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去江上巡逻到晚上八点,总共就遇到了十九条船。
不过这十九条内河货船中有一条严重超载,一条是什么手续都没有的“三无船”,还有一条船上的船员适任证书与所从事的岗位不符。
老吴和杜鹃总算开张了,现场处罚了两条船,责令其中一条去牛棚港卸载,对于那条什么手续都没有的三无船是直接查扣。
杜鹃整理好询问笔录和处罚手续存根,已是深夜十点半。
小鱼晚上没回白龙港,玉珍驱车从厂里赶过来跟他团聚。见杜鹃无精打采,小鱼好奇地问:“小杜,是不是收获不大不高兴啊?”
玉珍刚听说杜鹃下午去江上巡逻执法了,也知道他们下午收获不大,不禁笑道:“没罚到多少款很正常,不能跟向柠姐比,要知道韩渝哥当年去江上搞罚款,第一次只罚了人家五块钱。再说罚款只是手段,维护水上交通安全才是目的。”
“鱼支,嫂子,你们别误会,我不是因为没罚到多少钱不高兴,我也没有不高兴,只是……只是突然调到这儿有点不习惯。”
“这儿是有点冷清,你跟我们不一样,你是城里人,让你来这么偏僻的地方工作是有点委屈。”
玉珍话音刚落,小鱼就不服气地说:“我们这儿是不怎么热闹,但越偏僻的地方越容易出成绩。小杜,既来之则安之,静下心来踏踏实实干,好好干出点成绩让你们的领导同事看看!”
“谢谢鱼支,你们聊,我先回宿舍了。”
“我们也回宿舍,晚安。”
“好的,晚安,明天见。”
崇明海事北支海巡大队的办公室在一楼,宿舍也安排在一楼。
小鱼喜欢住楼房,把自个儿的宿舍安排在二楼,小两口洗完漱拉上窗帘,打开从家里搬来的电视,爬上床依偎在一起看。
玉珍对住在楼下的杜鹃很好奇,靠在小鱼肩上低声问:“小杜也是上海交大毕业的?”
“她不是,她男朋友跟咸鱼干一样在上海交大念研究生,她是上海航运学院毕业,她上的那些学校好像改名了,现在叫上海海事大学,上海交大是跟北大一样的名牌大学,上海交大毕业的大学生才不会跑这儿来做海事呢!”
“能考上大学就很厉害,我们连大学都没上过。”
“能不能说点别的,我没上大学是小时候家里穷,没那个条件。”
小鱼最不喜欢聊上学这个话题,因为他都没真正上过几天学,立马话锋一转:“仔细想想这小娘是够倒霉的,上海海事局跟南通海事局不一样,上海海事局既管海也管长江,还要管黄浦江。宝山海事、吴淞海事、黄普海事,一个比一个牛,崇明海事可能是上海海事局最不重要的一个单位。
说出来你可能会笑,她们北支海巡大队其实跟我们分局的水上巡警支队一样,是一个不存在的单位,以前都不怎么管北支的。所以说北支海巡大队又是崇明海事最不重要的一个大队。”
玉珍好奇地问:“以前不怎么管,现在怎么想起管了,还安排人过来?”
“上上个月,有条船在北支沉了,死了两个人。这两年又有好多小海轮进入长江,有些小海轮手续不全,船况也不行,不敢走主航道,就从北支进出长江。咸鱼干还专门向上级反应过这个问题,上级很重视。总之,北支水域是他们的辖区,他们不能再不管。”
“咸鱼哥什么时候回来过年?”
“后天回来,不过他不会在家过年。”
玉珍不解地问:“不在家过年,他去哪儿过年?”
小鱼微笑着解释道:“他的工作关系从海事局调回了我们分局,局里不但按在职干部的标准给他发工资和奖金,还按上级要求让他进入分局党委班子,现在是我们分局的党委委员。”
“他不是没行政职务了吗?”
“党委委员是党内职务,又不是行政职务。”
小鱼笑了笑,接着道:“他说不能光拿钱不做事,正好齐局、政委和李局过几天要去武汉开会,开完会齐局和李局打算留在武汉陪家里人过年,咸鱼赶回局里参加值班。”
玉珍嘀咕道:“春节值班?”
“他说每年过年都要走亲戚,不是去他家吃饭就是去你家吃饭,与其天天出去吃饭,不如在局里既能帮齐局、政委和李局值班,也能利用春节期间在局里看书自学。”
“咸鱼哥真用功。”
“不用功不行啊,组织上送他去研究生,帮他交学费,他不能连毕业证都拿不到。”小鱼想想又说道:“而且,过完春节他就要去首都开人大会,到时候又上不成学,必须要把放寒假的时间利用上。”
……
正如小鱼所说,韩渝虽然不用上班,但想一心一意上学却很难。
上级只是免掉了他的行政职务,可他依然是江苏省军区预备役海防团的团长,依然是全国人大代表。
省军区不会免掉他的团长职务,至于全国人大代表只有犯了错误或患上重病无法履职才会取消代表资格,所以预备役部队的工作必须要做,人大的会议必须参加。
旷课了十几天课,回学校上了六天学,就又跟同学们一起放寒假,收拾行李和书本搭乘启东开发区上海招商办的车回南通。
小菡菡过几天放假,岳父岳母要过几天回来。
韩渝一到家就换上警服来分局上班,还是以前的办公室,老同事们见着他还称呼韩局。
兜兜转转又回来了,感觉一切是那么地不真实。
放下东西,正暗暗感慨,齐局和董政委敲门进来了。
“齐局,政委。”
“咸鱼,你总算回来了!”
