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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11

尘埃之花 采葑采菲 3605 2024-07-03 08:36:34

玛琳踏入房间的时候就察觉到气氛有些奇怪。

房间里只有费切尔和克里夫两个人, 很安静。克里夫低着头,眼睛似乎紧紧地盯着自己的脚面,余光却若有若无地落在玛琳身上。另一边, 费切尔背对着玛琳看着窗外一动也不动,连呼吸的起伏感都感觉不到, 僵硬得就像一座雕塑。

玛琳顿时就紧张了起来,她小心地放缓脚步,进入房间后, 在距离费切尔很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

费切尔转过身,不出玛琳所料, 他整张脸仿佛结了霜一样, 看着玛琳的眼睛里隐隐含着一点恼怒, 当看到玛琳站立的地方距离他这样远, 明显是在防备, 他的恼怒就更强烈了。

这让玛琳觉得非常疑惑,按理今天自己的表现还不错, 之前他和西德尼会面的时候还不是这个样子的, 就隔了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又不高兴了?

玛琳不想当他怒火之下的炮灰, 她的目光闪烁着, 说:“晚宴要开始了,按照你的吩咐,我已经提前过来了。”

费切尔深呼吸,他通过这种方式平复自己的情绪, 然后紧绷的脸算是稍微松懈了一点,接着,他冷冷地问:“为什么没有换衣服?”

玛琳却回答:“这一身不是很好看吗?”

一个上流的贵族淑女,一场宴会至少要换三套礼服,这个时间其他的女孩估计都回到了休息室,正在女仆的帮助下换上晚上跳舞用的礼服。

午宴的时候,玛琳穿着这一套出现已经让费切尔很不满了,不过午宴不算正式宴会,费切尔又不想浪费时间,并没有当场发作。

议事到了一段落后,西德尼九世离开,玛琳也趁机跑掉了。费切尔以为她是重新回房间更衣打扮,却没想到却是去找那个菲利多。要知道,今天的晚宴是玛琳成为祭司后在社交场上的第一次正式亮相,可她却穿得这样简陋,显然对这第一次亮相丝毫不重视。

费切尔挑剔地看着玛琳单薄的裙子,还有她光秃秃的脖子:“我给你准备的那么多首饰都到哪里去了?你这副样子出现在晚宴上,别人还以为索罗沃奇家族要破产了。”

“光是看您这一身,谁也不会做出这样荒谬的猜测啊,他们最多认为我很穷,怎么会联想到索罗沃奇家。”玛琳回答,又心想,反正她穷也是事实。

费切尔冷笑。

看到费切尔不高兴,玛琳换了一个说法:“是因为太热了!如果佩戴接触到皮肤的首饰,很快就会沾上汗液,我会长痱子的。 ”

费切尔的脸色果然好看了一点,他眯起眼睛扫视了一遍玛琳,说:“普通女孩的皮肤可没有你这么脆弱,不过,你也就皮肤这一点勉强像个贵族小姐了。”

玛琳心想,他凭什么用这种大度的语气,就好像他刚刚容忍了什么严重的错误?

费切尔的抱怨还没有结束,他又说:“这身裙子又是怎么一回事?你就准备穿这种裙子跳舞吗?”

玛琳立刻回答说:“当然可以,我还能穿着这个裙子跑步呢?”

费切尔又开始冷笑了:“连索罗沃奇家的女仆都比你穿得华丽,你打扮得简直就像是商人家庭的女佣。”

“开什么玩笑,这身裙子好贵的,你看这层纱,还有这种细密又轻薄的里衬,这些都超级贵!黛黛说光是这一身布料就值三百个金币,而且是三百个通用金币!”玛琳强调。

费切尔用危险的眼神看着玛琳,仿佛只要玛琳表示出一点不满,他就要借机发挥:“原本确实价值三百个金币,但经过了这样的裁剪和缝纫,这裙子就一文不值了。”

玛琳心里没有好气,可又不敢对着费切尔发火,她咕哝着说:“可是明明很好看啊,就没有哪个人能够有一点超前的眼光吗?”

