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河很快便赶到了客栈。
她身上仍然穿着那件素色长袍, 一头漆黑的发丝一丝不苟的扎成一个光滑的发髻。
陆晴上上下下打量她半晌,忍不住扑上去虚虚抱了抱她:“洛河!你没受伤吧?!”
洛河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我没事。”
陆晴呼了口气:“真是吓死我了!你回我消息的时候,我正准备去找你。若是找不到, 我就要给你爹娘发消息了!”
洛河轻笑着解释:“说来也是巧, 我一进秘境就被传送到了一处小秘境里,一直到刚才,我才踏出小秘境,被解体的镇灵秘境传送出来。”
陆晴双目晶亮:“那小秘境里的宝物, 洛河你是不是取到了?!”
洛河点点头,从腰间取出一颗流光溢彩的石头。
陆晴惊呼一声:“是溢灵石!”
溢灵石和阴阳两仪玉差不多,都是能提升修为速度的宝物, 再适合洛河不过了。
陆晴发自内心地为她感到开心:“太好了, 有了这个……洛河你应该能成功结丹了。”
“那你呢?你找到明心果了吗?”
陆晴一张脸垮了下来:“……找到了,但是没取到。”
“怎会如此?”洛河一看她的面色便知道事情有异, 陆晴为明心果准备多时, 她也相信陆晴的能力, 怎么可能找到了明心果却没能取到呢?
陆晴耸了耸肩:“这说来话长了, 我们边走边说吧。”
洛河点头应好,抬脚便准备往传送阁的方向走。
陆晴拉住了她:“等等,先去客栈里照一下映妖镜吧,没有通行牌的话, 估计传送阁不会放行。”
“映妖镜?”洛河脸上露出了和她刚才一样的震惊神色。
“是的。”陆晴面色不太好看,“你还不知道吧?镇灵城现在正在全城搜查,镇灵秘境突然解体之事恐怕和妖族有关。”
“怎么会这样?”洛河面色震惊,“是什么心术不正的邪妖吗?”
这也不是不可能, 有些妖族因为血脉和修为的缘故,会更加残暴和强大。
但是……联想到在天光城时父亲说的话, 陆晴心中隐隐倾向于另一个答案。
“……洛河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妖族做的?而不是某一个妖?”
洛河拧紧了眉:“你为什么会这样想?秘境解体又不会对修士造成什么伤亡,妖族这样做是为什么?”
“而且,妖族不是和人族签订了和平条约吗?如今已经几百年没有任何矛盾和冲撞了”
“可是——”
“算了,还是不要想这么多了。”洛河道,“不管是谁做的,都不是我们能解决的。这些事情……那些前辈们会处理的,我们好好修炼就行了。”
陆晴唇瓣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洛河:“还是说说明心果的事情吧……你们到底出了什么事?”
陆晴低低叹了口气,一五一十将在镇灵秘境遇到清元宗修士,明心果被清元宗修士所夺的事情说了出来。
洛河清冷的声音沾上点愤愤:“清元宗的修士未免欺人太甚了。”
“还好,他们答应了会帮你寻找明心果。清元宗还是有能量的……小晴你别慌,一定很快就能尽快找到下一枚明心果。”
“希望如此……”
……
夕阳下,两个身形相仿的女子并肩站着,素色长袍和粉色裙摆轻轻摇晃,像春天里刚刚抽骨绽放的白玫瑰和粉玫瑰。年轻的女孩声音清脆又悦耳,叽叽喳喳像百灵鸟一样回荡在近处。
苏白璟稍稍落后两人一步,视线有些散漫地落在陆晴旁边的女子身上。
在他的视野中,洛河此时周身皆被紫色的光芒环绕,那紫色的光芒,和苏白璟在地核中看到的紫色斑点一模一样。
其中紫色最为浓郁的,就是她腰间的那枚溢灵石,像是无数紫色萤火虫扑在石头身上,组成了一只巨大的紫色光茧。
紫光像有生命一样,不停地往洛河身上涌去。
苏白璟知道,再过上约莫几个时辰,这些紫光就会彻底布满洛河的身体。
他略略看了两眼,便不太在意的将视线重新放回了陆晴身上。
像是看见猎物的猎豹,苏白璟的眸子骤然收缩了一下,散漫的视线瞬间变得凝实。
*
取了通行牌,三人很快便到了传送阁门口。
传送阁门口人山人海,都是急着要离开镇灵城的修士,陆晴挤进去问了一下,好家伙,传送阵的价格比之前足足暴涨了三倍。
“吃相未免也太难看了。”陆晴忍不住吐槽镇灵城传送阁的作风,无奈地掏出三倍的灵石买了三个人的位置。
付完灵石,几人往传送阵的方向走去。
在传送阵口,储物袋中的传音玉符忽然又传来了嗡鸣声,陆晴顿了一下,掏出传音玉符。
竟然是她爹陆厉然的消息。
陆厉然:“听说镇灵秘境出了事,你没事吧?”
