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向晚, 钱进先是犹豫了一下，然后摸了摸程也的脑袋问：“你应该还没吃饭，要不要跟我上去吃点儿东西再……”
程也愣了一下, 然后立刻退后一步说：“不需要。”
而钱进之所以邀请程也, 是他觉得程也和向晚暂时先不要撞上比较好。
这两个孩子的母亲关系复杂，她们不一定希望自己的孩子知道对方的存在。
所以他想带程也上去避一避。
却没想到, 程也会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而且她不仅拒绝，还直接转身要走。
钱进一急，赶紧拽住她：“哎……”
程也没走了, 她瞪向钱进抓着她的手, 皱眉问：“你干嘛？”
钱进刚要找个留下她的借口，身后突然传来钱嘉禾的声音：“老头儿你干嘛呢？”
钱进闻声怔了一下，然后立刻回头去看。
待看到钱嘉禾领着双胞胎从扶梯上下来, 他惊讶地问：“你们怎么下来了？”
钱嘉禾黑着一张脸走了过来。
他先看了眼程也, 又看了眼钱进抓着程也的手，然后才说：“我还想问你这个问题呢，客人都到了, 你在这儿干嘛呢？”
钱进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自己抓着程也的手，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和家里人说过程也的事。
他僵住了：“这个……”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实话实说的时候，双胞胎突然冲过来。
他们围在程也身边问：“漂亮姐姐！你怎么在这儿啊？！”
程也正蹙眉看着钱进和钱嘉禾，听到这话，她才转头看向双胞胎说：“我来吃饭。”
“你一个人吗？”苏子善积极地追问。
程也犹豫了一下, 然后点头：“对。”
苏子善闻言立刻高兴道：“啊！那你和我们一起吃吧！我请你吃！”
程也看了眼钱进, 然后摇头：“改天吧，今天不是你……”
她话没说完, 一旁的苏子慕立刻会意说道：“姐姐你和我们一起上去吧，今天是我三姐的生日, 我把我的位置让给你。”
程也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个浅笑说：“不了，不方便。”
“方便的……”
“子慕。”
苏子慕还想说什么，被钱进打断了。
他看了眼钱进，然后安静下来。
苏子慕安静了，苏子善却不明白钱进为什么打断哥哥说话。
他跑到钱进身前问：“爸爸，你不想让漂亮姐姐上去吃饭吗？”
钱进笑了，摸了摸他的头说：“没有，爸爸很想邀请她……”
话没说完，苏子善就像是接到圣旨一般，直接冲过去拽着程也的手就走：“那就走吧！”
一旁的苏子慕立刻响应弟弟，他抓住了程也的另一只手，高兴地说：“对，走吧走吧！”
“哎，你们……”程也没有准备，被两兄弟直接拽上了扶梯。
钱进本不想违背程也的意愿，但看到程也真的被带上去了，他又松了口气。
他看见三人慢慢抵达上面，程也虽然满脸拒绝，却也没有真的推开双胞胎。
钱进放下心来，心想能拖一会儿就一会儿吧。
就在他准备跟上去的时候，一旁又传来钱嘉禾阿的声音：“老头儿，我还在呢。”
钱进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大儿子还在这儿。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鼻子，然后转头问钱嘉禾：“你怎么下来了？”
钱嘉禾脸色依旧不好，他看了钱进一会儿，然后说：“那俩捣蛋鬼刚才找我说他们听到有人叫你爸爸了。”
钱进愣了，心想：原来不止他一个人听到程也叫他爸爸了……
正想着，他感受到了钱嘉禾灼人的视线。
钱进回神，却又不知该怎么解释。
钱嘉禾瞪了他一眼说：“你说吧，我能承受。”
钱进只能硬着头皮说：“他确实是你妹妹……”
他话没说完，钱嘉禾就突然越过他往扶梯上走。
“哎，你等等……”钱进想拦却没拦住。
看着钱嘉禾怒气冲冲的背影，钱进叹了口气，在心里问009：“嘉禾的状态还好吗？”
009立刻回应：【挺好，绿灯状态。】
听到这话，钱进不但没有放心，还一脸忧愁地叹了口气。
看他担心的样子，009说：【我以为你不再害怕和他坦白了呢。】
钱进揉了揉额头后轻声说：“你错了，我每次都很担心。”
009不解地问：【为什么？他每次都是最快接受的。】
“他每次都最快接受，是因为他心软，但……”钱进欲言又止。
【但什么？】009追问。
钱进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扶梯，喃喃道：“但我作为他的父亲，不能利用他的心软达到我的目的，那样他会伤心的。”
009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不懂。】
钱进揉了把脸，然后踏上扶梯说：“你不用懂，你帮我盯着点儿向晚那边。”
009：【好的。】
半个小时后，生日宴会的所有嘉宾都已经到场，生日宴正式开始。
开场白过后，司仪站在舞台上举手说：“下面有请我们的小寿星出场！”
话音落下，现场飞起了贴着水晶的气球，然后来宾们看见钱进挽着钱思乔从舞台后边的拱门里走了出来。
乔雨彤才吃了药，身子还没恢复好，钱泽不建议她到人多的地方，所以今天陪着钱思乔出席生日宴的是钱进。
两人甫一出现，钱思乔的同学们就炸了锅：
“哇，思乔的爸爸好年轻好帅啊！”
“思乔也很漂亮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她穿裙子呢！”
“那裙子是高定吧！思乔好像公主哇！”
