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是掩盖阴暗想法最好的保护色。
晏双霜如同她的名字一样, 她永远是冷的,如坚冰一般的,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动摇,或是展露除了冷静以外的情绪。
可现在要是有好事者在场, 会惊呼着说, 面前这个恶劣、戏谑、又带着点不明不白的不甘的人是谁?
这是晏双霜吗?
是。
她是有怨的。
无论离婚前后, 晏双霜从未向其他人吐露半句她的真实想法。
她一边深深地眷恋着曾经可爱的小恋人,小妻子,一边又深恨言而无信、满口谎言的枕边人。
爱与恨交织, 她偶尔清醒偶尔沉沦,在一次次被拖入泥沼之后,晏双霜终于醒悟, 是否婚姻才是造成这一切的原因?
恶果是否在她答应求婚的那一刻开始成长?
在最后一次被摧毁了信任之后, 晏双霜离婚了,自由了。
她其实并不洒脱,晏双霜甚至阴暗地想过,古辛是否会后悔,是否会在深夜痛苦于她放弃了一个能为她全心全意付出的人?
而枕边人不再是枕边人, 她遗忘了一切,带着和两年前一样清澈的眼神告诉她, 被困在过去、夜夜心痛的,只有晏双霜一个罢了。
多可怜、多杳无音讯的爱情。
发现古辛真正失忆的那一瞬间, 晏双霜简直难以呼吸。
为什么?
凭什么?
用最真挚的语言表情勾引她进入玫瑰园, 却在她深陷快乐的时候, 又转身挥挥手走远。
她放弃了自尊得到的是一次次戏谑的谎言, 而当她准备放下的时候,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天才就是天才,在爱情游戏里,她也能将骗子的身份掩盖得天衣无缝。
骗子,骗子,骗子!
怨恨如同幽暗的火焰燃烧着晏双霜的心,她却并不觉得痛苦,反而有种难以言喻的畅快。
欺诈者该上绞刑架。
曾经她不惜伤害自己来真心给予的,古辛轻而易举地丢弃了。
那现在,古辛想要得到,只能求她。
晏双霜慢慢低头,和古辛挨得极近,只要轻轻一点,似乎就能吻上去。
晏双霜在离古辛一厘米的距离停下了,她说:“辛辛,想好了吗?”
而被问询着的古辛,虽然她睁着眼睛,但她对外界的反应接近于无,因为她陷入了一场地狱般的美梦。
四周是光怪陆离的场景,色彩都是好看的浅色亮色。
不同的场景里装下了许许多多的晏双霜,全是她没见到过的。
这些晏双霜里,有的穿着黑裙子,掩面哭泣,有的穿着漂亮的礼服,在舞台上骄傲如白天鹅。
更多的,是一张张不同背景的哭泣。
安静的泪,痛苦的泪,幽怨的泪,喜极而泣的泪。
为什么在哭?
古辛想问,但她还未出口,眼前的景象就换了一副
暧昧的空间里,刚刚还在伤心哭泣的人,在她的身下逐渐绽放,最后因为过于强烈的感觉,脸上落下茫然的泪。
……好美。
她看见晏双霜一只手搭在眼睛上,带着泣音说:“别、别折磨我了……”
“怎么能叫折磨呢。”古辛也听见了自己低哑的声音,带着些微的喘,“你好漂亮啊,小霜。”
“这种时候,不要这样叫我……呜!”咬牙切齿的语气在最后一刻的动作中变成变了调的颤音。
古辛埋头轻轻吻了一下她额头的汗珠,她努力压抑自己恶劣的兴奋,哑声道:“所以小霜想听什么?”
“双霜?”
“小霜?”
