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政宗的话说出来，场面陷入了沉默，因为这相当于是一场宣战，橘政宗给出的选择等于“正面宣战”或“间接宣战”的区别而已。
理由不同，但大家长似乎已经决定要与欧美方面割裂了。
“路明非能统一卡塞尔，说明他不管是组织体系，或者是经济力量，都凌驾在加图索之上。”樱井七海说，“贸然的脱离关系走向对立面，会容易导致局面恶化，他想收复我们，说明这位新王对权力十分贪恋，何不先了解清楚他要做什么？”
“七海。”犬山贺忍不住插嘴，“你常年处理商业金融，似乎也变成了利害算计的人了，现在根本不是委曲求全的时候，而是正与邪的抉择！”
“犬山贺！”樱井七海也生气了，“昂热是你的老师，但不是我的，我们做的任何事都要为蛇岐八家考虑！卡塞尔是什么组织？你真当他们派过来的专员就是核心力量吗？你忘记十几年前他们的名声了吗？他们从来都不是什么学院，而是一个暴力机构！”
“他们盯着白王的遗产，甚至要吞并我们，而我们在这里讨论如何让他满意？”犬山贺寒声说，“即使是我旗下的歌妓，都会因为客人被抢而大打出手…樱井阁下，难道你的愤怒连歌妓都不如吗？”
“犬山阁下，注意你的言辞。”樱井七海冷着脸。
刀刃出鞘的声音。
所有人看向橘政宗，只见他拔出了一把祭祀用的礼刀，在黑色的木质地面上砍开了一道笔直的划痕。
“我有幸成为蛇岐八家的大家长，兢兢业业的操劳一生，自认没有功劳，但也有苦劳…”橘政宗缓缓说道，“如今，我以这多年的苦劳向大家提出建议，无论是什么建议，无论结果如何，在最后，都以我个人来承担所有罪责……其罪在我，而非诸位。”
家主们被震住了，呆呆的看着这个年迈的老人。
“父亲，这是我们八家之事，怎么可以由你一人承担。”源稚生难以接受，抓住了橘政宗的刀。
“这便是大家长的职责，源稚生。”橘政宗怜爱的看向他，“此事落幕后，你便要坐在我的位置上，所以不要难过，而是要去体悟，去理解，因为在未来的某个时刻，你或许也要像我这样做出觉悟才行啊。”
“我…懂了。”源稚生木讷的松开手。
“这个决定便由我来做。”橘政宗举起礼剑，“蛇岐八家虽被卡塞尔逼压臣服，但多年至今，早已并列为同僚手足，忠于混血正统……为了守护蛇岐八家的历史湮灭罪恶，匡扶卡塞尔密党，我以蛇岐八家大家长的身份，要求各家族、势力、组织血洗猛鬼众，擒捉路明非，务必在他们威胁到日本之前，完成诸项事宜。”
“嗨！”各家主垂头应答。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橘政宗缓缓放下礼刀，看向源稚生，其他家主也看着他皱眉不语，似乎对于如此失礼的行为十分在意。
像这种级别的会议，所有人都不会带着电话进来，即使有紧急必要的通讯，都会在会议前说明，并将手机展露在所有人可以看到的地方，确保没有窥听、录音等。
“十分抱歉，因为刚从神奈川回来就进行会议，所以有所懈怠。”源稚生低头认错。
铃声还在响。
“先接听吧。”橘政宗意味深长地说，“这个时候能将电话打到你的手机上，应该没有几个人。”
源稚生从衣袋里拿出手机，上面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你好，我是源稚生。”他接通电话，并按下免提。
手机那边寂静无声，似乎这通电话只是恶作剧，直到源稚生忍不住要挂断电话时，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
“源稚生，你好。”声音带着笑意，“明天下午三点，约见你们大家长的行程，麻烦安排一下。”