她老爹的消息还挺灵敏?镇灵城和天光城可不近,这一会功夫,她爹就知道了?
陆晴飞快回复:“当然没事了!”
陆厉然:“那你在镇灵城好好待着,没事别出门,万事小心,等镇灵城解禁了再回来。”
“为什么要在镇灵城待着??”
“我们已经付好灵石,在回来的路上了。爹,先不和你说了,我们马上要上传送阵了!”
陆厉然:“??”
陆厉然:“镇灵城没有全城封禁?”
陆晴没来得及看到她爹又说了什么,因为她们已经踏了上传送阵。
片刻后,熟悉的白光闪过,视野再次变得清晰的时候,她已经回到了天光城的传送阁。
陆晴看了眼还在不停嗡鸣的传音玉符。
陆厉然:“……”
陆厉然:“你回来之后马上来议事殿。”
她爹多半是要问她关于镇灵秘境的事情。
苏白璟目光落在她手中的传音玉符上,自从到了传送阁,陆晴手中的这枚传音玉符就一直在滴滴作响,他微微眯了眯眼,恍若无意:“是谁?”
陆晴匆匆回复了个知道了,把传音玉符往储物袋里一丢:“是我爹!”
她吐了吐舌头:“催我回去呢!”
苏白璟身上的冷意散去,唇角扬起温和无害的微笑:“原来如此。”
洛河失笑:“那你们快回去吧,我也要回洛家了。”
陆晴挥手和洛河道别,和苏白璟乘着赤|烛鞭回到了陆家。
她让苏白璟先去休息,自己径直回了正厅去找她父亲陆厉然。
陆晴一进正厅就看到了她爹,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常服,有些疲惫地靠在主座的椅背上。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几天不见,她爹的气色好像变差了一点。
“爹,我来了。”陆晴在椅子上坐下,从茶几上拈起一块甜糕塞进嘴里,“唔……爹,里找我干嘛?”
“坐没坐相!”陆厉然眉头皱得死紧,“你看看你,有没有一点大小姐的样子?!”
陆晴振振有词:“爹你没听说过吗——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陆厉然眉头直跳。
陆晴见状连忙匆匆咽下糕点,转移话题道:“爹!镇灵城出事了,你是不是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你知道了多少?”
陆厉然成功被她转移了话题:“知道的不多,所以才让你过来,问问发生了什么。”
陆晴连忙一五一十将镇灵城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就是这样,镇灵城似乎怀疑这件事是妖族做的。”
“镇灵城这么确定这件事是妖族做的,应该是已经掌握了确切证据吧?”陆晴有点想不明白,“可是妖族为什么要破坏一个中阶秘境呢?”
“而且还没有任何伤亡,这不符合妖族的习性啊!爹你觉得呢?”
