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云虎可不是顾寿文这种软骨头,三句两句一吓之后,就全部都招供了。
这种亡命之徒是有他的凶悍之处。
“文老三,你王八蛋,出卖老子,你不得好死……”
“文老三,你家三姨太早就让老子给睡了,那花白的身子……可带劲了……”
……
沙云虎这种人,什么胡言秽语不能从他嘴里说出来?
临时改造的审讯室内,沙云虎被吊在半空中,皮鞭落在他的身上,却很硬气的大骂文老三。
“很难搞,是吧?”罗耀进来,看见易学忠正在审讯,李孚也在,似乎是在观摩。
这种刑讯逼供的手段,也是一种方法。
跟沙云虎这种人,讲道理他是不听的,他脑子里就没有什么国家和民族的概念。
钱。
他只认钱。
“嗯,这家伙从进来,一直到现在,除了骂那个文老三,其余的话多一句都不说。”李孚点了点头。
“这是他们江湖人讲的所谓的义气,不过这样的义气在民族大义面前根本不算什么,只是他不明白这个道理罢了。”罗耀说道。
“秦组,这家伙熬不了多久的。”易学忠停了下来,走过来,喝了一口水,解释道。
“悠着点儿,别弄死了。”
“放心吧,我下手有分寸的。”易学忠点了点头。
“我要的周远的资料呢?”罗耀向李孚询问道,他也是刚从外面回来,第一时间听说就过来了。
“放到你书房办公桌上了。”
“哦,好,那我先上去看资料了,你们继续。”罗耀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沙云虎就负手离开了。
回到二楼书房,坐下来,翻开周远的资料,罗耀仔细的看了起来。
周远,35岁,并非湘城本地人,是一名大夫,法医只是他临时客串的工作。
一般情况下,只在有重大案子的情况下,才会由他这样的权威人士进行尸体解剖。
所以,没有人怀疑周远出具的法医鉴定报告。
正常人都不会把一个跟案子毫无关系的法医联系上,而且,湘城的法医又不是他一个,怎么就选他呢?
这里面无法关联。
不过罗耀在详细阅读卷宗之后,却发现这里面是有着必然的联系,因为这个周远精通烧伤的治疗以及对烧伤后死亡的鉴定。
也就是说,他是这方面的权威,如果要找个法医来对死者进行法医解剖的话,首选就是他。
再就是,这个周远居然是留日,也就是说,这个家伙是精通日语,并且很有可能早已经被日人策反成了间谍。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日本人在静海办东亚同文书院,招收中国籍学生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吗?
“喂,海怀兄,麻烦你一件事,是这样的……”
“好,谢谢了。”
“都是自己人,谢什么,一会儿我让秘书给你送过去。”李海怀说完就挂了电话。
罗耀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听李海怀的口气,这是想要急着出去,不过,人家也有自己的私事儿,他也不好多问。
李海怀的办事效率还是很快的,晚上吃饭之前,秘书就把史学勤在医院的看病的病历给取了送过来了。
罗耀一翻看主治大夫的签名,正是周远。
难怪史学勤会对周远产生怀疑,原来,他是在周远那里看过脸的,他显然也知道周远是给他妻儿进行解剖的法医。
他们之间一定有过对话。
一个正常人,遇到这样的事情,他不可能忍住不问的。
看来,他必须的单独跟史学勤谈一下了。
吃过晚饭后,他把史学勤请到自己楼上书房,先是给他泡了杯茶,然后才坐了下来问道:“史老板,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吗?”
“还好。”史学勤手里抱着茶杯,明显看得出来,他还是有些拘谨的。
“我知道,这一年来,你吃了很多人都不曾吃过的苦,不光是身体上的痛楚,还有内心的。”随着罗耀的话,史学勤很不自觉的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烧伤的脸颊。
“我们很想帮你给你的妻儿报仇,但是你也得相信我们,把你知道的跟我们说,这样才能加快我们对这个案子的调查,不是吗?”罗耀很认真地说道。
史学勤低着头,没有说话。
“周远是你的主治大夫吧?”
“是,我烧伤之后,被人送到医院,因为烧伤严重,当时能够有能力把我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就只有周远能做到。”史学勤低沉缓慢的声音说道。
“他救了你,是你的救命恩人?”
“我宁愿他不要救我,这样我就可以跟老婆孩子团聚了,那会有现在这样痛苦……”史学勤忽然抱头痛哭起来。
“说说你在医院遇袭的事情吧?”
