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枫将这句话问出来后, 丹恒不再抱着说服丹枫的想法，他早该知道的，一直以为他在天舶司里工作这么多年已经放下了自己的执念。
但人的本质是不会变的，即使是过了再久, 曾经做的事情依旧会在不经意的一个瞬间刺中一个人的内心。
“我知道了, 但你……注意安全。”丹恒看向别处, 静静地望着那熟悉的景象。
一切都那样相似, 一切又那么不同, 对于丹枫和景元来说，能够看到他顺利地以正当理由离开仙舟罗浮，也算是了却一件心愿。
丹枫站起来, 道：“这段时间，我会帮你处理持明的事情。在那之后……你把一部分龙尊之力给我吧, 我知道该怎么处理, 这里不能有任何差错，如果你要走的话，把一部分给我。”
“没有必要，还是说你想要看到你转世之后，不记得那些事情然后继续出事吗？起码也得保证一下后面的仙舟罗浮不出状况。”丹恒知道这是一个办法, 但要赌一把的, 都别想干。
“或许可以试试一个办法，但我不保证行不行。”「他」说，“其实你应该也注意到了, 你的龙尊之力虽然有部分完整，但是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其他的不是一片空白么？”
是说那一片空白在丹枫身上吗？
丹恒意识到这一个严重的问题，他凝视着丹枫, 思索着什么，之后才问：“丹枫，你真的是仙舟人吗？会不会是因为你的一部分力量跟我当初一样被封印了？”
丹枫：“……”
他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当初问起化龙妙法的时候，丹恒对它是一片空白：“你不会想说，我其实也是持明吧，仙舟人这个外表只不过是我的假象？不可能的，如果是被封印了，那我早就察觉到了。”
“那仙舟也不会放跑一个持明龙尊啊？化龙妙法又不能用，龙尊传承能用吗？但这样会不完全吧。”丹恒叹气，“问题又回来了。”
的确是，没有任何出路。
此时此刻丹恒终于体会到为什么会说这个龙尊力量是一道枷锁，把他们世世代代都困在仙舟罗浮，除非是有下一任龙尊力量的出现，否则别想出去。
“所以让你把一部分力量给我啊，能赌一把就赌一把吧。”丹枫笑了一声，“没关系，那一次失败的原因我知道，现在不会，放心吧，或许轮回转世之后我还保留记忆呢？”
丹恒：“……”
那只能说幸亏现在应星不在，白珩不在，仙舟上只有一个景元，而且丹枫现在也看开了，应该不至于还在那里整那些事情。
对于持明来说是好事的东西，对仙舟是需要十级警备。
“过了这段时间再说吧，如果这样的话……虽然是好事，但代价是你的消失，我不想看到这件事情。”丹恒说，“而且那些持明长老每一任都有那样的人，景元一个人承担不下来的。”
他站起来，准备离开：“所以，还是就这样吧，有些事情不是想做就做，我们的力量有限。这段时间你在这里暂时避一避，我去处理。”
话音刚落，丹恒就头也不回地走回自己的屋子里，拿了什么东西，从门口离开。
留下丹枫一个人依旧在原地。
他叹息，脑海里一直回荡着自己经历过的事情，有一句话他撒了慌，其实到时候如果还是想不出来办法，他会和景元两个人商量，找个机会直接把丹恒送出去。
除非是罗浮出现大事件，不会让他回来。
持明龙尊漂泊在外就漂泊在外吧，压力他们两个抗了就行。
哪怕是其他仙舟上的龙尊，也知道这个计划。
毕竟在看到丹枫那张脸的时候，都会意识到一些问题，他们几个人之间心知肚明。
因为谁也不想一直在仙舟上，都想出去看看。
职责让他们不会走，仅此而已。
走出门后，丹恒又撞见那群持明长老，不知道他们是没走还是又打道回府了。
而这一次他们终于鼓起勇气，问丹枫的事情：“龙尊大人，您钦定的那位代理人，我们找不到他的踪迹了，请问他现在在哪里？”
“他这段时间会休息一阵，事情交给我就行。”丹恒走在最前面，一副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事情一样。
那群长老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警觉地发现丹恒把他们带到丹鼎司，准备朝着鳞渊境的方向走。
“龙尊大人，您这是何意？”
丹恒发出一个疑问单音节：“怎么了？鳞渊境人少，清净，适合说一些不方便外人知道的话而已。”
原来如此，没有反应过来的长老们跟着丹恒走到了鳞渊境。
“你们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真当我不知道吗？”丹恒背对着他们，“主意都打到这里来了吗？”
