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米安一脚踢开了自己的房门。
要不是来自阿福和父亲多年根深蒂固的教养, 他早就开始摔东西了。
所以, 他现在只能扒拉着头发, 烦躁地在地毯上踱来踱去。
怒火、挫败和哀伤无处发泄。
迪克几分钟后才姗姗来迟，看了看被达米安踹坏的门锁。
“你又给阿福凭空增加了工作量, 还是说你想开着门睡觉？要知道，你十岁就不让别人随便进你的房间了。”
达米安懒得理他。
“去洗个澡，达米安, 你要馊了, 怪不得哈莉不想和你拥抱。”迪克拍拍他。
“没错, 她不想靠近我只是因为这个原因……”达米安讽刺地说。
“我刚才和提姆聊了会儿, 关于她的失忆……原因在于她头部的创伤恢复不完全，酒神因子不够用。”
迪克看了看明显开始凝神聆听的达米安, “提姆还说，根据哈莉自己的说法, 扎克从来没碰过她, 字面意义上的‘没碰过’。今天走在街上，才是扎克第一次拉她的手。所以……你的克隆还算是个有原则的人。”
“提姆居然问她这个？”达米安烦闷地喊：“他们真变态！”他再次扒拉了一下头发, “我说了, 我不介意……”
“不是为了你, 达米安, 哈莉毕竟未成年……”
达米安没有再反驳迪克的话。
他闭上眼睛, 深深地叹息, 好像一身的力气都在瞬间被抽走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迪克。”达米安低声说。
迪克皱眉看着他, “你那些天不怕地不怕、连超人都不放在眼里的自信都去哪儿了？”
“哈莉回家了，完好无损——总体上。就算她再也恢复不了记忆又怎样，再追她一次。”迪克大咧咧建议着。
“我不知道……”达米安一屁股坐在床脚，低头，手肘撑在两边的膝盖上。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追她，我们从来没有……传统意义上的约会。我们是在慢慢靠近中，互相明白对方的……这比你们那些约炮式约会难多了！”
他自己现在想想，都不明白哈莉当初是怎么就同意跟他在一起了。这个经验完全无法复制！
“什么叫‘我们的约炮式约会’？”迪克不满地说：“你这是诽谤！”
“追哈莉能有多难，达米安？”他继续说：“即便很难，也难不倒你，神奇小子。你可是最强大的罗宾——虽然是你自封的。”
接着，迪克对达米安眨眨眼，“还是说，你害怕了？嗷~~害怕被一个小姑娘拒绝？”
激将法在达米安这小子身上一直都一用一个准。
“闭嘴！”达米安跳起来，作势要把迪克轰走，“出去出去，我要洗澡。”
**************
在是否应该告诉哈莉她16岁之前所有经历的这个问题上，布鲁斯和阿福依然在书房争论不休。
杰森要分裂了，因为他决定两边说得都有道理。但在辩论取得成果之前，阿忒弥斯因为突发情况把他叫走了。
而布鲁斯和阿福因为过于投入，完全没有注意到哈莉已经走进了书房。
“不告诉我什么？”她仅用一句气若游丝的话，就让两个正争论得不可开交的成年人停下了话头。
“哈莉坚持要见你们。”提姆无奈地举着点滴瓶，一脸“我真的尽力了，不要找我麻烦”的表情。
“是……关于我是否可以知道被我忘记的事。”哈莉肯定地说。
“你们问过我的意见吗？我在这个话题上没有发言权？”她小声问。
布鲁斯快步走过去，低头，扶住哈莉的肩膀，引导她坐在沙发上休息。
“你想知道吗？”他轻声问：“在你回答之前，我必须说，并不是所有的回忆都是美好的……也许，这是你重新来过的机会。”
哈莉吞咽了一下，攥了攥拳头——
“我忘了是在哪里看的了，‘美貌、青春、财富，甚至爱情本身，都不能让深得上帝恩宠的人免于焦虑和痛苦，远离哀愁，也无法让他们避免失去自己最爱的东西。因为，一生中，有些雨必然得下，一些日子必然会黑暗、哀伤、凄凉。’”
“《小妇人》，”阿福轻声补充，“你8岁来哥谭后，就在这个书房，读的这本书。”
所以她开始想起8岁后的事了？哪怕是只片段……
“我想知道我这16年来的经历，”哈莉抬头，眼神认真笃定，“我不想被欺骗，请告诉我，拜托了。”