她爹本来就有点苍白的面色更加难看了。
陆厉然没回答她这连珠炮一样的提问,反问道:“你说……镇灵城派遣城卫用映妖镜搜查?!照过映妖镜的修士就能离开镇灵城?”
陆晴眨了眨眼:“是的,这样不行么?”
“当然不行了!”陆厉然捂了捂胸口,似乎气得不轻,“若是有举手投足间就能让秘境解体的大妖,映妖镜又能照出什么?”
“若不是大妖的手笔,是诸多低阶妖族层层布局,那就更可怕了。说明妖族早已经层层渗入镇灵城,布局多年,映妖镜恐怕根本都‘照不到’这些人的身上吧?”
“更别说,他们连传送阵都没封锁,主事者恐怕都跑完了。”
陆晴瞪圆了眼:“爹,那你要不要联系镇灵城城主说一下这件事?让他们现在赶紧禁止出入,或许还来得及?”
提到这个,陆厉然更气了。
陆厉然:“……我第一时间就联系他们了。”
“可惜咱们人微言轻,人家镇灵城并不打算听我们的建议呢。”
“怎么会这样?”陆晴不可置信,“咱们边境五城虽然没有内城繁华,但要论起对妖族的了解,他们肯定远远比不过我们。”
要是陆晴,她肯定会果断听从内行人的建议。
陆厉然最为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低低叹息一声:“几百年的和平,早已让人们忘了战争的残酷,变得狂妄而又自大。”
而他们不一样,他们出生在边境,长大在边境,身上流淌着祖祖辈辈战士的血。
千百年来,无数陆家人守护过这片土地。
陆晴有些焦急起来,听他爹的意思,镇灵城显然不可能主动联系他们,那他是怎么知道镇灵秘境解体的事情的?
按理来说,镇灵城的事情还没有传出去才对。
听到她的疑问,陆厉然重重喘了口气:“你离开之后,我在天光城秘查了一番,出动了陆家的信卫队,翻阅了数年来所有和妖族有关的卷宗,终于查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所有偷渡入境被抓到的妖族,几经辗转,各种绕路——最终的目的地,似乎都是镇灵城。”
“我当即便觉得事情有异,连忙派人关注镇灵城,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陆晴喃喃:“原来如此。”
“可是——不应该啊,妖族花这么大力气就为了破坏一个中阶秘境,这说不过去啊?”
陆晴哪里还有心情吃什么甜糕,她心慌的厉害,她感觉自己好像不知不觉的迈入蛛网里的虫,挣不开,逃不脱,也打不过。
“妖族肯定有什么别的阴谋。”陆晴咬牙,“爹,我要加入陆家的信卫队!”
信卫队是陆家情报组织的名字,专门打探消息,陆晴敢肯定,她爹现在一定在全力调查妖族。
她也要加入其中!
陆厉然冷哼一声,重重拍了一下座椅扶手,压根不搭理陆晴,他话音一转:“你的婚契解了没?!”
陆晴立刻警惕起来:“当然没解,爹,你要干嘛?”
“别胡闹了!”陆厉然道,“赶紧解掉。”
“过两天,是边北五城五年一度的驱妖节,这次刚好轮到天光城举办。届时启元城方堰和华文城叶山都会前来,他们俩都年轻有为,方家是鬼赢老祖的旁支,叶家背靠第一大宗门。你若是对赵逢不满意,可以从他们两人中二选一。”
至于他们俩会不会不喜欢陆晴,陆厉然压根就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他的女儿这么漂亮,这么可爱,又这么善良,得多不长眼的男人才会不喜欢她?
陆晴:“……”
“爹!”她十分不满,“你怎么又说这个了?!”
“我都说了,我一定很快就能结丹的!”
陆厉然顿了一下,上上打量了她几眼:“你在镇灵秘境找到明心果了?”
陆晴不服的神色霎时萎靡下来,她嘴唇嗫嚅:“……没有。”
陆厉然毫不意外,要是找到了,他女儿现在估计已经金丹期,一进房间就抱着他炫耀了。
陆厉然:“那你说什么结丹?”
