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宇居然约我吃饭。”
出人意料,元黛还没去兴师问罪呢,纪荭就主动来汇报情况了,“有点搞笑的,他这是什么,问道于盲吗?居然问我该怎么把婚姻维系下去,我要是知道的话还能离两次婚?”
纪荭有时候实在是很有趣的,如果你和她没有直接利益冲突的话,听她吐槽各路牛鬼蛇神也是一大乐事,虽然这样不太好,似乎在吃简佩的人血馒头,但元黛还是没忍住笑出声,“他找你问什么?真问你该怎么挽回一个铁了心离婚的女人?你可以直接告诉他,女人想离婚的时候,怎么挽留都没用啊。”
“倒是没问我怎么挽回,就是说了一下他们家现在的战边情况和财产分配,问我怎么告诉简佩不离婚才是对大家都好的选择。”纪荭嗤之以鼻,挽起袖子开始看菜单,“你想吃什么?我想喝点素汤,那个竹荪香菌汤来两份怎么样?”
“要不干脆吃他们家的素食套餐算了。”元黛也是大鱼大肉吃多了,朋友聚餐就想来点清淡的。“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不知道,而且简佩个人完全有能力养得起家,就算她养不起我也会帮她。然后天宇就很失落,说他生命中离不开简佩这种女人的照顾——乱七八糟的,我看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聊什么,就是六神无主,需要找个人给他拿主意。”
纪荭很快点好菜,把菜单交给服务员,翘起脚一边喝柠檬水一边同元黛抱怨,“人是真的没有十全十美,林天宇搞学术没得说,能力一把抓,私生活完全一泡污,真的一点脑子都没有,我看这样下去晚年他在病床上只好指望学校派人来照顾他。”
“你这是在暗示佩佩会暗中离间父子感情?”元黛问。
纪荭大笑,“可以,好杠——但我觉得她都不需要特别离间。”
“其实我也这么觉得。”元黛讲,她和纪荭一起笑起来,“生活公平的呀,你给孩子多少,孩子还你多少。将来如果孩子付出更多情感,那是孩子比较伟大,一直这样下去,处成陌路人也是活该。”
“那两个孩子是挺可怜的。”纪荭手又痒了,不断揉搓指尖,元黛说她,“你少抽点吧,自己做医药的能不知道吗,抽烟对肺太不好了。”
“谈的都是这么无奈的话题,不抽点哪来的勇气面对这社会。”纪荭不抽烟就想喝酒,元黛无奈,只能陪她小酌几盅,“天宇这样的人是真的需要操盘手,他父母算是有点眼力,只可惜还是看错了一点,佩佩有能力操盘,只是没有这个意愿,她自己都需要别人给她安全感。”
“她应该快到了。”元黛看了下表,抓紧时间问,“对了,基金会的事情你处理好了没?沛宇接下来谈的这轮融资数额不小,你小心被抓到小辫子,那帮投行怪物和我们不一样,都是真刀真枪来的。”
“已经把人名撤下去了。”纪荭一怔,但很快自若地回答,“融资多少?不就是几千万?都是看好他现在在做的那几个新专利的,难道还能融个一两亿不成?这就是给他钱做实验的吧。”
医药专利在开发阶段就是烧钱机器,可一旦能做出成果,也是金矿般的印钞机,这方面的投资是有套路的,很多大集团会资助小实验室进行研究,出成果之后再买下专利,林天宇做的是热门的高血压方向,这种几乎是全球性的常见慢性病市场非常巨大,再加上他之前时不时也出些成果,大集团想投他很正常,这个角度讲,纪荭投资是真的明摆着欺负林天宇是傻子,否则他根本不必给自己招惹这种麻烦。元黛看过投资协议书,沛宇的自主权很大,纪荭可能还真不管这方面的事情,只要盈利了不少她一份就行了。
当然,合理不代表就是事实,就好像林天宇其实也不像是看起来那样完全没有脑子——他最大的问题就是时而没有脑子,时而又冒出点自己的天才想法,比如说接纳纪荭的投资,还有对曲琮说谎,沛宇要谈的融资何止一千多万?如果跟投资本的意向都能到位,他甚至可能会在一夕之间变成亿万富翁!
