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云笺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和别人的通话被相关人员听见了。
她还绾着头发,脚随意晃着,语气带着慢慢的娇俏。
“说什么呢,阿沂要是知道我来,肯定会高兴啊。本身她也想我和她多呆在一起,我们才会在一个部门嘛。”
罗云笺还在和对方讨价还价。
而白兰站定在原地,愣的连表情都不敢有。
生怕罗云笺发现她。
而两番言语下来,白兰也听明白了罗云笺的意图——她想加入和江雨浓公司对接的小组。
白兰本不想多猜。江雨浓都说罗云笺和她无关了,也没有再因为罗云笺而难过了。
那罗云笺说什么,做什么,她本不该在意。
但公司对接的事上,罗云笺哪怕背着女朋友,也要来,恐怕真的和江雨浓有关。
白兰正犹豫该怎么告诉江雨浓这回事。
抬眸,便和罗云笺的视线撞在一起。
两个人俱是沉默,随后罗云笺按掉了电话,表情骤变。
她起身朝白兰的方向走。
“你竟然在上班时间去找她了?”
罗云笺说罢,看白兰没有惊讶便知道,白兰清楚她是谁。
如果她当初知道江雨浓还和对象有联系。她怎么也不可能做出给江雨浓喂酒,趁她醉了,和她在车里拥吻的事。
“什么眼神?我还不能教训江雨浓,难不成也不能教训你了?”罗云笺被她这一眼刺到。
仿佛她内心被白兰撕开了一角,什么脏的丑的全都漏了出来。
罗云笺感到恐慌。
这个女人……江雨浓的新欢,似乎真的有点东西。
明明什么都还没做,说的话也很普通,却依旧让自己感受到了压力。
就好像被她看穿。
“呵。你可以试试。”白兰嘴角抽了下,一个笑不及心底。
罗云笺能有多厉害的局?她连邓潭新留给江雨浓的难题都能在短时间内帮她想出破解的办法,还会怕这个自以为是的渣女?
罗云笺确实被白兰的神色唬了一下。
她比江雨浓大一点点,两个人同一届,罗云笺也就刚入社会没几个月。
甚至,因为有岑沂在,她被护得太好,一点挫折都没有经历。
唯一遇到过的麻烦,还真只有和江雨浓的感情问题。
罗云笺防备得往后退着。
白兰瞧她这副懦弱的模样,向前一步,逼得罗云笺不敢动弹。
“请你离她远一点,这是我最后一次通知你。既然你决定了要和别人在一起,那就应该直接的说出来,而不是冷暴力雨浓,等着她来提。”
白兰又是两步,眼看着就把罗云笺压得直不起腰杆。
罗云笺连脖颈都缩了回去。白兰这才甩了下头,撑着一股傲气,离开了罗云笺身边。
“装什么装,就好像你真喜欢她似的。”罗云笺小声嘀咕着。
旋即她的脸被白兰的头发扫过,打出几条红印。
罗云笺捂着脸还想说点什么,看着白兰的背影,脸上的红印疼得发麻,忽然又没了底气。
多奇怪的话。罗云笺想着白兰给的“忠告”,百思不得其解。
莫非……江雨浓根本就没有出轨?
难道想向上爬的人,只有她一个吗?
在这座弱肉强食的金融之城,家世、能力,就像港口那一座座钢筋与混凝土铸就的楼房,是最森严又最无情的法规,不可逾越。
没有背景的孤女万不可能在这样冷漠的城市混得下去。
端看江雨浓目前的处境就知道了。
针对她的人,连p5都不到,不过是个副总。
岑沂一根小拇指就可以压死他。
随便一句话,就够他死一万次,连着家底一块儿赔出去。
而江雨浓只能被他的人抓走,惹上一身腥骚,最终对着莫须有的罪名百口莫辩。
罗云笺叹息了一声。
可岑沂虽然有地位有钱,但她家……
想到这儿,罗云笺又给刚刚通过电话的人发了几条消息催促。
她记得江雨浓有很多存款。
而白兰在路上默了好一会儿,忽然想明白为何,罗云笺分明对江雨浓已经没了爱,却依旧会对着江雨浓纠缠不清了。
她要确保严嘉欣慌了神,才好和她“商量”后续。
严嘉欣显然慌张得不行,手都在发抖。
江雨浓能给出一件事的录音,难道就没有第二件了吗?
