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开始,我就会变得很坏。
邵庄和温蛮一起出来,当他看到所谓“有人在等”的人是司戎时,他的内心接连蹦出了两个念头:
“果然是他”,
以及,
“被偷家了”。
温蛮有些惊讶,下意识就朝司戎走近:“你怎么出来等了……”
司戎站在原地未动,笑而不语。随着温蛮靠近,他把伞面朝温蛮那边倾斜,温蛮一点没有淋到雪。初雪虽然不大,但他不要任何闪失。
西装男人对台阶上慢了几步的异种特队队长缓缓露出微笑:“辛苦邵队了。”
都是千年的狐狸了,还玩什么聊斋。邵庄无语至极,接话时不免有些咬牙切齿。
“客套话了,司总,你们吃得开心。”
司戎想,这哪里需要邵庄祝福,他现在已经开心到无以复加。他的使命也包含了竭尽全力让温蛮开心快乐。
……
夜晚的江面,寒风萧瑟,吹卷一江薄雪。江面还不足以冷到结冰,簌簌落落的江雪留不了多久,唯独被风吹进游艇的那些雪,额外受了几分照顾,在这个夜晚能够慢慢走完生命的整个历程。
可即便如此,这里的雪也是最好看的。没有霓虹,没有车迹,除了江面偶尔过往的小艇与大船,这条江几乎和几十年前、几百年前一样,寂静而亘古。
温蛮看向窗外,感受着这座城市不常被欣赏的另一面。
他转头问身边人:“你怎么找到这的?”
司戎捧着酒杯,抿下一口红酒,他并没有看游艇外的世界,而只沉醉当下的品味——美酒佳肴,美人如玉。
听闻温蛮的话,他轻笑道:“这要感谢邵队。他原先选的位置正好,我们再开车过来也就是十分钟。”
说着,司戎故作沉吟:“确实得好好感谢下他……”
便举起酒杯,朝着对岸遥遥地敬了一杯。
温蛮觉得司戎有些时候确实恶劣,得了便宜还卖乖。
明明他们心知肚明这是怎么回事。
可过程中,温蛮做了默声允肯、推波助澜的那个,所以出现这个没那么彬彬有礼的坏心眼司戎,温蛮要负相当一部分责任,也要接受这个司戎的好与不好。
不过就是感觉有点太欺负邵队了。
司戎举起敬某个倒霉蛋的杯子,被温蛮横伸过来的酒杯轻轻撞了下,附带一个不轻不重的眼神,显然是让他消停点。
司戎低头闷笑。虽然是被“教训”了,但他怎么觉得很开心呢?
“好了好了,我们看雪吧。天气上说,只有这两个小时雪稍微大些,过了零点,就彻底没有了。”
以看雪为目的的约会,司戎就切切实实地履行,只为看雪,只来看雪。不再有别的心眼,也不再有不相干的话题,到最后,甚至也不再有旁杂的声音。游艇的马达停了,他们随着浮动的江波,和这场雪一起静静地度过这个夜晚。
重返岸上之后,司戎又做回了那个稳重妥帖的绅士,走在先头,给温蛮搭手,确保他的安全。
“慢点。”
温蛮握了上去,礼貌地道谢,短暂后又分开,他先一步站在岸上,倏然回头,对正要下来的司戎说了一句话。
“马上要零点了。”
闻言,司戎看了下表。
“是的。”
他们真的直到雪停。
这是他们相处的最久的一晚,司戎觉得自己一定逐步向温蛮靠近了。但是不是太晚了?还是太冷了?窃喜也伴随紧张,就像已经交了答卷、确信对了答案,又忍不住惶恐未知的那部分全是错题。
司戎已经张开口,但说下一句话的仍然是温蛮。
他不明不白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等到明天开始,我就会变得很坏,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司戎。”
温蛮始终明确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为此一次次地相亲、赴约……而他所在乎看重的方面,将可能使司戎对他目前累积的一切好感彻底消失。
不是没有过表现得也很好的人,当然司戎是到此为止各方面最好的那个,但温蛮不能为此保证,也不会为此让步。
即使司戎真的很好,即使温蛮很久以后也会有一些遗憾。
司戎松了口气。
“吓到我了,我还以为今晚我哪里做得不够好。”
他彻底走下来,来到温蛮身边,微微低下头,深邃的眼睛注视着温蛮。
“你本来就可以向我提出任何考验。只有我不合格,没有你很苛刻。你一点也不坏,温蛮。”
司戎并不知道他话里的某些字眼曾经高频地出现在温蛮那些无疾而终的相亲世界,在那些失败的结尾,无外乎全是不可置信的眼神、愤慨的表情、口不择言的质问……而且就在前不久刚上演过一回,它们都在说:你怎么这么苛刻。
温蛮抿了抿唇,当下不知该说些什么。
好在司戎并不需要他即刻回应,他温柔地询问温蛮,在话语里牵引对方:“时候是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
“况且,你自己说你明天才变得‘很坏’,今晚应该不会拒绝我吧?”
司戎实在擅长利用语境,任何情况似乎都能扭转成为对他有利的局面。
温蛮原本复杂的心绪被他三言两语拨乱了,他张了张口,又感觉不是司戎的对手,最后裹紧了风衣,闷头快走,在走路的气势上压过对方一头。
“快点……我要回家了。”
“慢点。”后头的声音带着明显笑意,“注意脚下。”
他陪着他走过这条长堤。
……
堤岸走完,再过一个斜坡,差不多就到停车场了。
尽管这附近高楼林立,但多是刚刚竣工的工地和尚未招商的新楼,高楼上零星的灯光和路面昏暗的街灯只能遥遥地呼应,这条路并不那么好走。
于是,司戎又重新走回温蛮身侧。他们走过的路,后头比前头要更黑,是祂把自己放出来一些,这样前后都能保护到温蛮,祂也可以稍稍更放肆地贴近。
“啊——————!”
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接着,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响在两人前方不远的位置。
周围路面的黑暗在一瞬间铺张开,街灯也应景般闪烁了两下。温蛮和司戎对视后即刻朝前方跑去,最终发现了声音的来处——
就在前方拐角,一个男人扭曲地趴在地面,暗色的液体从他身下漫延。
“别过去!”
司戎拦住了温蛮,他比温蛮更清楚那些是什么——血液,还有脑浆。
这人已经没救了。
温蛮下意识地抬头——
在模糊的光亮所照的尽头,未竣工的工地大楼上,一个黑影站在那里,他发现了温蛮他们,甚至和温蛮有了短暂的对视,但马上,黑影就迅速逃离了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