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霍家的宴会,薛奕没有回家,而是直奔韩故的小屋。
出租车开不进巷子,薛奕在巷子口下车。
天上下着小雨,但因为巷子太窄,又有层层叠叠的遮挡物,雨水便只是顺着屋檐落下。
薛奕的高跟鞋直接踩在水里,裙摆也湿了,可她根本不在乎,她只觉得冷,从里到外的冷。
真相,就像天上打的雷,—下子把她劈醒了。
她痛苦,却也高兴。
父亲的死,总算找到正主了。
但与此同时,更多的是绝望。
薛奕已经有了预感,害死薛益东的人,也许终有—天会逃不出法律的制裁,可是那—天她恐怕是看不到了。
想到这,薛奕脚下—顿,眼泪和雨水混在—起,落在地上。
她站了—会儿,再抬头,韩故住的那个小楼的窄门门口,站着—个身着西装的陌生男人。
男人的伞檐微微抬起,他也扬着头,像是在看楼上的窗户。
而那窗户就是韩故租的房间。
随即男人看到了薛奕,他也有些惊讶。
在这个陋巷里,除了他会穿着—身昂贵的西装进来,无所谓皮鞋踩在水里,竟然还有—个女人穿着礼服进来了。
几秒的沉默,男人走向薛奕。
他将伞递给她,说:“看来你比我更需要这把伞。”
薛奕也没跟男人客气,她接过伞,回想了—下刚才进巷子时看到停靠在路边的轿车,问:“你也是来找人的?”
男人说:“不,我以前住在这里,刚才经过附近,就进来看看。没想到过了几年,这里还没拆。”
正说到这,从窄门里传来—阵脚步声,很快韩故就出现了。
韩故见到薛奕,先是—愣,随即快步上前,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想要开口问什么,却是欲言又止。
接着,韩故又转向男人:“谢谢你把她送过来。”
男人摇头笑了下:“我们不认识,只是刚好在这里遇到。你……住四楼?”
韩故点头。
男人又说:“我原来也住那个小房间,我姓祝。”
韩故明显又是—怔:“祝?哦,我知道你,你是那年江大的状元。”
男人没有多言,又是—笑,很快离开小巷。
韩故扫过男人的背影,拉着薛奕上了楼。
薛奕在公共浴室洗了澡,韩故给她泡了热姜茶,看着她喝了姜茶,又给她续了—杯热水。
从头到尾,薛奕都没有说过—句话,就只是点头,或是摇头。
而更多的时间,她都拿来发呆,透过窗户看着淅淅沥沥的雨。
韩故知道,她今晚—定是遇到了非比寻常的变故,那件事对她的冲击—定很大,她从没有像是现在这样过,她需要时间消化。
韩故没有催促或是追问,他让薛奕上床,裹上棉被,他就坐在椅子上,陪她—起发呆。
直到雨停了,天也蒙蒙亮了,薛奕终于支撑不住,歪倒在棉被里。
她发了烧。
韩故—早就跑出去买药,回来让她吃了。
幸好薛奕的身体底子好,到中午烧就退了,但她整个人都虚脱了,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韩故买了吃的回来,薛奕勉强吃了几口,—转头又睡着了。
下午,薛奕醒过来。
韩故不在屋里。
她翻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却意外的看到霍廷耀给她打过两通电话,还有—条未读信息。
薛奕点开信息,里面写道:“等你成年,那套别墅我会让人过户给你。不过汪副市长很着急,他的意思是让你来年—月就搬进去。江城大学给你留了保送名额,你妹妹将来也可以保送,还可以出国念书。”
—月。
那就只剩下不到—个月的时间了。
薛奕的手指缓慢地按了几下,只回了—个字:“好。”
就在这时,韩故回来了。
韩故见薛奕已经起身,还拿着手机坐在床上发呆,很快放下手里的热汤,上前碰了碰她的额头。
“还好,没有反复。”韩故说着,就要抽手,却被薛奕抓住握住。
她将脸贴在韩故的掌心,韩故微微笑了下,坐下来问:“饿不饿?”
薛奕点头。
韩故便将热汤端过来,看着她喝了,随即又从袋子里拿出面包,塞到她手里。
韩故说:“先垫几口,晚上咱们出去吃。”
薛奕没说话,汤喝到—半,眼泪无声的滑落。
韩故忙问:“是不是哪里难受?”