“……反正我就是能结丹!”
陆晴要气死了,谁都可以不相信她,她爹怎么能不相信她!
陆厉然嗤笑:“行,那你要是一个月内能成功结丹,我以后就不提这件事情。”
陆晴想也不想的一口答应下来:“好!”
陆厉然眸中闪过一抹得逞的笑意,他知道女儿的性子,就知道她会逞强答应下来。
可瓶颈岂是好破解的?陆晴两年都没破除的瓶颈,怎么可能一下子就破除?
陆厉然话音一转:“但是,你要是结丹失败,那你就必须在我说的这几人中选择一个当你未来的夫婿!”
陆晴张了张口,拒绝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她爹冷声打断:“没得商量!”
陆晴跺了跺脚,咬牙:“行!”
*
陆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里的。
她感觉自己像一条失水的鱼,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熟悉的卧房,房间里飘荡着浅淡的香气,这是她的房间,里面每一件家具都合乎心意,每一个摆设都是她钟爱的。
往常,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要陆晴回到房间,回到这片属于她一个人的小天地,她就像雏鸟回到了巢穴,鱼儿回到了海洋,瞬间变得轻松自在起来。
但这次却没有。
陆晴随便换了件轻便的里衣,在舒适柔软的床铺上躺下,房间里沁着熟悉的香甜味,可她内心一点也不平静,焦躁将她整个人包裹,完全无法陷入睡眠。
陆晴冲动之下和父亲定下了结丹之约,但她自己也知道,她一个月内能结丹的概率几近于零。
陆晴确实是在嘴硬。
但是能怎么办呢?难道她要像父亲说的那样,嫁给一个不喜欢不认识,仅仅是家族强大的人,去获得一点可怜的庇护。
还是说和父亲决裂,像一开始那样任性的离家出走。
在知道妖族动向之前,她或许会这样。
但知道了妖族动向之后,知道了天光城真的可能遇到危险,她怎么可以这么任性把烂摊子都丢下来?
那还不如选择联姻呢!
虽然陆晴嘴硬,但她心底也知道,父亲说的并不是全错。
只是筑基期的她,根本没有插手这些事情的资格。
若有一天妖族真的和人族开战。
她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卒,战争中的炮灰。
她必须要突破瓶颈,必须要结丹。
她要变得强大,她要保护她爱的人,她要保护天光城。
她才不要靠嫁人来自保,她要自己变得强大!
陆晴倏地从床铺上坐起来,她盘腿而坐,运转灵气,将全身的灵气凝聚在丹田处。
丹田里,灵气核像刚抽芽的小苗,翠绿闪耀,漂亮美丽。
如果说,修士的修炼过程就像是在种一棵树,筑基就是将树苗的根牢牢扎进土地里。
道心愈深,树苗的根自然也就扎得越深。
陆晴在筑基期呆了两年,足足生长了两年的树根像海藻一样爬满了丹田,但是……这些树根只能漂浮在浅层的土地上,完全无法扎根下去。
根基不稳,树苗便无法生长,她便无法结丹。
陆晴咬了咬唇,不管不顾地运转灵气,催动着“树根”向下,试图强行将树根嵌进土地里。
“土地”中传来绵密的阻力,温和,厚重,像山峰一样不可撼动。
陆晴不管不顾,继续向下扎根。
在她的强行之下,“树根”终于勉强扎进了三寸。
但也仅此而已了。
“树根”刚入土三寸,她的丹田已经开始隐隐作痛,全身上下每一根经脉里的灵气像风暴一样肆虐开来,经脉开始不自然地抽动。
再不停止,她的身体将会受到无法逆转的损伤。
陆晴不得不停下功法的运转,她睁开眼睛,浑身上下皆是冷汗。
她又失败了。
陆晴已经不记得这是她多少次失败了。
都怪她没能拿到明心果。
要是她拿到了明心果,这一切就都不是问题了。
一个月的时间,她不可能成功结丹的……除非在这一个月之内,她能再找到一枚明心果。
不,其实……或许还有一个办法的。
陆晴瞳孔剧烈皱缩了一下。
还有一个方法,一个马上就能尝试的,一个或许马上就能成功的方法。
像苏白璟说的那样。
以人为道心。
陆晴清晰地感觉到,她的心脏在胸腔里扑通狂跳。她伸手捂住胸口,急促地呼吸,仿佛这样就能让急速跳动的心脏减慢下来。
但她失败了。
扑通作响的心跳丝毫没有减缓的趋势。
以人为道心,以苏白璟为道,她是不是可以真的立刻突破瓶颈,成功结丹?
