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位1200。”

“已经脱离阳光深海区了，现在进入黄昏区。”卡莲露操控着压力仪，并时刻关注水位下降情况。

凯撒和楚子航靠坐在深潜器的东方方向，一人负责间断性为机器提供冲击动力，以避免轨道偏离，另一人翻看着深海日志，不断的根据探测镜的内容对水质和出现的生物进行对比判断，确认现在水域的安全情况以及生物类别。

只有乔沐风在安静的控制着具体方向，这项工作是不用说话的，所以完美的让乔沐风担任了。

凯撒叼着雪茄，翻看着日志目录，一边看向探测镜，眉头不由自主的皱紧。

“发现什么了？”楚子航细心的观察到这一幕。

“没什么。”凯撒摇摇头，“就是觉得有点闷热，这台深潜器忘记装空调了嘛？”

这话说的让楚子航都无语了，不远处的卡莲露翻白眼，“我的凯撒会长，这是什么地方，深海呀，外面的气温都能低的结冰了，闷热其实很好解决，打开置换系统就好啦！”

她扫视操控台上的操控键，“这台深潜器加装了压力置换，可以通过水冷的方式降低气温。”

“那为什么不打开？”凯撒眨眼，神情疑惑。

“那得先请您将雪茄灭了，因为空气有尼古丁，可能会导致置换其的损坏，深海下一点可能性都不允许的。”卡莲露擦了擦汗，“我们也热啊，但是您要抽烟，我们只能陪着你在这里挨热吸二手烟了。”

凯撒的视线转移到雪茄上，然后干脆利落的掐灭，面无表情地说：“其实我早就应该发现的，可能是这段时间比较忙没有注意这种基本礼节，我道歉……不过你应该早点提醒我。”

“您听听。”卡莲露操起京片子口音，“您这种大人物，我们怎么敢说三道四啊，您要抽烟就抽烟，想出去逛逛都行，您要我们两个下来陪你送死就下来了，我敢说什么。”

双手握着方向纠正把手的乔沐风扭过头，小心翼翼的表示赞同。

楚子航面露惊异，他有点不敢相信，这张精致的外国洋妞的脸，居然能说出这么纯正的京片口音。

“下次我会注意的，尽可能先征求你们的意见。”凯撒沉默了。

他有点不适应这个女孩的说话方式，有点超脱维度的对话了，这种对话场景他活到今天还没遇到过，就好像在跟一个不要脸的滚刀肉说话，而且嘴上的话还贼多。

“那可太谢谢你啦。”卡莲露打开空气置换器的开关，深潜器的上方想起了低频的震声，空气在短短几秒后清凉了起来。

凯撒活络筋骨，继续投入自己的工作中，他是根据深度来翻看的日志的，现在属于黄昏后区，这个深度基本见到的光基本只有微弱的反射光线，除此之外就是深潜器自带的探照灯。灯光撕裂深海的黑暗，反射在那些静止的鱼类身上。

“这是……”凯撒认真的看向探测镜，小声自语。

深潜器的周围漂游着许多银白色的海带，他们跟随着深潜器下潜的暗流同步游行，探照灯反射的光在它们身上映照出冷冷的蓝光。

“这是吞噬鳗。”楚子航突然说。

这群深海生物离深潜器足够近了，几乎贴着深潜器的表面，楚子航透过狭小的镜缝都能看清它们的样貌，这群长着满嘴利齿，狰狞头颅海带身躯的鱼类，是某种深海的捕食者，它们体长就有近乎两米，那些蓝光不是探照灯反射的光……是它们头颅自带的发光源。

“吞噬鳗？”凯撒一愣，将日志往后翻了两页，惊奇地说，“不对啊，这里怎么会有吞噬鳗？卡莲露，现在水位深度是多少？”

“1250米。”卡莲露一直盯着水位表。

“我对海洋生物不太了解，谁知道海洋生物与水位有什么关系嘛？”凯撒说。

“温度、觅食幻境、水压相关。”楚子航回答，“大多海洋生物的身体结构注定了它只能活跃在某个区间，比如带鱼，生活在100米左右的水位深度，一旦被捕捞上岸短时间就会暴毙，原因就是因为它的身体无法承受低压环境。”

“那如果1500至2000米生活区间的海洋生物，出现在1000米到1200米的区间呢？”凯撒又问。

“部分海洋生物的生存偏差会有50米左右的变化，不可能会出现500米的偏差距，除非它们长时间的改变自己生存环境，通过日积月累的适应性……”楚子航愣住，“你是说，吞噬鳗？”