当然了,这笔钱是给沛宇经营用的,也不可能以现金形式迅速到位,而是分阶段以多种形式进场,设备、仪器和专利补充都可以折算为投资,林天宇也会因此承担起沉重的业绩压力,但这都是说给外人听的——真的公司资产上亿而自己两袖清风的科学家可能有,但也特别少,哪个不是名利双收,一般资本也都默认有些费用是折损的,实际掌控这样一间公司,个人财富可以通过很多种合法合规的途径膨胀——林天宇的智商估计搞不定,但纪荭绝对可以。
林天宇对简佩和曲琮都瞒着这事,是不是也做好了离婚的准备,开始给自己瞒私房钱了?简佩不知道沛宇融资的规模,为了摆脱林天宇极可能在财产分配上让步,至于纪荭,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跟着做戏?会不会事实上已做好了接盘林天宇的准备?
活到她们这个年纪,是神是鬼都不缺演技,元黛脑壳有点疼,她已经和曲琮猜了一晚上纪荭的意图了,“听说在资本市场上很吃香,很多资本感兴趣,你也知道,现在市场冷,有钱都不知道往哪投。可能规模甚至会破亿,要看沛宇最终决定开放多少额度了。”
纪荭是真的吃了一惊,要么就是她已经可以去好莱坞竞争一下影后了,“破亿??——等等,他昨天打电话说了半小时废话,最重要的消息不告诉我知道?”
看来投资沛宇还真如纪荭所说,是一招闲棋,她甚至没在沛宇养个眼线……不过,以沛宇混乱的管理,估计这消息除了林天宇本人也没几个人知道。元黛点点头,叮嘱她,“一会你别漏破绽——佩佩,这里。”
她招手叫简佩过来,“我们都点好了,你看看还要吃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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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佩果然也对沛宇即将获得巨额投资的消息一无所知,她很愤怒,“林天宇可以的,就这还联合家长给我卖惨,狗男人我祝他早日菜花。”
她脱了大衣,连灌两大杯黄酒,灯光下霞飞双颊,怒火点亮脸庞,看起来生机勃勃,竟比之前许多年都更动人,元黛眼尖,早留意到了,附和着骂了两句渣男就问,“佩佩,你最近是不是瘦了啊?感觉脸都尖了不少。”
“冷冻溶脂加运动,我买了拳击课,那个心理咨询师说建议我运动来排解压力,”简佩看起来是比之前几次见面都要清爽,她现在已度过离婚后最难熬的心理适应期,开始发觉(单方面认定)恢复单身的好处,“打拳确实挺解压的,我上得挺积极的——这么快就出效果了?”
元黛和纪荭都纷纷夸奖她重返青春,元黛也松口气:一听简佩的语气就知道她还是铁了心要尽快离婚,估计沛宇融资的消息也改变不了什么,最多让她在撕逼中多个筹码。
果然,简佩只是生气林天宇耍心眼,倒没想着拖到钱到位了再□□家,“这种一拖就是一两年的,谁等得起,沛宇全给他,学区房给孩子买好,大家两清。”
但当然也涨了价,从学区房林天宇出一部分钱到学区房出全款,她们法律人怎么可能在离婚案上吃大亏,两个好朋友都全力支持她,纪荭也告密,“他还打电话来问我怎么挽回,我看他是真的又慌张又绝望,昏招一个接一个,找完我又找小曲,真是家里一天都缺不了一个脑子。”
“我们不要再谈扫兴的人了,今年过年你们打算怎么过,要不要一起?”到底是单身女性,简佩现在比以前自在多了,之前虽然也不少出国,但都是去出差的,元黛可以出差完当地玩两天,她永远在奔波的路上,挤时间回来做母亲。“我打算带孩子去巴厘岛安缦住几天,搞了个套房,保姆带两个宝宝住一间,你们要来的话,黛黛和我睡一张床,阿荭你找个伴,自己开一间。”
“哇,这就不好玩了啊。”纪荭叫起来,“这都单身了还这么拘谨?”
