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了吗?”顾清秋问。
姜瓷宜低敛眉眼, 淡淡应了声:“嗯。”
从进顾清秋书房以后,姜瓷宜只说了两句话。
一句是让顾清秋报警, 一句是应答。
从认亲宴结束之后,她便沉默地可怕。
因着程星在顾家休养,警方那边也没有动作,但也是顾清秋“协商”后的结果,若是顾清秋松了口,只怕程星会被一一起底, 罪状被一一罗列,届时百口莫辩。
姜瓷宜倒是很平静,顾清秋却有些拿捏不准她的想法。
按理说, 顾清秋从很小的时候便跟着母亲出席各种场合,观察的样本多了, 看得久了,自然能看出些门道来, 单就窥伺人心这点,顾清秋自认还算个中高手。
但姜瓷宜不一样。
顾清秋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程家那边,知道么?”顾清秋顿了下才说:“是被蒙蔽, 还是包庇?”
姜瓷宜缓缓摇头, 勾唇笑了下, 颇为讽刺:“你觉得呢?”
“程子墨看上去不像知道的。”顾清秋说完脑海中迅速闪过一道人影,便改了口:“不过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就像她一直以为陆惜时不知道陆琪做的一切。
“你看起来和陆小姐关系匪浅。”姜瓷宜没有八卦的意思,随口一说:“陆琪放了吗?”
“还没。”顾清秋手中捏了一支烟,看了眼姜瓷宜便放下, 从抽屉里拿了支沉香出来点燃, 空气中弥漫的味道让人感到平和,“再看看。”
“我的那些事, 程子墨没跟你说?”顾清秋反问。
姜瓷宜摇头:“他是个沉默内敛的人。”
倒是在闲聊间说起过两人在大学时谈过一段,但照如今来看,肯定是分了。
姜瓷宜不怎么关心别人感情的事,只是陆惜时在顾清秋面前下跪那一幕带给她不小的冲击力,以至于她晚上做梦还梦到了陆惜时和陆琪,不过是个噩梦。
如今问起也不过是随口一问,见顾清秋没什么分享的欲望便换了个话题。
顾清秋有来有往地跟她聊着。
两人都不是善于挑起话题的人,不一会儿就语尽词穷,默默对视一眼,又很默契地别开脸。
许是察觉到她的不自在,顾清秋顺势结束话题,“既然如此,剩下的事都交给我处理吧。警方那边你也不必再出面,我会让律师对接。”
说到这,顾清秋顿了下,“对于程星的结果,你想要重点还是……轻点?”
这其中的操作空间很大。
顾清秋不确定姜瓷宜对程星还有几分情面,所以要问一下。
姜瓷宜淡然道:“王亭晚,洛茜,还有我一双腿,她该付出代价。”
顾清秋便懂了,“离婚的事也在今天办妥?”
提及离婚,姜瓷宜倒是迟疑几秒,随后缓缓摇头,“再等等,我给你答案。”
这个回答有些奇怪。
就像姜瓷宜夏现在的行为,自相矛盾。
又要把老婆送进牢里,却还不打算离婚。
顾清秋却没问,只瞟了她一眼:“我等你消息。”
给了她足够的空间。
-
姜瓷宜还没有下定离婚的决心,是因为害怕程星有天回来了该何去何从。
可当下无论是对于顾家来说还是对于她来说,离婚都是最优解。
姜瓷宜端着保姆炖好的鸡汤走进房间,“程星”正坐在床上玩游戏,是一款刚上市不久的游戏。
姜瓷宜不玩这些,但随便瞟了一眼,屏幕上花里胡哨的,跟她以前的审美一样。
但程星是完全不会喜欢这种风格的。
姜瓷宜装作没看见,把托盘放在桌上,表情淡淡地说:“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
“程星”朝她笑了下,看上去很温柔,但仔细观察她的眼睛,眼底藏着一丝阴霾。
她扬起头,笑得很无辜,“担心什么?”
姜瓷宜不动声色地打量过她,“做了那么多亏心事,身上背了那么多条人命,你觉得呢?”
“程星”错愕地啊了声,“阿瓷,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姜瓷宜指了指一旁的鸡汤,没有再往下聊的意图,“先喝吧,等会儿汤凉了。”
“程星”忽地抓住她伸出来的手,语气哀怨,“阿瓷,从我醒来以后你就对我很冷淡,为什么?”
她的语气装得很像,表情也刻意放软,说话时眼睛盯着姜瓷宜看,但姜瓷宜仔细看向她眼睛时,却只会觉得厌恶。
分明是同样一张脸,感觉却完全不相同。
姜瓷宜抽出手,语气清冷:“你应该知道为什么的。”
“我不知道。”她低声唤:“阿瓷,我受伤了,你不心疼我吗?”
说着就要上前抱姜瓷宜。
姜瓷宜往后退半步,躲开了她的拥抱。
“程星”抱了个空,手指在空中微微蜷缩几下,笑容顿时僵在脸上,不过片刻,
她脸上又挂着虚伪的笑,“阿瓷,你怎么了?”
“没怎么。”姜瓷宜斜斜扫了她一眼,“程星,我们……离婚吧。”
在面对这个人时,离婚这两个字轻而易举就能说出口。
“程星”当下便变了脸色,“你什么意思?攀上了顾家,现在成了顾家失散多年的女儿,觉得我配不上你了是吗?!”
姜瓷宜冷笑,“不装了?”
