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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Joldas」

浪漫悖论 文笃 6635 2024-02-22 11:38:12

每次她喊她小梨, 她就没有任何拒绝的机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很久以后付汀梨才知道,这句“小梨,不要拒绝我”, 根本就是一个圈套。

孔黎鸢这个女人很擅长运用自己的优势, 譬如声音, 以及那双总是多情而温存的眼。

总是在该利用的时候被这个女人运用得淋漓尽致。

让她灵魂出窍,对她来说就是那么轻而易举的一件事。

很多次, 她将鼻尖埋进她的锁骨, 或者是手指刮过她的髋骨, 呼吸缠住她的耳发,再提出任何或匪夷所思、或被她拒绝过一次的要求,只要再加上这句:

小梨,不要拒绝我。

没人能逃过这样的孔黎鸢。更何况,这是她的阿鸢。

不过回忆起第一次听到这句话的情景, 付汀梨始终分不清这究竟是不是圈套。

但那又怎么样呢?

就算是圈套,她也心甘情愿跳过不止一次。早在二零一七年那次,就跳过了。

“Joldas。”

血色黄昏沉到底, 地平线奋力跟着她们的旧皮卡奔向未知领域。

付汀梨的一句自语被吞噬殆尽。

可孔黎鸢还是敏锐抓住了这句笼统的称呼,“什么?”

付汀梨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望向正在开车带她向无边无际中的孔黎鸢。

女人穿一件孔雀深蓝的绸缎亮面风衣, 她也穿一件卡其色偏浅系带风衣。

车窗玻璃外是摇晃的各色车灯, 她们隐在不算宽敞的皮卡前厢, 被晦涩光影无声无息地淌过。如果有人这时候从车外往里看, 定然觉得她们像一对趁月黑风高逃亡去做亡命鸳鸯的有情人。

又像是,她要带她奔向下个世纪。

“我就是觉得, 好像我们遇见之后, 总是在路上。”

“这样不好吗?”

“不是不好,只是产生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尤其是在这种重要时刻。

从一辆跨越加州海岸的白色老车, 到翻过北疆的雪地越野车,再到跃过上海的一辆破旧皮卡。

她和她,始终同路。

难怪在哈萨克语里,爱人叫作Joldas,就等同于同路人。

“什么感觉?”

“就好像……”付汀梨有些迟疑,“命运?”

纵然她对自己在艺术的敏锐程度方面有着一定自信,但此时此刻的感觉也很难具象地形容出来。

她相信孔黎鸢也是一样。

于是孔黎鸢在她给出一个这样抽象的回答之后,给了她一个笑。

在车灯流淌下显得格外含情脉脉,

“你说这是命运,那如果再回到五年前我拦下你车的时候,你会做什么样的选择?”

这好像就是只属于孔黎鸢这个女人的生动和情趣——在去往下一个终点之前,她都会问她一个这样的问题。

问题里有“如果”,有“选择”,有她猜不到的“指向”……不可谓不难回答。

付汀梨想了一会,还是给出自己诚恳的答案,

“我还是会和之前做出一样的选择。”

纵使现在回过头去看,她也觉得在她们第一次的同路旅途里,她没有留下任何遗憾。

“那你呢?”她又问。

“我?”

孔黎鸢似是没做好准备她会反问,开着皮卡拐向一条更为开阔人烟更稀少的马路。车里粗旷深情的男声在唱“知道你也一样不善于表白”。[1]

她笑了一下,然后选择避开回答,十分狡黠,

“不告诉你。”

付汀梨知晓这个女人此时此刻一定已经想好答案,只是不会那么轻而易举地和她说。

但她可以轻而易举地放过她。

就像此时此刻,她不需要问她“我们去哪儿”,也会心甘情愿坐在她的副驾驶。

“好吧。”她没所谓地说。

谁成想过了片刻,皮卡在红灯前驻足,一辆大货卡车从车前经过。轰鸣声里,孔黎鸢却又轻轻地说,

“我会和之前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但付汀梨怀疑自己没有听清,因为在这辆大卡车开过之后,孔黎鸢的神色如常。

并且她也有相当了不起的自信来觉得,孔黎鸢应该不会后悔认识她。

之后她们到达这次同路的终点,皮卡停在一栋她来过的房子里,开到地下一层。

然后再乘电梯上去。

再次经过那些被白布掩盖的家具,再次看到孔黎鸢的家徒四壁。

付汀梨忍不住驻足。

并眯着眼打量着这个她光是看着就忍不住觉得难过的空间。

“怎么了?”