布鲁斯看了看阿福，阿福对他轻轻地点头。
布鲁斯叹气，也坐在了哈莉身边。“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甚至还有魔幻成分的故事，你确定你准备好了？”
哈莉点点头。
在开始之前，布鲁斯对阿福说：“之后，我们还需要请斯内普教授过来一趟。还有小天狼星，如果我们联系得上扎塔娜他们的话。”
以防哈莉不相信那些有关魔法的部分；以及，需要他们检查一下哈莉的魔法能力，是否也随着记忆一起遗失了。
*************
下午一洗完澡，保证自己不再看上去一塌糊涂后，达米安就瘫在了床上，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马上就睡得天昏地暗，甚至把夜巡都给睡过去了。
可他睡得极不安稳，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他居然感觉睡了比没睡还累。
睁眼的一瞬间，达米安迎来了两周来惯性般的惊慌失措——哈莉还没找到！而他居然浪费时间睡觉。
等等……昨天，已经找到了……
可这喜悦转瞬即逝，之后是漫长而浓郁的苦闷，挥之不去。
他无力地趴在床上，将深深的叹息埋进被褥里。
拖着脚步，无精打采地，他不情不愿地走进厨房——不吃早饭肯定又要被阿福说。
然而，餐桌边坐着一个他绝对意料不到的熟悉身影，让他一个激灵——
让他在“马上逃跑”和“无论如何都要留下”这两种极端的情绪间挣扎。
哈莉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转头，绿眼睛温暖地看着他。
也许是这眼神让达米安重新有了力量。
“呃，嗨……”他抿抿嘴，摆手打招呼的姿势自己都觉得扭曲。
达米安犹豫着，在哈莉的安静的注视下，坐在了小餐桌对面，手忽然不知道往哪儿放好。
“嗨。”哈莉轻声回答了他的问候。
达米安吞咽了一下，手心冒汗——
“关于昨天，我很抱歉……”
哈莉打断了他——
“没关系，我昨天只是……不熟悉情况。我不害怕你——现在不怕了，以后也不会怕。”她对他露出一个温暖的微笑。
然后，她顿了顿，第二句话直接把达米安震懵了——
“他们说，你是我的男朋友，扎克是你的克隆。”
“……你们告诉她了？！”达米安咬牙切齿地问在灶台边忙碌的阿福，阿福一脸悠闲，完全不理他。
哈莉要是什么都知道了的话……这还让他怎么重新追！
“我要求的，我要求他们告诉我关于我的所有事，我很高兴他们真的答应了。”哈莉赶快补充道，“我昨晚听完后，想找你，但他们说你睡了。”
“……”达米安失语，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哈莉看自己依旧陌生的“男朋友”不说话，也有些无措，她无意识地转着自己的牛奶杯。
“直到我看到那些有会动图片的报纸，才相信他们说的我是女巫。”她尴尬地笑笑，没话找话。
“原来我的生活这么精彩，”她自顾自地说着，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话多，“我没有写日记的习惯……很遗憾我把这些经历都忘了。”
“我很抱歉，”她从手中的牛奶杯上抬眼，悄悄地看看对面的达米安，“我忘记了你……”
达米安自始至终都维持着难以捉摸的“高冷”。
这让哈莉的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话太多了。
“我看了我们小时候的通信，在我们开始使用双面镜之前，”她对着牛奶杯微笑，“那些信我都收藏着，它们很可爱，我们很可爱，”她咬咬唇角，“我想我之前一定非常喜欢你。”
“我想，也许这才是为什么我会那么轻易就相信扎克的原因，你们长得一模一样。”她最后小声说。
哈莉并不知道，达米安平静高冷的外表下，是沸腾翻滚的情绪。
他的哈莉从来都不是一个扭捏的人。哪怕她失忆了。
他应该对她多一些信心。
结果，两人中反而是受伤的哈莉第一个迈出脚步。