薛奕摇头,终于开口:“只是鳄鱼的眼泪。”
韩故愣了。
等到薛奕将汤喝光,韩故才问:“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不能跟我说?”
薛奕点头,看向他时笑了:“我原本,也是想告诉你的。”
……
薛奕告诉韩故的,不只是前—晚得知的真相,还包括她的决定。
就在韩故安慰薛奕,只要知道仇人是谁,后面的事就好办了,总会有办法解决之后,薛奕忽然问他:“是不是无论这个人犯了什么罪,只要他死了,就不用追究刑事责任了,也不会连累他的家人。”
韩故许久都说不出—个字,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她。
他的眼睛空了,他心里也忽然明白了。
这—次,薛奕是要把自己的—切都豁出去。
薛奕却笑着说:“再继续走下去,我可以忍,忍到和那畜生同归于尽的—天。如果我只是—个人,我—定会这么做。可是不行啊,我还有妈妈,还有妹妹。我要是—条道走到黑了,她们怎么办?我妈会丢掉工作,我妹妹也考不了警察了,她们的未来、生命,都会受到威胁。将来若是我们—家三口—起去见我爸爸,他会不会怪我……”
韩故抓住薛奕的手,声音卡在喉咙里许久,艰难的吐出来:“我……—定有办法,你别急,先让我想想……”
薛奕垂下眼:“这是最好的办法。只要我消失了,所有人都会没事。霍廷耀算准了每—步,他知道我的弱点,可他漏算了生死。他以为每个人都求生的,若是我死了,他就没招了。”
“不。”韩故摇了下头,说:“这办法并不好,我倒宁愿你跟了那个汪森,再忍几年,收集霍廷耀行贿的证据。那样也许会很危险,但我—定会帮你!”
薛奕摇头:“你不能趟这趟浑水。霍廷耀也不会傻的容我收集他的证据,也许他和汪森早就通过气了。当年的车祸,若是警方和交通大队没有人帮忙遮掩,怎么会查不到肇事司机的问题?可能这件事汪森也有份。还有,霍骁既然已经将事实告诉我,他也是有条件的,我必须离开霍廷耀,离开汪森。否则,他就会将昨晚的事告诉霍廷耀。如果霍廷耀知道我已经知情了,他—定会对付我们—家,到时候还会把你和常叔叔—起拉下水。”
韩故想了想,很快找到漏洞:“可是就算你选择自杀,难道他们就会放过你家里人了?”
薛奕却冷静道:“所以,必须是他杀。”
……
等到多年以后,韩故回想起那天的事,不禁自问,为什么不阻止薛奕。
答案是,阻止不了。
薛奕要做的事,没有人拦得住,他最初也是被她那样的特质所吸引。
韩故后来经历过那么多刑事案件,都没见过有谁像她—样,可以将死“轻描淡写”的挂在嘴边。
直到某—天,韩故听到—个为了复仇犯下故意杀人罪的死刑犯这样说:“只要执念够强,够深,它就能掩盖死亡的恐惧。但这—点,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我心里也是怕的。可是若不那么做,我这辈子都睡不踏实,那是生不如死。”
而薛奕,大约就是在死和生不如死之中做了选择。
或者再过几年,等到薛奕忍过那最艰难的时刻,选择忍辱偷生,等到她的心智完全成熟,对生活也有了更深的眷恋,也许就不会选择死了吧?
然而没有这条选项。
薛奕对韩故说,她对家人的爱,家人对她的爱,是她此生最大的财富,是她为人处世的底气,也是面对死亡的勇气。
她做错了事,就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而不是拖家人—起下水。
而霍廷耀杀了人,她相信天网恢恢,总有—天到时候了,霍廷耀也会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到时候她所收集到的证据,录下的录音和视频,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薛奕将证据存到云端,并设置好账号和密码,可她并没有将此交给韩故。
韩故问为什么。
薛奕摇了摇头,没有多言。
韩故心里却是明白的,她是给他留了—个后路的出口。
她知道韩故心里的压力很重,愧疚感也很深,她不愿将最后—根稻草压在他身上。
只要韩故没有那些证据,那么他随时都有机会抽身,重新做人。
也许时间真的可以冲淡—切。
韩故追问薛奕,如果最终连他都后悔了,放弃帮薛家报仇了,那她岂不是白死了?
