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醉酒的代价,便是第二天醒来时,感觉头部像是被一把大锤狠狠地锤击过,太阳穴处一阵阵疼痛难以忍受。
李润希揉着胀痛的脑袋,从沙发上艰难地坐起身来,环顾四周。
昨晚的残局应该是被宋柘收拾干净了,而自己就这么在沙发上睡了一整晚,什么都没盖。
许敬亦昨晚并未回家,李润希心中不禁想,若是他回来了,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就这样在沙发上度过一夜。
脖颈有些痛,不知道是不是落枕了,李润希一边尝试左右扭头,一边试图回想昨晚上和宋柘的对话。
奇怪了,就是喝点啤酒,自己居然也能喝醉了,自己酒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
昨晚上和宋柘都聊到哪儿了?李润希感觉自己脑袋好像糊上了一层油膜,记忆断断续续的,连不到一起来。
这感觉可真难受。
正当他陷入沉思时,宋柘从房间出来了。
“醒了?”宋柘歪着脑袋很短促地笑了下,语气很平,“睡得好么?”
这话问得奇怪,在沙发上能睡得好吗。
李润希想了下说:“昨晚上……”
“我不是同性恋。”宋柘抱着手臂,直截了当地说回答:“你想多了。”
“……”
李润希顿住,片刻才反应过来,“那你……”
“我没有进过你的房间,软件是不注意下到的,接近讨好你也不过是因为亦哥的关系,我们三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总是要和睦相处才好,你也不希望他看见我们俩关系不好吧?”
这解释看起来再正常不过,一切好似只是李润希的误解。
李润希脑袋还有些囫囵不清,对于宋柘的这个解释只点点头表示知道,他倒是没有对于误会对方喜欢自己这件事情有多尴尬,对于李润希来说,宋柘不是同性恋,也不会害许敬亦的话,其他的事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不过从这次开始,宋柘就变了。
他不再对李润希殷勤,好像和李润希只不过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合租室友似的。
甚至,李润希觉得宋柘在许敬亦跟前表现就正常,倘若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家的话,宋柘几乎是有点冷漠的。
估计是那晚喝酒之后李润希的话让他觉得受到了冒犯。
的确也是,一个直男被怀疑成同性恋,肯定心里很不舒服,自然就难以再对李润希有好脸色。
不过李润希并不在乎,甚至乐于如此,他本来也没想过和宋柘成为什么知心好友。等宋柘离开家里,他俩以后基本上不会有什么交集。
李润希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毕竟已经越来越近。
秋季的末尾,小区里的树叶已经枯黄,风一吹就纷纷从树枝上打着旋儿坠落。
李润希这天下班很晚,踩着地上的黄叶慢慢走着,秋风顺着他的袖口吹进手臂,带来阵阵微凉。
他打了个冷颤,低头把手机揣进兜里,准备加快脚步往单元楼走去,却猝不及防和几步之遥的人撞上了视线。
李润希自从知道许敬亦小时候的故事后,心里就忍不住讨厌林寒蕾和许玉山,之前不见面不觉得,现在见了面只觉得心里厌烦。
只是讨厌归讨厌,他还没有身份替许敬亦抱怨什么,更没资格指责。
尽管心中不满,但李润希还是保持着礼貌,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打了个招呼:“伯母。”
林寒蕾远远看见李润希就停住了脚步,在李润希开口叫她之后,她先是盯着李润希,一动不动地。
突然在某个瞬间,她的眼神猛地一下就充满了某种极为浓烈的情绪。
李润希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林寒蕾这是在愤怒。
几乎是在他反应过来的下一秒,林寒蕾就快步朝他走了过来,高跟鞋声音在李润希面前刚停下,她就抬手利落地甩了李润希一个非常响亮的巴掌。
这巴掌用了十足的力道,李润希只觉耳边“啪”一声巨响,脸已经被扇得侧往一边。
他从小到大其实挨过很多巴掌,只是来到许敬亦身边之后便再也没有受过这种委屈。
所以这一瞬间,他甚至还是懵的,耳朵里嗡嗡作响。
脸颊挨了巴掌之后先是剧烈地一下刺痛,仿佛是细微的针尖猛然刺入脸颊的皮肤,随后便开始发紧发烫,痛感扩散,变得清晰而强烈。
“畜生!”林寒蕾自己手掌也泛着一阵阵的疼痛,此刻的她再也没了那副高高在上的大家闺秀的模样,伸手指着李润希的鼻尖,像个泼妇一般憎恨地辱骂:“你这个畜生!”
李润希下意识抬手捂着自己被打的左脸,耳朵里林寒蕾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花,听不太清楚。
两人站在路中间,一位遛狗的阿姨拉着狗从旁边绕了过去,眼神一直偷瞄着李润希和林寒蕾,甚至走过了一段距离还频频回头观望,估计以为是不听话的孩子挨了长辈的教训。
感受到异样的目光,林寒蕾这下才冷静了些许,她恶狠狠地瞪了李润希一眼,语气不善:“你给我过来!”
林寒蕾率先走到假山后面,李润希拖着步子跟在她身后,每一步都好像踩在刀尖上。
他不明白林寒蕾突如其来的发难是为何,心里忐忑又迷茫,不过下一秒林寒蕾就给出了答案。
“敬亦这般对你好,养了你这么多年,像个长辈一样供你上学,你就是这么报答他的?”
