴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算是被他凶,喻泽年都觉得心口很暖。
他难得的低头笑了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隔了很久,他缓慢的抬头,看着他,问:
“你能,对我说句生日快乐吗?”
喻泽年感觉到握住他手腕的手忽的一僵,连力道都松了些许,像被电击似的木在那里,他低头看了一眼,垂下眼眸。
林灯一微微睁大眼睛,他的唇张开,又闭上,仿佛不可思议一般。
喻泽年轻笑道:“喂喂喂,一句生日快乐而已,不至于这么惊讶吧。”良久后,他扯了扯嘴角,声音很轻,不知是不是错觉,林灯一在他的话语中,甚至听出了一点点祈求。
他说:“就这一句,好不好?”
林灯一的手指略微蜷缩,他看着喻泽年仿若玩世不恭却隐藏着无奈的笑容,莫名的心颤了一下。
无法无天的喻泽年,嚣张至极的喻泽年,骄傲矜贵的喻泽年,从不在别人面前露出这种神色。
海风吹,星辰起,一夜无月。
少年与少年相视,他们肌肤的火热从手腕与手心处四散开来。
短短一瞬间,林灯一仿佛看见了喻泽年掩藏在深处的另一个自己。
弱小,无助,害怕但又渴望。
直觉告诉他,或许眼前这个少年并不开心,他并不想笑,他所有的悲伤都隐藏在笑容之后,他别无所求,只求将自己藏起来,不让别人看见。
“今天是……你生日?”林灯一问。
所以才非要带我来这个地方,非要要我陪你,非要熬到晚上?
他视线扫到刚刚喻泽年提过来的筐,看见旁边一直没动的盒子。林灯一直接将它拿了出来。
“喂。”喻泽年想制止,奈何林灯一速度太快。盒子到手就被掀开了盖——里头是一块六寸的生日蛋糕。
不大,刚好够两人吃。
很简单的蛋糕,简单到上面只有一点点淡蓝色奶油装饰,然后就是几颗星星做点缀。
“喂。”喻泽年一边笑着一边捂起半张脸,搓了搓,“给我点面子好不好,这样真的有点丢人。”
自己给自己准备生日蛋糕,自己把同桌骗过来,自己还逼着同桌祝自己生日快乐。
这还是他吗,还是那个混世魔王吗。
然而,林灯一并没有笑话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将蛋糕从盒子里拿出来,然后插上蜡烛,点燃,举在他面前。
简简单单的一根蜡烛,甚至可以用寒酸来形容,几乎可以想象的到这个大男孩是怎样尴尬着在超市货架上拿了蛋糕和蜡烛然后飞速走开的。
他都懂。
蜡烛的火光比起身边的火堆而言,暗淡多了。
这一小根在海风中静静燃烧,火焰在胡乱扭动。举着蛋糕的少年微垂着双眸,眼睫洒下一片阴影,转而藏起眼角的泪痣。他的神色还是那么淡,淡到仿佛一切都不入眼,他的眉眼依旧清冷,仿佛什么都无所谓。
然而,当他启唇时,带了点小小的别扭与真心。只这一句,轻之又轻的一句祝福,却在喻泽年的心口留下最深的一道痕迹。
少年抬眸,视线从蜡烛,到对面人的脸上。
举着蛋糕的手指搓了搓边缘,他的祝福一字不落的落进喻泽年的耳中。
——“那个,生日快乐。”
晚风总是那么温柔,吹拂的悄无声息。
喻泽年久久望着林灯一不说话,因为他竟然莫名有流泪的冲动。
他不想告诉任何人,他从未过过生日。
他不想告诉任何人,他从没吃过生日蛋糕。
他也不想告诉任何人,每年生日都是他一个人过,待在巨大而冰冷的家中,望着天上的星星,直到十二点方过,直到第二天的到来才入眠。
这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生日快乐。
也是第一次,有人端着生日蛋糕,燃着渺小的蜡烛,真心实意对他祝福。
天色彻底暗了,大地归入一片寂静。
海浪孜孜不倦的往沙滩上冲,却又仿佛懂得了什么似的,悄悄安静了下来,放缓了许多。
喻泽年轻扬了嘴角,哑着声音说:“谢谢。”
“许个愿。”林灯一说,“闭眼。”
喻泽年:“还要许愿吗?”
“许。”
“哦。”
许愿什么的,会灵么。
见林灯一执拗的眼神,喻泽年闭上了眼,双手十指交握,许出了人生的第一个愿望。
良久,他睁眼,吹灭蜡烛。
蜡烛只剩下短短的半截,烛芯散发出烧烬的气味,身边的火堆噼啪燃烧,天上的星星沉默不言,手边的烤鱼大概已经冷了。喻泽年望着离自己很近的少年。
他忽然有种冲动。
或许是被感动,或许是从未在生日这天有人陪伴,亦或许是刚刚那一刹那让他产生了某种错觉。
以至于,不言不语间,手的速度快过了大脑。
更以至于,那股冲动促使他放弃一切思考。
总之,当他双手绕过对方脖颈时,只看见他惊诧的双眸。
当他抱住对方身体时,只闻到他的清香。
当他说出“谢谢”时,只感受到他的心跳,以及,那份不属于他的温度。
暖,而淡薄的温度。
那晚,仿佛什么悄然改变了。
像一根琴弦,在绷紧时的颤抖,发出嗡嗡的声音。
而那声音一直缭绕在林灯一的耳中挥之不去。
那一刹那,他们都似乎失去了感知力。
至少,林灯一连推开他的力气都没有,直到耳边传来那声轻而又轻的——“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生日快乐鸭,年年!
要吃饱饱长高高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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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营养液鸭,冲鸭!!排名还不算太丢人啊哈哈哈(*/ω\*)谢谢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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