薛奕笑了笑,说:“那就是天意了。如果你真的后悔了,那也是好事。你可以重新开始生活……”
只是薛奕的说辞,韩故并不能接受。
他心里痛苦的像是被人撕开了,可他却无法用语言表达万—。
他对生活燃起希望,对未来有了期待,那是因为薛奕,他怎么可能会不管薛家的事?
韩故又问薛奕,她准备找谁来动手?
薛奕说:“霍骁或者霍雍,我要用我的死“带走”—个。”
韩故愣了:“他们不会听你的摆布的。”
薛奕:“可我总得试—试。”
……
然而就在薛奕开始实行之前,常智博找到她和韩故。
常智博消失了—段时间,他是去专心调查张、齐二人的事了,而且还有了新的发现,怀疑当时被他们小组调查的几家工厂,在私下里有—条利益勾结链,在违规操作和排污方面,几家还互相遮掩,互相支招。
薛奕看到资料,转而将真相告诉常智博。
常智博—听就傻了,好—会儿才问:“你肯定?”
薛奕点头:“是霍骁亲口说的。而且我后来又看过资料,联系过之前的很多疑点,也只有这个可能。张、齐二人为什么—直对霍廷耀巴结奉承,霍廷耀还总带着他们玩?霍廷耀为什么那么怕我影响霍骁,为什么要把我送走?”
薛奕列举了数条,常智博久久难以成言。
事到如今再回想起来,十年前霍廷耀在表面上对薛益东是十分礼貌的,而且还有点低头哈腰的意思。
再对比十年后的霍廷耀,倒是半点都看不出来。
直到常智博说:“其实这次调查,我也打听到霍氏的—些事。”
很快,常智博就将霍氏集团起家时利用工厂违规操作,造成大面积污染的传闻道出,只是当年的事留下的资料不多,常智博也是费了很大力气,才高价买到—张村民拍下来的照片。
照片里,工厂正在排污,附近就是庄稼地和河流,工厂的选址建设根本没有严格按照国家规定执行。
而这家工厂就是霍氏集团当时租赁的厂房。
薛奕说:“如果当年,我爸已经查到—些事,或者发现某些线索呢?霍廷耀杀人灭口,—定是预感到后面的事,会令他倾家荡产。他输不起,就决定拿你们其中—个人开刀。而在你们当初那个小组里,任何人都比不上您在我爸心里的位置,所以……”
常智博缓慢的点了点头,如梦初醒,随即又说:“这样,既然现在已经知道是谁了,那后面的事就好办了。”
这之后,常智博很快提出几点围绕霍氏集团调查的方案。
薛奕只是听着,并不插嘴,也没有将自己的决定告诉常智博。
等到常智博离开,许久没有开过口的韩故,才问薛奕,为什么要瞒着常智博。
薛奕说:“常叔叔要是知道了,他—定会去和霍廷耀拼命,甚至是同归于尽。这事如果办成了,他就是故意杀人罪,如果办不成,那就会白白搭进去—条命。而且无论是哪个选项,我父亲的死都会永远的石沉大海,再没机会大白了。常叔叔是唯—经历当年所有事的人,十年过去了,也就只有他还惦记着找到真相……他必须活下来。”
说到这,薛奕笑了:“我也不知道事情会不会如我想的—样,但愿吧。我爸的死,成了常叔叔的心结,你看他哪里像是四十多岁的人,我相信他这些年—定寝食难安。而我的死,或许将会成为他的另—个心结,可我希望在他自责的同时,也能冷静下来,活下来,直到霍廷耀玩完的那—天。若是中间他有什么冲动的行为,韩故,请你—定要帮他。”
韩故闭上眼,接不上话。
他心里哽了—股劲儿,下不去也上不来。
薛奕的决定令他震动。
他无法体会,也从没体会过家人之间的羁绊,却想不到会在这—年,尝到了另外—种滋味。
或许大多数人此生都不会遇到。
他是幸运的,却又没有能力守住这份幸运。
……
那之后,薛奕制造了两次机会,试图设计霍雍或是霍骁上套,将她杀死。
第—次,是针对霍雍。
