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李鲤没听清楚似地啊了一声,催促道:“你怎么还不亲我?”
敖宗秀顿觉这个人一点意思也没有,不知到底跟谁赌气,说:“不亲了。”
“啊?”李鲤失望地睁开眼睛,瞪了敖宗秀半晌才说:“我知道了。”
敖宗秀倒好奇了:“你知道什么?”
李鲤扭过头,抱着小烤乳猪们:“你根本就不想亲我,都是骗我玩的。你肯定趁我闭着眼睛的时候,做了什么事情好看我出丑。”
敖宗秀都要被气笑了:“我要整你,还需要趁你闭眼睛?”
李鲤一想,似乎也是这个理,但又不明白:“那你为什么说好亲我又不亲了?”
“我......”敖宗秀正要说话,安霓已经领着两位新娘子走出房门,敖宗秀便闭口不言。
安霓进殿的时候,就看这两人都在摸猪,说:“你们要是实在没事做就去帮乐水。”
两人就又一起转到了天井里,把乐水好不容易摆好的烟花阵又给打乱了,气得乐水嗷嗷直骂。
“搞什么啊。”安霓有点摸不着头脑,等乐水嚷嚷累了,天色也黑了。
安霓喊道:“都进来,婚礼开始。乐水一进门,就称赞道:“漂亮啊这一对新娘子,天造地设。”
李鲤和敖宗秀这才意识到都没看陈落雁和阮青梅,这会儿跟风随大流地说:“好看!”
陈落雁和阮青梅都被夸得脸色发红两人都穿着凤冠霞帔,制式略有区别,却又和谐统一,衬得人脸如花。
安霓在大殿内点燃了九十九根描金大红蜡烛,照得方寸世界尽是温馨美好两人在红彤彤的烛光中,一拜天地,二拜龙神,三拜对方,便结成连理,从此以后比翼双飞、荣辱与共,再也无须对谁交代。
乐水跑去外面放烟花庆祝。
费了他颇多心思的烟花,扯出来许许多多的引线,乐水先点了一根,便立时蹭蹭蹭数十个烟火爆出,炸在天空,居然是鸳鸯的形状。
当然,要是有人精通动物学,会发现那不是鸳鸯,而是一对鸯。
乐水继续点引线,天空霎时像满天星辰坠落起舞又消亡,许多寓意吉祥的图案纷纷呈现。
遇邱城里其他人遥遥见了,还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在办喜事呢。
火光一闪一闪,像天空下的闪电,像生命里的惊鸿。
陈落雁和阮青梅携手望着烟火绚烂,余光总是能瞥见一直在身旁的那道人影,烟花绽放了无数个,惊鸿闪现了万般变化,那个人始终在呵。
这一个事实,让陈落雁和阮青梅在一瞬间被勾动心弦,再也无法压抑住情感,旁若无人地尽情拥吻起来。
敖宗秀立即别过头,余光却在下意识地寻找李鲤。
李鲤蹲在门槛看烟花看得不亦乐乎,惊叹连连,早把脸疼的事情给忘光了待烟花冷尽,夜空如海。
敖宗秀踱到天井中,对陈落雁和阮青梅说:“正好趁这个时辰,送你们一份贺礼。”
陈落雁和阮青梅忙毕恭毕敬地跟上敖宗秀敲了敲天井中那口大水缸,里面已经长了好几支圆满的荷叶,粉红荷花开得正好。
忽然自水面弹射出一截细长的影子,竟然是一条小拇指粗细、小臂长短的白底花蛇,陈落雁和阮青梅低呼了一声,敖宗秀却已经手疾眼快地捏住花蛇七寸,摔在地上。
花蛇落地变成了一个下巴尖尖、眼睛大大的细骨清瘦少年,此刻被吓得不轻,脸色苍白,眼珠子里滚着泪花,立马就跪下来磕头:“龙神在上,龙神饶命!”
“哇,这哪里来的?”李鲤过去扒着水缸往里瞧,看能不能再等来一个大变活人。
陈落雁仔细瞧那少年的脸,确定她们两人都不认识,才问敖宗秀:“这位是......”