要不是眼前这位在关键时刻主动请缨代表长航公安局“出战”,自己这个局长可能会被撤职或调离,甚至连分局上上下下这个年都过不好。
齐局心存感激,紧握着韩渝的手,发自肺腑地说:“咸鱼,说了你可能觉得夸张,我、老董和光荣这段时间,真有股劫后余生之感。你不但救我们,也救了全分局。”
“没那么夸张。”
“我刚开始不知道,后来才知道你不只是跟南通消防支队的苗参谋一起发现了华清池火灾是人为纵火造成的,还根据多年的消防工作经验模拟分析出嫌疑人是怎么纵火的,给后续的案件侦破指明了方向。”
齐局深吸口气,接着道:“后来又代表专案组去文峰开会,向上级如实汇报我们分局的工作,反正是帮了我们大忙,大家伙都想请你吃饭。”
“齐局,政委,我们什么关系,至于这么客气吗?”
“至于,今晚我做东,你和向柠必须赏光,放心,我们不会让你喝酒。”
韩渝只想安安静静在办公室自学,实在不想参加饭局,干脆换了个话题:“齐局,老徐和小孙出院吗?”
“出院了,都出院了,他们过几天跟我一起去武汉参加总结表彰大会,上级正在给他们评功评奖。”
“知不知道怎么评的?”
“你回来的正好,我们也是刚打听到的。”齐局回头看了一眼董政委,咧嘴笑道:“长航公安局要给南通港企业消防队记集体三等功,交通部公安局要给老徐和小孙记个人二等功。”
“交通部公安局给他们记功?”韩渝惊问道。
“华清池火灾影响太大,部局领导不但知道,还让范局和余总去首都汇报过。”
“我们分局呢?”
“我们怎么了?”
“上级有没有给我们分局记功?”
“上级倒是想给我们评功评奖,但死了那么多人,受伤的更多,善后工作直到今天都没做完,丁局和范局说我们要考虑到地方党委政府和南通港集团的感受,现在给我们评功评奖不合适,只能给南通港企业消防队和受伤的老徐、小孙评功评奖。”
“善后工作到今天都没做完?”
“善后工作不好做啊,那些人又不是因公死亡和因公受伤的,区里和南通港在大火发生后已经花了那么多钱帮他们救治,想让区财政和南通港再出钱抚恤不现实。让他们提起民事诉讼,去告华清池的老板,可华清池的老板不但没钱还要坐牢,你说这事怎么弄。”
“华清池的老板判了?”
“没呢,不过快了。”
“那两个嫌疑人呢?”
“案子到了检察院,据说过完年开庭,纵火和投毒一样属于恶性刑事案件,法制科的小肖说按这些年的司法实践,两个嫌疑人十有八九是死刑。”
齐局一点都不同情那两个年轻的嫌疑人,坐下接着道:“南通港这次倒了大霉,劳动服务公司大楼被烧成了残垣断壁,还要出了两百万用于伤员救治,经济损失加起来超过五百万,分管后勤的陈总因为把房子租给人家开洗浴都被撤职了。”
董政委则感叹地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方国亚刚开始承受的压力最大,大到差点崩溃。后来上级在调查时发现消防支队的工作经得起推敲,在对火灾扑救过程进行复盘时发现他指挥有力、处置得当,范局和余总对他印象深刻,要借调他去总队工作。”
“他愿意去吗?”韩渝下意识问。
“他刚开始不太愿意,毕竟他从参军一直在南通工作,没怎么去过武汉,对武汉人生地不熟。上级要借调他过去也是对我们分局消防管理监督工作的一种肯定,我和齐局做他的思想工作,让他先去干一段时间,如果实在不习惯再回来,他最终答应了,等过完年就去总队报道。”
“他走了,谁主持消防支队工作?”
“老徐,老徐也是南通消防支队出来的,只是转业的比他晚。”
方国亚转业前是武警南通消防支队的大队长,老徐转业前也是武警南通消防支队的现役警官。
上次在文峰宾馆6号楼向上级汇报时,江苏省消防总队领导都帮长航分局说过话,人家之所以帮分局说话,很可能与分局消防支队的支队长、副支队长都曾是他们的兵有一定关系!
想到这些,韩渝急切地说:“齐局,政委,你们晚上用不着请我吃饭,等你们哪天有时间,应该请南通消防支队的领导出来聚聚。”
韩渝都能想到,齐局怎么可能想不到,不禁笑道:“我们已经请过了,我们请过南通消防支队的那几位,范局和余总也请过江南消防总队的领导。”
“这就好。”
“不说这些了,晚上的活动必须参加。”
盛情难却,不吃这顿饭,局长、政委肯定不会高兴。
韩渝只能答应,随即问起分局近期的工作,以便接下来好帮他俩在局里值班,在春节期间甚至要主持几天分局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