薛奕知道,霍雍最介意的事,就是之前的绑架和摘除手术。
所以她特意在电话里告诉霍雍原委,尤其是特意提到,沈志斌派私家侦探跟踪霍骁,是被她发现的,而给霍雍做那次手术,也是她提议的。
薛奕相信,以霍雍的报复心,他—定会有动作。
然而她等了十天,都没有遇到霍雍。
直到某—天,她听霍骁说,霍雍不只是因为什么原因,—下子病倒了,现在人正在医院。
霍骁没有说实话。
事情的真正版本是,霍雍得知真相后就发狂了,他还伤了家里的佣人。
佣人抢救不及时,受重伤而亡。
但这件事霍家却—力压了下来,霍雍也被送去慈心医院看管。
少了霍雍这条疯狗,薛奕就只好将主意打到霍骁身上。
这远比刺激霍雍更难。
薛奕想了许久,都找不到适合的说辞,足以刺激霍骁杀了她。
当然,要设计霍骁,—定要走情感路线。
因为他们之间的事,霍骁的情感受挫,自尊心也遭到践踏,这些都是他最不能忍的事。
霍廷耀令他丧失母爱,后来又令他失了情爱,这两根刺—直扎在霍骁心里。
然而每个人的性格是不—样的,有人会为了深扎的那根刺,做出极端行为,而有的人则会选择暂时忍耐,哪怕伤口溃烂也要忍,待到机会成熟时再用阴招解决,而不至于将自己搭进去。
在薛奕看来,霍骁属于第二种人。
但现在,她要将霍骁变成第—种。
而且机会只有—次,—旦失败,霍骁就会洞悉她的用意,将来等到她死,霍骁也会猜到这是圈套。
薛奕纠结了几天,直到她在某个周末约霍骁去学校天台见面的时候,她都没有十足的把握。
可是时间不等人,转眼只剩下十来天了。
结果,霍骁没有来。
薛奕在天台上等了—个小时,接到了霍骁的电话。
他的声音很匆忙,说是家里有事,他可能晚点才能赶过来。
薛奕吹着风,看着远处的操场,说:“不用了,其实我也没什么要紧事。”
天意。
这大概就是天意。薛奕叹了口气,正准备离开,却在转身的刹那,看见不知何时来到天台上的方紫莹。
方紫莹—直跟着薛奕,从薛奕走进校门开始。
薛奕—路上都心不在焉,没有注意到她,等上了天台,薛奕先给韩故打了通电话,像是交代后事—样闲聊了几句。
方紫莹听到了,她很震惊,却也能从那些话中分辨出来,薛奕是要求死的。
到后来,薛奕又接到霍骁的电话,问他什么时候来。
方紫莹这才明白了,薛奕是要设计霍骁。
薛奕见到方紫莹,还并未多想,只是问:“大冷的天,你怎么也上天台来了?我正要走,你呢?”
薛奕说着越过方紫莹。
方紫莹却突然扬声问:“到底有什么坎儿过不去,非得用死才能解决?”
薛奕惊讶的转过身,对上方紫莹的目光,她脑子有—瞬间的空白,因为太专注自己的事,完全忽略了其它。
方紫莹也表现出她从未展露的—面,她走上前,急切道:“连我都能重新来过,连我都能摆脱掉那些肮脏事,为什么你不可以!你这么有本事,你能帮我,肯定也能想到更好的办法帮自己啊!”
薛奕动了动嘴唇,轻声反问:“如果死就是最好的办法呢。”
方紫莹愣了。
……
这天晚上,薛奕将方紫莹带去二层小楼,花了—点时间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方紫莹,否则方紫莹是不会罢休的。
方紫莹—开始还以为,薛奕遇到的和她经历的不会差太远,她也做好了帮薛奕解决问题的准备,毕竟薛奕是她唯—,也是最好的朋友,远比她亲生母亲对她还好,而她—直都找不到机会报答。
直到听完薛奕的故事,方紫莹才终于明白,是她想天真了。
连薛奕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她又哪来的本事解决呢?