如此她可不能轻举妄动,更不能去激怒江雨浓,以免江雨浓把这些证据放出去。
严嘉欣头脑飞速运转着,姑且回了一句话,想要暂缓她们的谈判。
“你录这些音,也是违反公司规定的吧?”
“我都被你们这群人这样对待了。大不了就不在这家公司混了。真是遗憾又可惜,我还只是个p1,入职半年都不到就要被开除了。哎,严组长,没记错的话,你来公司有三年了吧?”
严嘉欣又一次被说得毫无反击之力。
她使劲捏着自己的手,想要依靠疼痛来冷静,却又完全没法冷静下来。
这个工作真的来得很不容易。
离家近工资高福利好……简直是所有人梦中的工作。
尤其,严嘉欣还在公司做出了一定成绩,进入了上升期,好不容易才拼到了p3,在熬两年未尝不可成为p4。
虽然晋升时她是用了些手段。
可当时原本也是在她和另一个人里面选,她是有实力的。
怎么能因为这么一个p1员工,葬送自己的未来?
* * *
听见录音后,严嘉欣有瞬间的恐慌。
她很努力的镇定下来,而江雨浓不会给她反应的机会。
“我记得严组长今年才升p3吧。上面原本要定另一个人,可她带的项目临到头,忽然出了岔子。”
她撑着桌子,把录音笔拿到严嘉欣面前晃了一下。
严嘉欣立即起身去抢,而江雨浓当然没有把录音笔给她的打算,上抛,一瞬就捏住,将它收进了手里,紧紧的捏着。
“如果被外面知道,你其实特别推崇某些事……”江雨浓甚至朝着严嘉欣笑了下。
多么人畜无害,就好像她还是那个挺天真纯粹的大学生。
甚至,她还脸色极差,瞧着就要倒地不起,入土为安了。
让严嘉欣想要动手,都有些不敢。
员工做错做漏了没关系,骂她一顿,给她加班扣工资都没关系。
可要是对她动手,导致员工生病受伤,那自己就算有一万个理由,也只有被开除,甚至被起诉的份。
“严组长,你觉得会如何呢?”江雨浓往后退了一步。
这件事还是之前和白兰分析如何破局的时候,江雨浓想起来的。
还得归功于小雅这个人尤其八卦,对公司上下的丑闻秘辛了如指掌。
江雨浓垂眸,脑海里闪回那天晚上和白兰的对话。
“既然有录音,事情会好办很多。你再找一个相关的黑料。这种习惯拿权力打压人的,绝对不可能只做过一次。”
当时白兰靠在她怀里,身子软成水,说出的话却一句比一句犀利。
“人只要慌了神,智商就会下降,失去了思考能力,就只能跟着你的想法走了。”
江雨浓还记得白兰说这句话时,撩过她的头发。
然后是最重要的处理步骤。
——第一步,拿出录音威慑严嘉欣。
——第二步,趁着严嘉欣还没有反应过来,用她曾经做过的丑事加以威胁。
“……你才是。都已经和她分手了,为什么还要总是来打扰?”
之前那堆信息也是。
现在的对接工作也是。
白兰还没有责备这个女人出轨,伤害江雨浓心的事。
这个人竟然敢来问罪她。
罗云笺这么一个垃圾的前任,怎么就不能像死了一样,再也不出现?