“或者是……”
虽然这样问了,但古辛并没有给人回答的机会。
晏双霜过热的大脑完全听不清古辛在说什么,她只能被动的接受并沉迷。
直到身上的那人带着性感的、喑哑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叫了一声:“双霜姐姐……”
晏双霜全身猛地一抖,如同濒死的鱼弓起背,身体的本能承受不住,想要挣扎逃离,却被无情地拉下去,继续一同坠落。
隐约间,古辛消失已久的嗅觉,闻到了一股好闻的青柠味,和梦里暧昧的场景一同起起伏伏,交错而生。
*
“双霜姐姐……”
当这样的称呼被呢喃着叫出来时。
晏双霜的动作瞬间停滞,所有往上蒸腾的坏情绪都原地凝结。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古辛,心跳漏了一拍,紧跟着疯狂奏响。
这个人、这个人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叫出这样暧昧的称呼!
古辛从来不肯叫她姐姐,她总是在外面故意装成熟。
但只有在一个地点,她会为了看她的反应而故作无辜地喊,甚至还要问她舒不舒服,想不想更舒服。
人在兴头上被硬生生掐灭停住,晏双霜那时哪还顾得上这么多,什么荤话都说出来,直到听到自己想听的,古辛才会满意。
在床上的时候,古辛从来都是个恶劣的小混蛋。
可是自从结婚以后,她们虽然同床共枕,但古辛再也没有和她做过那些事,姐姐这个称呼自然就被封存。
她到底是清醒还是昏迷,还是又一次的伪装?
原本暴躁的花香变得缠绵,金露花的味道似乎天生就是来勾人的,它引诱着一只好吃的青柠到她身边,然后再勾得她晕头转向。
痛得起不了身的人如同被打了兴奋剂,猛然一翻身,将人猝不及防压倒在地。
晏双霜感受着身上的沉重,一种被大型的捕食者盯上的危机感油然而生。
她推了推古辛,忍耐着将自己的信息素放出去应和的诱惑,低声喊:“古辛!”
她怎么就忘了,易感期的Alpha,会非常依赖自己的伴侣。这个时候她们的独占欲会疯狂上升,舍不得让伴侣离开。
为了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她们无所不用其极。
虽然她们已经离婚了,但古辛独占欲的表现方式是……
晏双霜的脸蓦然红了一片,但紧跟着又是惨白。
这不是能做那些事的地方!她们还被困着呢!
压住她的人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依旧是那副茫然的表情,但已经全然不见刚才的脆弱。
古辛还在发烧,汗水跟着呓语一起落下:“小霜……”
“双霜……”
“小霜姐姐……”
她混乱地叫着,却只是叫着,乖乖地没有任何动作,仿佛只是这样抱着她,就能好过很多。
晏双霜从一开始的紧张,到后面发现她真的什么也没做时,悄悄松了口气。
渐渐的,几分钟后,古辛松开了抱住晏双霜的手,猛然起来的力气好像只是昙花一现,只剩下花香委委屈屈地缠绕在两人周围。
晏双霜神色复杂地看着无力地倒在自己身上的人。
她喊着“姐姐”时的粘腻声声在耳。
最终,晏双霜说:“等你醒来,要给我补上。”
仅此一次。
不给她想要的回答,她是不会再帮她疏导的。
古辛无知无觉,晏双霜压着古辛的脑袋,做了个点头的动作。
半分钟后,青柠味的信息素和金露花的味道交缠在了一起,如同一场美好的梦境。
*
雨终结在了后半夜。
黎明前夕,最黑暗的时候,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终于停了。
华染几乎一夜未眠,基地内来了很多人,大部分是村民,少部分剧组的人。
应露是在第二批直升机救援带上来的。
她也带着硕大的黑眼圈,走过来问:“还没消息吗?”
华染摇了摇头,万分疲惫地揉着太阳穴。
应露手摸到兜里,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跑路的时候哪顾得上烟带没带,估计是掉在路上了。
她颓然地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说:“这叫什么事,怎么过来拍个戏,还能遇上泥石流的。”
华染说:“你们剧组其他人找到了吗?”