费切尔想到他在窗台上看到的情景,确实,当微风吹过的时候,那能够飘起来的轻盈裙摆,似乎是有那么一点赏心悦目……这一身装备似乎也并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可费切尔依然说:“去把裙子换掉,谁都不会邀请一个女仆跳舞,如果你不想成为壁花小姐,就现在去换装。”

“没人邀请?那不是更好?”玛琳的眼睛反而亮了起来,“我本来就不擅长跳舞,能够把舞池留给别的姑娘们,这正合我心意。”

费切尔的脸色可不太好看:“难道管家没有让人好好教你跳舞吗?”

作为这次晚宴的主人公,玛琳当然是要跳开场舞的。从前费切尔以为玛琳说自己不会跳舞是推辞的借口,可后来他得知那竟然是真的,这刷新了费切尔的世界观,因为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四肢健全却不会跳舞的人。

费切尔让管家安排人去教玛琳跳舞,三天过去了,现在的玛琳总算是能够跳一些简单的舞步了。

玛琳尴尬地笑了笑,说:“我每天都有练习一个小时,我觉得我能行……大概。”

费切尔又眯起了眼睛:“如果你把开场舞给我搞砸了……”

“我不会!”玛琳认真地说,“我这三天,每天都练习同一个曲子,同一组舞步,这又不难,我都全部背下来了。”

“所以你只会跳一首曲子、一种舞步?”

是的,笨鸟先飞,死记硬背是玛琳唯一能够找到的快速解决问题的方法。

费切尔看着玛琳,手指捏紧又放松,又握紧,又放松,他咬着牙说:“你学别的东西的时候,怎么一点都没有用上你学魔法时候的聪明?”

“这根本不一样,”玛琳抱冤说,“一个人怎么可能什么优点都占全、什么事情都能做好,这完全不实际好吗?跳舞跳得好就那么重要的话,那怎么没有人把它加入祭司选拔的考核里面?”

“真是诡言善辩的女人。”

玛琳闭嘴不说话了,一张脸板得很僵硬,反正费切尔听不进去她的话。

克里夫小心翼翼在一旁提醒:“公爵大人,晚宴快要开始了。”

费切尔狠狠地看了玛琳一眼,说:“你就这么想要成为整个晚宴上最丑最邋遢最落魄的女孩?”

玛琳无所谓地说:“穿得再华丽又有什么用,我今晚又不会和别人跳舞,不需要去吸引舞伴。”

而面对费切尔,想必不管她打扮成什么样子,这个对她有成见的公爵大人也会看不顺眼,还不如按照自己的心意,穿得轻松简单一点。

费切尔突然觉得玛琳这句话听起来有一些顺耳,想到时间也不是很充足了,于是说:“整理一下,准备下楼。”

费切尔这样说,也就是同意玛琳不用换衣服了。玛琳松了好大一口气——这可真是不容易,顿时不光是身体上,玛琳连心里都轻松了许多。

并且有一就有二,这一次费切尔妥协了,以后估计也自由了。

于是她的嘴角就忍不住翘了起来,黑葡萄一样的眼睛闪动着,在笑意下就像是盛满了星星一样:“公爵大人~您可真是一个宽容的大好人~”

“不要用那么轻浮的语气!”费切尔语气依然冷冰冰,但他灰色眼眸里的冰霜却在玛琳这个没有掩藏好的笑容下,悄悄地融化了。

-

这是一个晴朗的夜晚,夜色和暮色交汇的时候,月亮就悄悄地爬上了树梢。

为了迎接这美好的夜色,晚宴将在庭院里露天举行,采用的是索罗沃奇的方式。在纳特西亚,宴会通常要先进行正式的餐会,用餐完毕后,再宣布舞会开始。而诺克森不会有这种区分,舞会和餐会会同时进行,餐桌上不断地有仆从补充食物,人们可以随时跳舞,随时享受美酒佳肴,直到天亮。

