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呜……
狐狸山上，夜色正浓，冷风呼啸。
巨大的偏殿里黑漆漆，一道道火红色身影，一双双暗红色眼眸，正“嗖嗖嗖”跑来跑去，围绕着巨大的水池，忙忙碌碌。
巨大的水池里没有水，而是氤氲着白雾，模糊现世与梦境的边界。
“嘤嘤嘤！”
池边的药田，种植了一颗又一颗花藤。
桃花眼便在忙忙碌碌，给每一根花藤浇上肥料，撒上药汤，让它们快速生长！
“嗷嗷嗷！”
是小花臂，穿梭在花藤之间，拎着喷壶，给花藤的花苞喷药，让它们盛开出紫色的铃铛花！
“嘤嘤嘤！”
是圈圈胡，正聚拢一根根花藤的末梢，把它们梳理成整齐的线束，再投入白雾水池，让它们垂入现世！
而这偌大的偏殿里，一只又一只狐狸，都在忙忙碌碌，种了一丛又一丛花藤，催发一片又一片铃铛花，又把一束又一束花藤的末梢，垂入现世！
“嘤嘤嘤，嗷嗷嘤嘤！”
圈圈胡一边忙，一边皱皱眉头，瞪着暗红色眼眸，看看这通往现世的巨大水池……狐狸山轻易不上夜班的！
这次突然上这么大规模的夜班，师父是遇到大事了么？
它的三角耳朵里，传来师父的声音。
“好，很好，就这样，继续。”
……
办公室里。
方小雨正兴冲冲看着直播，突然“咔嚓”一声，电脑屏幕瞬间黑掉。
“唉？这是怎么了？”
不远处的白墨，电脑屏幕仍然亮着。
弹出花鱼跃的消息。
【我保留了你的电脑，保留了服务器，保留了张远那边的控制台】
【现在九州网络的最高权限证书，就交给你】
【一切由你来判断，由你来操作】
【我们相信你】
白墨快速回复。
【谢谢】
他的手放在键盘上，立刻给张远发去了消息。
……
“唉？
“怎么突然没信号了？”
机房里，坐在电脑前的张远，看着手机，皱皱眉头。
今天好不容易落得清闲，他正忙着偷偷给女朋友打电话呢。
怎么打到一半，突然没了信号？
不远处的其他程序员们，也纷纷发现不对劲。
“总工，我们这边网咋断了？”
“谁切了我们的网？”
“卧槽，连我们北郊基地的网都能切么？”
“我还想看梦境破碎的转播呢！”
张远正要起身去问问，却见电脑桌面，弹出了消息框。
来自白墨专家！
【现在，听我说】
【你们部门的联网权限，将在一分钟后解开】
【你们部门所有人，都被禁止查看互联网上所有的文本、音频、视频信息】
【你们有十分钟时间，准备部署数据分析软件】
【十分钟后，我将发送给你们数据分析黑盒软件】
【而你们需要通过部署，让这黑盒软件能够封闭式的分析全网所有信息，最先分析今天的数据，并且在结果出现之前，不断向前追溯】
张远愣住了。
他身后的小伙伴们，有人惊讶。
“卧槽，这是有大事发生啊？”
“白墨专家直接指挥么？”
“我还没见过这种阵仗呢。”
“张总，白墨专家是信任你的，你果然是技术大牛！”
张远干笑着，内心充满惶恐。
他自家人知自家事！
仙委会认为他是大手子！
白墨专家认为他是大手子！
小弟们也认为他是大手子！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屁都不是！
这么紧急的任务，这么吓人的任务，要交到他手里？
这他真的能搞定么？
……
呼……呜……
安静的会议室里。
两个物料专家，坐在椅子上，被“啪啪”两巴掌抽醒，眼冒金星，晕晕乎乎。
便听到冷冷声音，从耳边传来。
“说，你们为什么，从不入流，突然晋升到序列八了？
“把你们的秘密，告诉我？”
两个物料专家，迷迷糊糊，看到坐在桌子上，探着身子看过来的，一道紫色人影……赫然是穿了紫色藤甲！
“啊？”
“唉？”
两人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下意识就开始颤抖，开始哆嗦。
怎么刚刚晋升，就被西州boss的天兵，发现了？
他们嗫喏着，哆嗦着，结巴着……
“额……我……”
耳边又传来兔子的声音。
“告诉他啊！
“把他也发展成你们的下线！”
两人定定心神，心理素质更硬一点的张龙，缓缓开口。
“额……我们……是……就是，分食碑上，有……”
他们面前的紫色人形，盘坐在桌子上，双手扶膝，身体前倾，如同一座山，向他们压过来，给他们投下阴影，让他们不自觉说话颤抖。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紫色藤甲内部的西卷，同样脸色苍白，嘴唇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藤甲掩盖下，颤抖的肩膀，颤抖的手臂，颤抖的手指，捏住藤甲内置的对讲按钮，轻轻出声。
“老板，第一个关键词，应该是，分食碑。”
呼……
他听到窗外的风声，窗外的喧哗声。
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他无暇他顾，继续听这物料专家的供词。
