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上任都要去所分管的部门调研,韩渝虽然对刑侦支队和水上消防支队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但按惯例一样要去。
第一站是刑侦支队。
离的很近,就在分局机关二楼。
十几年前,当时的南通港公安局刑侦科只有四个人。
十几年过去了,现在的长航分局刑侦支队依然只有四个民警,甚至不如区县公安局的一个刑警中队。
如果非要说变化,变化还是有的。
比如办公办案环境比当年好了,那会儿只有一间办公室,现在有两间办公室、一间会议室兼接待室,一间羁押室,一间审讯室和一间值班宿舍,占了小半层楼。
又比如当年真只有四个人,而现在除了包括支队长、副支队长在内的四个民警之外,还有四个协警,甚至装备了一辆警车。
看着支队长蒋有为捧着稿子汇报工作,以及副支队长柳贵祥和刑警王爱德、陈明憋着笑的样子,韩渝不由想起当年孤身一人代表沿江派出所来南通港公安局刑侦科联合侦办倒汇套汇案的情景,感觉一切是那么地不真实。
“会长,不,韩局,刑事案件侦办的情况基本就是这些,还是那句话,只要有条件侦破的我们都侦破了,实在破不了的我们也没办法。”
“主要是盗窃案?”
“嗯,暂时没破获的四十几起失窃案,主要集中在几个码头堆场。”蒋有为放下汇报材料,感慨地说:“我们总结发现在技防上投不投入是完全不一样的,只要是装了监控的码头、堆场发案率都比较低,就算发生失窃案件也比较容易破获。”
“治安支队是一套班子几块牌子,既是治安支队也是国保支队和内保支队。你们有没有跟治安支队聊聊,请他们让有条件装监控的场所把监控都装上,这跟消防安全一样,一切要防患于未然。”
“韩局,我们倒是想跟他们说,可这种事让我们怎么开口?”
“是啊韩局,我们要是去他们说,他们肯定会笑话我们没本事破案,只会调看监控。”
“回头我跟他们说,我先跟李局沟通下。”
“谢谢韩局,有你在我们就有主心骨了!”
协警没参加座谈会,这里都不是外人。
韩渝见蒋有为居然恭维起自己,半开玩笑地问:“蒋支,你没怪我抢了你的位置吧?”
论提副处,蒋有为完全有资格。
事实上前段时间传言分局领导班子要调整,蒋有为真想过能不能借此机会做上分管刑侦的副局长。结果上级空降来了个李荣光,南通派出所长丁曙光也提拔了,他这个刑侦支队长却原地踏步。
他从来没有过怪罪咸鱼的意思,毕竟把咸鱼调回来是上级早安排好的,况且以咸鱼的资历和资源,如果不是因为年龄的关系,别说调回来担任副局长,就是做局长都有资格。
蒋有为没想到咸鱼会在调研的座谈会上开这个玩笑,猛然意识到咸鱼依然是咸鱼,并没有因为提副处变成了韩局,连忙笑道:“韩局,你这玩笑可开大了,我怎么可能会那么想!”
“你没这么想,但我会这么想,毕竟论年纪你比我大,论刑侦经验你比我丰富。如果论资排辈,这个分管刑侦的副局长非你莫属。可上级赶鸭子上架,非让我分管刑侦。”
“你破的案子也不少,两次水上严打,你抓的犯罪嫌疑人比我们多!”
“我破的那些案子都没什么难度,案情都不是很复杂。”
韩渝放下茶杯,话锋一转:“四位,这儿是刑侦支队,你们都是刑警,是我们分局打击刑事犯罪的主力!案情不是很复杂,比较容易破坏的小案,几个派出所能破的都破获了,移交到你们这儿的都是疑难案件,可以说这里相当于专家门诊,我们必须体现出专治疑难杂症的专家风范!”
柳贵祥苦笑道:“韩局,你也太瞧得起我们了,我们有几把刷子,别人可能不知道,你最清楚啊。”
“是啊韩局,我们的水平其实跟派出所差不多,只是分工不同。”王爱德忍不住附和道。
陈明是支队最年轻的侦查员,参加工作不到三年,不敢轻易开口,坐在边上一脸尴尬。
长航公安直至今日都是港航企业的“内保”。
专业技能尤其刑侦水平,远无法与地方公安的刑侦部门相提并论。
韩渝很清楚这一点,很认真很诚恳地说:“既然我们知道自己存在不足,就要加强学习把短板补上。像地方公安那样引进刑技人员,设立技术大队,对我们来说不太现实,但我们可以通过各种方式提高侦查水平。”
“怎么提高?”蒋支好奇地问。
“论刑侦,市局刑警支队最专业。我们要虚心向地方同行学习。支队总共四个刑警,本职工作又不能耽误,去市局刑警支队交流挂职、跟班学习很难实现,但我们离他们不远,完全可以利用业余时间拜师学艺。”
韩渝顿了顿,接着道:“我们可以请市局的刑警来给我们当老师,甚至可以聘请刑侦经验丰富的退休老刑警发挥余热,请老同志传帮带。同时,我们要加强与水上分局办案民警以及港区分局刑警大队同行的交流。
现在办案跟以前不一样,现在对证据的要求非常高。考虑到我们没有技术民警,我们还要加强与港区分局刑警大队技术中队乃至市局刑警支队技术大队的合作。
今年春节前我在市局刑警支队听了一堂刑事技术方面的课,受益匪浅。比如辖区再发生盗窃案,只要有条件勘查现场的就请人家来帮我们勘查。只要我们不嫌麻烦,就有可能采集到嫌疑人作案时留下的指纹、掌印、足迹乃至DNA生物物证。
这些物证现在可能用不上,不等于将来也用不上。很多案件现在破不了,不等于将来也破不了。
给我们讲课的刑事技术专家说将来肯定要建前科人员指纹库甚至DNA数据库,到时候把现在看似没什么用的证据输入进去一查就能查出来是谁干的,所以我们要立足现有条件,把工作做实做细!”