“找着了啊,就一个没找着的,现在不知道还活着没。”
华染看了眼外面被冲刷出来裸露的石岩,心里不自觉提了起来。
应露的话打开开关就停不下来,她嘚啵嘚啵得一顿说:“你缺的是组里精干,我缺的是唯一的女主角,这下好了,来这一趟,我俩全白干。”
华染皱起来的眉头就没松开过,闻言她眉毛拧得更深了:“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嘿,想不到你一个大科学家,还信这些。”
华染说:“无论信不信,都不该轻易的下这种结论。”
应露却像没听到一样,依旧自顾自地说:“当初摆在我面前的有三个地方,但我她A的硬是选了这里,一眼相中,说这里山好水好,还封闭得没狗仔和路透。”
“哪知道山也好,水也好,就是气候不好。暴雨泥石流是什么概率啊,这都能碰上。晏双霜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运气不好。什么破事儿都摊她头上。当然,她最倒霉的还是遇上了我,要不是我让她进组,她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她A的,晏双霜你要是还活着,我给你介绍个庙,你去拜拜吧,赶紧祛祛身上的晦气。”
华染听到后面,才发现应露的声音越来越哽咽。
平日里的应导说一不二,好像天塌下来都有她顶着,其他人都是她羽翼下的小鸡仔。
但真遇上天塌下来的时候,再坚强的人也无能为力,只能看老天能不能放那些苦命的人一把。
华染默然。
她是标准的卷王,对自己课题以外的事情毫无兴趣。娱乐八卦她不爱听,网络游戏更是没碰过。
除了项目,她看不到其他。
应露是她碰到的第一个娱乐圈相关的人,在此之前,她一直以为娱乐圈离她很远。
应露口中频频提起的晏双霜,更是之前听都没听过。
可是这样的一个人,前有古辛为了她不要命,后有应露如此惋惜。
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华染破天荒的起了兴趣,她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想法,但好奇心一旦起来了,就不是那么容易被扑灭的。
物资被源源不断地送上来,救援抢险的事情交给了专业的人,大家一边惶惶着昨夜的惊恐,一边又庆幸于没有自己还活着。
这次突如其来的泥石流,因为预警及时,人员伤亡很少,现在只有七个还在失踪的状态,其中两个就是古辛和晏双霜。
应露又说:“我是跑的时候太黑了没看见,你这怎么亮堂堂的还能把人放跑了。她说出去,你就真让她出去了。”
华染冷着脸说:“如果她能拦得住,就不是古辛了。”
应露仔细一想,也确实。
古辛看着就是个有主意的,她非要当飞蛾扑火地跑出去,又有谁能阻止得了呢?
应露撑着膝盖站起来,她拍了拍华染的肩膀,情绪稍稍平静了一些,“走吧,去吃饭吧。总不能人没等回来,我们先倒了。”
华染嗯了一声:“你先去吃吧,我还不饿,再等一会儿。”
应露不由分说地把人拉走:“别等了。你看看你的脸色,再熬一会儿,人都快熬干了。”
华染踉跄两步,一边挣扎一边被镇压:“我说了不去!”
应露充耳不闻,直接将人掳走。
掳走的时候,甚至还在想,这人看着跟晏双霜差不多,但相处起来,完全不一样嘛。
华染比晏双霜好说话多了。
*
日头逐渐往上升,待它刚挂在林梢上的时候,救援队突然听见了长长的哨声。
一群人愣了一下,立即往声音传来的地方赶,搜救犬迅猛出击,最后在一块干净的地段停下。
原来这一块地方的杂草不知道被谁清理过,一条脱落的藤蔓从树桩延伸到一丛茂密的灌木中,很轻易就能看到里面有一条狭窄的缝隙。
很明显,有人掉了下去。
在确定底下的人一个昏迷一个清醒后,救援队立刻开展行动,齐心协力,半小时后,终于把底下的两个人都救起来。
晏双霜重见天日的时候,心下一松,只来得及跟救援队说“她骨折了”就昏了过去。
当两架担架被抬回来的时候,应露差点以为两个人都死了,眼前一黑就要晕过去。
华染立刻问:“她们还好吗?什么情况?”