该不会才成亲,就要送她们娈童吧这份“大礼”,可真是烫手啊。陈落雁一时间笑得有点僵硬。
敖宗秀正色瞧那少年,说道:“这位正是要把你们烧死的所谓花大师。”
陈落雁和阮青梅都吓了一跳,实在难以把那我长须白发的老道人和眼前这秀气瘦弱小男孩联系在一起。
“罪人......名叫花小曼。”那少年哭哭啼啼地说,“是一条才修炼成形的花蛇妖,怕被人笑话,才变作那般老人模样去装神弄鬼。”
话说花小曼那日正得意着,却见遇邱城突降大雪,察觉到大事不妙,趁混乱之际逃跑了。只想着他是蛇妖,借水遁跑得更快。
一时间却忘了,如果那大雪真是龙神下的,又岂能让他在水中跑掉?论控水御水,一条小蛇妖怎能比得过龙子?
等他钻进遇邱城中那条河里,发现怎么也游不出去时,却已经晚了,他连岸都跳不上去,仿佛河面被人拿巨大的盖子给盖住。
左冲右突地逃了一会儿,却发现自己最后只逃到了一个暗无天日的水缸里,就彻底没了趁龙神打盹时溜出去的侥幸。
花小曼知道恐怕是触了龙神的霉头,龙神要惩罚他呢。
认了命地在水缸里待了好几天。直到刚刚听到外面清脆的响动,花小曼福至心灵,往外一跳,果真是跳了出来。
虽然身前好多个神仙围着,龙威让他禁不止瑟瑟发抖,但总比一直待在水缸里要好。
“我问你。”敖宗秀背着手、微抬下巴,倒真有点几分让人不可逼视的气场,“你初生灵性,不好好修炼,却为何要害这两个人间女子?她们难道和你有冤有仇?”
“没有......”花小曼期期艾艾地瞥了眼陈落雁和阮青梅。
“嗯?”敖宗秀眉头微皱,语气严厉了许多,“既然无冤无仇,那凡间的人伦纲常轮得到你来管吗?”
花小曼吓得匍匐在地:“龙神饶命!我......我没想害她们,我就是一时鬼迷心窍,信了蛇族前辈的话,说是要为人间布道行道,清除世间罪恶最能积累功德,好由蛇成蟒,再由蟒化龙。我见这两人作风不端,所以才......”
“是吗?”敖宗秀问。
“小妖万万不敢欺骗龙神大人啊!若有半句假话,就叫我死无葬身之地!”花小曼连连磕头。
敖宗秀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自水缸里捞出一捧水,食指中指合并将水一抹,水便变成了刀的模样,锋利无比。
敖宗秀借着月光看了看通透的水刃,说道:“既然如此,就把你切了炖汤给这对受了惊吓的新娘子补身体吧。”
花小曼一听,身子一僵,两眼一白,吓得要晕过去。
偏偏敖宗秀泼了水过去,晕又晕不得。
花小曼哇哇哭叫起来:“龙神高抬贵手,我说,我都说!我拜了蛇族前辈为师,他教我取凡人魂魄的法门,修炼起来可一日千里。尤其是属阴女子的魂。我看这两位不仅是女子,还都喜欢女子,魂魄是极佳的至阴至柔,要是死于火中,魂魄对火有怨气,会克火,于我这种水中妖怪修炼,最有好处。我一时贪了心,才作下恶事!幸好龙神明察秋毫,没让我酿成大祸!我知错了,我知错了,求龙神饶我一命,我以后再不敢了!”
“好歹毒的修炼法门。”乐水面色不悦地批评。
“是!是!”花小曼供认不讳。
敖宗秀追问:“你师父是谁?”
花小曼如实说来:“是西边藻雪山中修炼好几百年的黑色巨蟒妖。”
“他哪里来的这邪恶修炼法?”
“这......”花小曼摇摇头,“我真的不知道,师父向来不和我们多说他的事,只让我们好生修炼。”
敖宗秀从鼻尖哼一声,磨了磨水刀,语气淡淡道:“还不老实。”
水刀贴上了花小曼的脖颈,冰凉。花小曼呱唧乱叫起来:“龙神在上,我真的没半句假话了!”
水刀入了一分,花小曼感到自己的脖子像是被吹进了冷风,呼呼地往内脏里钻,凉透了。
死亡是如此之近,花小曼再不敢心存侥幸,忙道:“我我我又想起来了一点东西!师父的确是从不对我们这些弟子说除了修炼之外的事,但他却经常出门,一去就是好久。我们都好奇得紧,相互打探,有时故意地问师父,师父心情好时会多少透露一点。时间一长,我们也隐约知道了些秘辛。师父上头应该还有个大人物,修炼法门都是从那里学来的,而相应的,师父每隔断时间都要去送一些新鲜的魂魄供其修炼。”
“那人是谁?”