如果以苏白璟为道,和她做一对真正的道侣,应该……应该就和幻境里一样……?
她心脏跳得太快,快得胸腔都有些发痛。
她感到紧张,犹豫,激动……唯独没有厌恶。
陆晴再一次意识到,她其实并不排斥和苏白璟做道侣。
她唯一芥蒂的一点其实是——若她真的以苏白璟为道,从此以后,苏白璟在她这里的地位将无比重要。
远甚于一般道侣,甚至重于生命。
而苏白璟即使和她结为了道侣,即使苏白璟很喜欢她,她在苏白璟那里的地位也不过只是普通道侣。
这样不对等的地位,让她想一想就觉得无比难受。
陆晴不想这样。
但其实……其实也不是没办法解决。
恰恰相反……其实很好解决。
苏白璟修为并不高,才刚刚练气初期。
他完全可以选择换道重修,也以她为道心!
那样,他们两个人之间就再也没什么不公平了。
苏白璟将和她父母一样,成为她生命里此生最为重要的人。
而她也一样,成为苏白璟生命力最重要的人。
他们将密不可分,生死不离。
陆晴心脏怦怦跳,她拽起床上的锦被,深深埋起了头。
若是……若是苏白璟能做到,换道重修,以她为道心,那她……她就答应苏白璟,以他为道心,做一对真正的道侣。
*
陆晴一晚上都没能合眼。
心脏被各种各样的情绪包裹,犹豫,激动,恐慌……还有兴奋。
是的,在下定决心找苏白璟之后,陆晴心底最为深刻的情绪竟然是兴奋。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为什么这么兴奋。
是因为终于有机会可以突破瓶颈了吗?
确实有这部分的原因,但是……陆晴在镇灵秘境里见到明心果的时候,也没有这种程度的兴奋。
一想到她会和苏白璟共度一生,一想到他们会成为最密不可分的人,她的心脏就会忍不住狂跳起来。
陆晴心中隐隐不敢承认的是——还是说……她其实也喜欢苏白璟,她也想和他在一起,成为一对真正的道侣。
清晨第一束和煦又温暖的阳光照亮房间的时候,陆晴就起了床。
她在衣柜里挑挑拣拣,从最里侧抽出一件红色的长裙。
这是陆晴最漂亮的一件裙子,是她十八岁生日那天,父亲母亲送她的生日礼物。
鲜艳的红裙,像盛放的牡丹,穿在年岁正好的女子身上,美丽得不可方物。
陆晴对着镜子揽着裙摆转了个圈,看了半晌,她仍觉得缺了什么,她想了想,双眸骤然一亮,从妆盒里取出一只缠花小盒子,轻轻打开。
盒子里都是正红色的花钿,有云纹状的,花朵状的,飞鸟状的……数不胜数。
陆晴纤长的指尖从一片片花钿上滑过,犹豫不决。
蓦的,苏白璟那双染着笑意的桃花眼涌入她的脑海。
陆晴指尖微顿,手指落在了中央一枚桃花形状的花钿上。
她捻起那枚桃花形状的红色花钿,轻轻贴在了额心。
陆晴深深吐了口气,推门离开。
片刻后,她在苏白璟房门前站定。
记忆深处的某些场景被牵扯出来,漂浮在脑海里。
数日前,她好像也曾经像这样,敲开苏白璟的房门。
陆晴一阵恍惚。
时光荏苒,原来眨眼间已经过去那么多天了,而她的心情,也和当时截然不同。
多么奇妙。
只要她敲下这扇门,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了。
陆晴眨了眨眼,轻轻抬手。
“叩叩”
清脆的敲门声响起。
*
雕花木门咯吱轻响,缓缓打开。