救援队说:“其中一个人伤势有点重,看着不太好,另一个只是脱水和太累了。”
刚刚快撅过去的应露立马又清醒过来,她冲到晏双霜面前,仔细查看,发现她就是那个脱水和太累的人。并且全身上下只有一点点擦伤后,应露猛然松了口气,瘫坐在地。
华染则看着古辛狼狈的模样脸色难看。
医护人员迅速过来接手,新救回来的两人被抬进临时改造的医务室,门帘一关就是一个病房,直接开始治疗。
应露这时候才看到华染铁青的脸色,但鉴于被救的是她的女主角,应露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候无论说什么都有点错的意思,最后应露只能干巴巴地说:“还好还好,看着两个人都没什么生命危险。”
华染脸上没什么表情,她说:“至少她把她想救的人救下了,她应该对得起自己了。”
Alpha里竟然真的有这样为了别人不要命的人。
晏双霜,到底和古辛是什么关系?
她值得古辛伤重成这样吗?
*
晏双霜昏睡了两个多小时,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应露。
应露给她盛了碗粥,说:“你没事,古辛在楼上,她有点状况。你要听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晏双霜端着粥的手顿住:“她的腿坏了?”
应露有些讶异:“你怎么会这么想?Alpha的恢复能力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还能是什么。”晏双霜松了口气,而后端着粥慢慢地喝着。
应露一边细细观察她的表情,一边说:“她昨天消耗太多,身上全是伤,这些都不说什么了。最重要的是,她进入易感期了。”
晏双霜神色不变地喝了口粥说:“嗯,这算什么消息?”
“当然是坏消息。”应露两手一摊,“现在基地这边可没有舒缓剂,易感期的Alpha领地意识极其强烈,她抗拒任何人的靠近,攻击性极强。”
“更何况古辛的武力值,你又不是不清楚。她发起疯来,谁也控制不住。所以就卡在这里了,她不让别人给她上药。”
晏双霜抬眼说:“怎么,好消息就是知道我是Omega,就把主意打到我的头上来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应露义正言辞道,“我就是想说,现在基地里有个这么危险的Alpha,你一定要先保护好自己,千万别被那个人给找到了。不然……啧啧。”
应露竖起食指,摇了摇,她说:“任何问题在你的生命健康面前都可以退一退,一切以保全你自己为主,等会儿要是有医生来问,你千万不要答应去安抚啊。我可不想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晏双霜说:“你有完没完?话这么多,赶紧出去,我要休息了。”
应露麻溜滚蛋:“好嘞。”
快到门口的时候,她又探头说:“千万千万别答应啊,想想古辛是什么人,你不想再跟她扯上关系吧?”
“……你怎么还不走?”
“这就走这就溏淉篜里走。”
隔了两秒,应该走的人又探头:“千万别答应啊!”
“快滚!”晏双霜忍无可忍。
这下应露真走了。
房间里陷入片刻的寂静。
晏双霜加紧把粥喝完,翻身一躺,将被子蒙过脑袋,谁也不知道她睡没睡。
但过了一会儿,被子里的人猛然翻身坐了起来。
*
热,很热。
如同四十几度的天,还进桑拿房一样。
古辛浑身上下都在冒汗,但更痛苦的是她浑身上下每一处地方都泛着不同种类的疼痛。
骨头是如同被凿开一般的剧痛,肌肉是跑了一趟马拉松般的酸痛,而皮肤则敏感到挨着一点都会刺痛。
Alpha各自失控的模样都不一样,有暴躁摔东西的,也有到处找人打架的,他们的共同点在于,失控的时候,精神状况都不太稳定,信息素的危险程度会急剧上升。
只要不是太钝感的Beta,当闻到这种信息素的时候,大部分人都会立刻选择远离。
而外面的护士在一边记录,一边奇怪。
古辛的信息素浓度已经非常高了,暴躁的信息素找不到安抚的人,就像失去了锁链的恶犬一样,疯狂扩张自己的地盘。
对待领地里的一切都无比敌视,一定要没有威胁才肯罢休。
但和凶恶的信息素比起来,古辛本人称得上岁月静好。
她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沉默地望着窗外,只要不试图拉开帘子进去,她就不会有什么异动。
跟刚才那副无差别攻击的模样有着显著的区别。
医生来到护士身边,问:“她还是不肯上药?”
