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乱。”许敬亦坦白地说:“现在回想起来,我没有恶心也没有愤怒,我只是很乱。”
换作一个正常人,都应该感到自己被严重冒犯而愤怒,毕竟往严重了说,这算一种猥亵。
但许敬亦没有。
他花了几天的时间冷静下来,思考着这件事究竟该如何处理,才能把对彼此的影响和对李润希的伤害降到最低。
那时候他更多的是关心李润希的心理问题,的确是没有把李润希口中所说的喜欢过多研究。
后来回想起来,许敬亦都悔不当初。
“那时候,我总还把你当成小孩,带你去看了心理医生,随后你便逐渐拉开和我的距离,更让我确定我的猜测是对的,以为你只是错把依赖信任当成了爱情。”
但李润希越来越“正常”,甚至偶尔在外过夜,许敬亦这边却越发不对劲。
“我开始做梦,梦见你。”
“很多很乱的梦,一些零碎的片段。”
李润希微微张着嘴巴,感到很惊讶,“梦到我?梦到我什么?”
“一些……”许敬亦短暂地顿了一下,“一些欲望,在各种地方。”
李润希脸颊“轰”地一下更红了,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许敬亦会坐在自己面前,一脸严肃地说起曾经做过的关于自己的桃色梦境。
“我越来越不对劲。”许敬亦继续说:“甚至有一次你洗澡出来,只露出小腿……”
“我后来回房间冲了半小时冷水澡。”
李润希这下更是瞪圆了眼睛,许敬亦所说的这些他根本没有注意过,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觉得我好像出了问题,怎么会突然对一个男性有这方面的欲望,但我更偏向于认为是你太过于漂亮。”许敬亦耸了一下肩膀,轻叹一口气,“毕竟人总是会被美丽的事物吸引。”
于是许敬亦同意母亲安排的相亲,去见了孟小姐,那位各方面都非常符合许敬亦自己对于未来伴侣的“合适”标准的女性。
他想沿着自己曾经给自己制定的轨迹继续行走,试图证明自己对于李润希的欲望只是偶然。
但他还没能走出什么名堂,又一次被李润希捞衣服擦水而露出的白净腹部弄得一整夜燥热难眠。
这时刚好宋柘来了中京,寻求许敬亦的帮助,路绍祺觉得许敬亦和李润希两个人这么朝夕相处的不是办法,提议多加一个人生活,也许能让许敬亦更快地认清一些东西。
许敬亦思考良久,一方面宋柘的确需要帮助,一方面他最近越来越超出正常范围地关注李润希,宋柘的加入或许能让自己在日常生活中更加清醒一些。
“现在想来,是我过于自负。”许敬亦这么评价,“宋柘来了之后,家里多了一个人的确是让我不那么失控,不那么试图盯着你注意你,但是他靠近你时,我却很不舒服。”
尤其当宋柘展现出想要讨好李润希的行为,许敬亦心头像是被人丢进一整块大石头,砸得“咚”一声巨响。
宋柘万一喜欢李润希呢?
许敬亦怀疑过,于是他试探过宋柘,还有意地减少宋柘和李润希相处的时间。
“所以那个时候你经常把他叫去书房,并不是……”李润希吸了一口气,“而是不想让他和我待在一起?”
许敬亦看着李润希的眼睛,点了下头坦然承认,“是,我不想让他和你靠得太近。”
终于有一段时间宋柘不再那么上赶着靠近李润希,许敬亦稍微松了一口气,但这口气没松多久,就发生了伤人事件。
疲惫、混乱、迷茫——这是许敬亦对那段时光最深刻的记忆。
他还没来得及理清自己对李润希的感情,李润希就突然消失在他的世界里,杳无音讯。
“我看见你把所有东西都丢掉。”许敬亦的声音很低,带着淡淡的伤感,“大脑有短暂的空白,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
“什么念头?”李润希轻声追问。
“我失去你了。”许敬亦看着李润希的脸,“李润希。”
许敬亦回想起那一天,垃圾的味道、工人询问的声音、垃圾车运转的声响、手中的米色外套,余光中的储物袋里熟悉的属于李润希的东西,这些声音画面和味道组成了一段有些扭曲又非常鲜明的记忆。
在过后近四年的时间里,都不断不断地突然跳出来攻击许敬亦的心,告诉他他失去李润希这一事实。
手机里躺着的那条“亦哥,我听话。”的信息不知道被许敬亦在夜深人静时分反复看了几万次。
李润希一时间心头百感交集,低声喃呢:“可是……你不是要订婚了吗当初?”
“订婚?”许敬亦挑了下眉,“谁说的?我妈?”