魔法灯和蜡烛围绕着这里,朦胧的灯光将庭院映照德如同童话世界,食物和鲜花的香气飘在空中,人们的欢笑声和音乐声让空气都变得热闹了。

有人轻轻地敲了敲酒杯,寂静从酒杯被敲响的地方延伸出去,正在谈话说笑的人群一个接着一个停了下来。

这时候,费切尔公爵正站面对宴会场的台阶上,一个穿着淡紫色裙子的女孩落后他半步,挽着他的手臂,跟着他一起走到了人群面前。

费切尔公爵穿着一身用丝绸和皮革制作的纯黑礼服,衣服上唯一有的装饰就是金线绣成的荆棘花,胸前是一枚颜色纯粹得如同血液的红英石胸针。似乎拥有魔力的人都不易衰老,费切尔看起来一如既往地英俊,轮廓分明的脸庞在灯光映照下投射出深邃的阴影。

站在他身后的玛琳,依然穿着午后他们所见时那身飘逸的纱裙,只是现在在上臂多了一条纯丝镂空荆棘花纹饰的披巾。夜风一动,她的裙摆和披巾也跟着摆动。

玛琳不喜欢长篇累牍的套路演讲,那样只会讨人厌烦。回想她学生时代周一升旗朝会,最喜欢校长说的那句话就是:“解散。”

所以现在她的台词是:

“欢迎大家来到这场庆祝宴会,祝大家今晚玩得愉快。”

音乐声响起,宴会开始了。

人群中,格蕾丝仰视着玛琳,她身边一位刚结交的朋友对她说:“哦,看她的装扮,玛塔莉柯格林小姐似乎想要掀起纳特西亚新的流行趋势呢,就像瑟雅德拉那样。”

女士们通常都会使用披肩来保暖,这个时代流行的披肩有些像缩短的斗篷,而玛琳使用的披巾却是一整条轻盈的纱巾,如同瑟雅德拉式的披纱挽在了手臂上。

格蕾丝的另一边,那位对纳特西亚不太了解的男爵小姐问:“你指的什么?”

那位小姐于是兴致勃勃地向她解释,瑟雅德拉的披纱如何流行,她的穿着如何被整个纳特西亚的贵族圈争相效仿,像瑟雅德拉这样高贵美丽又审美出众的淑女,即便是在魔法师家族的小姐们中也极其受推崇。

和她比起来,玛琳光是外表就要逊色很多。

淑女们把声音压得很低,在她们小声的议论中,费切尔和玛琳走下了台阶,他们将要作为领舞,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进行开场舞。

人们都自动地退开,为这支开场舞让出空间。

玛琳站到了费切尔的面前,因为跳舞,她不得不和费切尔靠得很近。这时,她身高的劣势变得很明显,如果不抬头就只能看到费切尔的胸针。

她悄悄地抬头,想知道费切尔现在的坏情绪好了一点没有,却发现费切尔竟然在俯视她的头发旋儿,抬起的视线恰好被他抓了一个正着。

此时,随着音乐到达开始的节点,费切尔开始动了。

玛琳低下头,耳朵警惕地去抓住音乐中的旋律,移动脚步,开始跳舞。她努力地回想自己这三天的练习,嘴唇轻微开合,无声地念“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人们的目光追随着舞池中心的两人。

很少有人见过费切尔跳舞,不管是什么宴会,他总是沉默,身边也有一层冰冷的气场,让人难以靠近。但没有人质疑他会不会跳舞,因为他是卢茜安丽娅公主的儿子,高贵的诺克森公爵。

当他终于出现在舞池里,人们没有失望。即使费切尔跳的是最简单的舞步,但每个动作,前进或是后退,或是旋转,包括帮助舞伴转动的一个抬手,他都做得极其优美、恰到好处。

就像是带着陈酿香气的夏夜凉风,迎面而来,让人心旷神怡,甘心沉醉。

但他的舞伴……

玛琳身体僵硬,机械地迈动脚步,由于紧张,整张脸绷得很紧,如果不注意看,还以为她在生气。

这支舞已经完成了大半,玛琳如同在考卷上计算最后一道大题,全神贯注,不知不觉,攀住费切尔的手都握紧了。

这种紧张,费切尔当然不可能感受不到。

他轻声说:“放轻松。”

玛琳靠得他这样近,费切尔一说话,玛琳几乎感到了他声带的震动。突然听到这声音,她整个人都是一个激灵,两只脚突然失控,整个舞步都乱掉了。

她发现自己踩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

——那是费切尔的鞋面。

顿时,她好像听到了周围人群倒吸了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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