她是享乐主义,去国外有时候带上来路不明的‘小朋友’,总之不和女伴一间房。不过她们三个也很多年没一起出去度假了,元黛讲,“我不去了,今年我爸妈和我哥他们过来。”
“我也不能去,我得回老家。”纪荭的回答很朴素,虽然她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会回老家的人,但强如纪荭也确实还是有个老家的,她还准备带个出租男友回去当挡箭牌,“特意找了个三十二三的,有点肥,看起来特别老实,应该可以堵住三姑六婆的嘴。”
元黛被逗得大笑,笑完有点感慨,“我们也到了找英俊小伙不可信的年纪了。”
“所以才更要及时行乐啊,我一会给你推几个微信。”纪荭又开始卖安利了,人一旦有点不太能见人的爱好,就会开始热衷于把朋友都拉下水。“大家先交个朋友,都是有学历有素质的小孩子,绝对没问题的,聊聊也好。”
“算了算了。”
元黛早被劝过,也尽量不伤颜面地回绝了,现在轮到简佩被集火,她被逼得没办法,不得已苦笑着说,“已经有目标了,别给我介绍啦。”
“是谁?”
“是谁是谁是谁?”
两只耳朵顿时都拉长了,女人们的语气也变得八卦,大有你不告诉我就做不了姐妹的味道,简佩眼神游离,吞吞吐吐,“我还没离婚呢,都没想好,八字没一撇——都还没问过黛黛的意见。”
“问我?”元黛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又是哪个前男友啊,你喜欢就去套路好了,我无所谓。”
林天宇那事不能算在简佩头上,他们在洛杉矶谈恋爱的时候简佩压根不知道元黛的存在,至于说前男友的碰撞,这倒也正常,圈子就这么大,大家都是熟脸,单身的就那么几个,不想搞已婚男的话,狩猎范围总有重合,要不说非诉和投行的圈子有点乱呢?元黛是真的无所谓,不过话里也本能带根刺,毕竟林天宇的事也算是有点帐在里面的嘛。
纪荭会意一笑,简佩也不计较这点嘲讽,她们脸皮都很厚的,“真的?”
她有点惊喜,“但这个时间有些近啊——”
“你看上了李铮?”元黛吃了一惊。
简佩脸更红了,大概是因为酒意,也是酒盖住脸才承认得这么轻松,她点点头,“你介意的话,就算啦。”
“我不介意啊。”
各种角度出发,元黛都不可能反口,她说,“我无所谓啊,你有兴趣就上,只是——”
纪荭在一旁,看戏的样子很明显,偷笑都快藏不住了,元黛喝了一口酒,刚才还香喷喷甜丝丝的黄酒,这会儿突然有点泛酸,她知道自己妒忌了,虽然这妒忌有点没道理。“只是,他是不打算结婚的,可别怪我没先告诉你。”
“我也不打算再婚啊。”简佩眨眨眼,她真喝多了,元黛的柠檬香像是一点没闻到,欢天喜地得有一点点婊,“各取所需吧,我有孩子就够了,现在就想向你看齐,享受人生。”
享受人生——可元黛没孩子她有啊,怎么好处又全让简佩给占了。
这时候回想,有些线索其实早就明显,是她没看出来:简佩都明说了,她是看到李铮和她跳舞的那一幕才立心离婚的。如果不是对李铮有欲望,谁又会羡慕那一幕呢?
元黛举起杯子又抿了一口酒,她幽幽说,“我想起我们在波士顿的时候了,圣诞节的时候站在教堂外面喝蛋奶酒,那个味道和这个很像。”
这话题跳跃得很突然,但确实是她真实的想法,就像是回到了刚到美国入学那年,元黛忽然意识到自己也还不是那么强大,在她的两个好朋友面前,她的段数似乎还有待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