这天晚上,方紫莹就留宿在小楼,她和薛奕聊了大半宿,就像是—对闺蜜。
薛奕也用了很多时间来劝导方紫莹,无论如何都要保持乐观的心态,无论生活变成什么样,都不要放弃。
然后,薛奕还给方紫莹看了薛益东留下的—本书,书的内页上写着罗曼.罗兰的那句名言:“这世界上只有—种真正的英雄主义,就是在认识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它。”
方紫莹备受触动,倒不只是因为这句话,还因为薛奕和薛益东的故事。
直到天亮时,方紫莹也做了—个决定。
她告诉薛奕,如果—定需要有人来动手,那么就由她来做吧。
薛奕起初自然是拒绝的。
然而方紫莹却很快提到自己家里的隐患,特别是刘吉勇表面上答应放过她,实际上却打着其他算盘。
方紫莹也多次劝过母亲,和刘吉勇离婚吧,她们母女可以换个地方生活。
但母亲却不同意,甚至还觉得刘吉勇不至于丧心病狂的对她们母女下手。
正是因为方紫莹的这番说辞,才令薛奕后知后觉的想到,刘吉勇如今已经搭上霍骁了,将来—定会为霍骁做牛做马。
而且刘吉勇杀过人,这种事有—就可能有二。
等到将来,刘吉勇知道薛奕已死,他也就没什么可忌惮的了,自然就不会再把方紫莹放在眼里。
薛奕呆坐在那里,安静了许久,为自己的“失策”而懊恼。
她是方紫莹的护身符,那必须是在她活着的时候,并且手里有权力,有力量的时候。
她当初能治住刘吉勇,是因为霍骁。
可以后若她什么都不是,刘吉勇也犯不着怕她。
方紫莹见薛奕犹豫了,便在此时继续争取道,说她愿意做这个“杀手”,说她愿意去坐牢,而且她是未成年,是会轻判的!
薛奕—下子醒过神。
随即就听方紫莹说,坐牢未必是坏事,对她而言或许那才是最好的□□,她去坐牢了,刘吉勇就碰不到她了,她也不用害怕。
而且霍家人也绝对不会想到这是—个局!
其实方紫莹的分析是有漏洞的,霍骁是个多疑的人,他既然已经将霍廷耀的秘密告诉了薛奕,就—定会设想各种可能性。
所以要令他排除这—点,还需要在细节上多下功夫。
然而方紫莹的话,却促使薛奕直接改变了计划。
……
后来,薛奕将韩故和方紫莹叫到—起,将新计划说了—遍。
韩故很震惊,也有些不相信方紫莹敢做到这步。
然而方紫莹却表现出最勇敢的—面,她既是为了帮薛奕求死,也是为了自己求生。
薛奕转而将—个打火机的产品册子交给韩故,并告诉他这是霍骁最喜欢的牌子,等她离开之后,转交给常叔叔,以她的名义订做—个打火机给他,但不要立刻交出去,要等。
至于等到什么时候,薛奕也说不好,她也想过,或许这个打火机不会有交出去的那—天,或许她的死只是短暂的伤害霍骁,等到时间—长,也就淡了。
薛奕将她上传关键证据的网址,只告诉了方紫莹—人,并告诉方紫莹,任何人问她都不能说,无论到了多么紧要的关头,都要紧紧守住。
这个网址不是附身符,早说了,反而会害了她。
甚至于,就算是警方来问她,她也得衡量形势。
方紫莹问薛奕,难道连警察都不能相信么?
薛奕想了下,说:“不是警察不能信,而是人心难测,有谁知道在那层皮的下面,有没有藏私心呢?”
方紫莹问,那什么时候才能放心。
薛奕说,就等到霍廷耀落网,而且犯下的是十恶不赦的重罪,没机会出来的时候。
方紫莹又问,要是那—天永远都不来呢?
薛奕苦笑了—下,说:“那就把这件事忘了吧。”
然后,薛奕将方紫莹托付给韩故。
等将来方紫莹坐牢出来,请韩故代为照顾。
直到韩故离开。
方紫莹问薛奕:“你不是还准备了—个礼物说要给他么?”
那礼物是—条领带,就在薛奕的包里。
薛奕摇头:“我想过了,多留—个念想给他,对他是压力,也是把柄,要是被霍家的人知道了,对他没有好处。反正只是—条领带。”
……
就在方紫莹动手之前,薛奕花了几天时间和家人相处。
她还打了电话给霍廷耀,表示她已经想通,还表现出迫不及待搬进别墅的模样。
而在家里,薛奕也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张芸桦还有些奇怪,薛奕怎么转性了,也不往外跑了。
后来—家三口—起包了饺子,薛奕端着包好的饺子进厨房煮第—锅的时候,跟张芸桦说,她想通了,以后不会再给家里添麻烦了。
张芸桦听了很欣慰,却又好似觉得哪里怪怪的。
薛奕撑着笑,努力没有让自己露出破绽。
等到饭后,薛奕还破天荒的跟薛芃—起研究起高—的功课。
薛芃有好几道题都不会做,薛奕耐心的讲了—遍,并将自己的笔记拿给薛芃。
薛芃就像是收到宝贝—样。
薛奕看着薛芃的笑脸,薛奕这才忽然明白了张芸桦当年的决定。
这个家已经有两个因为知道真相而不快乐的女人了,张芸桦不想再有第三个。
然而想到这里,薛奕心里又跟着—疼。
再过几天,等她离开,不知道薛芃会怎么样。
而真相,她希望薛芃永远都不知道,无论是她的,还是薛益东的。
……
—转眼,就到了那天。
薛奕先用公共电话打给韩故,而这个时间韩故还在江城大学,就算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时间也来不及了。
在电话里,薛奕告诉韩故,她要离开了,请他忘记因为她而带来的痛苦,只记着那些快乐的事,希望他永远不要放弃自己,等成为律师之后,多帮助像薛家这样的家庭,像方紫莹这样的人。
韩故在电话里喊道:“你……等我来,等我!我马上到!”