护士示意医生感受一下信息素的浓度,连他们Beta都快受不了了,更谬论其他两性。
医生颇有些头痛:“就没有更厉害的Alpha把她制服吗?这么强的攻击性,她把这里占了,这一层的病患都惴惴不安。”
护士说:“有Alpha,但据那个Alpha说,前两天刚被她打了,毫无还手之力。”
“……”医生说,“给救援队打电话,说这里需要舒缓剂。”
“好。”
医生看着里面古辛一动不动的样子就头痛,再加上信息素的太浓烈了,他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问:“没有舒缓剂,Omega总有吧。”
“许老师,这话可不能乱说,Omega怎么能轻易给别人安抚。”
“治病救人的事情,还搞这些歧视。不然怎么样,眼睁睁看着这个Alpha发狂至死吗?”
易感期之所以难熬,就是在于这是Alpha们激素水平最高的时候,他们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任何一件小事都会让他们神经紧绷。
长期紧张的反应会导致精神压力过大,很多忍受不了的Alpha就会选择破坏性的发泄,如果到了中后期仍旧没有Omega安抚或者没有舒缓剂的注射,Alpha会陷入恶性循环。
外面的争论没有引起里面的人丝毫反应,古辛就像听不到一样,只看着窗外。
古辛现在的神智介于失控和崩溃的边缘,但她越是这样,身体上的行动就越小。
她在耐心的找。
找一只味道非常好的青柠。
它曾经短暂的跟她相处过一段时间,但是醒来后它就不见了。
睡梦中她很渴,现在喉咙更是干涩得说不出话来,似乎只有青柠味的东西能解渴。
所以那只好闻青柠在哪里?
古辛不在乎任何人,有阻挡她的,她的信息素会穿过去,有反抗她的,她会直接镇压。
很快她的周围没有同类也没有异性,她在这一层楼横行霸道,没有天敌。
找不到,还是找不到。瞳孔反射出无机质的光,古辛的目光缓缓移向医生的所在。
要离开吗?
下一秒,古辛就做了决定。
里面的人突然动了。
护士和医生一同闭嘴,瞬间看向帘子。
古辛的骨折的左腿只在她昏迷的时候进行了修复和固定,但因为Alpha强悍的身体素质,她下地的时候,除了瘸了点,竟然跟常人差不多。
古辛慢慢踱步,掀开帘子的瞬间,护士和医生齐齐退了两步。
冷漠的眼神扫过他们,俩人后背蓦然窜起一股凉意,好像被什么顶级的捕食者给震慑了。
然而古辛完全没有要理这两个人的意思,她的目标不在这里。
她步履缓慢地走向楼梯,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医生和护士才长舒一口气。
同步的动作让他俩对视一眼,一起心有余悸地抚着胸口。
护士说:“……许老师,现在怎么办。”
“……找救援队吧。”
如果Alpha分等级,那古辛一定是最顶层的那种。
这样肆无忌惮又压力满满的信息素,他们小小Beta可应付不来。
*
气象基地总共四层,晏双霜在二楼,古辛在三楼。
晏双霜刚出门,就发现楼梯口有个熟悉的身影。
“你怎么……”
话一出口,一阵风将古辛身上浓烈的信息素送了过来。
那是非常浓烈的金露花的味道。
昨夜才与这份信息素共舞过,晏双霜几乎是瞬间就分辨出来古辛的真实状态。
——她现在高度警戒且紧张,一点点风吹草动,或许就会引起她的攻击。
听见声音,古辛歪了歪头,朝她看了过来。
不知为何,晏双霜停下了脚步,就站在原地。
这明明是不理智的。
一个在失控边缘的、危险的Alpha,她的破坏性极高,即使受伤了,也能发挥比平常更恐怖的实力,这是Alpha最接近野兽的时候,她现在全靠本能行动。
如果她真的到毫无理智,无差别攻击的地步,没有什么武术基础的晏双霜基本毫无还手之力。
可是这是古辛。
晏双霜搭在栏杆上的手缓缓捏紧,青白色的血管在阳光下看着格外显眼。
就是这样的血管里,有着古辛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她渴望被安抚,渴望从野兽般的状态中脱离。
昨夜的古辛被安抚以后,几乎是立刻就沉沉睡去,晏双霜守了她一夜。
但晏双霜没想到,只是离开她这么一会儿,古辛的状态重新变得危险。
她以前有这么依赖她的信息素吗?
