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敬亦沉着脸追问林寒蕾当初的细节,林寒蕾却不说了,她开始流着眼泪咒骂李润希,唠叨着许家的荣光,崩溃地说自己儿子被毁了,接着又要求许敬亦尽快结婚生子。
许敬亦没再和她浪费口舌,转身离开。
“出事时只有你们两人在家,我妈提前走了?但是她和小希有碰面,她还动了手。”
许敬亦看着眼前低头不语的宋柘,继续说着自己的推测,“她为什么会突然如此愤怒,还称呼小希为变态?我倾向于她在家里先碰见了你,你和她说了什么?”
宋柘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额角渗出细细的汗珠,挣扎否认:“没……”
“你是不是跟她说,小希对我有别样的感情?”
许敬亦打断了宋柘的话,“甚至给她看了一些‘证据’。”
许敬亦目光有些冷,“小柘,我希望这次能从你嘴里听见实话。”
宋柘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飞速抬头看了许敬亦一眼,心里头乱成一片,他本以为李润希一走,真相就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却没想到参与这件事前半部分的林寒蕾先漏了馅……
再不承认,恐怕许敬亦会更加怒火难消……
“……是。”
过了好一会儿,宋柘放弃挣扎一般地开口说话,“很久之前一次偶然,我发现李润希后背上有块文身,似乎是文着你的名字。”
许敬亦眼中闪过一丝惊愕,“我的名字?”
宋柘抿抿嘴巴,表情有些复杂,夹杂着一些怒火,“我一开始只是怀疑,后来有次他约我喝酒,他喝醉了,我实在好奇就撩开他衣服看了,确实是你的名字。”
“我震惊极了。”宋柘捏紧了拳头,很是愤慨,“一个男人在后背上文另一个男人的名字,怎么想都毛骨悚然吧?”
“更别提后来我还在他房间里发现他的书……好多本都写满了你的名字。”
“我怀疑他对你心思不纯啊亦哥,他就是个变态!”宋柘义愤填膺地说:“可是你对他很好,很信任他,我怕跟你说了你也不信……刚好那天伯母到家里来,我就把这事儿跟她说了。”
于是才有了林寒蕾在小区碰见李润希,动手打他的后续。
“后来呢?”许敬亦声音已经不如一开始那般稳,只是两个人心思此刻都很复杂沉重,所以没人发觉。
“后来他回家发现自己房间被动过,就来我房间兴师问罪……”
宋柘顿了片刻,说:“我只是劝他收起对你的歪心思,我试图感化他,谁知他根本不听,还恼羞成怒地要杀了我!”
“我真的很害怕!”宋柘抬手摸着自己的头顶,受伤的地方早已经愈合,只留下一小块不明显的疤痕,他仿佛后怕极了,“他就是一个疯子!”
“为什么当时不说实话?”许敬亦问。
“我……”宋柘欲言又止地说:“我不敢再激怒他,如果我跟你说了实话,倘若你追问,恐怕他会更加恨我,我就想着只要能把他从我们身边赶走就行了。”
宋柘说完,小心翼翼地窥探着许敬亦的脸色。
许敬亦垂着眼眸,叫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我们?”过了一会儿许敬亦突然笑了下,“你满口的为我着想,可我这个当事人居然隔了半年才知道真相。”
宋柘有些着急了,抓着桌角前倾身体,试图强调:“亦哥,可是结局是好的不是吗?他走了,清净了。他那样怀着不轨的心思待在你身边真的会毁了你的!”
“结局如何,是好是坏。”许敬亦抬起眼来直视宋柘,眸底闪过一片寒冷,“为什么是由你擅作主张来评判?”
宋柘被问得哑口无言,许敬亦向来是温柔的,绅士的。他从没见过许敬亦这般冷漠地说出这种带着浓烈的个人情绪的话。
“亦哥……”宋柘呆呆地呼唤,“亦哥,我……”
“宋柘。”许敬亦打断他的话,眼睫缓慢地眨了下,“你说出来的真相也是真假参半的吧?”
宋柘瞪圆了眼睛,立刻就想要继续为自己辩解。
许敬亦抬手挥了挥,示意自己并不想听,“就算你是想为我好,但我无法接受你以隐瞒我,刺激或伤害小希逼迫他离开的方式。”
“如果你真的尊重我,你应该主动告知,将选择权决定权还给我,而不是自顾自替我‘处理’。”
宋柘紧紧咬着嘴唇,神情悲伤,他倔强地看着许敬亦,试图激起对方的怜悯,“亦哥,我也很不容易,我从小就苦,你是我的偶像,我为了追随你才……”
“很早之前我就跟你说过,你只需要做你自己。”许敬亦说:“我从未干涉干扰过你对于未来的选择,后来的一切都是你自己的决定,我尊重你,但你不要试图将因果与我挂钩。”
“还有。”许敬亦整理了下大衣袖口,准备起身离开,“我和你不是我们。”
宋柘眼见着许敬亦有想要离开的动作,眼底立刻就含了眼泪,快速地说:“亦哥,就算是我做错!就算是我好心办了坏事!但是你也不能……不能一次就将我打死吧?”
