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回去后, 丹恒明显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一些变化，身上有一部分消失了。

原本凭借经验，基本上一眼就能看出来别人的身体状况如何，现在除了需要凭借经验之外, 还需借助一些手段。

幸亏他之前已经行了几百年的医, 否则在丹枫面前差点漏馅。

虽然以丹枫的经历来看, 应该能看出来他的状态比较不对劲, 毕竟他在幽囚狱之后的那段时间跟他现在一模一样, 但谁也没说，全当自己不清楚这些事。

不知是不是分出去一部分，龙心受到重创, 根本没动静。

总之丹恒混过去后，掐指一算, 发觉应该要出世了。

他在预计的时间范围内经常过去鳞渊境那里, 却始终没见到，甚至有一个想法：不会是他又忘记怎么破壳出来了吧？

功夫不负有心人，丹恒终于等到了那个小朋友。

不知道为什么，找到那个小朋友的时候，是在夜晚, 丹恒本来都准备走了, 结果看到海面上出现一个正在浮动的黑影。

走近些后，才看到那是一个持明的小朋友，他把他捞上来后, 发现这个小朋友长得有些眼熟。

像是遇到了一个故人。

确定几眼后，丹恒面无表情地把这个小朋友拐回家。

“你这是带了什么东西回来？”丹枫听到门口的动静, 走出自己房间看到丹恒手上拎的人形物体，“晚上的罗浮……”

注意到头顶上的角后, 他的话戛然而止。

两个人面面相觑，丹恒是因为看到了丹枫，本来想要找个机会跟他坦白的，结果被丹枫本人看到了，一时间，大脑第一反应是：

他不会真的用枪把我俩一起捅死吧。

丹枫则是因为这小子头顶上的龙角。

在持明中，只有龙尊才会展现龙相，毫无疑问，这小子拥有一部分的「龙尊之力」，但现在丹恒还好好站在这里。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最终两个人坐在一块，看着正在床上熟睡的小屁孩。

瞒不住了，只能实话实说了。丹恒将事情的经过跟丹枫从头到尾地叙述，然后不出所料地听到丹枫强压怒火的声音：“所以你们两个还是懂那个方法了？你们就不怕出什么意外？”

“但现在成功了，不是吗？先藏一段时间，他还太小了，等到他有独立对战的能力，我就会转生了。”丹恒说道，“现在虽然龙尊的事情解决了，但是他没有自保能力。”

丹枫拳头都握紧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两个人打的什么主意，无非是让丹恒把原本的一部分力量分出去，然后就能分裂出两个龙尊，这样罗浮上就能出现第二个持明龙尊，丹恒也能够离开仙舟。

——这不就跟他当初的决定一模一样？！

“你就不怕出现第二个饮月之乱？”他听到丹恒那语气，就有些火大，恨不得给他长长记性。

“怕啊，但现在又没用丰饶血肉。我自己都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我没有那段记忆，他自己说是把龙心里的一些东西给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大概是不知道多少代之前的记忆被他找到了吧。”丹恒道，“风险比你当时小多了。”

这话说得确实是。

丹枫没有办法反驳。

有些生气。

但无可奈何。

于是他冷若冰霜地走回自己的屋子里，准备冷静冷静。

第二天，丹恒刚醒，就看到那个小孩已经醒了，正在满屋子乱跑，看到他时，坐在地上跟他打招呼。

带了一段时间后，发现这小孩精力十分地旺盛，但都会在一个既定的范围内搞事情，绝不会触犯那条线。

大概是因为某个人悄悄地干了什么事，他一出生神智就跟十几岁小孩差不多，确定这个事实后，丹恒让他自己想个名字。

“不知道，但是我不想跟你姓！”小孩嚣张地双手叉腰，跟丹恒叫嚣，“我想要跟他姓！”

他指着旁边的丹枫。

莫名其妙被说的丹枫脸上露出一丝嫌弃：“……我跟他一个姓氏，你跟谁姓都一样的。”

小孩：“……”

小孩：“好吧，那我的名字就是丹霁！”

“哪个霁？”丹恒问。

丹霁看向丹恒，十分激动：“光风霁月的那个！”

“好好好。”

两个被迫带小孩的只能哄着他，生怕丹霁又想出来什么鬼点子。

结果人丹霁还挺乖的，每天除了跟他们后面学习和处理事情之外，其他的都怎么做事。

直到有一天丹恒和丹枫带着丹霁出去逛街，被那群持明长老撞见。

事情败露后，丹恒和丹枫紧急商量一个计划，然后他们两个决定强行决定下一代龙尊的人选。

于是他们两个凭借两条三寸不烂之舌，把一群持明长老说服，还是不听的，他们全部以理服人，强行将丹霁推到下一任龙尊的位置。

丹霁知道他降生的使命是什么，毕竟持明族转世的时候有一个习俗是能够带上一些对于他们来说，比较有纪念意义的东西。

而那个人给他留下的东西是一段只有他能够看懂的文字。

不属于仙舟上面的文字，而是另一种。

其实丹霁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够看懂，但很神奇的是就是看懂了，仿佛刻在他的基因里。

