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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五十七章

逢君正当时 明月听风 5025 2024-07-31 08:37:11

安若晨道:“我是觉得奇怪,若劫财便劫财好了,为何要烧铺子,是不是想掩盖什么证据?”

安若希马上联想到安之甫的玉石货品,那也是通过不正当的手段才取出来的。

安若晨又道:“当然了,这些也只是我自己瞎琢磨的。明面上官府肯定不会这般说,毕竟还要暗查商舶司。我既是希望你帮我查事,遇着了这等事我自然也愿意与你提个醒。但这事你自己知道就好,反正只是臆测。”

安若希不说话,她也想不到这事能有什么用。

安若晨又与她问了问安府的状况,有没有继续找四妹等等。安若希一一答了。

过了一会,安若晨道她要去茅厕,让安若希等她一会。

安若晨出了雅间门便迅速往清水阁的后院去。走时她扫了一眼对街,田庆正坐在一个货摊旁与摊主说话。安若晨趁机快步走,穿过后院,从后门出去了。

出去之后撒腿狂奔,这条路当初她也这般狂奔过,她清楚记得那一天的情形与感受,那是改变她一生命运的时候。

平胡东巷。

她在这里看到了徐媒婆与解先生的密商,从此一切都改变了。

不过这次她并不是要去最里头的那间房,而是旁边那间——徐媒婆当初与解先生会面的屋子。

这是徐媒婆的旧宅,若不是那时她正巧撞见,谁也不会知道这废宅居然还用着。徐媒婆死后,这宅子被官府搜查过,后来继续荒废。安若晨需要一间安全的屋子来安置李秀儿,龙大曾经教过她,若在一个城中长期刺探,需要些隐密地点供逃亡或暂居避祸。这与她当初让陆大娘帮她租房的对策是一致的。不过这次她没能提前准备,只好碰碰运气。

走运的是,竟然可用。陆大娘来安排好了,这救下了李秀儿。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谁会料到当初徐媒婆供细作密商的屋子,会有人用来躲避细作的追杀呢。

安若晨看了看门口放着的竹筐,敲了敲门。“是我,安若晨。”

门后有脚步声,但门闩没开。

“快点,我没时间。”

门后的李秀儿透过门缝看,犹豫挣扎片刻,终将门打开。

安若晨挤身进去,迅速将门重新关上。

“是你找那个婆子来的?”

“重点是你现在还活着。”安若晨没时间与她寒暄客套,飞快地将姜氏衣铺和街坊的情况说了。李秀儿听得纵火案惨烈的结果,吓得捂住了嘴。

“衙门去找你娘问话了,你有没有告诉她什么?”

李秀儿飞快摇头:“我昨夜里跑出来,不敢回去,就来这儿了。”

“那好,现在除了凶手,没人知道你究竟是死是活,你若还想见到你娘,就必须听我的话。否则我就把你踢出去,这样你只有两个结果,一是还未走到衙门报官便被凶手杀死,二是到了衙门,太守大人会将你视为杀害十余名百姓,纵火泄愤的恶人,投狱问斩。”

李秀儿慌得六神无主,哭了起来。

安若晨握住她的肩,盯着她的眼睛:“没时间让你哭了。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现在只有我能救你。”

李秀儿用力点头,眼泪还在淌。

“你知道解先生吗?徐媒婆提过他吗?”

李秀儿摇头。

“说话!”

“未曾听过。徐媒婆从未说过还有别的什么人,我也不敢问。”

“你都告诉过她什么消息?”

“没,没什么重要的,我没害死过人,我发誓。”

“重不重要不是你说的。你好好想想,什么消息是她感兴趣的,她夸赞过你干得好,或者嘱咐你要特别留意谁?”

李秀儿努力想了想,说了几个名字。其中包括太守夫人蒙佳月。说是她给太守夫人送过料子制过衣,徐媒婆让她话话家常,试探问问太守夫人与太守大人是否和睦,又问太守夫人与哪些夫人亲近,借着招揽生意的由头,探探达官贵人女眷间的关系。又说徐媒婆交代她去几个府上送衣时,观察对方府内的布局状况,守卫安全等等。还有就是有时有些姑娘过来要制衣看料子会塞给她一些信,她再把信转交给徐媒婆。

“可曾提过招福酒楼刘老板?”

