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是真的大,晏双霜抄起伞走出去,没走两步裤脚就湿了。
风呼呼得刮在伞面上,没点手劲根本把持不住。
晏双霜艰难地走到来人面前,大声问:“车在哪儿?什么情况?”
站在门口的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村支书,只有进村那天见过他,原本是个秀气的书生模样,此刻穿着单薄的雨衣,暴露在雨幕里,眼镜头发糊成一片,颇为狼狈。
他抹了把脸,神色焦急:“前几天村里接到消息,说有个科考队要来,结果今天早上他们入山的时候遇上暴雨了,前面的司机开车没看清路,直接栽到了田里,后面的车也不敢再跟。没想到雨太大,车直接陷进地里了。”
晏双霜神色一凛:“栽田里的人救起来了吗?”
“都救起来了,后面两辆车反而遭殃,两车人加起来足足二十多个,车陷进去快一大半了,听说都是科学家。”
“我跟你过去。”晏双霜当机立断,跑回屋拿了毛巾换了雨靴,走之前还把破窗锤给带上了。
贺鑫听见动静,在里面换好衣服,二话不说跟着一同前去。
村支书连忙感谢:“要不是你们这里离得最近,我也不会过来,听说你们是个大剧组,要拍戏的。”
“救人要紧,也别分干什么的了。”
村支书连连道谢,不住地抹脸,他说:“我们接到消息就喊人去帮忙,但这个天来的人只能走路。你们住的是最近的,谢谢你们愿意帮忙,真的太谢谢了。”
贺鑫说:“旁边几栋还有我们剧组的人,要是还缺人可以去喊,如果你见到我们导演了,跟她说一声我们过来这边救人了。”
村支书又是叠声的道谢,她们一同走了不过五分钟,拐了几道弯,晏双霜就看见了泥路上三辆车:“是那个吗!”
村支书说:“对,对!”
远远望过去,已经有人四处忙碌,前前后后地绕着车救人。
雨落得更大了,砸在人身上生疼,贺鑫钻出雨伞说:“我俩先去,你再去叫人。”
“好。”
晏双霜跟在贺鑫后面,这里是个下坡,踩在泥地上,脚底猛地打滑,但幸好雨靴质量好,晏双霜及时稳住,小心翼翼地收了伞走到第一辆车跟前。
晏双霜咣咣砸了两下车门:“还有人在里面吗?”
“有!”一个女性模样的Beta正在费劲拉车门,她细胳膊细腿的,看着就像常年坐办公室不运动的,此刻她满脸的泥浆,非常狼狈,“我们的组长还在里面!在副驾驶!她陷进去了!”
晏双霜拎起破窗锤说:“介意我砸车吗?”
“呃,诶?!”
车里面传来女人冷静的声音:“没事,我上了保险。”
“小心玻璃。”晏双霜干脆利落地朝车窗猛砸了几下,哗啦啦玻璃直接碎裂。
女Beta立刻伸手去抓“组长”,晏双霜跟女Beta一起把人拉出来,车在田里摇晃了几下,陷下去快三分之二。
即使捞出来,也得大修了。
“多谢。”出来的人理了理衣服,晏双霜这时才看清组长的真面目,她带着金丝眼镜,头发扎成马尾,表情冷冷的,颜值优越到不输任何娱乐圈新人。
即便浑身上下全是脏污,但她气场很镇定,一直在指挥救援。
晏双霜总觉得这人的气质很熟悉,她也回道:“不用谢,你们车上没装破窗锤吗。”
组长说:“借的老乡的车,有些年头了。”
“啊……”
“不用,我会赔。”
“倒也不是这个。”晏双霜说,“工具我只拿了一把,如果你们谁没力气了,可以当搬运工,去我们住的地方拿点工具过来,说不定会更快。”
组长立刻说好,她马上指挥两个人到坡上去拿工具,紧接着她转身喊:“古辛!你还有力气吗!”
第二辆车的尾部遥遥传来一个人的声音:“当然有!我可是每天都在锻炼!”