“这我真的不知道了!”花小曼瑟瑟发抖,涕泣连连,“我只是一条没甚背景的小蛇妖,能拜上师父已经是走运了,那种大事我怎么可能知道。”
花小曼生怕龙神还不信,但这次敖宗秀却没再逼问了。
花小曼抹了把冷汗,心想,难道龙神真的能看出他说的是谎话还是真话吗?
师父不是说,龙王庙里当值的都是些拿不上台面的海底小喽喽吗?要不是怕背后的龙宫势力,他师父也敢和龙王庙当值的掰上一掰。
敢情都是师父说大话!差点害死了他!
乐水神色却不是太好:“你说那黑蟒会定时向那人送上魂魄,那魂魄是当时即刻摄的,还是存着的?”
花小曼想了想说:“应该是存着的吧,献上去的魂魄挑剔的很,也要属阴属水的,当时随便摄取肯定来不及。听师父的语气,对那人又恭敬又害怕,也不敢拿次的去糊弄。”
乐水说:“可一般魂魄存不了几日就会烟消云散。”
花小曼还以为乐水是在怀疑自己的说辞,立即道:“师父应当有什么法宝,是那位赐下来的,只不过我无缘得见而已。”说着转向敖宗秀,“龙神大人,世间法宝那么多,一定有能保存凡人魂魄的吧?我真的半点不敢说假。”
“有倒是有。”敖宗秀说,“但并不多见。”
乐水倒也没说他怀疑蛇妖说的有假,眉目微垂,转身走了。
李鲤看着他,又转身看敖宗秀:“乐水怎么了?”
安霓说:“我去看看吧,顺便和他一起再去看看胡老八,眼看着产期已经到了。”
陈落雁和阮青梅新婚燕尔更想独处,同时也会察言观色,于是一起道:“多谢龙神为我们伸张,我们便不再叨扰了。”
两人手牵手一起走了。
“我也和乐水安霓一起去吧......”李鲤的话还没从嘴里拐出弯来,就被敖宗秀一把拽住手腕。
敖宗秀瞪着他:“你去干什么?这蛇妖不处理了?”
花小曼一听处理两个字就浑身发冷,想晕。
“哦。”李鲤这才想起这还有个蛇妖呢,“怎么处理?”
敖宗秀说:“他是水界妖怪,他那师父也是水界的,那就交给西海处理吧。过两天我就把他送到西海去,顺便问西海要雨簿记上一笔。”
李鲤就问:“你都想好怎么处理了,干嘛还拖住问我?”
敖宗秀气极骂道:“你怎么一点眼力劲都没有?”
“我怎么了?”李鲤觉得无辜,反埋怨他:“你才说话不算话呢,说好的亲我怎么又不亲?”
“你胡说什么!”敖宗秀瞥了眼双眼发直的花小曼,连忙捂住李鲤的嘴,“你去弄个笼子来把蛇妖装起来,看好他别让他跑了。”
“不敢跑,不敢跑!我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妖了!”花小曼连忙表忠心,不敢细想刚刚听到的话,生怕想太多就被龙神给灭口了。
李鲤拿以前做招牌剩下的木料,拼了一个笼子,缝隙大得都够他钻几个来回。
敖宗秀却也没说什么,把花小曼丢进去,放在后院里,就再也不理李鲤,气哼哼地回屋了。
花小曼乖巧地蹲在笼子里,看上去随便就能跑得掉,可给他几个胆子也不敢去试探一下这到底是不是龙神给他的考验。
万一才钻个头,就被雷劈了呢。接着又想到,把他送到西海,会有什么处置?
大概率是剥夺灵智,打回愚昧蛇身,自此以后还是傻里傻气地到处找蛤蟆吃,运气不好就被人抓了,然后清蒸、红烧、爆炒、炖汤、泡酒......光想一想,花小曼就满脸泪痕。
忽见李鲤哀怨地看着敖宗秀的房门,刚刚两人诡异的对话顿时再次浮上花小曼心头,求生本能促使花小曼顿生一计,豪迈地一扯衣袖,露出小半边肩膀,倚靠在笼子边,声音柔柔地喊道:“龙神大人......”
李鲤一回头,惊叹地哇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