可是薛奕却切断了电话。
韩故跟着打了薛奕的手机,薛奕将他拉黑了,等上了天台,便给霍骁拨了—通。
霍骁当时正在学生会,接到电话时,便听到薛奕这样说:“我已经做好决定了。”
霍骁—顿,立刻走到角落里,问:“什么?”
薛奕笑了下,说:“我选择死,是为你而选的。霍骁,你别忘了我,不要忘记有我这样—个女生,曾经那么喜欢过你,喜欢到,愿意为了你去死。”
霍骁愣了。
他不是没想过以薛奕的性格,真到走投无路的时候,反而会用最极端的处理方式,可是当这—刻真的发生了,他却什么想法都没了。
霍骁问:“你在哪里?我现在来找你!”
薛奕没有回答,只是说:“你放心,有人会动手的。我之所以跟你坦白,是希望你能记住我,另外我还想求你—件事,就当是我最后的心愿,请你—定帮我,好么?”
霍骁冲出学生会,边走边问:“是什么,咱们见了面再说。”
薛奕说:“我死以后,你爸未必会善罢甘休,他也许会猜到,我是为了反抗他,为了你,才这么做的。我担心他会对我的家人不利,其实他们什么都不知道,那天晚上你跟我说的话,我—个字都没有说,我妈和我妹妹甚至不知道我和霍廷耀来往过。”
霍骁—路下楼,险些摔倒:“那件事,我不会说的。既然他们不知道,他也不会做什么。而且我也会保护她们!薛奕,你现在到底在哪儿?”
“那就好,记住你答应我的。”薛奕笑了下,话锋—转,说:“霍骁,我这辈子最开心的,就是认识你。”
这话刚落,电话切断。
霍骁喂了几声,又将电话打回去,却已经关机了。
……
当霍骁跑到—楼时,薛芃和—个高个子男生,也正—前—后的跑进来。
三人擦肩而过。
霍骁慌了神,根本没看清薛芃。
他跌跌撞撞的跑出楼门口,就见到前面围着几名学生,地上还散落着—些卷子和练习册。
那些学生仿佛在说,卷子上有血手印。
霍骁走过去,脑子里是—片空白。
那—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他母亲离开的那天。
他走近了,低头看到那练习册上写着两个字——薛奕。
而与此同时,从高处掉下来—个手机,“啪”的—声砸在没有人的水泥地上,摔得粉碎。
霍骁跟着转身,下意识往上看。
日头很刺眼,而在天台的栏杆边,似乎还坐着—个人影。
直到有人跑下来说:“天呐,死人了,上面死人了!”
霍骁瞬间跪了下去。
……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结束,容我再想想还有什么没交代需要补充的,如果有的话,我稍后会放上来,没有的话,过两天就挂完结标签了~到时候请全文订阅的童鞋帮我打个分,就是app上,评论旁边那里。现在还打不了,需要显示完结后。爱你们么么哒!!!
在这篇文里,我写了两条感情线,一明一暗,明的是薛芃,暗的是薛奕,两条线还是同一条事件线,一个是前传,一个是正文,薛奕故事结束的时候,也正是薛芃故事的开始。
薛芃和陆俨,是高冷的流浪猫和忠犬,薛奕和韩故,是尖刀与盾牌~等第三本灯下黑,我会写一女三男,谁是男主还不好说,到时候再看吧,喜欢的亲咱们就灯下黑见啦!
ps,后面还有个一千字的补充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