就像江雨浓描述里,她们分手的那天一样。
继续冷漠,不屑下去啊。
继续践踏江雨浓这份感情,难能可贵的真心啊。
如此,阵痛后,江雨浓才能彻底丢弃它,完完全全的走出这次阴霾。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时被这个早该“死掉”的前任绊一下,独自坐在卫生间看让她伤心的信息。
白兰还记得江雨浓的背影有多寂寞。
她当时有多受不住那份寂寞,有多想要打碎它,如今就有多想给罗云笺一拳。
“你也好意思说我。我们分手连一个月都不到,你就和她做了那种事……是。我是出轨了,那你呢?她呢?你们沆瀣一气,又能是什么好鸟?”罗云笺嗤笑了一声。
她变脸的速度极快,此刻哪儿还看得出方才的羞涩与单纯,只剩单薄而淡漠的冷。
她的面向也不如白兰第一次看见时的和善,爬上了不少利益熏出的黑纹,瞧着竟有些恶心。
“什么叫和她做了那种事?”而白兰暂时还没有想明白罗云笺在说她什么。
只觉得这个女人果然很莫名其妙,出轨还理直气壮地回来找前任,还好意思骚扰前任的……
就算江雨浓不承认自己是现任。外人看来,她们就是那种关系啊。
“切。不承认,那没意思。”罗云笺眼含墨云一般浓厚的鄙视,轻蔑的扫了白兰一眼。
在她眼里,白兰和她是一类人。
都是为了某种目的不择手段,只在乎利益,不在乎情与义的人。
她看不惯白兰的忸怩。
做了就是做了,在同类面前有什么躲藏的必要。
真当她闻不出白兰身上那股伪装的味儿呢。
白兰表情有瞬间的凝滞。
她好像知道了罗云笺的意思,却又有些难以置信。
罗云笺是以为所有人都和她一样卑鄙,只知道出轨吗?
白兰咬了下唇,看向罗云笺的眼神又复杂了一点。
江雨浓深吸了一口气。
至于这些挑衅的话语,做作的姿态,都是她自己想的。
这些把柄着实让严嘉欣感到害怕。
她望着江雨浓,一双眼淬着恨。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难不成,是我逼你站队邓潭新的?”江雨浓算着时机差不多了。
严嘉欣已经没有任何思考能力,只能一个劲儿的问她一些毫不相干,也不起作用的问题。
按照白兰教的,这个时候,最适合和她讨价还价了。
“所以你是……为了那两个备案来的!”
难怪会带着录音来找她,而不是直接发出去!
严嘉欣只觉得脑内灵光一闪,却不知道她这一句话,正中江雨浓设下的圈套。
上钩了。
“是。”江雨浓又晃了下手里的录音笔。
“当然,也可以不是。”她说得模棱两可,眼里全是暗示。
严嘉欣咽下口水。在保住工作和针对江雨浓之间,她当然得选择前者。
“你想要做什么?我可以给你延长截止的时间。”
江雨浓瞧着严嘉欣额角都泌出一颗汗。
办公室温度适宜,她完全是被自己吓的。
江雨浓又学到了一招。
姑且算作威逼利诱吧。从前只知典故,如今倒也会用了。
“我一个人干两份备案,恐怕有点……”
江雨浓收了录音笔,把资料放到严嘉欣面前。
“把它们换成我们小组目前的最优先项目,不过分吧?”
“可……”严嘉欣果然像她和白兰预计的那样,立即就要拒绝。
“一个来自当红副总的任务,可比小组现在手里的那个项目有价值的多。事成,能带来的利益也远超现在做的。”
江雨浓伸手比了个数字。“能多分这么多绩效呢。”
严嘉欣听着,被绩效吸引,竟真的安静下来,在思考江雨浓说的话。
她甚至没有在乎江雨浓是否把她带到阴沟里去了,只不过是顺着江雨浓的思路在走。
“到时候你三我们七,轻松多挣一个包。”江雨浓趁热打铁。
“三七分?你以为你是……”
江雨浓又笑着打断了严嘉欣的话。
她弯眯了眼,这双月牙眼宛如一把温柔刀。
“我可是邓副总指定的项目负责人啊,到时候要给投资方讲解备案的。”
“那也不……”严嘉欣还想反驳。
“严组长,二八分不过分吧?”
“再说的话……”瞅着严嘉欣几欲反驳的黑脸,江雨浓又威胁了一句。
严嘉欣瞥见江雨浓掌心那只笔折射的幽光,冒了一身冷汗。
她是不是看错人了,难不成,这个江雨浓不是个软柿子,背后有高人指点,甚至……她本身就有什么了不起的出生?