“那你留在这儿,这里交给你全权负责,我先把仪器拿上去!”
车后的人遥遥摆了摆手,是OK的意思。
组长转过来问:“请问能不能借你们的地方用一下,我要先检查一下我们的仪器。”
自从听见“古辛”两个字,晏双霜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组长半天没等到回复,迟疑地推了推眼镜:“你好?”
晏双霜如梦初醒:“嗯?仪器?是要干嘛来着?”
“我想借一下你们的地盘,检查我们的仪器有没有进水。”组长重复了一遍,“如果不方便的话,能麻烦你带我去一个没雨的地方吗?”
“方便,方便。我先去跟我朋友说一下。”晏双霜胡乱地应着,她眼神四处寻找,也不知是想找谁。看了三四圈,终于发现贺鑫在跟他们一起抬车,她赶忙过去低声说,“我带人去家里,现在雨太大了,让他们先避一避。”
贺鑫说好,晏双霜便把破窗锤给了她。
晏双霜脚步飞快,似乎背后有人在追一般:“你跟我来。”
*
古辛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遇上车开一半陷进地里的事情。
她们昨天的飞机,到W市的时候,才将将下午,但到了别人的地盘总不能不打招呼,华染出去和领导吃饭,其他人在屋里打牌不带她。
古辛一个人没事干,出去夜市闲逛,还买了个平安符。
然后今天早上平安符就掉进泥里了。
草,早知道不该省那十几块的开光钱。
古辛跟着抬了半天的车,气喘吁吁,只觉得自己在做无用功。
她身上泥浆混着雨水往下淌,而两辆车加起来里面还困着二十来号人,她要是歇了,其他人怎么办。
古辛抹了把脸,刚想说有没有什么破坏性的东西能用一用,一个高挑的Omega提着破窗锤就过来了:“你是这里的负责人?”
古辛说是:“你是来帮忙的吗?这个能用吗?”
贺鑫说:“如果门拉不开,只有砸了。”
古辛眼睛一亮:“快快快,给我,我来。正愁没工具。”
古辛接过破窗锤,二话不说哐哐几下,先把第一个窗户砸了,里面一群博士生研究生跟鹌鹑一样瑟瑟发抖,看见古辛面无表情地砸窗,本该是像以前一样觉得她很拽很不好相处的,但此时此刻所有人都觉得她拽得好帅。
“愣着干什么,出来啊!”
说话间,古辛又砸了第二个,紧接着是第三辆车,气势如虹的模样,非常像个专业搞破坏的。
最后大家手牵手一个接一个地出来,每个都被雨冻得脚打颤。
破车者古辛望了望山顶的气象所,又看了一下半山腰的车,身后是一群羔羊般迷茫柔弱的科研人员,最后她看向了贺鑫。
“你家离这里远吗?”
贺鑫说:“就在坡上,可以先给你们避一避。”
“多不好意思啊。”古辛招呼着人跟上,“情况紧急,那我们就不客气了,住宿费找我们组长要吧,就刚刚上去那个。”
贺鑫没有多言,领着浩浩荡荡几十人往坡上走。
古辛说:“你们不是本地人吧,家里这么大?”
贺鑫说:“房子是租的,我们只在这里暂住几个月。”
“同行?”
贺鑫想了想拍戏和搞科研的区别,她肯定点头:“算是吧。”
都是搞项目的,差不多。
古辛竖起大拇指:“缘分。能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遇见,真的缘分。”
“你们要是还有换洗衣服,可以去浴室换一下,没有的我们这里有小太阳,先烤着。”贺鑫说,“啊,到了,看见我们领导了,我过去一下。”
古辛道谢后,踏进了院子,门大开着,里面的人刚进去。
古辛其实已经很累了,车开到田里的时候,她第一个反应过来及时跳车,剩下的时间一直在出力气救人,现在握着锤子的手都在抖。
她眨眨眼,用另一只半脏不脏的手抹了把脸上不停冲刷的雨水,也抹去她稍稍泄露的疲惫,再抬眼时,却发现门口站了个人。
……还是个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