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还在下。
车窗外面覆上了一层浅浅的纯洁无瑕的白色。
整个城市夜景的霓虹灯火透过雪粒子之间的零星缝隙穿进来,整个视野都是模糊的。
大概是因为车内太暖,林望觉得自己的头脑也跟着升温,虽然明知道自己好像一脚踩进了什么圈套之中,但还是心甘情愿地陷了进去。
……可能是身边这个人,笑得实在太好看,他心中搁置潜藏太久的想念,都不能让他在这个时候说出一句拒绝的话。
林望嘴唇微启,不答反问:“你带衣服了吗?我的衣服你可能穿着会挤……”
问完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傻了。
江行野刚从美国回来,行李箱里装得最多的应该就是各种各样的衣服。
江行野闻言果然笑了:“望哥放心,我既然来投奔,肯定东西都准备好了。”
林望:“……”你准备得这么好,最后还不是把家里钥匙忘了。
林望把话咽了下去,想起什么,说:“如果今天没下雪,那你岂不是回来早了?”
“所以要感谢天气,”江行野一本正经,“不然我可能就要去想办法去人工降雪,再来给望哥堆个雪人了。”
男朋友过于能言善道,林望被堵得无话可说。
他和江行野都没吃晚饭。
他是晚自习前随便拆了包饼干打发过去了,江行野则是七点多才下得飞机,没有多休息两秒,就直接从郊区来了学校。
按江行野的话说,就是要来陪他同甘共苦。
林望却不想让人饿着。
他家没有什么食材,这个天气再到外面吃也很麻烦,索性在车上的时候,林望就点好了外卖送到家里。
照着他们俩的胃口点了四菜一汤,还有两瓶气泡饮料。
只是一些家常的菜色,但由于有个特别的人在身边,所以再普通的菜都变得分外可口让人期待。
江行野不是第一次来林望家。
只不过上一次还是清明的时候,他借口要来问问题,上来坐了一会儿。那时还在担心林望,心里藏着事儿就无暇做别的事。
时隔大半年再来,他和林望的关系发生了变化,心态也就自然跟着改变。
客厅的沙发墙上挂着一家三口的照片,照片上的夫妻面相眉清目秀,一身书香气,林望站在他们俩中间,那会儿应该才十一二岁的模样,漂亮的眉眼还带着一股稚嫩,脸颊有一点点婴儿肥,可爱到让人看着就想捏一把。
林望把他留在客厅料理行李,自己去厨房拿了碗筷。
江行野掏出手机,对着墙上那张小林望,拍了一张照片。
林望回来的时候,江行野已经又把手机收了起来,林望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看见了他脸上有些古怪的笑意。
林望扬眉:“笑什么?”
江行野唇角微翘:“笑望哥可爱。”
林望:“……”
这有什么好笑的。
正说着话,外面突然有人敲门。
林望要起身去开门,却被江行野一把拦住:“我陪你去。”
语气沉重,配合着窗外呼啸的寒风,硬生生营造出了一种恐怖片的氛围。
而林望只觉得,一个月没见,江行野比他记忆里的粘人程度还要再翻一倍。
他没有办法,只有带着这个巨型小尾巴一起去开门。
从猫眼里往外看,来敲门的是邻居阿姨。
林望赶忙拧开门把手,阿姨一脸和蔼的笑:“小望刚放学回来吧?今天冬至,程姨家煮了饺子,给你送一碗过来。”
说完,程姨才看见站在他后面的江行野:“这个男孩是?”
对方盛情难却,林望接过碗道了谢,瞥了一眼江行野,找了个合适的理由道:“程姨,这是我同学,今晚来我家一起写作业的。”
既然是林望的同学,那就肯定也是学霸。
程姨一向对这种好学生有天然好感:“哎呀,那这碗饺子不够你们两个男孩子吃的,我再回去给你们加点!”
林望一句“不用了”还没说完,程姨就风风火火地又冲进了对面的门。
林望没辙,这附近的邻居都很热情,自从父母去世以后,大家对他就愈发照顾,他也不好拒绝对方的一片好意。
一扭头,看见江行野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又在笑。
林望瞪他一眼:“这次又笑什么?”