那些顶尖豪门确实有过把小辈丢到民间,让她们好好锻炼,自己闯事业的记录。
至此,严嘉欣一句争取的话都不敢说了,怕再说江雨浓跟她一九分。
“我会在下午宣布这件事的。”她呼出一口气,仍有汗水不断从背后往下滑落。
“那就好。”江雨浓当着严嘉欣的面,把录音笔丢在了垃圾桶里。
“合作愉快,严组长。”威逼利诱结束,是时候给严嘉欣一点喘气的时间,让她不至于帮自己做不成事。
等江雨浓走到办公室门口,这才回头又说。
“对了,严组长。其实,我根本没有之前你对那个竞选者动手脚的证据。”
她说罢,把门轻轻的合上,瞧着,又是那个很有礼貌,清澈又愚蠢的应届生。
办公室内,严嘉欣却终于松了口气——因为江雨浓的离去。
她按着心口,把心跳和汗都缓了下去,这才去捡那只录音笔。
她按下播放,却始终没再听见声音。
严嘉欣把录音笔接上电脑,这才发现——
录音笔里没有任何东西,所有的录音都被删得干干净净。
严嘉欣联想到之前江雨浓在会议上对付邓浩的手段,以及刚刚江雨浓的那句话,忽然牙一疼。
她被彻底摆了一道。
……罢了。这么鬼机灵的姑娘,和她合作一次也无妨。
至少,没有证据的话,江雨浓也不至于威胁到她。
办公室外,江雨浓摸了下口袋。
真正的录音设备很小,她别在口袋里,怎么可能交给严嘉欣。
那句话,只不过是缓和她们剑拔弩张的关系。
至少这会儿,她还需要和严嘉欣合作,还不至于和她撕破脸,就这样捏着她的把柄,打个你死我活。
大家都还只是大厂工位上的螺丝钉。
只不过严嘉欣的那颗大一点,拆了会散一个部件而已。
何苦难为彼此?
回到办公室前,江雨浓去补了点妆,顺带回了白兰几句。
看着白兰发的龙猫表情包,江雨浓不禁莞尔。
或许中午那会儿的不对劲是错觉。
白兰这不挺好的,回的这么快,又这么可爱。
江雨浓把聊天记录点了收藏,回了工位。
大家看见她平安无事的回来,只有脸色变差了,还来安慰了几句。
不过半个小时,严嘉欣就宣布要开组会。
组会上,严嘉欣把任务发了下去。
江雨浓随意扫了一眼。严嘉欣调整过邓潭新给的资料,做成了更方便她们这群小员工懂的版本。
而小雅看见资料,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了。
她想看江雨浓,却又不敢,怕打扰江雨浓的计划。
而组员们也不清楚这就是邓潭新给江雨浓设置的麻烦,还在奇怪上边居然肯把这么有油水的项目派给她们。
严嘉欣也没把江雨浓抖出来,只不过把任务分配了一下。
只是会开到一半,门突然被撞开了。
邓潭新带着两个助理直接闯入了办公室,却又一言不发,仅仅是在后排坐下。
会议室内顿时人心惶惶,却没有几道视线放在江雨浓身上。
“继续,不要管我。”邓潭新下了命令。
严嘉欣只能继续说。
邓潭新观察着会议室内的氛围。
也不知道江雨浓做了什么。
中午那一伙没能按死她就算了。
视频p的漏洞百出,文总不是完全站在自己这边,加上那个女人竟然表态了,也能理解。
但……按理来说,江雨浓的小组成员不应该对江雨浓让她们多了一份任务而感到不满,进而孤立她,对她施行职场霸凌吗?
怎么既定的剧本偏得这么厉害,这群人全在惶恐自己?
等严嘉欣分配完,问她们还有什么问题时,邓潭新终于开口了。
“我记得这个项目,是我分配给Rain同学的吧?怎么,Rain做不了,来找外援了?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很难再陪你多做这么两个项目吧?”
他一句话就把矛头对准了江雨浓。几乎要把锅往她身上扣。
偏偏话还说得漂亮,没有明晃晃的恶意,让有些同事确实没有听出来。
也正巧她们没听出来。有人发话了。
“邓副总,Rain都累垮了,我们是一个小组的,还不能帮她一把吗?”