走在前面的孔黎鸢回头望她。

付汀梨想了想,指了一下客厅那些堆叠起来的白布,说,

“我可以把我雕好的那个半身雕塑放到这里来吗,不用白布盖着。”

然后又强调,“我们的那个雕塑。”

孔黎鸢想了一下,直接走过去将那些白布都掀开,理所当然,里面是那些用都没用过的精美家具。

然后她喊她,“付汀梨。”

这个时候又喊她全名了。

付汀梨还在观察这个客厅的剩余空间,说实在的,她已经鬼使神差地在回忆自己搬家到公寓时所积累的那些空间审美。

——哪个位置放什么东西合适,到底要用些什么东西,才能将这里填得满满当当……

“啊?”她心不在焉地回一声。

而孔黎鸢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心不在焉,并且不容许她的分心。

笑了一下,然后迈着步子走回来,手指捻过她的下巴,不由分说地将她的脸移到面向自己。

“帮我布置一下这里吧。”

女人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室内回响,自带柔情。付汀梨以为自己听错,无意识地皱了皱鼻,有些疑惑地扭过视线,“什么?”

孔黎鸢刮了刮她的鼻尖,耐心地重复一遍,

“帮我把这里填满吧,费用我付,你来策划设计,怎么样?”

这简直是正中她的下怀。

付汀梨没有犹豫,“可以啊,那孔老师准备付我多少设计费?”

“付老师想要多少?”

“不多不少。”

付汀梨伸出坦坦荡荡的手掌心,眼睛柔软地弯起来,

“三千万就可以。”

还特别嚣张地补充,“这可是给孔老师的友情价,其他人没有的。”

孔黎鸢发出一声极为轻微的叹息,直接牵起她的手,掌心凉瑟皮温相贴,还有经历这一场路变得皱旧的纱布,

“我相信付老师铮铮铁骨,颇有艺术家追求,不会愿意受嗟来之食。”

付汀梨刚想反驳,她想说现在可不比以前,这一年来反复蹉跎,她的脸皮也变得不是一般厚。

谁成想,还没等她出声,她就先摸到了那皱巴巴的纱布,想到孔黎鸢又在她不注意的时候受了伤,不是很高兴。

而孔黎鸢在这时笑了一下,一句话将她堵了回去。

“走吧,铁骨铮铮的付老师,我有地方要带你去。”

这样一句话之后,孔黎鸢就这么牵着她,步履轻盈地带她通向一个拐角处的楼梯。

原来这栋房子还有这样隐藏的地方,是电梯间到不了的场所。

木质楼梯间光影晦涩,像缠绕的绳索。

她牵着她,掌心纹路相贴,体温融入彼此骨血,脚步纷乱地踏在逼仄楼梯,像跳一场酣畅淋漓的踢踏舞,分不清谁是谁。

一前一后,孔雀蓝,卡其色,风衣腰带垂落,在飞尘洋溢的暖光下飘摇。

有一瞬间付汀梨回头,看到盘旋在楼梯间飞跃向上的影子,觉得她们很像两只小鸟妄图飞往大气层之外。

各自都为了自由至死不渝,哪怕身后有恶鬼和现实兵分两路不要命地追逐。

走出狭仄昏暗的楼梯,她们停在一扇木门面前,还剩最后两阶楼梯。

孔黎鸢站在最顶一阶,靠在墙边,面向她,缓缓伸出自己揣在衣兜里许久的掌心,在她面前摊开来。

除开无名指上的银质戒指,女人掌心里还静悄悄躺着一片薄薄的钥匙。

付汀梨站在孔黎鸢下面一层阶梯,靠身后木质扶手,一只手牵着孔黎鸢,另一只手搭在扶手上。

她微微佝偻着喘气,微微仰头看她,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

而孔黎鸢微垂着眼,望向她的笑有些模糊。

“给你的钥匙。”