李润希沉默不答。
“没有订婚,后来也不曾结婚。”许敬亦解释:“我和孟小姐见面不久之后就已经说好做朋友。”
李润希愣了下,那……
“那是我妈说来吓你的。”许敬亦苦笑一下,“她总是这样。”
这样随心所欲地伤害别人。
“后来呢?”李润希决定暂时不纠结这点,他更想知道之后的事。
“后来,我觉得很不对劲,在医院追问了宋柘很多次。”
许敬亦摇摇头说:“但是他一口咬定最初的说辞。”
李润希一走,真相好像就此掩埋,再找寻不到了。
那几天许敬亦很焦躁,到处找李润希。没办法静心照顾宋柘,就给他请了护工,宋柘对此很不满意,总是很委屈地想要许敬亦回来照顾他。
许敬亦偶尔过去探望,有天刚好林寒蕾也在病房里,宋柘头顶缠着纱布,垂着眉毛。
“亦哥,小希走了,你怪我所以都不想见我对吗?”
许敬亦语气平缓,“没有,但如果你能告诉我真相就更好了。”
“我说的就是真相!”宋柘有些激动,“你怎么就是不相信我却相信一个劣迹斑斑的人呢?我都听你话不告他了!是他自己做贼心虚,跑路了。”
“就是!”林寒蕾这时在一旁突然出声,“那样的人走就走了,不懂得知恩图报,想来以后也难有成就。敬亦,你还是多关心自己,我上次说的那个吕小姐……”
“妈,我现在不想谈这些。”许敬亦抬手打断了林寒蕾的话,“以后也不想听。”
“你!”寒蕾面露不悦,紧锁眉头,低声疾色道:“你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这衣服两天没换了吧?你何时这么失魂落魄过?难道真的因为那个小变态走了你难过?”
许敬亦突然抬头看向自己母亲,目光如炬,“您说什么?”
林寒蕾自知说漏了嘴,立刻找补:“我说得不对?你看他哪里像个正经男孩的样子?我听说他还化妆,这不是变态是什么?”
许敬亦紧紧皱起眉头,审视着林寒蕾的表情,直把林寒蕾盯得有些发毛,找了个借口匆匆走了。
宋柘也紧张起来,手指下意识抓紧了被单。
但当时许敬亦只是长久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照常嘱咐几句之后离开。
一周后,宋柘出院,许敬亦没有把他接回家里,而是给他租了房子,安排了新的护工。
宋柘这次没敢不满,还时常跑来找许敬亦。
时间看似在平常地溜走,宋柘很快适应了文物局的工作,还得到了业内知名大拿蔡年的赏识,准备收他做徒弟,未来好似一片光明灿烂。
这时,距离李润希离开中京已经过去小半年,宋柘订了一桌很贵的饭菜,要答谢许敬亦的帮助。
许敬亦赴约了,穿着黑色大衣,眉眼好似也染上了风霜。
“亦哥。”宋柘弯起眼睛笑道:“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
“不必谢我,你自己也很努力。”许敬亦回答得很平淡。
宋柘嘴角缓缓放平下垂,声音也小了一些,“亦哥,你还在怪我么?这半年来你对我总是不冷不热的,可是那件事我才是受害者。”
许敬亦不答,只是凝视着他。
宋柘知道或许许敬亦一直都对那件事有疑虑,于是也抿着嘴不愿多说了。
“前天我回了趟我父母家。”许敬亦突然说:“我妈那天也在对吧?她和你碰面了。”
宋柘心下猛地一沉。
许敬亦把他的表情尽收眼底。
其实宋柘比林寒蕾心理素质强大得多,前天许敬亦只是回了趟家,在林寒蕾再一次的催婚中,很平静地对她说;
“妈,我喜欢男人。”
林寒蕾说着话的嘴一下就凝固了,整张脸微微抽动着,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爆发一声尖叫,再没有那副淑女模样,“许敬亦!你疯了是不是?!”
林寒蕾差点站不稳,扶着柜子大口呼吸着,抬手指着许敬亦,歇斯底里地说:“是那个小变态是不是!一定是他勾搭的你,把你引到这样一条不归路上来!我就知道这小畜生留在你身边就是祸害,我当初就该打死他……”
许敬亦从林寒蕾一连串的骂声中提取了关键词,“你打他了,什么时候?在哪里?”
林寒蕾一下顿住了,黑着脸紧紧抿着嘴唇不说话了。
许敬亦紧紧地盯着她的脸,出言试探:“出事当天,你去了我家里对吗?”
林寒蕾眉心跳了几下, 终于无法忍受,她双臂环胸,愤愤地说:“是又怎样?他那种变态我打不得?我只恨我手下留情只给了他一巴掌!早知道他会害你走上这种路,打死他我都不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