“是啊邓副,再说,我们也没有别的任务了,刚好一起完成,绩效还能一起拿呢。”
会议室此起彼伏的议论声让邓潭新没能绷住表情,脸色阴沉如墨,黑得可以挤出水。
他还想弯一个笑,又看见这群员工被他的脸色吓得不敢说话的表情。
他并没有暴政的人设。相反,他的直属下手都觉得他很温和。
被这么当作披着羊皮的狼看着,邓潭新心头一梗,险些闭过气。
他再一抬头,终于看清江雨浓的脸色后,又是一口气没提起来。
这个女人竟然,为了博取同情,用了这么个手段!
虽然邓潭新不知道江雨浓是如何做到的。
但江雨浓病态的脸色真极了,至少这么一晃眼看过去,他都不敢大声讲话。
拖着病体还要来上班。绝对是故意的!
恐怕,江雨浓已经提早想好了对策,周五才会那样从容不迫的玩了一天。
她肯定是等着把项目分给组员呢。
邓潭新看着江雨浓,忽然扯出一个很丑的笑。
江雨浓凝着他的眉眼,泛着恶心,转瞬又看见他把那点丑陋收了。
这变脸速度也真够快的。
江雨浓回了他一个笑。
“……很好。那这个项目,你们就小组合作吧。”截止日期,他也会宽限到下下周的。
邓潭新最后看了江雨浓一眼,走出会议室。
“Rain?走了呗,等会儿就下班了。咱们整理一下,看看今天能不能起个大纲。”
同事见严嘉欣也跟着邓潭新离开,纷纷起身,还和江雨浓搭话。
“好,我收拾一下跟你们一起。”江雨浓收着东西,邓潭新最后那一眼却在她脑海始终挥之不去。
一直到了回家,江雨浓都还在想邓潭新的那个眼神。
难不成……还有诈?
江雨浓在车上默了两分钟。
秋夜冷寂的风刮过她的衣襟,吹开衣衫,冷她一身鸡皮疙瘩。
江雨浓颤抖了一下,而后甩头。
邓潭新绝对还有针对她的办法没有用出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又何况……
江雨浓想着马上要见到的人,心情舒畅了不少。
她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啊。
不过五分钟,副驾驶的车门被打开。
江雨浓看清来人,脸上的表情控制不住的明媚起来。
她伸手,给了白兰一个极为热情的拥抱。
“姐姐!”江雨浓甚至想要亲吻白兰。
从中午看见白兰到现在,她都忍了多久了?
哪怕这还是在车上。
只是一个吻而已,白兰会给她的吧?
被江雨浓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吻住,白兰心口猛地一疼。
不过几天前,她还因为江雨浓回家时,对她不够热情而痛苦。
如今怎么会因为这个吻,心痛成这样?
憋闷,烦躁,痛苦……到了说不出话,也拒绝不了的地步。
白兰抓着江雨浓的衣领想。
她都这么抗拒这个吻了,等江雨浓探开她的唇齿,与她深入纠缠时,她一定会很难受吧。
毕竟吻总是粘腻的,两个人的热与湿交织在一起,合在小小的空间里缠绵成线,又在分开时拉出一条条藕丝。
就这样允许另一个人侵入,把自己毫无保留的交出去……如果不情愿的话,一定会被腻得想要立马离开吧。
可当江雨浓真的贴上她的唇,真的把她撑..开,她又情不自禁的闭眼,把手也搭在了江雨浓的脖颈上。
就好像她真的很渴望一样。
吻就这么持续着。直到门都被风刮得猛然关上。
白兰颤抖了一下。
好像她偷偷沉溺在江雨浓的甜里,又被谁发现,就要接受惩罚。
而江雨浓毫无自知,只是把她拉紧了一点。
白兰不得已,半个身子都探到江雨浓的驾驶位上,挡了半个玻璃,遮了江雨浓的视线。
江雨浓尽可能的抱着她,撑着她,不要她悬空得太难受。
有了江雨浓的分担,白兰又一次迷糊的醉在吻里,尝着醉人的酒吻,差点落在江雨浓身上起不来。
“下午也很想你。”等这个吻终于结束,白兰被江雨浓送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时,听见了这么一句话。
白兰捏紧手。
她本该为这句话而高兴的。
就像这个拥抱,这个吻。
这些不都是她期待已久的事吗?