两层楼梯,她们穿一件风衣,轻快步履里跑出一身薄汗,敞出来的皮肤汗津津的,此时此刻却在月光下波光粼粼。

眼神和箍紧指骨的戒指都是如此。

一时之间,整座盘旋在建筑内体的楼梯,只剩下微微下放的呼吸声。

像一个蒸腾的气体漩涡。

在这样真切的对视中,付汀梨先笑了一声。于是之后楼梯间漏泄出来很多声轻笑,有她的,也有她的。

期间,她一直将手悬在她面前。她也一直未松开她们紧握的手。

很快,付汀梨缓过气来,望了一眼紧闭的木门,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

但还是从女人温凉掌心里,轻轻捻起那片薄薄的钥匙。

那一秒钟她的心脏猛地发出预警。

——原来这就是她想给她的钥匙,看起来足够普通,没什么特别。

下一秒孔黎鸢捧住她的脸,手指轻轻刮过她的眼睑。

因为楼梯间太过狭窄,是仅容一个人通过的宽度。所以当她凑近,在忽明忽暗的灯光里这样凝视着她。

她们飘散在背后的发垂落在一起,纠缠不清。就已经像是她们长出了同一副翼骨,巨大而柔韧,即将破土而出。

“我只有这一把钥匙,现在给你了。”

伴随着这句话,付汀梨抓住了孔黎鸢给她的钥匙,也再次义无反顾地抓紧孔黎鸢的掌心。

转动钥匙,打开了这扇门。

在这扇门彻底朝她开放之前,付汀梨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她猜门里面到底会有什么不可见人的秘密……

是孔黎鸢之前说过的那些标本?

是孔黎鸢背着她藏起来的所有一切?是让孔黎鸢那么不自信、让孔黎鸢觉得自己那么不好的万恶之源?

但直到打开之后。

她才知道,原来这里面的东西并不算多稀奇多震撼,只是那里面有无数个孔黎鸢。

她给她的钥匙并非具有多惊世骇俗的价值,只是全世界仅此一把。

这里是一个阁楼,她们需要在坐到最顶层的电梯之后,又爬两层细窄楼梯上来。

打开门之后,阁楼空间并不算宽敞,昏暗的木质装修,铺了一层很普通的棉质地毯,一扇占据一面墙的玻璃窗,透进迷离而缱绻的月光。

另一面是木质架,置满了光怪陆离的标本,匆匆扫一眼,光影从玻璃外透进来淌过,色彩颓废而神圣。

一眼望过去,这个最顶端的空间里全是薄却隐含着庞大力量的薄翼,有蝴蝶,昆虫,鸟类翎毛……

每一片都有着一种能折射光线的透明感,都很单薄。

但都有一种旖旎而具有生命感的美。

孔黎鸢和她解释,这和她书房里那一面标本墙是不一样的,有人去过她的书房,却没有人来过这里。

这样奇妙的一件事,让付汀梨没由来地想起《白日暴风雪》。

贯彻全片的是一匹白马,但回到最开始,被阿鸯视作最关键意象能在危急时刻出现在的,是她第一个作品飞鸟。

对孔黎鸢来说也是一样。

她无数次想找到一只金色小鸟,但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从一开始就只是翼。

彼时,她们已经那扇占据整面墙的窗户推开,巨大的风扑簌簌地刮进来,刮得她们的风衣腰带飘得很高。

连同那些薄透的翼,都好像凭空扇动起来,发出极为细微的振翅声。

当然,这只可能是付汀梨的错觉。

已经是凉瑟的秋,她们迎风而立,头发被吹得飘得很高。她靠在孔黎鸢衣料凉顺的肩,孔黎鸢微微靠住她的头。

好像这扇接近天边的窗,就是这段罗曼史既定的结尾。

“其实也没什么特殊的。”夜风旖旎而柔情地将孔黎鸢的声音吹散,

“只是没有人来过这里,但这里是我唯一有钥匙的地方。”