李秀儿摇头。“我只认得刘夫人,她常来制衣。但之前她也只是制衣买料子,是徐媒婆死后她才让我办事的。”李秀儿将赵佳华的交代又说了一次。

安若晨仔细问清楚了,对她道:“好,你且安心躲在这儿。除了我和昨日找你的那个婆子,你谁也不要相信。若是有人找到了你,你就说徐媒婆曾经给过你证据,你藏起来了。这般可保命。”

李秀儿吓得又哭起来。

“我会尽快解决,让你能回家。”安若晨再嘱咐几句。然后又快速奔回了清水阁。

安若希在雅间里早坐得不耐烦,见得安若晨回来,狐疑地看她:“去个茅厕要这般久?”

安若晨喝了口茶,道:“还遇着了人聊了几句。”

安若希皱眉头:“聊得颇费劲啊,气都喘了。”

安若晨笑笑不说话。

安若希越想越觉可疑:“你不会利用我做什么吧?”

安若晨冷笑反问:“你觉得自己能有何用处?”

安若希的爆脾气一下被点燃,立时沉了脸。

“行了行了,摆脸色给谁看!”安若晨也装出不高兴。甩脸结账走人。

安若希与她一道出来,瞪着她径直离开的背影,心里起了怀疑。

回到紫云楼,田庆问安若晨:“安二姑娘离开时脸色不好看,似乎有些可疑,姑娘需要我找人盯着她吗?”

“可疑是指对我忿忿有怨吗?若她和蔼亲切那才是可疑。如今发生了这许多事,城里够乱的,人手已然不够用了,我二妹那边不必理她。”

田庆没再说什么,退下去了。

安若希回到家里也是一惊,钱裴竟然来了。

安若希马上有了不好的联想。姜氏衣铺被烧,全街牵连,如果真是因为收买商舶司违律通送运货,那钱裴这关节口过来,会不会是因为那批玉石货品的事来探口风的?

安若希看不出端倪。因为钱裴一直没提那批货的事,至少当着她的面没提。反而扯了扯家常话,又夸安若希越发美貌端庄了,问安之甫给她许了人家没有。

安若希汗毛直竖,吓得身体都僵了。

好在安之甫只打哈哈说了客套话,没往她身上挂“待售贱卖”的牌子。

之后钱裴话锋一转,道:“二姑娘近来与大姑娘似乎走得颇近,往来密切?”

安若希的汗毛再次竖了起来,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说。

谭氏忙道:“说起这个,我还真是得夸夸希儿。这不是钱老爷有吩咐,要稳住安若晨那贱人,好从她那儿打探些消息出来。希儿真的是忍辱负重了。那贱人如今威风了,说话带刺,冷嘲热讽,希儿都忍了下来,这不与那贱人保持住了关系,能时常有些往来了。”

钱裴笑了起来:“那还真是委屈了二姑娘。不过夫人此话也差矣,怎地是为我。安若晨要对付的可是安家,你们探得她的消息,有所防备,那是对安家有好处。”

一句话把自己的关系撇得干净,安之甫和谭氏却不得不连声点头应是。

“那么,二姑娘这段时日与大姑娘都聊了什么?”

安若希脑子里乱糟糟的,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谭氏瞪了她一眼:“不是探得她想找短处对付咱家吗?”

安若希一咬牙,说道:“确是如此,听说官府那边会审查商舶司收受贿赂,违法乱纪之事。大姐颇是得意,觉得抓住了咱家的把柄,向我探问当初爹爹那批玉石的货是如何取出来的。我假意答应帮她探听,然后告诉她这事可没甚短处可抓。她既发我脾气,又觉得我还可用。”

钱裴点点头,又问:“说起来,大姑娘在将军身边做事,听着威风八面,实际上还不是孤立无援。龙将军就算一时受她迷惑,但终究是要打仗护国的,哪顾得她上许多。于旁人看来,她就是个靠着将军往上爬的狐媚子,自然看她不起。”

“没错,确是如此。”谭氏忙附合。

钱裴问:“依二姑娘看,大姑娘如此着急找你相叙,是否有何异常之处?”

安若希心跳得厉害,她犹豫再犹豫,摇头道:“未觉得她异常,还是那般自以为攀上高枝,趾高气扬的样子。”

她说这话时,钱裴一直看着她。安若希心虚地低下了头。

这日钱裴留下用饭。而稍晚时候,陆大娘过来替安若晨送东西,是一盒点心。她道安大姑娘说那日二姑娘好心给她送了她爱吃的,今日她也回个礼,给二姑娘回赠紫云楼厨子做的,让二姑娘尝尝。大姑娘说了,二姑娘对她好,她自然也会对二姑娘好的。

安若希听得门房的转述,看着门房手里那盒点心,真希望安若晨就站在她面前,她好将这盒点心扣她脸上去。

这是故意在害她吗!