“路明非！”源稚生低呼。
所有人屏息以待，他们在听到路明非三个字后都屏住了呼吸，这是战斗者的本能，这里每一个人都是优秀的战士，所以也会将对手当成同级对待。
而屏住呼吸可以让对手无法从听觉上感知到这里的环境，给源稚生制造一个“独处”的空间。
“很惊讶我的电话？”另一头的路明非似乎在散步，“我借来的电话，你的号码也是他给我的，我打听到了一些很有趣的事情，迫不及待的要见你们的大家长了。”
源稚生抬起头看向橘政宗。
“路君。”橘政宗微笑着说，“明天下午3点，就在源氏重工恭候您的大驾。”
“客气了。”路明非说完，直接挂掉了电话，他握着白色的骨剑扫视周围，地上躺着一片碎尸残骸，血液染红了松木材质的地面，楚子航从屋檐上跳下来与他汇合。
……
一个小时前。
“你是说，日本混血种，是白王的后裔？”路明非缓缓说道，“而皇，是只有白王血统才会诞生的生物？”
这个消息就像有人掀开了百年的坟墓，里面价值连城的东西突然明见了日月。
“是的，这就是宿命，白王的血统里，总会出现一个皇……超出血统界限，却又比其他混血种更稳定。”风间琉璃点点头，“而这一代却出现了两个皇。”
“你所说的宿命……到底是？”
“就是我刚刚说的圣骸，圣骸其实就是白王的骸骨，祂和黑王不同，黑王是元素的极限，而白王是精神的代表，所有的皇血，都是背负白王意志的混血种！”风间琉璃语出惊人，“白王从来都没死，祂就藏在高天原里，等待宿命的到来。”
“白王，没死？”路明非仿佛听到了惊雷炸响。
这个地方选的太好了，他路明非只是想选个地方政府，然后杀鸡儆猴让其他混血种组织归附。
好样的，现在直接选了个有白王的地方，四大君主都不够档次了，现在不是帝王级的单不接。
“高天原在什么地方？”路明非站了起来，脸色凝重。
“这不是关键。”风间琉璃垂眉，“如果没人去找它，圣骸将永远沉睡在高天原，直到这个世界毁灭。”
“关键的是圣骸不仅是白王，还是混血种通向神的钥匙。”风间琉璃眼神阴郁，“王将操控猛鬼众与蛇岐八家对立的原因，就是为了圣骸，他想复活白王……或者成为白王！”
“所以这才是你想杀他的原因？”路明非看着他。
风间琉璃摇摇头，诚恳的看着路明非，这一刻，路明非居然感觉眼前人不一样了，好像在许久之前就已经变化了。
“他折磨我也好，操纵我也罢，只是他取死的原因之一。”风间琉璃缓缓道来，“所谓的皇命，本身即是复活白王的工具，王将想复活白王，就必须要皇血。”
“皇血。”路明非沉吟，他懂了，这个风间琉璃……或者说弟弟为什么如此想杀死王将，即使献上自己的生命都可以。
因为他知道王将最终的目的是皇，而皇是谁？
源稚生。
这个曾经亲手杀死自己弟弟的皇，却被弟弟用生命保护着。
“我该称呼你为风间琉璃，还是源稚女。”路明非轻声说。
“叫我风间琉璃吧，源稚女已经死了。”风间琉璃呵呵笑道。
“那风间琉璃要杀王将的理由是什么呢？”路明非意味深长地说，“风间琉璃和皇可没有关系。”
“我也是皇啊，堕落的皇。”风间琉璃轻轻笑道，“即使是深井下的鬼，也想要自由啊……我想站在阳光底下罢了。”
“鬼在阳光下是会死的。”路明非说。
风间琉璃朝路明非保持着微笑，没有说话，但路明非却听懂了。
他并不知道这个男人说了多少句真话，多少句假话，但路明非不在意，因为风间琉璃这一刻的微笑打动了他。路明非杀死过无数的鬼，有无恶不作、死不悔改的，也有最后一个自我忏悔、幡然醒悟的……还有赴死的。
那个鬼在唤醒记忆后，主动走向了太阳，身体在阳光中爆燃熊熊火焰……在彻底消失之前，那只鬼回头看着他，露出只剩逐渐化作齑粉的微笑。
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