江行野语气感慨:“笑我们望哥真的很讨人喜欢。”
说完,他又弯着眼睛补了一句:“而我运气好,可以被望哥喜欢。”
林望现在合理怀疑,这个人是把憋了一个月没讲的甜言蜜语,全留在今天晚上一口气释放完毕了。
饭吃完之后,林望给江行野翻出了毛巾,把人推去洗澡。
和当初他在江行野家里留宿的情况不大一样。
林望家里是标准的三室一厅构造,两间卧室一间书房,书房里放了两大排书柜后就没地方放床了。
而父母的房间,林望除了定期去打扫一遍之外,别的布置都丝毫不动,最大限度地保持着父母在世时的样子。
所以……如果他不想动父母房间的话,今晚他只能和江行野睡在一起。
虽然他的床很大,以前也不是没有一起睡过。
但没在一起的时候,可以睡在一张床上,毕竟心无旁骛。
现在好像就不行。
林望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走到客厅,视线逡巡一圈,最后把沙发拼在了一起。
长度是还不够,但勉强蜷着身子也能睡,江行野比他个子还要高一点,蜷缩的困难太大,所以他来睡沙发好了。
计划定下以后,林望又搬了被子和枕头过去。
等江行野洗完澡出来,就看见客厅里被人布置好的一张“小床”,和正坐在书桌前写作业的林望。
他眸光微沉,扯了扯唇角,心底大约有了底。
父母房间之外只有一个浴室,所以必须要等江行野出来之后,林望才能进去洗澡。
江行野顺势坐在他刚刚的位置上,低头就能看见林望清秀的方块字。
他本以为林望是在做自己的作业,仔细一看……是给他总结的这段时间语文课上老师说过的答题技巧。
黑色是老师说的原话。
林望还偷偷用蓝笔在旁边写了好多批注,像弹幕一样。
“你什么时候能把古诗文背完我认你做大哥。”
“这几条作文素材都很重要,不看是小狗!江小狗~(贷款喊一下)”
“阅读24分,好歹也拿一半吧,等量代换就是!一道!数学压轴题!厉不厉害!”
……
怎么这么可爱。
可爱到江行野觉得自己心尖都在发颤。
林望进浴室前一转身就看到自己刚给人写的笔记,被当事人发现了。
再不解风情,也做不出好不容易久别重逢,就让男朋友做一晚上作业这种灭绝人性的事儿。
他讷讷道:“你要是坐着无聊,打会儿游戏?我电脑就在旁边抽屉里放着。”
“望哥不是跟人说我是来做作业的吗?”江行野挑了挑眉,“那我必须好好学习。”
这话还是林望刚刚对邻居阿姨讲的。
虽然是善意的谎言,但对不爱说谎的林望来说,这么提起还是有点被打了脸的羞窘。
算了。
爱!学!就!学!吧!
温水浇在身上,林望理智慢慢回笼。
虽然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但浴室里似乎还萦绕着江行野的气息,终于给了林望一些,对方真的回到了他身边的实感。
悬挂太久的一颗心缓慢地kiss landing。
平稳着陆。
但在他踏出浴室门的那一刻——又出了新的事故。
林望远远的,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凭借5.2的视力,看见说着要好好学习的江行野,打开了他的电脑。
这不是关键。
关键是这个人真的没有在打游戏,确实一心专注学习。
因为他点开了林望桌面上名叫【学习资料】的文件夹。
林望瞬间大脑空白,像是连心脏跳动的频率都跟着慢了一拍。
学习资料……
是很久很久以前,严子禹传给他的那些小视频。
他许久不用电脑,当时下载完就放在了一边,完全忘了这回事。
“望哥这儿原来有这么多网课视频。”江行野慢悠悠地说。
他话里好像另有所指,但林望已经顾不上去分析了,脱口而出:“你别点!”
然而来不及了,江行野握着鼠标,在一秒钟前移动到了那个叫《物理必修二》的视频上,轻轻地点了两下。
视频的小窗口随着一道激烈的喘息声弹开,画面里出现了一张桃木色的大床,被两个赤|身|裸|体的男人晃得快要散架。
一人皮肤雪白透红,一人肤色黝黑发亮。
巨大的肤色差在身体某处更显得触目惊心。
是个欧美片子。
林望发誓他这辈子都没跑得这么快过,别开眼两步冲到电脑旁,一下子把笔记本合了起来。
视频里的一句dirty talk戛然而止。
这种片子没有字幕光看画面就已经足够刺激,更何况这种级别的英语听力对林望和江行野来说都再简单不过。
咚咚咚。
林望心跳得像在疯狂擂鼓。
他着急冲过来,一半身体都横在江行野面前,两条腿岔开在江行野腿两边。
这个姿势太危险了。
林望下意识就要往旁边撤一步,腰却被人一把握住,往后用力。
他分毫不差地正好坐在了江行野的腿上。
“望哥。”江行野的气息洒在他的后颈上,又热又痒,“小心点,你刚刚差点摔了。”
“那个视频不是我……”林望张口要解释,话说到一半又觉得不对。
不是什么呢。
是他自己接收到电脑上的。
也是他自己同意江行野用他电脑的。
算了算去,确实是他自己的锅。
林望认了。
但还是挣扎了一声:“我之前没看过……”
不知道江行野怎么想,反正林望觉得他如果不是当事人的话,都不会相信自己的话。
这个情况就像考试被监考老师逮到传小抄的人说自己没有作弊一样。
林望心如死灰之际,江行野却看着他道:“我知道。我们望哥是什么乖宝宝,怎么可能偷偷看这样的电影。”
虽然“乖宝宝”这个过于亲昵的称呼听得林望后背发麻,但江行野相信了就好……
没多放心两秒,江行野的下半句话,就自然而然地粉碎了他的幻想:“——就算想看,也要等我回来一起看。”
“所以,望哥现在想看吗?”
林望:“……”
林望:“不想!!”