程星是不可能说出这番话的。
如果是她,会有理有据地分析当下的局面,或是在观察过她的表情之后,确定她是真的想离,便温柔的答应。
而不是用这种阴狠的眼神看着她,恶意揣度她。
姜瓷宜无比庆幸,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人是原来那个。
却又很遗憾。
“阿瓷……”险些暴露的“程星”重新温柔地笑着唤她,但姜瓷宜只缓缓摇头,“我们之前有过协议,如今协议期到了,一切都按照协议上说的来,到时会有律师和你谈。”
姜瓷宜说完之后便往外走,结果刚走两步就被人拽住手腕,整个人感受到一股极大的力气,对方恨不得把她压在冰冷的墙上狠揍一顿,但姜瓷宜在转身之际伸出腿。
“程星”没站稳,直接趴在地上。
姜瓷宜直接用以前练习过的擒拿术别了她的手臂,“承认了吧,你不是她。”
“程星”冷笑两声,脸被摁着贴在地面上,说话也有些含糊不清,语气却狠戾,“你以为现在变成顾家三小姐就能改变什么吗?我不离婚,我死都要拉着你一起当垫背的。姜瓷宜,这辈子你都……”
“咚!”
话音未落,姜瓷宜就摁着她的脑袋磕在了地板上。
姜瓷宜声音冷漠:“你以为你还是以前呼风唤雨的大小姐吗?”
“程星”正欲反驳,姜瓷宜再一次摁着她的头磕在地上。
两次过后,她一时间不敢说话了。
姜瓷宜变了,从一个高冷女神变成了一个疯子。
以前她是绝对不会用这种方法来对付人的。
“程星”怕她做出什么更极端的事情来,毕竟她现在背后也是有顾家撑腰的人了。
“你找人故意撞我害我双腿残疾。”姜瓷宜冷冷地看着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痛诉她的罪名:“校园霸凌洛茜导致她抑郁症,最终不堪其扰自杀,嫉妒心作祟买凶杀害王亭晚,这么多年了,你潇洒自在的时候可曾想过她们?”
“你……你的腿现在不是好了吗?”地上的人虚弱辩解道:“还有洛茜,她自杀跟我有什么关系?明明是她心理太脆弱……”
话音未落,姜瓷宜再次摁着她脑袋磕在地上。
这次的声音比之前更响。
“程星”感觉自己的头现在变成了姜瓷宜手中的一颗球,任她玩虐却无能为力。
“程星”长这么大,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草!我要回程家,找律师。我们离婚!我还要控诉你故意伤害,还有非法拘/禁。”
姜瓷宜嗤笑一声:“随你。”
说完再次摁着她脑袋磕了一声,“一共四下。一下给我,一下给洛茜,一下给王亭晚,一下……”
姜瓷宜顿了顿,没有说出口。
“你特么就是想打我,还要给自己找借口。”“程星”怒吼道:“不就是因为我把你的小情人挤走了么?哈哈哈怎么样?她借用我的身体跟你谈恋爱,你特么出轨是不是很开心?姜瓷宜,之前那顶绿帽子我还没跟你算呢,现在你又给我戴了一顶,你哪来的脸说我?”
“我跟你之间,什么时候有过感情?”姜瓷宜单手拍了拍她的脸,每一声都很清脆:“是你找人撞断我的腿有感情?还是把我关进阁楼里像养狗一样养着有感情?”
姜瓷宜看她那副挣扎的模样,像一条濒临死亡的恶犬,忽然就觉得没劲。
那也是程星的脸呀。
姜瓷宜松了手,把她胳膊重重摔在地上,“人在做天在看,你所做的一切都要付出代价,你死一万次都不足以安慰那些被你害死的人。”
“程星”失去了桎梏,立刻站起来抖了抖腿,佯装抖掉身上的灰尘,得意地说:“顾家又如何?难不成你以为你真能一手遮天?在江港,我们程家也不是吃素的。”
“我做错了什么?我又没杀人。”她眨眨眼:“你的计划怕是要落空了。”
姜瓷宜勾了勾唇:“是吗?”
说完转身离开房间,房门拉开那一瞬间,姜瓷宜侧过脸和站在门口的人说:“正常对待,不必给我留面子。”
下一秒,正准备拿手机联系关琳敏的“程星”就看见一堆人进来,二话不说掏出手/铐,直接拷在了她的手上,“程小姐,你涉嫌多起故意伤害及蓄意谋杀案,跟我们走一趟吧。”
姜瓷宜站在走廊的转角处,听着“程星”声嘶力竭的自证语,最终,声音消失在顾家别墅里。
身后忽然低低传来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姜小姐你现在难过吗?”
姜瓷宜微微侧眸,是沈晴雪。
“还好。”姜瓷宜抱臂而立,语气冷淡:“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
沈晴雪颔首,“确实。”
两个人沉默地站了一会儿,姜瓷宜虽然目光直视前方,但一直注意着后边的动静,她感觉沈晴雪在纠结,不知她在纠结什么,也无意知晓。
等心静下来,姜瓷宜便准备回房间,还没迈步就听沈晴雪说:“还以为我们两人没有缘分了,没想到深深浅浅也还是有一些。”
姜瓷宜错愕:“啊?”
怎么莫名其妙扯到这种话题上来了?
“你不知道?”沈晴雪无奈地笑,看她的表情还带着几分宠溺:“我们两人有娃娃亲。但再相遇时你已经结婚,我还以为我没机会了。”
“你本来就没机会。”姜瓷宜直言不讳:“沈小姐,你我都是聪明人,联姻能得到的东西如今你不必联姻凭本事也能得到,何必再逼自己做不喜欢的事呢?”
沈晴雪表情微变,有种谎言被戳穿的尴尬。
还未等她调节过来,姜瓷宜便戳着她的肩膀问:“再说,你把纪羡吱又当做什么呢?”
沈晴雪哑然。
姜瓷宜点到为止,忽然想起的手机铃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
姜瓷宜接起来:“喂?”
“您好,是瓦片小姐吗?这里有您一封信,但您家没人,我给您放在快递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