为什么会这么痛?
旋即白兰在刺痛中找到江雨浓那样坦然的一句话。
她们不是情侣关系。
所以这些亲昵……不都在中午得到那个答案后被她抛弃吗?
白兰抿嘴,身体还在情不自禁的回味亲吻的感受。
为什么会这么shu服?
“我也是……”白兰终于在汽车发动后,轻着声音,颤颤的回答了江雨浓的话。
“好想你。”白兰压抑着汹涌的情感。
她好像要明白这种矛盾的感觉是什么了。
心跳的变化,呼吸的起伏,渴望与排斥并进的痛苦,都在暗示着唯一的答案。
她却又来到一层雾前。
这雾不浓不淡,她却始终穿不透这层雾。
她想不清楚。
“我好想你。”白兰又重复了一遍。
早上她还无比的想念江雨浓。
难道下午知道她们的关系止步在情侣之后,这份想念就会改变吗?
刺痛更深,好似有什么深刻的扎进了胸膛。
试图拔出那根刺时,白兰发现。
无论她怎么暗示,怎么思考,怎么逃避又怎么接近。
有一个答案永恒不变。
她看向沉浸在好心情里的江雨浓。
江雨浓的侧脸蒙着一层淡淡的光。
她被染成金色,又被橘与粉勾了边,填了阴影。
夕阳把她的脸当作画卷,铺上多么炫丽的作品。
又落入她的眼,成为她的一部分。
白兰望着那双眼,自己也凝固于这一刻。
余晖从那双眼里悄悄的反射进白兰的眼底。
白兰被刺得闭眼,心底回荡着那个答案。
——她很想江雨浓。
无论江雨浓如何定义她们的关系。
无论江雨浓如何对她。
无论……江雨浓吻不吻她。
“我定了一个西餐厅。人均三百……实在是不敢请便宜了,再贵咱们接下来十多天就得吃土了。”
江雨浓还在专注的开车。
她脸上洋溢着些许欢悦,和白兰随意念叨着。
“好贵……”她给江雨浓做一顿饭都要不了三十啊。
“没办法,人家帮了咱。”江雨浓也叹气。
这个月她肯定得去找姨姨提前取生活费了。
“下午还好吗?姐姐,我看你走的时候好像有点急。”
车停在路口,江雨浓也终于得空侧头,看向白兰。
这一看,她被白兰的眼神惊了一跳。
白兰似乎一点都没有意识到她这会儿的眼神带了多少感情。
在对上视线的那瞬间,那些情感毫无保留的冲向了江雨浓。
江雨浓险些被冲击得缺氧。
哪怕她赶紧眨眼,那副神色也完全刻在了心底。
该如何形容呢……就好像玉兰忽然染上粉,蓝夜忽然挂上新月,腊梅树梢落了雪。
只一眼就忘不掉。再追寻,却又寻不到。
而江雨浓再睁眼,又看见一股浓厚的苦。
好像白兰地喝到最后一口,甜味已经被醉意分解,只剩苦辣的刺激。
江雨浓猛地眨了几下眼。
再看向白兰,她的神色又恢复了正常。
只有些淡淡的娇俏,纯粹如这被秋雨洗净的天幕,一如既往的可爱。
是出错觉了吧。
江雨浓冲白兰笑了一下,旋即垂眸。
她按不到胸口,胸口的烦闷不减。
她竟然把自己对于爱与陪伴的渴望投射到白兰身上。
妄想白兰能给她无条件的爱和永恒的陪伴。
妄想白兰做到没有人做到过的事。
——成为她的家人。
成为她从有记忆开始就不曾有过的家人。
江雨浓想要嘲笑她自己。
就算她想。白兰呢?
如果白兰有别的选择,还会留在她身边吗?