“伯母,我不明白……”他试图解释,但话还没说完就被林寒蕾打断了。
“你别给我装傻充愣,你自己做过什么好事你自己知道,肮脏恶心的同性恋!”林寒蕾几乎是咬着牙在说话。
“早知道你是这么个变态东西,当初我就该阻止敬亦。”
李润希微张着嘴,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大,大脑瞬间“嗡”地一下,一时间像是又被人打了一巴掌样地愣住。
林寒蕾怎么会知道?
林寒蕾可没耐心跟他娓娓道来,她很重地呼吸着,眼神仿佛要吃人,“你、立刻、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我儿子身边,永远不要再出现,我绝不允许我儿子身边有你这种变态!”
怎么会这样?李润希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演了这么久的戏,就连许敬亦都不再怀疑,为什么林寒蕾却突然知道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有,许敬亦呢?
李润希简直不敢想,要是许敬亦也知道自己一直在欺骗他……
“你听见没有?”林寒蕾见李润希这个时候居然在发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刀锋,划破了寂静的空气。
“敬亦马上要跟孟小姐订婚了,我不想他身边有任何污点!”
林寒蕾的话如同重磅炸弹,瞬间在李润希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订婚?”李润希不可置信地跟着重复,心脏好似被巨石一下砸碎,声音也跟着有些颤抖,“和孟小姐?”
林寒蕾看着李润希这张祸国殃民的脸蛋就忍不住咬紧牙关,要不是她今天过来一趟,她竟然不知道有这种变态一直生活在许敬亦身边。
她所生活的圈子,只在几年前出现过一个例子,一个大学教授的儿子被爆出是同性恋,立刻就遭到了众多非议。
身边交好的朋友们逐渐都不想再和他家来往,觉得脸上无光,更怕带坏了自家孩子。
更别提后来他儿子还乱来染上了奇怪的病,这一下子更是在圈子里炸开了锅,真是人人避而远之。
最后他们一家人实在受不了旁人异样的眼光,搬离了中京。
林寒蕾当然不允许许家有一天也这样受人非议,许家百年清誉怎么能毁在这种人手中!
她忍住心头还想打李润希一巴掌的冲动,假装平静下来,“是,你不知道?”
“敬亦和孟小姐门当户对,情投意合,已经交往很久了,不久前两家人已经在商议他们的订婚事宜。”
说到这里,林寒蕾突然挤出了几滴眼泪,仿佛很是伤心,“你别怪伯母,我刚才也是一直冲动,我知道你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敬亦这么多年怎么对你的你也清楚,如今他即将组建家庭,你会祝福他的吧?”
李润希僵硬地站着,鼻尖酸涩,眼眶溢满了泪水。整个人摇摇欲坠,好像一阵秋风吹过来,就要将他吹得散成碎片。
许敬亦要订婚了?为什么自己一点都不知道?
哦,也是,自从那件事之后,许敬亦再也没有和自己说过他的私事。
可能,许敬亦终究还是不够信任他的吧……所以竟然如此防备着。
其实大可不必啊,自己怎么可能阻挡他追求美好生活呢?
林寒蕾得不到李润希的回答,耐心逐渐消失, 语气又硬了一些,她无视李润希颤抖着的肩膀,冷漠地眨着眼睛。
“我们许家对你已经是仁至义尽,你如果有几分自知之明,就自行离开,倘若你不识好歹,我们也有的是办法让你离开我儿子身边。”
李润希垂着头听着,他很想反驳:你们凭什么决定我的去留?你们对许敬亦又做过些什么?你们把他当什么了?你们也配为人父母?
但是没等他有勇气将这些话说出来,林寒蕾就再次开口:“你应该明白,一切只是你单方面的情感,敬亦对你毫无私情,况且……”
“他总不会不要他的父母吧?”
李润希微张着的嘴唇慢慢闭合,心里无限荒凉。
这句话多么熟悉啊,曾经林寒蕾也对岑清怡说过一样的话。
那时候李润希还不够理解这句话代表着的意义,可是现在他终于懂了。
不管许敬亦的父母从小是怎么对待他的,这么多年来许敬亦虽然和他们往来不多,但到底血浓于水。
许敬亦心里还是念着父母的吧?不然也不会在发生这么多事之后,还是顺着父母的意思去相亲。
他们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呢,别说李润希了,就算是那么优秀的岑清怡都完全没把握而选择果断放弃。
自己又算个什么东西?
李润希低着头,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接连掉落。
而林寒蕾视而不见,目光像是淬了毒的冷箭,恨不能扎得李润希千疮百孔,让他原地消失。
“给你一个星期时间。”林寒蕾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重新恢复了那副名门贵妇的模样,低声警告:“别到时候闹得大家难看。”
细高跟鞋的声音渐行渐远,李润希像是被人抡在地上踩了几百次一般浑身脱力地往后退,直到后背撞到假山石头才终于稳住身体。
他泪流满面,呼吸困难,脸颊火辣辣地痛。
所幸小区很大,很少有人会走到这里来,他的狼狈无人知晓。
站不住了,李润希就慢慢蹲下来,像一尊雕塑般一动不动。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以往遇见不能解决的问题,他总习惯会找许敬亦,许敬亦也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帮他解决。
但现在,没人帮他了。
李润希抬头望着逐渐黑下来的天色,好像有一张巨大的黑色的网铺天盖地而来,要拢住他,要捆死他。
对此,他根本无能为力,无处躲藏。
作者有话说
打劫!此路不通,留下海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