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勉这晚出宫将庄珩也带了出来。
马车上, 叶勉与庄珩说道,“一会儿我随你回公主府。”
庄珩点头, 口里问道, “可是我大哥吩咐了什么?”
叶勉摇头,“是我自己的主意,与他无关。”
庄珩面上一愣。
叶勉轻笑, 揽过他的脖子逗他道,“怎么,你不是叫我三哥?那我回我自己府上看看都不行?”
“自己府上?”
“自然,都是一家人了,还分什么你我, 你说是不是啊?”
叶勉本以为庄珩这包子一般的性格会看着他无奈点头,哪想这小孩儿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 音调都拔高了, 口上道:“自然不是!”
叶勉挑眉,“怎么,来时还换我‘三哥’叫的那么亲香,吃个了晚膳就不认我了?”
庄珩看着他郑重道, “认的!您是我三哥,我是您弟弟。”
叶勉与他对视了半晌,终于明白了这人的意思。
我认你当哥,我是你的, 但我的东西不是你的。
叶勉放下搭在庄珩颈子上的手臂,心里颇有些哭笑不得, 这小孩儿再木讷也是长公主的孩子,倒与他娘是同一个霸道的路子。
我是驸马的,但我的权势不是驸马的,驸马是我的,可驸马的银钱必须是我儿子的。怪不得驸马这两年开始跳脚,换谁谁不“扎心”。
庄珩看了看叶勉垂下去的手臂,以为他不高兴了,连忙找补道:“三哥想要什么尽与我说便是,我都买与你!”
叶勉翻了他一眼,心里对驸马的同情又多上了一分。
下了马车,庄珩带他进了公主府,一路上转着眼睛偷偷觑了叶勉好几回,面上一副不安的模样,叶勉心里有事没再逗他,只肃了脸与他道,“带我去见你二哥。”
庄珩想了想,没敢逆着他,带着他拐去庄瑜的院子,路上想了好半晌,终于十分艰难地出口讨好道,“三哥,我见你今儿晚上吃了几颗青橘,可是爱那酸甜的味道?正好别处送来几筐新鲜的,我让人挑好的给你挤出汁儿来喝可好?”
叶勉轻笑了一下与他点了点头,庄珩咧开嘴,转头与身边跟着的人去吩咐。
俩人到了庄瑜的院子,庄瑜因腿上不便在床上养着,却不肯让他们进去内室看他狼狈的模样。
叶勉随着庄珩在厅堂里侯了一阵儿,庄瑜穿戴妥当在侍人的搀扶下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到叶勉还是笑得那副十分讨打的模样,嘴上问道:“怎么想起来来看我,可是知晓我这两日想你想的厉害了?”
叶勉面上无波,只站起身与他淡淡道:“让下人们都退下吧,有几句话要与你说。”
庄瑜笑了笑,不在意地与身后一奴仆挥了挥手,那人与他们躬了躬身子,就带着一众下人出了屋子。
叶勉看了庄珩一眼,庄珩很是想了一会儿才叫自己的人都出去,却也没走远,只在门外守着。
庄珩将刚刚下人送来的橘子汁端给叶勉,“三哥,你尝尝这味道,比咱们方才在宫里的甜嘴儿。”
庄瑜一愣,随即皱着眉问庄珩,“你叫他什么?”
“三哥,”庄珩认真答道,“大哥认了三哥做义弟。”
庄瑜无语地看了庄珩半晌,骂道,“你是傻子吗?”
庄珩呐呐不敢言语,低了低头。
叶勉将庄珩拉到自己身边,看向庄瑜哼道:“只怕如今整个公主府只有你是傻子。”
“哦?”庄珩挑眉。
叶勉冷笑了一声,又道:“今儿晚上我与长公主还有你两个兄弟一道儿用的饭,倒是十分愉快,你母亲既有意认我做义子,那我何乐而不为?如此珩哥儿唤我三哥倒也没什么不对。”
庄珩看着叶勉眯起双眼,没有说话。
叶勉弯起一边嘴角,“我们一家四口倒是和乐,只我想起这府里还有一个你......”叶勉说到这里嫌恶地打量了他一眼,“倒是多余的很。”
庄珩在一旁瞪大了眼睛,拽了拽叶勉的袖子,口里小声唤道:“三哥......”
叶勉转过身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又背对着庄瑜给庄珩使了个眼色,口里却温声嘱咐道:“你先出去一会儿,我与他说上几句,他如今伤了腿脚,我也与你保证不会与他动手,放心便是。”
庄珩虽木讷,却也看得懂叶勉的眼色,只顿了一下便乖乖和叶勉点头,躲了出去。
庄瑜见了,面上霎时冷了下来,看向叶勉的眼神终于凌厉了起来。
叶勉眼见庄珩掩门出去了,转头哼笑道:“这便受不住了?巧了,我这人眼里也揉不得沙子,”叶勉抬眸看向他,“我们俩之间怕是只能留一个了!”