“那时候我还在医院住院,有一天晚上,大概是半夜时分吧,具体时间我不清楚,我被一阵尿意憋醒,起床去撒尿,等到我从茅房回来的时候,看到我病房内一个黑影人拿着一把匕首狠狠的刺向我睡的被子……”
“被子里有人没人,看不出来吗?”
“我下来的时候,下意识的把被角给拉了一下,这是习惯性的……”史学勤解释道。
罗耀表示理解,一般夫妻睡在一起,起夜的时候,动作都很轻,而且习惯的帮对方把被子掖一下,怕对方着凉。
没有结过婚,没有生活的人是不会明白的,这足以说明史学勤夫妇俩的感情如何好了。
“那晚你们为什么分房睡?”
“我是怕吵醒她们,加上我喝了酒,一身的酒气,怕熏着她们娘俩,早知道我就不一个人睡了。”再一次提到伤心往事,史学勤懊悔不已。
“不好意思,让你想起了这些不愉快的事情,但是有些事情必须问清楚才行。”罗耀歉意一声,掏出一方干净的手帕递了过去。
“谢谢,有些话憋在心里很久了,说出来反而舒服多了。”
“那个潜入病房杀你的人可是夏远?”
“我虽然没看清他的脸,但是从背影来看,跟他十分的像,第二天我就坚持出院了,他不同意,我非要出院,他没办法答应了,还给我开了药,让我回去吃,还嘱咐我过去复诊,但我一次都没去,他开的药我也没再敢吃,全都扔了。”史学勤擦了一下眼角的泪水说道。
“后来呢?”
“后来,我就装思念妻儿成疾,我心想一个疯子他应该不会再想要来杀我了吧,于是我就开始装疯卖傻,果然,就再也没有出现医院的事情了。”史学勤道。
“你出院后,还见到过周远没有?”
“当然,我既然怀疑他,自然要暗中调查他了。”史学勤点了点头,“我就在他上下班和经常去的几个地方附近要饭,我还跟他照过面,他认得我,还给我吃的,像我这样的疯子,给钱都不会花,只能直接给吃的和穿的……”
“这么说来,你对周远的行踪十分了解了?”
“嗯,他每天除了上下班之外,应酬也不少,还有很多人给他送礼,他除了做大夫之外,还是一名法医,跟警察局,检察厅以及法院的关系都不错,吃吃喝喝是经常的事情……”
史学勤果然对周远进行了周密的调查,真是难为了,他一个生意人,怎么就想到这些的?
这世上真有人能够无师自通,他做的这一切,好多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工都未必能做到。
这史学勤虽然是个油坊主,可并非不学无术人,他念书也是念到初中毕业,然后才辍学回来继承家里的产业的。
要说他怎么就甘心,其实他也不甘心,想继续念书,可是现实不允许,只能向命运低头了。
这是个聪明的人,只是他选错了路。
“史老板,这个周远可有什么兴趣爱好,或者有什么是这个周远不常去,但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的地方?”罗耀问道。
“周远喜欢下棋,湘城有个梅花棋社,他是那里的常客,隔三岔五的就过去,据说棋艺还是蛮高的,那里不是我能进去的地方,所以里面的情况我就不知道了。”史学勤道。
“嗯,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就是他跟梅花棋社的女老板的风流韵事了,不过,我还没见过他在棋社过夜,想来也不见得是真的。”
“棋社的老板是女的?”
“是呀,这女老板故事很传奇,她原来是军阀何云的九姨太……”史学勤娓娓道来,他毕竟是湘城本地人,这些名人轶事对他来说,那是如数家珍。
“停,好了,我对他的风流逸事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你仅仅就凭借一个背影就怀疑上他吗?”罗耀继续问道。
“当然不是,我的老婆孩子是怎么死的我很清楚,可是法医鉴定的跟我知道的完全不一样,如果这个周远真的这么厉害的话,他会看不出来,所以,我敢肯定他肯定有问题。”史学勤说道。
“有道理,可是,我看过你事后做的笔录,好像不是这样说的。”罗耀问道。
“笔录是可以伪造的,长官,这您不会不知道吧?”
“这个案子上至蒋委员长,下至湘城的每一个普通老百姓都在关注,谁敢动手脚?”
“如果没有人动手脚,长官你也不会找到我了。”
罗耀为之语塞。
“我现在重新给你录一遍口供,可以吗?”罗耀问道。
史学勤呵呵一笑:“如果长官你觉得有必要,我无所谓,只当是再讲一遍故事,反正也没人信。”
“只要你说的事实,我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