林望喉咙发干,刚刚从江行野身上爬起来,偏过头,看都没看,把桌边外卖买来的气泡水拧开,一口气灌了大半瓶进去。
江行野甚至没来得及阻止。
等林望放下瓶子,才头脑发晕地听见江行野说:“这个不是普通饮料,是酒。”
而且酒精含量比一般的啤酒还要高出很多。
林望点外卖的时候根本没有多注意。
他是真的不太能喝酒,平时一杯啤酒就足够让他晕半天了,猛然喝下这么烈的酒,呛得直咳嗽。
“我、咳咳、没事。”
江行野一下一下帮他拍背顺气,等林望呼吸平稳过来,江行野去厨房翻了半天找到蜂蜜,想给他泡水解酒。
结果他再回到卧室的时候,几分钟前还神智清醒的人,已经彻底醉了,半跪在被子上,睁着双水光潋滟的漂亮眼睛,满含依赖,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江行野几乎要被这个眼神灼到。
喉结滚了滚。
原本明天不上课,江行野是打算趁机争取一些福利。
但是人都醉成这样了,他不想乘人之危。
他不清楚林望现在还能不能自己喝水,只好一只手按在他后脑上,一只手端着杯子贴近他的嘴唇。
好在即便明显喝醉了,林望还是很听话,咕咚几口就把蜂蜜水喝完了。
林望喝过蜂蜜水,撇了撇嘴,对江行野说:“骗子。”
江行野放下杯子,又重新坐回他旁边:“谁是骗子?”
“那个饮料。”林望像是真正变成了小朋友的脑回路,语气里还带着一点委屈,“骗我,我……好难受。”
江行野手一顿,把他脑袋按在枕头上,被子拉到脖子下面,轻轻地在林望眼皮上吻了一下:“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说着要起身去客厅。
现在这种状态,他不太敢和林望睡在一起。
他的自制力还没有好到这种状况下还可以坐怀不乱的地步。
刚转身,他睡衣的衣摆又被林望伸手抓住了。
林望小声地又重复了一遍:“我难受……”
男生清润的声线被酒精浸透,变得超乎寻常的软,又像带着成熟果实的甜味。
江行野眼皮一跳。
他的手被另一只手带着,往被子里面拉。
“好疼。”林望没等到他的回应,声音更委屈了一点。
虽然那个片子很快就被林望阖上,但到底对他还是产生了一点影响,又在酒精的挥发下被无限放大。
江行野的手触到了某个地方。
喝醉以后的林望,不像平时那样处处追求温良恭俭让,在他面前诚实地袒露出了所有的欲|望。
他深吸了一口气,问林望:“还能认出我是谁吗?”
林望很乖地点头:“江行野。”像还觉得不够讨好他,乌润地眼睛看着他,又补了一句,“男朋友。”
江行野所有的顾忌和理智就在这一声“男朋友”中彻底摧毁。
开始帮林望“止疼”。
紧绷的欲|望慢慢疏解,剧烈的欢愉降临,林望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林望的反应单纯又直白,却天生有着最纯粹致命的吸引力。
“望哥有没有自己弄过?”江行野声音贴到他耳边,又轻又软,手下的动作却不慌不忙。
林望眼角都泛着一股潮红,隐隐有泪光,呼吸紊乱,声音断断续续的,翻脸不认人地骂他:“……没有……你……好烦……别……问了……”
江行野嘴唇从耳边游弋到林望唇边,咬住他的下唇,轻笑一声:“好,不问了。”
过了一会儿。
江行野从床头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把手指擦干净。
林望半张脸在被子下,只露出一双眼睛,就这样看着他动作。
江行野回过头,眉梢轻挑:“还‘疼’吗?”
林望摇了摇头。
接着在江行野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伸出手,握住了江行野。
小孩子的思维方式就是你来我往互帮互助,刚刚江行野帮了他,那他就应该投桃报李。
“我……我也帮你。”
江行野呼吸凝滞了两秒。
他本来准备去浴室再冲个澡,但现在林望这样拦着他,他动也不敢动。
见他没有反应,林望蹙了蹙眉,开始学着他刚刚的一举一动。
先握紧,再上下……
醉酒的小朋友手不知轻重,江行野差点要被他握出点问题。
刚把林望的手指挪开,江行野就又对上他委委屈屈又似质问的目光:“你为什么不让我帮你?”
“……”
江行野被这甜蜜的折磨困得进退两难。
他紧紧捏着林望的手指,笑了一下:“望哥的手这么好看,我舍不得用。”
“借给你用。”林小朋友执拗道。
说着,林望半支起身子,仰头,在他嘴角啄了一下。
江行野脑子里最后一根弦断了。
在这个轻描淡写,孩子一样、又单纯又真心的吻里,断了。
“望哥,”他声音里带着一丝|诱哄,“不用手了。”
林望混沌一片的脑海里不能很快反应过来江行野每句话的意思,只能听到他又低声说了什么。
于是紧跟指挥,合拢了双腿。
窗外,南城冬日的第一场雪花被疾风撞碎。
林望也被人带着,在这场暴风雪中撞得七零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