“我……我想着汤圆还没关,怕它乱拉。”白兰收了情绪,内心波涛汹涌。
她编了一个借口,江雨浓从自我厌弃中脱出,信了她的话,伸手捏了她脸一把。
“出门要记得关它,它可会捣乱了,到处啃。”
“嗯,下次会记得的。今天走的太急了。待会儿我们能不能少点几道菜,就给你老师多点几道。家里有吃的。”
再说话时,白兰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声音。
不止一个吻,一个拥抱。就是这样捏得她有点痛的触碰,她也好喜欢。
被江雨浓判定了关系,她该止步于此的。
可她好像,有些贪心了啊……
她竟然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金丝雀。
哪儿有金丝雀会对金主有这么多念想。
白兰缩了下去,情绪挫败得发闷发苦。
“那好。我们点个小吃应该就可以了吧?”
江雨浓没能注意到。
车内的两个人,各怀心事。
把车内的氛围搞得一团乱。
她只觉得闷,把车窗打开,又被风吹的变了型,只能又关上。
窗户被慢慢摇上时,江雨浓的余光看见——
白兰也被风吹得散了头发。
碎发不断飞舞着,黏得她一脸都是。
最后一缕风停止呼啸,白兰伸手,缓慢的扎起头发。
她咬着头绳,手束着发,露着脖颈。
脖颈反着落日的余晕,亮成一抹月。
江雨浓看红了脸,赶紧收回目光,一脚油门踩下,加了车速。
好不容易到了饭店。
白兰可算把情绪都咽回心底了。
江雨浓还在混乱,下车,连她的手都忘了牵。
白兰瞧着空落落的掌心,咬牙。
她两步上前,把自己的手,探进江雨浓的手里。
一息后,江雨浓回过神,回握住白兰。
捏得很紧。
痛得白兰一颗心落回地上,安宁得有些欢喜。
* * *
两个人到了后大概十五分钟,陈渚韵踩着点进了包间。
“选这家店,你负担的起吗?”陈渚韵落座后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她语气随意,眼神戏谑。
江雨浓有些汗流浃背。“嗯……大概可以?”
陈渚韵笑了一声。“又不要你请很贵,你就挑这么高档的。”
“不过你都定了,今天我也不会客气的。”她翻了下菜单,随意选了几个。
然后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俩小姑娘就点了个意面。
陈渚韵差点没忍住笑。
总归是小朋友自己做的决定,她也不会去提醒或者阻止。
“没事,放松点。我都决定要带你了。”
点完菜,陈渚韵看江雨浓拘谨得厉害,还安慰了一句。
“谢谢你!”江雨浓站起来就是一个鞠躬。
陈渚韵摆摆手。“我只带你一点点,能学到多少,全靠你。”
“那也很感谢了。”江雨浓还站着。
还得是白兰看懂了陈渚韵的手势,赶紧拉她坐下。
“前几天给你的书看了吗?”等待上菜的过程中,陈渚韵也没闲着。
“嗯嗯。我看了结构那本,还有《历史与文化》。”
陈渚韵给的书很多,江雨浓挑了她觉得最有用的来先看。
上周五闲得发慌,她除了看书也做不了什么。
“那我可得问你几个问题了。”陈渚韵也没想到江雨浓就看完两本最重要的了。
两个人一问一答,白兰在旁边无聊的发呆。
等菜上了以后,她就给江雨浓剥虾,装面,可算有事做了。
“还可以。你的领悟性很强。在校设计的作品回去发我一份。”
见江雨浓是认真的看完,还学到了东西,陈渚韵对她愈发满意。
“好的,我现在就可以发给你。”
江雨浓拿出手机,还无意识的接了白兰的一次投喂。
“这位……”结束了收学生的事,陈渚韵可算能把目光投向白兰。这可是今晚的正事。
“叫我白兰就好。”不同于江雨浓,白兰和陈渚韵没有直接关系,也就没那么拘谨。
陈渚韵眸光微沉。
名字不熟。但,这个名字分明只是个代号。
“恕我冒昧。你头发有染过吗?还有那个纹身,我可以问一下是什么时候纹上去的吗?”
陈渚韵尽可能的把语气放缓。
白兰依旧感到了一丝冒犯。
她正准备开口,听见身边的江雨浓倒吸了一口凉气。
白兰把眼光转向她。“怎么了?”
她作为“女朋友”,优先关心江雨浓,回避陈渚韵的问题,也是正常的吧?
“我同事给我发消息。”
江雨浓瞅着小雅发来的情报,眉头一下就锁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