蒋有为猛然想起春节前抓获“江洋大盗”时,是有一个在南通公安系统很有名的人给韩渝讲过课,韩渝甚至用人家讲的DNA比对技术唬过那个“江洋大盗”,下意识问:“韩打击?”
“就是他,人家专攻刑事技术。”
“请‘韩打击’来做我们的老师?”
“人家在首都,别说平时不怎么回来,就算回来我们也请不起他那样的专家,我是说他讲的那些话非常有道理。至于我们要拜谁为师,就像刚才说的,我们结合实际。”
蒋有为沉吟道:“市局重案大队有两个老同志破案很厉害,港区分局刑警大队也有一个老同事破案有一套。南通只要发生重大刑事案件,韦支都要请他们参与侦办。”
“那就请这三位老前辈做我们的师父。”
“人家愿意来吗?”
“我回头去向齐局请示,齐局肯定会同意的。到时候我去跟韦支说,大不了三顾茅庐,拿出点诚意,请人家出山。”
请人家来做师父,遇到疑难案件人家也肯定会帮着把把脉。
再想到只要是在南通,还真没有南通水师提督请不到的人,蒋有为不禁笑道:“太好了,韩局,这事也就你能办成。”
“都是自己人,就别再恭维我了,我会不好意思的。”韩渝想到蒋科,犹豫了一下问:“蒋支,十几年前海员俱乐部外发生的那起命案有没有下文?如果没记错,你当年也参与过侦办。”
“韩局,你怎么会想起问这个案子。”
“怎么了?”
“这起命案只是与海员俱乐部有点联系,事实上不是发生在我们分局辖区,而且案子的管辖权在市局,我们那会儿只是被抽调去参与侦办,跟我们的关系不是很大。”
“我们的老局长因为这个案子退居二线,我们共同的长辈蒋科也因为这个案子受到牵连,这个案子怎么就跟我们没关系?”
蒋有为被问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柳贵祥也是当事人之一,沉默了片刻抬头道:“韩局,那起命案时间过去太久,就算想查也没法儿查了,市局那边早就没人再提。”
“不提了?”韩渝愣了愣,追问道:“这是命案啊,不是说命案不破,专案不撤吗?”
“据说……据说可能涉及到当时的市领导,这些年没人敢提。”
“就跟没发生过?”
“差不多。”
市局都破不了,靠长航分局刑侦支队这四个不是很专业的刑警更破不了。
市局现在都没人再提了,你凭什么提?毕竟案子是人家的。
韩渝暗叹气正不知道说点什么好,不想看着他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蒋有为连忙岔开话题:“韩局,你刚才说今天这里都是自己人,我想跟你说句心里话。”
“说。”
“接下来不是要调整中层干部么,你是我们的分管领导,能不能多关心关心我们支队。”
“说具体点。”
“贵祥这个副支队已经做了七八年,我一时半会儿又不可能退休,他不可能总做副支队长吧。”
柳贵祥没想到顶头上司会提这个,急忙道:“蒋支……”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韩局又不是外人。”
刑侦支队说起来很牛,可在分局没什么地位。
不为部下考虑的领导不是好领导,蒋有为不想错过这个机会,直言不讳地说:“韩局,分局的情况你最清楚。别的不说,就说张平。他参加工作不比贵祥早,调到我们分局之前只是乘警,可人家早就提正科了,贵祥到现在还是副科。”
刑侦支队就是以前的刑侦科,只设一个副支队长,一直没设教导员,直接导致柳贵祥这个当年第二年轻的副支队,干了这么多年依然是副支队长。
不能光顾着给刑侦支队提要求,也要拿出点实实在在的东西激励刑警。
韩渝权衡了一番,意味深长地说:“如果只要是刑事案件都归口到刑侦支队侦办,别说现在四个人,就是再增加四个侦查员都忙不过来,所以地方公安也好,我们长航公安也罢,都在加强基层派出所的力量。贵祥,你愿不愿意去派出所工作?”
“韩局,我……我要是调到派出所,支队这边更忙不过来!”
“你要是愿意调到派出所工作,到时候肯定要调个年轻的同志过来。”
韩渝话音刚落,蒋有为就瞪了柳贵祥一眼:“机会难得,别不识好歹。”
调过年轻的同志过来是关键词,王爱德愣了愣,半开玩笑地说:“柳支,你不调走我怎么进步?我不进步,小陈更进步不了。”
“不走都不行?”
“不走就把你哄走!”
看得出开,刑侦支队很团结。
韩渝忍不住笑道:“那就这么定了,不过担任教导员的可能性比较大,想一步到位担任所长比较困难,再就是可能要去启东乃至东启派出所工作,离家比较远,你要有这两方面的思想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