付汀梨牵起她被纱布包裹着的手掌心,将她无名指的戒指转了个圈。

充当回应。

于是孔黎鸢继续说,“而我正好也很想给你一片钥匙。”

付汀梨将那片薄薄的钥匙收了起来,手心紧贴着。

然后又想起一件事,

“给我了你下次是不是就不能一个人过来了?”

而孔黎鸢却淡淡地笑笑,手指和夜风同时抚过她的发,

“给你了我就不需要一个人。”

付汀梨自然已经说不出任何话,最近她总是因为孔黎鸢感到心口泛酸。

原来这就是爱,她们找了很多段路,才找寻到的爱。

最开始她是她的司机,后来又换她来当司机,最终她们来到这里。

哪怕外面世界马上要天崩地裂。她们上路之前,狗仔又释出一条关于顶流女星的新信息——三字。

付汀梨此时此刻却已经什么都想不起来,她可以在这里心平气和地提起一件事,

“我们上次结婚的时候好像还没宣誓?”

可孔黎鸢对此也感到意外,“好像是。”

然后又朝她扬起一个不痛不痒的笑,“那要怎么办?”

“没关系。”付汀梨说,“我们是第一次结婚,不太熟练,神会原谅我们。”

“那要再结一次吗?”

“这不叫再结一次。”付汀梨很强硬地同孔黎鸢十指相扣。

然后迎着硕大的夜风,在只有她们两个的阁楼,义正词严地立下誓言,

“我这个人,一辈子是只会结一次婚的。”

“那这叫什么?”孔黎鸢大概是预知到她要做什么,已经笑出声来。

“这叫——”付汀梨想找出一个合适的由头来,但这会她感觉自己已经快要飞起来。

于是只笑一下,紧接着,在扑到她们面前的风里,大喊一声,

“孔黎鸢!”

阁楼高旷,发出去的声音像是被风送出去,又送了回来,送到她面前,震得她们身后的翼都好似下一秒就要飞出去。

而孔黎鸢在她耳边笑,在风里的声音模糊又绵缠,“付汀梨,这叫什么?”

她听到她的笑,于是也笑。

然后没由来地,迎着风高亢地喊,“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这就叫,孔黎鸢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像加州的某个晚上,祝木子和祝曼达站在她们的车上高亢地大喊这一句话。

当时,她倚靠在孔黎鸢的肩上。

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却还是觉得这两句话震耳欲聋。

二十岁的她尚未想过,二十五岁的她有一天也会做出这般横冲直撞的事。

而二十岁的时候,孔黎鸢站在她身旁。二十五岁的时候,孔黎鸢也仍站在她的身旁,真的同她缔结一场疯魔而天真的婚姻。

她喊这一句话,觉得痛快而漂亮。

她按了按她的后脑勺,轻轻地说,“哪有人的结婚誓言只有一句我爱你的?”

付汀梨语气里还有未散尽的松快劲儿,“那你要说什么?”