她总是这么美好……
老天，他的确是世界上最差劲的男朋友！。
哈莉遥远的声音传了过来，将他从繁复的思绪中拉出——
“但我现在……可能把这些感情都忘记了。”她直视着他，眼神充满歉意。
他多希望把这些歉意，替换成曾经亲近的爱意。
达米安终于找回了被丢在马里亚纳海沟的嗓音，“……我会给你空间，多久都可以，你不用有压力。”
哈莉对他绽开一个发自真心的笑容。
达米安觉得，自己黑暗了许久的世界，终于照进了一丝光亮。
*****************
为了扎克的人身安全，布鲁斯没过几天就把他的瞭望塔之行安排好了。
出发前，扎克提出要和哈莉告别，布鲁斯想了想，答应了。
达米安很高兴地看到，哈莉和扎克之间也尴尬了起来。
没有拥抱，两人只是握了握手，友好而疏离。
莫名其妙地，扎克想单独和达米安谈谈。
达米安皱眉，然后耸耸肩，带扎克走到一个角落。
“说。”他交叉双臂，冷冷地发话。
“我听说，哈莉只想起了9岁左右的事情，已经几天都没有进展了？”扎克问。
“我们放弃了干预，”达米安冷冷地回复，“她现在很开心。”
即使知道了自己曾经的某些不幸——包括失去父母，死过一次。但毕竟没有切身的体会，在家人的爱护下，哈莉很快就恢复了无忧无虑和乐观阳光的天性。
大家都看得出她比失忆前轻松——这种轻松浸润在她的一举一动和一颦一笑中。
扎克点点头，低喃，“所以我们现在在同一条起跑线上了。”
“什么起跑线。”达米安皱眉，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追她的起跑线。”
扎克平静的表情……怎么越看越挑衅呢？！
自己也会看起来这么欠揍吗？！
“作为一个克隆体，你可真不知羞耻。”达米安嘶声说：“她是我的。”
“她曾经是你的。”扎克把达米安的句子改成了过去时，“现在一切都重新归零了。”
Shit……达米安咬牙切齿地想，主厅这里现在人太多了，揍扎克的话，一定会被拉开。
“……你才几岁，我指的是你真正诞生的年纪。”他眯起眼睛。
扎克歪头想了想，大言不惭，“差不多三岁多。”
如此厚颜无耻，达米安拿出了阿福的冷静——即无视他！
“哼——慢走不送。”他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开。
这小子反正要去太空了，还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他真的不应该降低警惕的……
****************
一周后。
哈莉正没日没夜地在斯内普的敦促下学习魔法。
她的确把所有的魔法技能都忘了，让斯内普有火没处发，只能赶到美国，给她补课。
小天狼星也终于联系上了，他都没来及换下被某种魔法火焰烧了几个洞的衣服，连夜跑回哥谭。
现在，正一边和斯内普吵架，一边加入补课行列。
达米安有点儿心疼哈莉，对两人说哪怕哈莉不学魔法又如何？
却被忽然一致对外的两个巫师吼了，一个说莉莉的女儿怎么能毕不了业，一个说詹姆的女儿怎么能是魔法白痴？！连扫帚都不会骑？！
俩人疯了，达米安确信，打算为了哈莉的自由跟他们俩打一架。
可哈莉好脾气地说，自己愿意学魔法。达米安的打架热情就这样被浇灭了。
然而，达米安有更棘手的问题要担忧……
“看看扎克这短短一周内的行动？”提姆一直在他耳边碎碎念着，让达米安烦不胜烦。
“陨石碎片，拜托火风暴转交的、来自宇宙的照片……扎克说要追哈莉看来是认真的啊。这真的是惨案了，提姆都觉得不忍直视。“达米安你不太行啊……行动啊！”
达米安磨着后槽牙，火风暴那家伙，一直都跟他不太对盘……一定是故意在给他添堵！
那个构成火风暴另一半能量的老博士也不管管！
“那个陨石碎片有辐射！”达米安使劲敲击着蝙蝠电脑的键盘，拿回车键出气，“他没比我强到哪儿！”
“他太恬不知耻了！”达米安愤恨地说。
“扎克的认罪态度一直都很好。”提姆耸耸肩。
“我们俩有完全一样的脸！”达米安烦躁地说：“遗传物质都一样！我当然不能做他已经做过的事！送礼物？太俗了！”
“我也当然不能去找父亲，叫他管管那个扎克，这会显得我太无能了！”