谭氏却不这般想,谭氏抓住机会再向钱裴邀功说女儿受的委屈也算有回报。姐妹俩如今亲近了,日后想拿捏住安若晨便有机会。钱裴笑笑不语,段氏盯了安若希好一会。

安若希只觉得心乱如麻。

此时在丰安县品香楼里,谢刚的心沉到了谷底。

这里确实有个装饰满铃铛的房间,房间主人叫惜音。这惜音与田因,也就是赵佳华完全没关系。惜音到品香楼不到半年,而田因离开品香楼已有三年。两个人从来没有见过面,也互不相识。

而田因本身也并无可疑之处,她并非突然来到品香楼,而是小时就是孤女,十一岁时被卖到这里,经嬷嬷一手调|教,学琴习曲,与其他歌妓一般,从卖艺走向卖身之路。所以她不可能是南秦过来借此地掩饰身份的细作。

但谢刚还是查到了一些线索。当初赵佳华跟徐媒婆走,是被逼无奈。品香楼的嬷嬷招供,田因人美歌甜,很受欢迎。但她独独钟情一位姓赵的公子,竟与那人私定终身,那赵公子给了嬷嬷银子,让田因不必再接客,而他回去筹钱,要给田因赎身。田因很是欢喜,等着盼着。但赵公子未来,却来了一位面生的婆子。那婆子自称姓徐,出手阔绰,说是替位刘老板来的。她给了嬷嬷一大笔钱,要给田因赎身。嬷嬷因之前已答应了田因与赵公子,因此便说看田因的意思。

田因与那婆子叙话许久,未曾同意。婆子明面上与田因说会耐心等,暗地里再给了嬷嬷银子,让嬷嬷打骂田因逼她接客,又找了其他姐妹日日在田因耳边讥讽嘲笑。赵公子一直未来,那徐婆子几番游说,田因终于跟着她走了。

刘老板?谢刚已经猜到是何人。

嬷嬷也说那刘老板是做酒楼生意的。路过此地,来品香楼玩时,一眼便看中了田因,一掷千金,为搏一笑,对田因很是痴爱,来了好几回。听说有几回不是为生意路过,而是专程来的。与其他公子一般,这位刘老板欲为田因赎身,也被拒绝。没想到他未曾死心,竟找了婆子来游说。

嬷嬷道徐婆子只说是平南郡的,未说具体情况。但她私底下悄悄问过了婆子的车夫,知她来自中兰城。然后许久之后,赵公子突然出现,说是当年在半路遇劫,险些丧命,重伤养了两年,惦记着田因不知如何,就找来了。

由车夫查到行踪,这与他们一般。但让谢刚警觉的不是徐媒婆的小心翼翼,而是赵佳华既是被迫嫁给刘则,那整个事情就是个大翻转。

糟糕,他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龙大骑着他的骏马如风,立于石灵崖高台之上,看着楚青麾下的两名副将,领着两队兵士,押着那两名南秦士兵到交界处。

在他们的对面,是南秦的兵队,南秦大将端木杰立于军前。见得南秦士兵被押回,挥手让人去接。

楚青立于阵前,喝令手下放人。

两名副将将人放了,递上文书。楚青大声喝道:“受龙腾护国大将军之命,现将南秦入侵我大萧的兵士放回,断发剥袍,以示警戒。若尔等再敢来犯,定不轻饶。”

端木杰见兵队领回那两名被俘兵士,嘴上也硬了起来。“尔等休要猖狂,本将军奉我南秦皇帝之命,护我边境,巡守边防,是你们越界杀人,俘我兵士。你大萧无耻无德,来日定当战场上讨回。”

楚青听得他这话,回头看了一眼山崖高台上的龙大。龙大抬了抬手,楚青转头对端木杰大喝:“要战便来,废什么话!”