孔黎鸢捧住她的脸,望住她的眼神似乎是在思考,又似乎是在回忆。

只是就这样揽住她。

同她在快要倾倒下去的窗户面前,接一个深入心肺之间的吻。

可又哪有人的结婚誓言只是一个吻的?付汀梨在痛快而窒息的感觉里,有些胡乱地想要用这句话来反驳孔黎鸢。

而就在这个时候。

口腔里的气息缓慢褪去,女人温凉手指轻抚过她的发,一下一下。

她缓缓睁开眼。

看到有夜色在孔黎鸢眼尾游离,月光粼粼。这一刻孔黎鸢的睫毛垂下,很像一只生着迷离单翼的飞鸟。

让她产生一种她们即将并排陷落空气,彻底飞向自由国度的错觉。

呼吸间隙,她用鼻尖抵住她的鼻尖,

“小梨,你要保管好我的钥匙。”

她捧住她的脸,天地混沌,银色圈环化作巨大漩涡。而她笑,然后对她说,

“我爱你。”

已经不需要其他,想必这就是她们最真切的一句誓词。

死生契阔,只剩下我爱你。

-

之后,理所当然的。

卡其色风衣和孔雀蓝风衣被垫在地毯上,薄薄一层,有些凉。

却又被各自皮温所融解。

金色长发和黑色长发缠绕在一起,濡湿地铺在风衣上。

电影光影晦涩地淌到她们的发,她们细瘦的腰背,以及她们瑟缩在一起的骨骼。

付汀梨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原来对电影镜头颇有研究。

似乎一切都是在遇见孔黎鸢之后开始的。

她总是很经常地跳脱出自己的躯体,从上至下地凝视着她们两个人相拥的身影。

如果要让她选择其中最美的一处场所,她觉得自己肯定会选择这里。

无数张薄翼在孔黎鸢身后那面墙上悬挂着,任缥缈浓郁的光影淌过。

在孔黎鸢眼皮上淌出迷眩的色调。

而孔黎鸢捧住她的脸,轻轻地吻她,睫毛轻轻颤动,再没有比这更美的时候。

付汀梨盯着这些流动的光看了许久,掌心绕到女人背后,绕住那薄瑟的翼骨。

隔着薄薄一层皮肤,轻轻地按了按。

然后就听见孔黎鸢懒倦地笑一下,睫毛刮过那些迷幻的光。

“你在想什么?”

“其实人是有翼骨的。”付汀梨突如其来地提起。

“在这里?”

“对,类似于翅膀的形状。”

“那我能飞起来吗?”

孔黎鸢在这时候问她一个十分可爱的问题。

她不信孔黎鸢没有这样的常识。

换作其他人,付汀梨会说,飞不起来,这只是一块普通的骨头。

而对着孔黎鸢。

她先是因为这个问题笑出声,然后就开始没由来地思考“飞”这个行为的可能性,觉得好像人也可以短暂地做到。

于是她轻轻托住她,然后说,“普通人不可以,但你是阿鸢,就可以。”

“为什么可以?”

“阿鸢是鸟。”

“是鸟就能飞吗?”

“当然。”付汀梨点一下头,下巴抵住孔黎鸢的睫毛,天马行空地思考了一下脑中计划的可能性,然后义无反顾地说,

“我会让你飞一次的。”

听到她这样像是哄小孩的说法,孔黎鸢竟然只是笑一下,然后在她心肺之外发出一句,

“我相信你。”

连付汀梨自己都觉得意外。她笑出声,说,“连这种话都相信?孔黎鸢你真的会很容易被骗走。”

而孔黎鸢却又在这个时候给出回应,像一场她抗拒不了的蛊惑,

“因为你是小梨。”

这个女人又开始喊她小梨了。不过付汀梨也不是多讨厌小梨这个称呼。

有时候她甚至都觉得,阿鸢和小梨,这两个名字念出来绵密又自带情意。

很像是在上个世纪拥有疯魔爱情故事的一弋椛对亡命鸳鸯。

她将这个想法和孔黎鸢说了。今夜她们无论说什么,这片天地都足够宽容。

孔黎鸢发表评价,“那她们两个的爱情想必会历经磨难。”

“听上去确实有一点,像老电影的感觉。”付汀梨说,然后又问,

“那会比我们的磨难更多吗?”