提姆扶额，想起几天前达米安和哈莉短暂的外出之旅。
“那你就觉得，带哈莉去泰坦塔参观你一个人打败所有泰坦成员，是合适的约会了？”
达米安撇撇嘴。泰坦塔之行能让哈莉看到他的高大威猛，是一个靠谱的良配，能保护她的安全，哪怕对手是一队超能力者——这哪里不合适了。
提姆要是知道达米安使用的是动物的求偶逻辑……一定会疯的。
“想想你和他不同的地方。”提姆看不下去了，决定提点提点达米安，“你是一个韦恩，他可不是。”
达米安想了想，“你是在建议我，给哈莉买许多许多珠宝？”一个响指，“一辆车？”
提姆望天——当然现在只能看到洞顶上懒洋洋的蝙蝠——为什么我还在这儿，这小子完全没救了。
“……大方向是正确的，精神可嘉，但哈莉不是瑟琳娜。所以，不是珠宝，”提姆有气无力地说：“更不是车。”
*************
临近开学，哈莉的补课进度不可能这么快就到6年级，她现在的状态也不适合学校的集体生活。所以，斯内普和布莱克与远在英国的邓布利多商议后，决定将哈莉留在美国，由布莱克继续补课。
他自然放弃了黑暗正义联盟的一切活动。
达米安夜巡归来，忽然留意到……莹莹月光下，大宅房顶上，某个蜷坐着的小身影。
他摘了蝙蝠头罩，保证自己不再看上去那么有威慑力后，才爬上房顶，坐到哈莉身边。
两人并排而坐，之间的距离有一臂远。
“看来，你终于发现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地点之一。”达米安轻声说。
“我以前没来这里坐过吗？”哈莉转头，月光把她的眼睛衬托出某种隐约的水光。
“没有……”达米安低喃。
哈莉又仰头看了一会儿月亮，达米安也没说话。
“我看到……嗯，你和美惠子的合作记录，几天前的。”哈莉先打破了沉默。
“你很早就认识她了？”她轻声问。
达米安对这个话题没有任何兴趣。他觉得哈莉话里有话，更不想说。
“在你来这里之前，”他干巴巴地说：“她比我大几岁。”
哈莉点点头，又沉默了一会儿。
“达米安，”她吞咽了一下，“关于美惠子，你也许……该放弃我了，和其他人试试。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
达米安握拳，深呼吸，打断了她——
“别说会让你自己未来后悔的话。”
哈莉因他坚决的态度，不再说了。
“我如果说，我有些想扎克，你会生气吧，”哈莉继续挑战着他的神经……
“已经生气了。”达米安冷冷地说。
该死的雏鸟情结……
然后他长叹一声，“我当然会生气，这我控制不了，”他苦涩地说：“我能控制的，只有不去干涉你的生活，你当然可以去找他。我并不拥有你。”
但他不甘心！
“我……我们在你14岁的时候就在一起了。”他从来没有这么委屈过！他才是正版！扎克那家伙是个冒牌的！
哈莉愣了愣，达米安的痛苦听上去太真切。
“我……呃，没有像你说的，想要他，”她说：“我现在知道他当时也并不是想害我，但是……他毕竟骗了我。我讨厌被欺骗。”
达米安也看着月亮，许久后，他升起了某种……某种危险的冲动，不顾一切的冲动。
“你想离开这里吗？”他说：“离开所有这些烦心事，只做你自己。”
“忘记补课，让布莱克和斯内普教授干着急。”
“……去哪儿？”哈莉睁大眼睛。
“你想去哪儿。”
“你……能带我去哪儿？”
“随便哪里都能，甚至包括太空。”
“我想离开这儿，”她的声音有轻微的颤抖，“带我走吧。”
她不想再看到所有人同情的眼神，和小心翼翼了。
他理解了提姆说的，这就是“韦恩能做到，而扎克做不到的事。”
像……私奔！
“我要收拾行李吗？”哈莉激动地问。
达米安不管不顾地，将蝙蝠侠制服脱在房顶，只留下身上黑色的背心和长裤，拉住她的手，“我有信用卡和银行账户，我们不需要带行李。”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这种take me away的感觉很浪漫啊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