一群没有参与这件事情的长老迷茫地看着其他人，有些人冷汗直流，只想躲在一处地方回到过去敲醒那个鬼迷心窍的自己。
“但我们还是觉得，让一个外族人掌管持明，实在是有些……”一个少女站出来，她挠挠头，“哎呀，龙尊大人，您别生气。我们就是觉得吧，他一个仙舟人，坐在您的位置上处理事情，看待事情的眼光也不见得一定会是以持明的眼光啊。”
虽然说持明的年龄不能从外表上面来看，丹恒还是愣了一下。
他在心里道，不，恰恰相反。
丹枫才是用持明的眼光看待持明的事情的那个。
唉，果然是因为他日复一日给持明族灌输的教育理念此刻终于形成了闭环，现在都不会那么激进，要是那群真正的激进派，怕是他们两个都没了。
丹恒问道：“那你们跟他相处下来，有发现他处理事情的方式与我有所不同吗？”
“没有，都差不多，在之前您没跟我们说的时候，我们根本分不出来。”
“第二个问题，持明一族与仙舟联盟处于合作关系，我在尽职尽责守望建木，那么你们在干什么？想把我的努力付诸东流？”
“……龙尊大人，要不咱们还是别说了，这跟公开处刑有什么关系？”
“既然知道，那为什么还要做？”
“……”
在场的持明长老害怕丹恒再给他们说一些长篇大论——丹恒其实不想说，但架不住他们擅自相信——纷纷跑路。
“我说这群人……唉。”他摇摇头，真是经不起说，现在的持明长老真是一群有贼心没贼胆的，说几句就破防。
「他」道：“随便看了一眼，没想到你居然真的做到了啊……我的天哪，果然还得是灌输理念，只要大部分人都向着仙舟。”
“嗯，多谢你的记忆灌输。而且我有一件事情忘记跟你说了，那些记忆我都有。”
那人被丹恒的一句话整得有些沉默，之后才说：“你把我分出去吧，然后丢给丹枫。你其实已经知道那些怎么做了吧？我把它们放出来了，现在你可是完整的持明龙尊，没有龙心骚扰的版本。唉，早知道你知道，我就没必要多此一举提醒你没有记忆这件事。”
“你真的愿意？这样意味着你在那之后灵魂一直会困在罗浮上，世世代代都在这里轮回。”丹恒说道。
出乎意料的是，那人反而兴奋起来：“还有这等好事？我可是灵魂仙舟人。”
丹恒：“……”
说出去他都不信居然是因为这样解决的，他和丹枫两个人还在拉拉扯扯，结果横空出世一个第三人。
多年之前，持明来到仙舟罗浮，之后，龙尊雨别用古海之水封印建木，而如今，这么一个变数让他能够离开这个地方。
若是让其他龙尊知道，怕是都会怀疑龙生。
“那之后跟我讲讲你的故事吧，我的过去和未来你已经知道了，但是我对你的过去只是知道一点，有机会就聊聊吧。”
“好啊。”
回去的时候，正好看见涛然正在和一个人聊着什么，丹恒没有什么兴趣，只听见他们两个论着「不朽」。
“嗯？怎么感觉听到了熟悉的东西，那一段我都盘了几百次了。”本来已经准备回去的「他」听到一段熟悉的话语，又出来叨叨几句，“不用听了，我跟你说他们说了什么。”
丹恒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记忆里出现一个画面，后才跟「他」说：“他们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就是在论「不朽」是什么，跟「丰饶」和「繁育」有不一样还有……不对！”「他」连说了好几个等等，让丹恒赶紧回去听他们的对话，说是因为饮月之乱，有一个问题答案肯定会有所变化。
一脸迷茫的小青龙过去的时候，正好听见那个人问：“莫非「不朽」……是庇佑寰宇的大业？”
“非也，天风因凡尘琐事，险些酿成大祸。不论是天风，还是饮月，亦或其他几位龙尊皆是亦有凡人心窍。身上重责，也终有一日变为枷锁。”[1]
“……”
后面的丹恒也没怎么听，他随意地走在街上，准备从他们身边过去，还听着「他」给自己转述他们的对话，乃至一些变化。
旁边那两个人注意到丹恒的到来，涛然行礼后给丹恒介绍旁边的奥本海默。
“这位便是罗浮的持明龙尊「饮月君」？看来近期来到仙舟，果真是幸运至极。”奥本海默跟涛然悄悄说了一句，之后端端正正地站着，毕恭毕敬地询问，“不知能否问您一个问题？”
丹恒：“你说，我也想听听你想问什么问题。”
“不知龙尊大人您觉得「不朽」该如何理解？”
听到这个问题后，丹恒望了一眼涛然，他也在等自己的答案，心里微微叹气，之后答道：
“银河之大，在这个问题上，或许有不同答案。在我看来，与天地共生，顺其自然，万物轮回兴衰，变化才是最大的不变，周而复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