古辛并不知道她内心的疑问,她似乎很疑惑面前的人为什么明明看见了她,却只站在原地,并不过来。
不过没关系,她不过来,古辛就过去。
古辛一步步走向晏双霜,她脸上的冷漠逐渐剥离,露出一种小孩子一般的天真,等到了晏双霜面前,她有点委屈,又有点高兴地张口小声地问:“你去哪儿了。”
这一刻晏双霜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第一次帮古辛度过易感期的时候。
她只是去厨房切了个水果,古辛本来在午睡,当发现怀里没人的时候,她急忙摇摇晃晃地走出来,到处找她。
等看见晏双霜的时候,她就会瘪着嘴,委委屈屈地说:“你刚刚去哪里了,怎么没看见你。”
若是诚心逗她,说自己出去了,不管她了,倒是不会把古辛逗哭,反而会被一只无尾熊挂上,任性又霸道地说:“我也要去,不可以再离开我。”
若是哄她之后不会了,她会黏黏糊糊地撒娇求吻和……。
有时候晏双霜会觉得,造物主真是神奇。
Omega有情热期,Alpha有易感期。
两者听起来不同,实际也不是一回事,但总有共通的部分。
比如某些方面的欲望。
晏双霜看着已经比自己高半个头的成年人,她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摸上了她的头,说:“知道我是谁吗?”
古辛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说:“知道。”
“喊我。”
“双霜姐姐。”
一些不堪入目的画面骤然驶过脑海,晏双霜脸上带了些薄红,咬牙切齿:“你现在脑子里只有这些了吗!”
换来的是古辛的无辜歪头。
晏双霜毫不客气地捏了一把她的脸,说:“跟我过来。”
古辛百依百顺地跟着走,像是某种被驯服的大型猛兽。
走到一半,晏双霜突然站定,回过头瞥了她一眼:“自己把味道收好,扰民了。”
回答她的,是古辛一脸的茫然。
——信息量超载了。
理解易感期的Alpha会变得幼稚、粘人、听不懂人话,但现在这样会不会太过离谱了!
晏双霜怀疑现在问她一加一等于几,古辛都会毫不犹豫地说不知道,听不懂。
放弃了跟弱智沟通,晏双霜抬手就把人扯进门里,还顺带将门反锁。
二楼的这间屋子是储物间改出来的,临时放了张行军床,狭小得可怜,两个人进来都显局促。
但几乎是看到床的瞬间,古辛的眼睛亮了起来。
晏双霜秒懂,抬手一指头戳在了她的脑门上:“想什么呢。”
古辛被戳了也不生气,她举起双手,做出一个要抱抱的姿态:“痛痛,贴贴。”
晏双霜双手环臂,站在原地看她。
古辛举了一会儿后,发现晏双霜并没有过来的意思,她选择自力更生,相当主动地走过去,想环抱住晏双霜。
但晏双霜后退两步,避开了她的怀抱。
古辛这下知道了,是拒绝的意思。
她放下手,指尖点在自己的下巴上,这是她思索时的惯常动作。
没一会儿,古辛眼睛咕噜噜转了两下,这下换成信息素慢慢慢慢地往前挪。
晏双霜有些好笑:“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不傻。”古辛秒答。
弱智状态的人没资格说这句话。
晏双霜嗯嗯着敷衍,终于施舍着释放了一点点自己的信息素。
青柠味出现的瞬间,金露花立即热烈地缠绕了上来。
它渴望着和青柠进行更深入的交流,就像昨天晚上一样,使劲缠绕着,深入着,带青柠去往更深的地方,好好安抚这头暴躁的野兽。
但今天和昨晚有些不同,无论金露花怎么骚资弄首,青柠味就是慢吞吞的,完全不到金露花想要的地方去。
金露花有些急了,贴着青柠往前,想继续纠缠,带着青柠走。可青柠像是躲避球大师玩上了瘾,左躲右闪,就是不肯按照金露花想要的来。
一来二去,古辛终于发现了自己被戏耍的事实,她不明白为什么好吃的就在眼前,可就是躲得这么快,不让她吃。
明明本人就在原地,可她不仅本人抱不到,连信息素也吃不到。
好渴,好痛,好难受。
有点委屈。
古辛不甚清醒的脑子想,那现在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她抬头盯着晏双霜,突然大踏步往前,站到晏双霜面前。
晏双霜原本镇定的表情随着古辛的动作发生变化,她警觉道:“你想干嘛?”