他只知道这种鱼类叫吞噬鳗，这归功于他小时候经常看课外书的原因，但对于吞噬鳗生活在什么区域他并不清楚。

“对的，吞噬鳗。”凯撒展示手里的日志，“它是一种生活在1500至2000米海域区间的生物，但现在它们成群结对的出现在这里，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这种生物应该是独居型生物……”

除了乔沐风，其他人都扭头看向了窗缝外，深海的黑幕里，仿佛点亮了密密麻麻的星辰，蓝色的光点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它们群居在这个地方，而且生活区域集体往上升了500的区间？”卡莲露目瞪口呆，“会不会日志写错了？或者说……”她看向水位表，不太想承认是水位表坏了。

“水位表不会坏，日志也不会写错。”凯撒凝重地说，“是这群鱼类错了，如果说我们地正下方就是那位君主骸骨的存放地，那会不会是因为圣骸的原因，导致所有的鱼类都往上改变了生活区域，就像印度无人区的森林，当某个区域出现虎王的时候，其余的动物都会本能的改变自己的生活范围，即使要付出大量死伤。”

“但我在想会不会是另一个原因。”卡莲露视线从水位表转移到压力表上，上面的红色浮针指向了某个数字。

“什么原因？”凯撒愣住。

“我也想问一个问题，什么样的力量，能改变整片大海的压强？”卡莲露目光呆滞。

“改变正片大海的压强？”凯撒笑了，“你在说什么笑话，现在唯一能影响大海的东西只有月……亮。”他突然站起来，认真地说，“你是说压强变化了？”

“是啊。”卡莲露苦笑，“现在水位接近1300米，但压强表显示的数值是328mmhg，大概是33mpa，这几乎接近原来2000米以上的深海压强，可是我们现在只是1200米！”

“具体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们本来生活在地球上，但一觉醒来发现我们来到了木星，全世界的重量都翻了个倍。”

凯撒赶紧看向探测镜，神色凝重，他仔细的翻看具体目录，然后接通了地面通讯器，请求信号通过深潜器顶部的钢索连接到了千米外的陆地。

“我是陈山，凯撒？听得到吗？”通讯设备发出带电流的声音。

“听得到！”凯撒连忙说，“能根据铁索下放的长度判断我们现在的深度吗？”

“可以的，请给我2分钟的时间。”

两分钟很快过去，通讯器再度传来陈山的声音。

“凯撒，现在铁索已经下放了1422米。”陈山大声说，“根据偏移误差计算，你们现在的下潜深度大概在1300左右。”

“好的，谢谢。”

“我想能问一下么？”陈山压低了声音，“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深潜器出现故障了？”

“没有，我只是想确定一下对标信息。”凯撒说完就中断了通讯器。

他回头看向各位，表情凝重。

“各位，可以确定了，我们的深度没有变化，但周围的环境变化了，这无疑是圣骸的能力，它改变了这片海洋的存在逻辑！”凯撒低声说。

“我们既然是要去某个君王的老巢里，就肯定会遇到许多稀奇古怪的事情啦。”卡莲露深吸一口气，“所以这个心里准备还是有的，接下来修正一下压力对照关系，就可以继续工作了。”

凯撒侧目而视，“你以为我紧张的是这个原因？”

“那不然呢？”卡莲露怔住。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们能不能到达高天原。”楚子航插入话题，“我们这台深潜器最大的下潜记录是10000米，但这个深度是按常规压强环境计算的，如今压强环境翻倍上升，那就说明我们可能在5000米的时候，就会遇到这台设备的极限。”

“可能会更糟。”凯撒说，“这台机器在当初完成10000米记录的时候，体表破损，内部压力仪器几乎都失效了，虽然现在经过了装备部的改良，但依旧无法突破当初的记录。”

“我们下潜的目的地是8000米。”卡莲露脸都绿了。

角落的乔沐风浑身颤抖了起来，惊恐的看着对话的三个人。

“要……要不，我们，上上去？”乔沐风瑟瑟发抖。

“现在才1300多米，还能再往下探。”卡莲露说，“假如日本分部它们以前的探测器下放的深度是根据压强来计算的呢？实际只有4000米，但它们的压强探测到以为是8000米也有可能，不然这样的压强，什么设备可以下放到8000米？”

“可以继续下潜到4500米后，再根据具体情况判断是否回程。”楚子航加入了话题，“因为还有一种可能，这种现象只是局部区间出现，或许再4000米下海底压强会恢复原状。”