“受了伤的人是我啊,答应你不告他的人也是我。”宋柘看起来很是绝望难过,“你现在就因为这点事要和我断绝往来吗?”
许敬亦不为所动地看着宋柘从眼角滑落的泪水,语气平静得毫无波澜,“宋柘,在你念不起书时,是我资助你,你来到中京无依无靠,是我收留你帮助你,我并不需要你的任何回报。”
“现在,我认为你做了一件伤害我和我身边人的事,我决定不与你再有往来,有何不可?”
许敬亦是讲道理的,但他的道理此刻幻化作一把把刀,刺向宋柘的身体。
“可是我受伤……”宋柘试图再说些什么。
“你的伤,除开你已经收下的他赔给你的三万块现金,剩下的部分我会打进你的卡里。”许敬亦说。
这架势真就非断不可了,宋柘失去理智地低声吼道:“你就不怕我现在告他?他一定会吃牢饭的!”
许敬亦闻言,缓缓吐出一口气,凝视着宋柘几秒钟后,淡淡地说:“你当然可以告,那是你的权利,他伤了你他也该为此付出代价。”
“我会请最好的律师为他辩护,争取将刑期减到最短,他也不过进去一两年,很快就出来了。”
许敬亦站起身来,俯视着宋柘,他的目光平静而坚定,仿佛能洞穿人心,“宋柘,你知道我从来不曾针对谁,但你如今的一切得来不容易,你自己想好。”
威胁,许敬亦在威胁自己。
意识到这个事实的宋柘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他明白许敬亦的言下之意,他是凭自己本事考上的文物局,可是那里都是许敬亦的熟人,许敬亦平日里为人处世极好,人脉复杂广阔。只要许敬亦想,找人给他使点绊子简直易如反掌。
再者,狠心一点,找个空子想办法把宋柘踢出来也并不是不可行。
宋柘害怕地缩了缩脖子,文物局的工作是他绝对不能失去的……他不能失去。
“亦哥……”宋柘喃喃自语,“你为什么……这么狠心地对我啊?”
“你那么袒护他。”宋柘突然抬头,震惊道:“该不会……”
“那是我们的事。”许敬亦冷淡地说。
原来许敬亦和李润希才是“我们”。
宋柘难看地笑了下,肩膀一耸一耸的,很快他又说:“亦哥,他还小,一直待在你身边什么也看不见,他走了不是一件好事吗?”
“去更宽阔的天地,结识更多的人,他对你也未必就是喜欢,只是身边只有你,只看着你,他习惯了。”
宋柘抽出纸巾擦干眼泪,仿佛恢复了些理智,“没准他现在就已经找到了新的人生方向,遇见了自己真正喜欢的人。”
许敬亦缓缓皱起眉头,不再想听他多说,离开了座位。
宋柘下意识抬起手来想拉住许敬亦的衣袖,但始终差了一点距离,在许敬亦和他擦肩而过的瞬间,宋柘服了软。
“亦哥,我不告他,我本来也没想过真的要告他。”宋柘低着头说:“我不能失去我的工作。”
许敬亦停顿半秒,没再多说什么,离开了餐厅。
那是他最后一次和宋柘面对面交流,后来宋柘也找过许敬亦很多次,他再没有理会过。
再后来搬了家,倒是再没有和宋柘碰到过了。
李润希目瞪口呆地听完,一时间震撼无比。
“你……他……”
李润希有点找不到话语,半天组织不出来。
过了几秒,李润希陡然反应过来什么,快速说:“那你岂不是早就知道了?为什么在照定山上你还要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你看我……看我说谎,你!”
许敬亦看李润希激动起来,开口解释:“我绝对没有戏耍你的意思,小希,但是那道坎我们总要跨过去。”
这下给李润希搞沉默了,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已经凉掉的茶水,觉得舒坦了一些。
“那当年在病房里,你是怎么说服他不告我的?”
宋柘不是一醒来就要告吗?
“半年后是威胁。”许敬亦转动着眼前的茶杯,缓缓地说:“半年前是请求,我请求他看在我的份上,考虑调解。”
作者有话说
老许:打人是不对滴!威胁也是不对滴!大家莫要模仿~
狌:谢谢大家的关心,但我的感冒灰常顽固,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带上墨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