……
“唉？这是什么？”
“怎么了？”
“我的天哪？”
西州boss交易所门前，已经陷入混乱！
原来是茂密的花藤，从交易所的门里生长出来，喷涌出来，浪潮一般，蛇群一般，扑向民众，淹没民众！
“怎么回事？”
“唉？”
“这个要抵抗么？”
一条条花藤，缠住了民众的脚，绑住了民众的手，让他们来不及跑，也动不了手。
有人在茫然中，被捆在座椅上。
有人在挣扎中，摔落座椅，被捆在地上。
“唉，这个……”
“西州boss怎么了？”
“这是新的传说？”
“哎我呜呜呜……”
是花藤上一片片叶子，堵住了民众的一张张嘴。
薄薄的叶子，贴在各色各样的脸上，紧紧贴住，封死了他们的嘴，印出他们嘴唇的形状，让他们只能挣扎着，蠕动着，摇头着，发出“呜呜啊啊”的声音。
……
北郊基地。
作战指挥室里。
一台台电脑，都已经黑屏。
一台台电脑后坐的人，都愣住了。
“唉？这怎么了？”
“不对劲啊。”
“怎么电脑电源被切了？”
有人站在窗口，看到外面的广场上，看到西州boss交易所。
在那里围观的大批行政、后勤工作人员，都已经被交易所喷涌而出的一束束花藤捆住，被封住嘴，都在蠕动着、摇头着，都在挣扎！
“西州boss交易所，好像也不对劲。
“那边，又是怎么了？”
“我们要下去帮忙么？”
作战指挥室，最前方，陈书会长看到手机屏幕上，花鱼跃发来的信息，面色肃然。
他抬起头，提高音量。
“好，我们所有人，都请坐下，并且，保持沉默。
“所有人，禁止交流，禁止出声。”
仙术委员们一个个满脸茫然。
“可是，会长……”
“这，怎么回事啊……”
却见陈书会长，面容坚毅，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枪，“砰”的一声，打碎天花板的吸顶灯，巨响声中，碎片溅落满屋，落在一个个仙术委员的头顶！
“我再说一次，所有人，禁止交流，禁止出声！
“各位，不要忘了身为仙术委员的纪律！
“此时此刻，我正式宣布，在我亲口解除禁令前，所有人，禁止交流，禁止出声！
“违者，以叛逃论处！”
……
上京。
仙委总会。
会议桌旁，吴剑先、花鱼跃、陆任峰、潘多龙等人，看着大屏幕，看到一处处交易所，都突发异象，看到西州boss突然出手，捆住了所有的人，封住了所有的嘴！
他们面面相觑。
便见花鱼跃开口。
“接下来，我将和白墨专家，保持单线联系。
“直到事态解除，或者我们失败。
“在座各位，都请保持沉默，都禁止交流。
“在座各位，都请互相监督。
“在我宣布解除禁令之前，开口者，交流者，以叛逃论处！”
……
呼……
冷风灌进别墅区。
吹到天台上。
古世通和一群王侯，站在这里，吹着冷风，看到不远处，别墅区小花园里，围观交易所的业主们，都被花藤捆住身体，都被花叶捂住嘴巴。
他们愣住了。
古世通低头，看自己的手机。
却见这东西，竟然莫名其妙，强制关机了。
怎么按都打不开，好像中了病毒。
他和其他几位王侯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又一起“哈哈哈哈”大笑出声！
“反应好快啊。”
“这家伙，还是有点东西的。”
“哈哈哈哈，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把网络掐断，把所有人的嘴都捂住，把所有人的手都捆住，就能阻止污染的传播么？
“如果这个世界，从此变成一个没有网络的世界，从此变成人人闭嘴不敢说话的世界，从此变成人人缚手不能写画的世界……如果这个世界，从此刻开始，禁止了所有信息的传播，那确实，可以阻断污染。
“哈哈哈哈。”
“说得对，说得好。”
“这是个好办法啊！”
“啊哈哈哈哈哈！”
他们都大笑起来！
人类世界，怎么可能阻断信息的传播？
哪怕山林中的猿猴，也会通过动作和叫声呼喊同伴。
哪怕不识字的先民，也会通过石刻为后代留下讯息。
随着时光与岁月不断发展的语言和文字，笔墨纸砚，印刷术，互联网，多媒体，这些更是不断在加强信息传播的效率和广度。
信息的传播，对人类而言，无法禁绝！
……
“老板，第二个关键词是，兔子。”
办公室里，白墨听到西卷传来第二句信息后，察觉西卷又切断了连接。
他叹息一声。
继续双手在键盘上快速飞舞，“劈里啪啦”敲着代码，编辑信息分析软件。
“这污染，通过网络传播的话，其实露出了破绽。
“今时不同于往日，现代不同于仙朝。
“我们有网络，有计算机……”
人类世界前沿的科技，白墨多多少少，都有所涉猎。
关于网络爬虫，关于自然语言处理，关于语义分析，模式识别，逻辑关联等等……他也能懂点，也能写点。
此时劈里啪啦，敲出一行又一行代码。
旁边的狐狸徒弟，蹲在办公桌上，安安静静，毛绒绒脸上，表情和师父一样的严肃！
不远处的方小雨，也进入了沉默。
她看到了窗外楼下，看到同事们被交易所里喷涌出的花藤捆住。