“等着瞧吧。”端木杰也转头看了看高台,拍马转身领队离开。

明艳亮眼的日光下,龙大一身铠甲闪闪生辉,跨下黑色骏马高大威武,身后“龙”字大旗迎风飘扬。端木杰走出一段再回头,隔着这距离仍觉得龙大威风得刺眼。

龙腾!龙腾!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端木杰心里有了计较,回营后先审了那两名兵士,二人说法一致。龙腾大将军自大狂妄,楚青将军急躁没甚主意。他们已按计划,若是被俘,便将假情报交代了。

端木杰很是满意,火速写了军报。禀报自己亲眼看到龙腾上阵施令。战俘入营,是杀是放,楚青不敢做主。阵前应战,楚青亦看龙腾眼色。其决策犹豫迟疑,却冲动易怒。若无龙腾亲守,石灵崖防务远不如四夏江。

端木杰将军报写完,一封送四夏江总兵营乔大将军,另一封却是送往南秦都城请辉王亲启。

安若晨坐在龙大的屋子里,对面是龙大习惯坐的位置。她在思考。今日借着给二妹送点心的事,给陆大娘传了些口讯,陆大娘去查了。而她亦有些挣扎苦恼,需要龙大指点。真可惜,将军不在。

安若晨坐那沉思良久,对着龙大的位置道:“那就这么定了啊,将军。”

安若晨去了姜氏衣铺。整条街还是杂乱狼藉,许多人在搬抬石块木料,收拾废墟。安若晨想像过惨状,但亲眼见得死气沉沉的大街,也不免痛心。

她一直走,找到了她想找的人——太守夫人蒙佳月。

蒙佳月自上午便在此处了,她领人来给街里百姓送吃食,为他们安顿住处,发放生活所需,慰问失去亲人的妇幼及老人。受难的都有哪些人家,损失情况如何,她一一记下。

忙碌了一天,丫环劝她回府休息休息,她正欲拒绝,却看见了安若晨。

“夫人。”安若晨过来施礼。看了一眼她身边的丫环。

蒙佳月认得安若晨,那还是在安若晨离开安家之前见过。之后,她只听过她的名字和事情。如今见得她这般过来招呼,蒙佳月将丫环支开了。

安若晨与她低语了几句,蒙佳月将她带回了太守府。

太守忙于此案,蒙佳月三番几次派人请他回家,他皆不肯。最后实在被催得没法,黑着脸回去,打算好好教训一番妻子,平素最是体恤民苦,怎地今日这般不懂事。

结果回了府后,却惊讶看到了安若晨。而他家夫人一脸凝重,似与安若晨已密商多时。

安若晨从太守府出来时天色已晚,她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星,背着手踩着月光慢慢走。

田庆与卢正跟在她身后。田庆撞了撞卢正的肩,小声道:“你觉不觉得,安管事颇有龙将军的架式。”

卢正看了看,不禁失笑。仔细瞧着还真有点。“她在太守大人那儿呆了这许久是做什么?”

“也许她想到了如何抓住这纵火案的凶手。”

“不是李秀儿吗?”

田庆摇摇头:“不知道。不知太守大人查了一日是否有进展。也许安管事就是来问问呢。”

卢正叹气:“看她神情凝重,似无收获啊。”

可是似无收获的安若晨晃悠晃悠地去了刘府,大晚上的求见刘则。拍门之前她让田庆藏身暗处,只带着卢正。

门打开,门房一看是她,自然不让进。

安若晨不急不恼,淡淡说道:“去与你们老爷说,要么现在马上见我,要么等太守大人派官差抄家,让他选一样。”

门房吓得一愣,但想着安若晨应该是在唬人,官差再蛮横,也没有无缘无故抄人家的。门房端正姿态,正要与她理论,安若晨却是一摆头,对身后的卢正道:“不肯通报,砍他脑袋。”

卢正二话不说立马拨剑。

门房顿时惊得脸煞白,再不敢迸一个字,转头便往宅子里奔。

安若晨镇定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然后对卢正道:“一会我进去,你自己多小心,严防有人偷袭。他们不知田大哥来,避开你偷偷外出的,让田大哥跟着,看去了哪里。若我今晚不能平安出来,你们便回去领兵过来拘捕刘则。”

卢正皱眉:“不如我陪你进去。”

“不。”安若晨摇头,“若他见到我带人来,有些话便不好说了。”

安若晨进去了。

门房战战兢兢将她领到刘则面前,然后飞一般地退下了。

刘则面容严肃,板板地道:“我是不知,不见安姑娘是犯了哪条律例,还得被抄家。这个理我要找太守大人评一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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