“我觉得我们的磨难不算多。”

“也是,我们两个还是挺幸运的。”

“但我还是希望,她们的磨难没有我们的多。”

“我也这样希望。”

一段奇思妙想在对话里联结。如果有第三个人来听,一定觉得她们很荒谬。

不过今天晚上再没有第三个人。北疆禾瓦图的雪里没有,加州悬崖边的烟雾里没有,如今上海的这座小阁楼里也没有。

况且今夜的一切都已经足够靡艳,荒诞一些也没什么特别。

这段对话之后,没有人再主动说些什么,只坦然而静默地共享这个夜晚和拥抱。

不知时间,不知空间。

只有两颗年轻而饱满的心脏,凑在一起缓慢跳动。

付汀梨意外温顺,什么都没有问,也没有催。

不问孔黎鸢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带她来这里,不问孔黎鸢到底有没有打款给那个狗仔,不问现在有没有到狗仔所规定的曝出新闻的时间……

她什么都可以不问,只要孔黎鸢在她身旁。

甚至还可以什么乱七八糟的都不去想。

而就在她以为孔黎鸢也不会说,她们会默契而静默地十指交握,将这个轰轰烈烈的夜晚平凡普通地度过的时候。

孔黎鸢却主动向她提起,

“我刚刚已经把钱汇给狗仔了。”

“什么时候?”付汀梨有些意外。

“你说我爱你的时候。”

“动作这么快?”

“既然做了决定,那做起来就不是一件难事。”

付汀梨点点头,孔黎鸢会做什么决定她都不觉得奇怪。也许今晚孔黎鸢只是因为不想让她多想,才带她来到这里。

那么此时此刻,孔黎鸢已经达到这个目的。她已经成功被孔黎鸢安抚好。

“也好——”

但她只说这一句话,剩余的字就被孔黎鸢堵了进去,用那双深邃而含情的眉眼。

孔黎鸢捧住她的脸,轻轻睁开眼,就这样望住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什么话也不说,却已经像是在请求。

“怎么了啊?”

付汀梨尽量平稳地问。

尽管这时候她已经有种预感,有什么东西快要从胸腔里横空出世,劈天盖地而来。

下一秒,孔黎鸢将掌心贴到她的心肺之间,抚住她的心跳,轻轻地和她说,

“小梨,我还是想公开。”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要是今天她们没有来到这里,没有那样声势浩大地说出那一句除了我爱你什么都多余的结婚誓言。

付汀梨应该会被吓到。

应该会在心底迅速想到很多不好的事情,譬如之前的温世嘉和江某。

然后试图将提出这一个请求的孔黎鸢劝服,尽管她已经早有预感。

她相信只要是她不愿意,孔黎鸢一定不会执意要公开。

可这一刻,她们来到这样一个奇妙的地方,她好像已经想不到很坏很坏的事情。

难道她们的爱是一件很坏的事吗?

不是的,不是的。

于是她知晓,答案只有一个。

付汀梨靠近,颈贴在她的颈,这个动作让她们看起来定然像两只蜷缩在同一个壳内的幼鸟,周围的一切都像与世隔绝的巢穴。

她环住她的肩胛骨,各自蜷缩为在蛋壳里的状态。

她笑了笑,有些狡黠地对她说,“你再说一句我爱你,我就答应你。”

她回她一个笑,同她十指相扣,戒指抵着戒指,同她说,

“我爱你,我爱你。”

甚至还比她要求的多说了一遍。

于是顷刻之间天地倒转,风从四面八方刮动满世界的薄翼,像浓烈刻骨的爱意铺天盖地而来。

须臾间,壳被戳破了,被她们缓慢生长在一起的翼骨。

这天夜里,一直在微博公开一些模糊信息的狗仔从此销声匿迹。

与此同时,孔黎鸢却在所有人都找不到的阁楼角落,用仅剩下百分之六电量的手机,在深夜更新一条微博。

在这之后,孔黎鸢背对着无数片透明薄翼,不由分说地将她吻住。

这个女人垂着的睫毛也像是一片翼。于是付汀梨在迷惘之间永远记住了这条微博的内容:

她像一只金色小鸟飞过我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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