她退了一步。
古辛没有回答,她选择了继续往前。
晏双霜被迫继续后退。
“我警告你,你别乱来。”
古辛还是不答,她面无表情的步步紧逼,直到晏双霜后背抵上墙壁退无可退,她的手推上古辛的肩膀,恼火地喊:“古辛!”
听到这声呼喊,古辛终于站定,低头,定定地盯着晏双霜几秒。
就在晏双霜心里发毛的时候,她突然脸上表情一垮,瘪着嘴说:“我好难受……”
撒娇的,委屈的声音。
她把晏双霜圈到这种地步,就是不想让她逃跑。
近距离感受到古辛的气息,一瞬间,一股电流从尾椎骨一路窜到了天灵盖。
晏双霜打了个激灵,等回过神来,她的手不知不觉间已经搭上了古辛的后颈。
这是什么战术!
晏双霜立刻放开,在有限的空间里拼命远离,故作冷漠地说:“多大的人了,难受不知道自己吃药吗。”
古辛眨了眨眼,她的睫毛很长,扑扇着的时候,像两只漂亮的蝴蝶。
蝴蝶纷飞着,不小心就沾了水珠。
古辛又开始发出那种黏糊糊的声线,这次她泪光闪闪,还带了点些微的哽咽:“双霜姐姐……我真的难受……”
主人的战术变化,金露花第一个响应,它跟随着主人的语气,一步步也变得粘腻起来。
它不再试图带着青柠去,而是软趴趴的漂浮在空气里,悄然绽放它最甜腻的气味,糖丝丝的味道特别好闻,就勾引着青柠来。
晏双霜一晃神,竟被这份甜真的勾引到了,没忍住多释放了点信息素。
古辛嗅到的第一时间精神一振,发现这竟然是可行的。
她这下直接上前,双手抵着墙壁,轻嗅着能让她舒服一些的青柠味。
不知不觉,古辛的脸一点点靠近晏双霜,花香迷人得快要让晏双霜晕过去,但不断放大的睫毛让晏双霜瞬间清醒。
在古辛几乎快要吻到她的瞬间,晏双霜侧头躲了过去。
古辛的脑袋一下子埋到了晏双霜的颈侧。
然而这并没有让晏双霜好过一点。
晏双霜的喉咙滑动了一下,她克制着自己的眼神不要落到古辛的后颈,那里是古辛的腺体,也是信息素的出发的起点。
晏双霜说:“够了。”
古辛充耳不闻,本来靠近晏双霜已经很满足了,但Alpha都是一群贪得无厌的家伙,当有了第一步,古辛想,还可不可以再近一点呢?
她贴近了晏双霜,还不知死活地用脸蹭了蹭晏双霜的颈侧,用行动和语言一起告诉晏双霜:“不够。”
温热的吐息落在敏感的皮肤,晏双霜从来不知道当腺体长在自己身上时,是那么要命的东西。
晏双霜原本冷淡的语气,瞬间软了下去,她把古辛的脑袋从自己的颈侧推开,捏住她的脸颊问:“你知不知道你还欠我一句话?”
古辛睁着湿漉漉的眼睛,迷离道:“嗯?”
晏双霜清了清嗓子,色厉内荏:“求我。”
在这暧昧的距离里,古辛毫不犹豫:“求你,双霜姐姐,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