陆晴先看到了扣在门框上骨结分明的纤长手指,柔软飘荡的微蜷发丝,然后是那张熟悉的,漂亮的,精致的面庞,和满溢着笑意的桃花眼。
苏白璟脸上挂着无辜而温软的笑意,缱绻的视线飘向门外敲门的人。
穿着红裙的女子撞入他的眼帘,看清陆晴的样子,苏白璟浑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都骤然僵住。
他深色的眸子骤然一缩,完美的微笑面具差一点点就没办法维持。
苏白璟看到过陆晴很多样子。
气愤的,伤心的,温柔的,活泼的……每一种都万分动人。
陆晴并不爱装扮,日常不施粉黛,但底子在那里,不需要什么装扮便如同出水芙蓉,亭亭玉立,夺目耀人。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打扮的如此漂亮的陆晴,红裙像烈火一样肆意张扬,五官明媚,双眸含笑。
最美的便是眉心贴着的一朵桃花状的花钿,红色的花钿和裙摆交相辉映,衬得她肌肤雪白,像是深冬雪地里探出来的一枝红梅。
苏白璟又在她身上闻到了他钟爱的冰雪气息,夹杂着梅花的香气,像渔网一样将他层层包裹。
轻而易举地勾起了他心中最隐秘不可言说的欲望。
如果说,之前的陆晴让他想肆意品尝。
那么现在的陆晴,美丽动人得让他只想把她藏起来,藏到巢穴深处,一个只属于他,只能被他找到的地方。
他的眸子紧盯着陆晴,急切又贪婪,像要破开她身上的每一丝血肉,一直看到她灵魂深处,又像是要将她身上的每一丝痕迹都刻在脑海里。
苏白璟靠在门前,他眸中的惊艳毫不掩饰,稍显呆住的样子大大取悦了陆晴。
连带着她心中的紧张都消去了不少。
他一动不动,陆晴好笑地挑了挑眉,上前一步:“不准备让我进去吗?”
苏白璟眼睛颤了颤,像是被声音惊动的蝉轻轻振翅。他回过神来,唇角扬起柔软的弧度,轻轻让开。
他的声音又低又柔,生怕吓到即将步入蛛网的猎物:“怎么会?”
陆晴抬脚从他让开的位置,他的身侧走进去。她转过身,手指扣住雕花房门,轻轻关上。
关闭的房门遮住了和煦而温暖的阳光,将房间彻底变成一个密闭的空间。
像猪笼草盖上了盖子。
陆晴在房间中央的椅子上坐下,苏白璟走过去,坐在她旁边,十分自然地拎起桌上的琉璃壶,为她倒了一杯清茶。
“怎么突然过来了?”
还打扮的这样漂亮,这样动人,像是裹上了糖霜的甜糕,撒上了调料的烤肉。
美味得让人心悸。
陆晴偏了偏头,轻咳一声,白皙的脸庞萦上一层粉红的雾霭。
她唇瓣嗫嚅:“……咳,找你聊天不行么?”
聊天?
仅仅是聊天的话,会穿成这样?会这样不自然?会这样脸红?
……
苏白璟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他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心脏像是人被人捏住一样微微作痛。
他扣着琉璃壶的手指无法控制地骤然用力。
“咔嚓”一声脆响,碧色的琉璃壶应声而碎,茶水顺着破碎的琉璃壶,汩汩流淌在桌面上。
陆晴吓了一跳:“怎……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