上面记载的内容丹霁没有跟那两个人说起的打算，准备把它埋入地底，谁都别想知道他看到了些什么。

丹恒也不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有没有给丹霁留下什么东西，看这个样子应该是没有留下。

至于丹枫，他都是后面才知道的。

解决完这边龙尊的事情后，许久未见的景元过来，首要的一件事情是看看丹恒还在不在。

“将军大人，这么担心我的安危吗？”丹恒听到他的来意，有些无语，“我们只不过是选了下一代的龙尊而已，将军大人，您是忘记我们之前跟您说的那些事情了吗？”

景元自然知道，只不过他之前听丹枫说的是下一代龙尊有人了，丹恒可以顺利离开罗浮，根本不知道他们两个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现在才知道他们干了什么。

又因为之前听的是持明龙尊是代代相传，还以为丹恒把力量全部交给别人，自己转生去了。

“……”丹恒听完他的解释，发现他的猜想倒是挺合理的，“我知道了将军，原来你是这个意思。”

景元急匆匆地跑过来，他擦着自己脑门上的汗，摆摆手：“公开场合喊将军也就算了，怎么现在还喊将军，多生分呐丹恒。下一代龙尊呢？能让我看看吗？”

丹恒和丹枫分别往左右挪了一步，景元看到他们中间一个跟仙舟人七八岁差不多的幼年持明龙尊，低头看着他：“……还挺可爱的？”

“你就是现在罗浮的将军啊？真是幸会，看起来你好厉害哦。”丹霁第一次看到景元，之前听到那些人的话语，对景元有一种天生的崇拜，本来准备说一些官方用语，结果一秒破功，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景元哈哈两声：“是吗？你以后怕是要跟我经常见面了，丹霁。”

“好欸！我可喜欢你了将军！”丹霁迅速地冲上去，打了个景元措手不及，他扑上去，活活一个看到自己偶像的样子。

丹恒和丹枫两个人站在原地，表情几乎一模一样，他们两个看了看对方，不约而同地摇摇头。

从彼此的眼神中能够看出来他们对丹霁这样的行为有些无措。

从此，丹霁除了跟着丹恒丹枫后面，就是跟在景元后面，就连夏月看了都啧啧称奇：“持明长老居然没针对这件事？”

“没有，很神奇吧。”

“的确比较神奇。”夏月看着丹霁碰见景元就一副不值钱的样子，“感觉编个将军的假消息都能把他骗走，你们真的不再想想？”

丹恒道：“其实，这事已经发生过一次，他没被骗。”

又过了几十年时日，丹恒感受到自己转世的时间到了，就开始交代后事，让丹枫和丹霁到时候来接他，他不想持明长老为了解决一个龙尊专门来蹲他。

“我知道了，你去吧。我们会等着你的。”丹枫和丹霁送了他最后一程。

丹霁对这些还没有什么概念：“你要转世了吗？你还会记得我吗？”

“嗯，不过我的情况会有些特殊，所以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丹恒说完，回到那片海底。

恍然之间，丹恒眼前浮现出那人给自己留下的一封信：

「我们生命中的每位过客都是独一无二的。他们会留下自己的一些印记，也会带走我们的部分气息。有人会带走很多，也有人什么也不留下。这恰好证明，两个灵魂不会偶然相遇。 [1]

所以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是有意味深长的、难以测度的过去催化而成，都是由因果之链推演而成。当然，没有什么最初的因，每一个因都是另一个因的果。[2]」

他慢慢地闭上眼，意识沉入一片黑暗。

他在黑暗之中走着，看不清四周，视野里只有脚底下的道路，笔直地通向前方。

一个人走在这条漫长而又看不见尽头的道路。

非常平静。

终于走到尽头。

眼前是一扇门扉。

丹恒回头望去，来时的道路已经彻底没入黑暗中。

他推开门。

门的这一端，是一片黑暗。

而门的另一端，是满目的光明。

脚步迈入光芒中，丹恒的眼睛被一阵光芒刺得有些睁不开。

再度睁开眼时，面前站在丹枫和已经长大的丹霁。

他咳嗽两声，发现自己身体变小，脑子混沌。

现在是什么时候？

丹霁怎么都这么大了？

“看来没事，你……还有记忆吗？”丹枫俯身，准备带走他。

丹恒点头，说道：“我基本上都记得……丹枫。”

“那就好。”丹枫向着他伸出手：

“欢迎回来，丹恒。接下来，你将走向属于你的崭新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