庄瑜看了他半晌,面有讥色不屑道:“你与我大哥是什么胡乱关系,只当哪个都不知晓不成,倒肖想进我们公主府做起那正经的少爷,也不怕世人笑话,一人一口唾沫将你们侍郎府淹死。”
“这有什么,”叶勉满不在意道,“谁人不知长公主府富埒陶白,资巨程罗,如此代了你做这公主府上的公子,也只是得世人闲语几句而已,不痛不痒,只不去理会便罢了,又有什么了不得的。”
叶勉说到这里喝了喝了一口庄珩递给他的橘子汁,脸上不耐烦道:“我与你说这些做什么,今晚我来寻你只为一事,我想你独自回去金陵,别在京城碍我的眼,坏我的事,我便饶你一命,你可应?”
庄瑜愣了半晌,随即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低头笑出了声,“要我的命?你倒是敢!”
“我自然不敢,”叶勉淡淡道,“不过何必要经我的手。”
“你什么意思?”
叶勉看着他轻笑,“你这几日所做的几件蠢事已触了你大哥的逆鳞,想必你心里也清楚的很,他恨你至极却一直顾着血缘亲情对你下不去手,你这两年所仰仗的也不过就是这个,不过,他现在却有了我......”
“那又如何?”
叶勉看着他挑了挑眉,“他经常被你逼得有这心思,却下不去手,不过......倒有人十分愿意替他出手,我只把这事说与正想法子讨好你大哥的太子和六皇子,你便可以开始数日子了,事后就算你哥心里不舒坦一阵儿,只我在一边耐心劝慰着,不肖一段时日,你便在他心里也透了,怕是每年清明烧纸都得我来醒着。”叶勉不屑地哼笑了一声,“还背负弑兄杀弟的罪名不安一生,你想得倒是周全,我倒劝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怎么可能让你得逞!”
叶勉说完,庄瑜却一直低着头,再抬头时终于将脸上所有的面具摘了个干净,看向叶勉的眼睛里净是恶毒。
“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劝你别在这个时候与我放狠话,我给你个机会留你条命是因着我没害过人性命,不过你若不识抬举,我也不定就后悔了,”叶勉顿了一下又淡道:“我只给你两日的功夫考量,死在京城还是活在金陵,想好了你只派人送信到我府上。”
叶勉说完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转身走了。
他必须在庄珝出手前让庄瑜回去金陵,只是他到底不忍出口他哥已经对他下了杀心,庄瑜若是恨,就更恨他好了,至于他回金陵是想开了做个富贵公子还是潜心蛰伏,适机回来咬上他一口,那都是几年后的事,况且他们二人并不似他与庄珝一般有亲缘关系,想动他可没那么多机会。
叶勉出去后,等在房门口的庄珩满脸担心地看着他,叶勉扯了扯嘴角,“无事,只是将他激回金陵,你这两日多派些人在他这边看着些,无事便罢,有事你随时派人去侍郎府。”
叶勉忐忑了两日,却也意料之中地收到了庄瑜回去金陵的消息,虽没有多高兴倒也着实松了一口气,庄珝和庄瑜两兄弟的性子都十分偏执,家庭环境又如此复杂,只他们自己人处理,只会叠加恨意,如此有个外人出手,倒能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叶勉的日子终于复又清静了,庄瑜出了京城,庄珝却没从宫里出来,太子好容易借着这个机会把他“摁”在宫里,不好好与他谈上几日,从他钱袋子里刮出一层油来,怎么可能放他出来。
叶勉也没再进宫去看他,他可不敢三天两头往宫里跑,庄珝前两日与他愁了一晚上,担心他出手弄死庄瑜之前就会被端华公子干掉,叶勉他自己也怕啊......
他如今和前世那些早恋躲着父母的是一样的,区别是那些人被发现了会被打哭,而他会被打死。
再说他们日后若真长久在一起了,他若是没什么大本事,还与现在一般闲闲晃晃,那必如庄瑜所说一般,侍郎府连着碧华阁会被整个京城所唾弃,那他还谈什么恋爱,直接就抹脖子谢罪一了百了得了。
因而,若说前段日子叶勉在学里课业上下了功夫,如今便是笃学苦读了,庄珝是长公主嫡长子,又有富可敌国的庄家在背后,叶勉不敢想日后能与他一般,却也要努力像他大哥一样自己在庙堂里立得住,如此与他站在一起的时候,才不会被人戳脊梁骨。
因此,庄珝每日都使着陆离峥传话催他进宫,后面都在宫里使了脾气了,叶勉却一次都不肯去,只在外头埋头啃书啃得满眼蚊香圈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