乔沐风脸色一白。

“或许在5000米后恢复也有可能。”卡莲露点点头，认同楚子航发表的意见，并根据这个猜想作了更进一步的探讨。

乔沐风脸色惨白，“我们就到4000米看一下就好了，5000米会不会太危险？”

“不用当心，现在已经下潜到2300米了，这不还没遇到什么问题么。”卡莲露话风一变，“注意你的方向舵！别偏离了！”

“各位同僚，我不得不打断你们愉快的猜想。”凯撒突然说，“现在可能不是我们考虑是否要上浮的时候了，你们看看窗外。”

凯撒死死盯着探测镜的画面，这个时候他也抬头看向了深潜器周围的窗缝，因为那个突然出现的“家伙”，已经离得足够近了。其他人也看向窗缝外，一个巨大的幽影在探测灯的余光下飞速靠近，像铺天盖地的乌云，他们甚至能看到微光里锋利的轮廓。

“关掉所有的灯！”凯撒怒吼，“声音！所有设备静音！”

卡莲露汗毛倒竖，她在看到那个巨影之前就迅速行动起来，比当时演练的速度还要快三倍的关掉了所有光源与引擎。

整个深潜器瞬间静止，世界陷入永久的黑暗。

但所有人都清楚那个巨大的家伙在靠近，以刚刚看到的速度，那个生物一定会撞过来。

“做好撞击准备，所有人固定好自己的身形！”凯撒接连怒吼，死死的抓住了上方的把手。

其他人也做好了对撞冲击的准备，乔沐风死死的抱着方向舵后的粗柱，表情就快哭出来了。

黑暗里顿时身下寂静和呼吸声，凯撒看不到人，只能大概的盯着具体方向，窗缝外的蓝色光点也消失了……在那个巨大的东西出现后，那群吞噬鳗就整齐的消失在这片海域中。

良久……

没有撞击？

“卡莲露，能看到仪表吗？现在还在下潜么？”凯撒压低声音。

“看不到，但深潜器现在的重量还没到起浮位，应该是下潜状态的。”卡莲露同样压低了声音。

“看来那个生物改变了方向，没有撞上来。”凯撒吐一口气，“这么巨大的体型，居然能在那种速度下进行急转弯吗？”

刚刚他看到画面，根据他的经验判断，那个巨大的生物起码是以每秒五六十米的速度在冲刺的，这样的速度不亚于高铁了，居然能在这个速度下转弯，说明那个巨大的东西不仅速度快，力量还足够大。

“太……太好了。”黑暗里响起颤抖后的长叹，光听声音，就能听出来乔沐风此刻的心理情况。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卡莲露松开了把手，准备重新打开引擎。

众人都以为危机就这么过去了，直到凯撒听到了什么之前。

“抓紧！”凯撒怒吼，他瞪大双眼，一双黄金瞳在黑暗里骤然亮起。

言灵·镰鼬！

开！

透明的镰鼬穿梭在这片海域，无数杂音疯狂的涌入凯撒的耳膜内，同时还有那巨大的身影，以及……

“嘭！”巨大的撞击声。

整个深潜器剧烈的震动，还有强烈的翻转，所有人被瞬间袭来的离心力死死的定在原地，晕眩感成了最良好的体验。乔沐风死死的抱着铁柱，因为惯力的原因，他的头被铁柱凸出的部位顶的生疼。

这就像世界突然翻转了过来，人力在这种生物面前，实在是微不足道。

忽然间，另一股巨大的力量作用在深潜器中，所有人只感觉到世界一震，然后翻转停止了。

卡莲露缓缓抬起头，她看向窗缝外，不知道哪里来的光在海洋里亮起，一只巨大的触手横在深潜器表面，巨大的吸盘裸露在窗缝外。这时候它们才明白那个巨大的生物原来是章鱼，巨大的章鱼，但这不是关键……关键的是，这只章鱼似乎已经死了。

触手上全是狰狞的咬痕，白色的肉质反转，血液缠绕在触手上，那个巨大的吸盘并没有吸住这个深潜器，只是耷拉在上面。

“抓紧，还没结束！”凯撒再喊。

凯撒透过镰鼬，早就知道这个巨型生物的生死，他听到了另一个生物的存在。

卡莲露也看清楚了，楚子航的额头都冒出了冷汗。

巨大的鳞片从窗缝外经过，长达十几秒的时间，他们能看到的只有快速游动的巨大鳞片，随后他们才看请那个生物……原来海底突然出现的光，就是这个猎食者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