她看到白墨专家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她什么也做不了，便像楼下所有那些被封住嘴的同事一样，保持沉默。
白墨的键盘，仍然在“劈里啪啦”的响，敲出一行又一行代码。
此时快速敲入关键参数……
【u‘分食碑’，u‘兔子’】
便听西卷那边，又传来了消息。
“老板，第三个关键词是，实现愿望。”
白墨心中“咯噔”一声。
既然是通过信息流的污染传播，那么能否构成污染传播的关键，必然是信息量！
换言之，可以简单理解为关键词的个数！
目前看来，这污染的传播，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三个关键词，还不能构成污染么？
那要几个关键词，才能构成污染呢？
……
“还要几个关键词，才能构成污染啊？”
藏在紫色藤甲里，西卷的脸色越发苍白。
眼睑和睫毛都在颤抖，肩膀在颤抖，手臂在颤抖，手指捏着藤甲的对讲按钮，也在颤抖。
此时竖着耳朵，听到张龙继续说。
“……如果知道了这些信息，整个人，就能变成一个容器，一个容纳污染的容器……”
西卷轻轻点头。
他又知道了一个新的关键词。
【分食碑】【兔子】【实现愿望】，之后是，【容器】。
“到这里，我被污染了么？”
他皱皱眉头，晃晃脑袋，没听到奇怪的声音，没看到奇怪的画面，身体也没有奇怪的感觉。
“哦……还没被污染啊……”
他在藤甲的里面，淡淡开口。
“老板，第四个关键词，也知道了，是容器。”
话音落下，他的耳边，立刻响起尖细的笑声。
“嘿嘿嘿嘿，哈哈哈哈！
“好好好！
“西卷先生，欢迎你成为我们的客户。
“也欢迎你的老板，成为我们的客户……嗯？”
西卷的视野中，护目镜上，画面模糊，波纹扭曲，勾勒成一只黑黢黢的兔子，正裂开三瓣嘴，得意大笑！
又猛然察觉不对，笑容僵住。
“你……你老板……为什么？
“为什么信息明明传递过去了，但他没有变成容器？”
西卷苍白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呵……因为，说出第四个关键词的时候，我没有按下对讲开关啊。
“那一句，是说给你听的。
“不是说给老板听的。”
他的脸上，笑容越发得意。
“我，西卷，拆白流仙人门徒，一生都在刀尖跳舞，最喜欢操作，只玩高难度！
“一生经历无数风浪，但从未翻车！
“你这种脏东西，也配和我玩心机？
“嘿嘿嘿嘿。
“我不知道你有多少岁，但在我面前，你还是嫩了。”
这兔子愣住片刻，脸上重新浮现笑容。
“嘿嘿，没有关系，没有关系！
“你已经是我们的客户了！
“你老板，就是你的资本！
“你可以用他，找我们交换到你想要的东西。
“只要你把第四个关键词告诉他，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唉，你也是个骄傲的人啊，只可惜碰到垃圾古仙师父，才无法在仙路上走远。
“这样吧，你把第四个关键词，告诉你老板。
“我立刻安排古往今来第一神君，做你的师父！
“以你的潜力，以你老板的价值……额……我先问问……”
这兔子两只耳朵刷的竖起来，如同天线，沟通远方。
它愣了片刻，似乎接收到消息，皱皱眉头，也颇有些震惊。
“额……你天赋不错啊。
“帝君的话，你够呛。
“但，只要把第四个关键词，告诉西州boss。
“你将来，做一个新世界的王侯，问题不大的。”
西卷笑着，端详这兔子。
“哦？
“是么？
“你……你好像不只是简单的能说会道。
“甚至，通过语言组织能力来判断，你的智商，也不算太高。
“但，你能洞察到我内心最深处的阴暗？是这样么？
“我确实很自负，很有野心。
“我也不喜欢这个废柴师父，偶尔会看不起他。
“我也想要在仙路走出更远，变成更强的仙人。
“你确确实实，洞察到了我内心最深处的渴望和秘密。
“如果和你朝夕相处，如果天天听你这番说辞，或许，我真的会在某一天动摇，把我的老板卖给你？”
兔子咧嘴笑着。
“对啊对啊，不着急答复，我们可以慢慢来。
“等哪天你想通了，再做交易不迟。
“但你也要想清楚。
“或许污染西州boss的机会，会被其他人先抢走，到那时候，你就没有交易的资本了，所以你要趁早……”
西卷打断它的话。
“不用那么麻烦。
“我其实，很崇拜我的老板。
“而今天，我有一个当英雄的机会。
“我甚至有一个，能保护老板的机会，这可真是很不容易啊。
“哈哈哈哈哈！”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制作的仙器手铳。
又心念一动，打开了紫色藤甲的头盔。
张嘴含住枪管。
“哈哈哈……”
他的笑声含混。
砰！
一声枪响，满地红白爆碎！
西卷在大笑中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