议论声没持续多久，现场突然开始放生日歌。
众人立刻送上祝福：
“生日快乐！！！”
“思乔生日快乐！！！”
正说着，服务人员将钱坤定做的五层生日蛋糕推了出来。
“哇，好漂亮的蛋糕。”
众人又是一边惊叹一边拍照。
在钱思乔站在生日蛋糕前后，司仪适时地说道：“下面，各位和我一起为我们的小寿星唱生日歌好不好？！”
“好！！！”众人立刻高声响应。
等生日歌唱完，看着脸色红扑扑的钱思乔，钱进温声道：“许愿吧。”
钱思乔笑了，点了点头后开始许愿。
待她许愿结束，一睁眼，就看见钱进递给了她一个礼物盒说：“生日快乐。”
钱思乔惊讶一瞬，她以为钱进不会再给她准备礼物了呢，毕竟今天已经有太多惊喜了。
她虽然惊讶，却更高兴，然后一点儿也不矫情，立刻接过说：“谢谢爸。”
见她收下，钱进笑了，又指了指蛋糕说：“切蛋糕吧。”
钱思乔兴奋地点头：“好。”她第一次切这么大这么漂亮的蛋糕，很高兴。
等分完蛋糕，司仪又适时地站出来说：“时间不早了，各位先用餐，餐后我们还有游戏环节，并且每个游戏环节都有一些小礼品，尽情期待。”
众人闻言立刻坐定，一脸期待地等待美味的午餐。
钱进则趁着这个机会将钱思乔带下了舞台。
看她明显松了一口气，钱进笑了笑问：“很紧张？”
钱思乔自从叫了爸后就和钱进亲近了不少，也不逞强，立刻说：“有一点儿。”
钱进当然能看出她和自己亲昵了不少，他心里熨帖，然后问：“喜欢今天的生日宴吗？”
钱思乔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实话实说：“喜欢。”
钱进第一次见她不好意思却又压抑不住高兴的样子，他被感染，心里也高兴了起来。
然后他正要带着钱思乔入座，被双胞胎拽上来的程也突然走了过来。
她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一个礼品盒，递给钱思乔说：“生日快乐。”
钱思乔愣了一下，然后问：“你是？”她刚才一直忙着接待同学，没注意到程也的到来。
“我叫程也。”程也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绍。
钱思乔仔细思索一番，却还是想不起来对方是谁。
不过，她通过观察程也的脸，又觉得对方很熟悉，于是她试探着问：“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程也在见到钱嘉禾的时候就已经想起了去买表的那天，闻言立刻点头说：“嗯，上周在丰裕广场有过一面之缘。”
钱思乔眼睛一亮，终于想了起来，她惊讶地说：“啊！是你，你……”
钱思乔刚想问你怎么在这儿，一旁的钱进突然插话进来介绍：“她是你四妹。”
钱思乔愣住了，她看了眼钱进又看了眼程也。
看着两人相似的眉眼，她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钱进有些忐忑地看着她，期待她的反应。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过生日高兴，钱思乔的反应比钱嘉禾小多了，她几乎立刻接受了程也的存在，然后笑着冲程也伸手说：“四妹，很高兴你能来我的生日宴会，还有，谢谢你的礼物。”说完她接过了程也的礼物。
程也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她也笑了，说：“不谢。”
钱进松了口气，然后他见周围有人往这边看，赶紧将两个孩子带去了主桌。
刚安顿好两人，正要一起坐下，009突然在他脑海里疾呼：【宿主！程舒意刚才打了鹿离。】
钱进拉椅子的动作顿住，惊呼出声：“什么？”
坐在他旁边的钱多多被他的声音吸引，转过来问：“爸爸，你怎么了？”
钱进回神，摇了摇头说：“没怎么，就是耳朵突然嗡了一下，幻听了。”
钱多多蹙眉，关心道：“爸爸，你是不是累了？要不要去休息一会儿？”
钱进这两天有多忙大家都看着眼里，他不仅要往公司跑，还要时刻关心着家里的孩子们，再加上钱思乔的生日宴……
可以说是轮轴转了一周。
在座的孩子都觉得他累着了，钱进却没觉得累，或者说他累却甘之如饴。
听到钱多多的话，他本想拒绝，但坐在钱多多身旁的钱嘉禾突然看过来说：“去吧，我看着呢。”说完他就别扭地不再看钱进。
钱进心里顿时又酸又软，几乎要哽咽了。
他考虑了一下，然后忍着心酸和在座的几个孩子说：“我去休息一会儿，你们先吃，招待的事情不用你们操心，我都安排好了。”
“知道了爸爸！！！”钱多多带头回应他。
钱进笑了笑，然后他过去拍了拍钱嘉禾的肩膀。
见钱嘉禾没拍走他的手，他笑了笑，然后抬脚往楼下走去。
走出旋转餐厅，钱进立刻问：“009，怎么回事儿？怎么动手了？”
【我不知道啊。】009却无法给他答案。
钱进愣住，问：“不是让你一直盯着吗？”
009：【我是盯着，但我没看懂发生了什么。】
钱进踏上扶梯，蹙眉说：“你把发生了什么从头到尾和我说一遍。”
时间回到半小时前。
鹿离卡着点到了包厢，她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推开门。
她带着热情的笑和里面的人说：“老同学们，好久不见啊！”
她来得晚，包厢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众人闻声看过来，然后坐在主位上的一个男生说：“呦，咱们班的另一个校花也来了！双美可算合体了……”
话音刚落，坐在最外边的娄晴就站起来迎接她问：“你怎么才来？”
鹿离先是扫视了一眼全场。
在看到主位上的男人时，她不自觉收敛了笑意，微微顿了一下。
等看到程舒意，她顿的时间更长了一些。
直到娄晴摇她的手，她才回过神来。
她脸上重新挂上笑容，然后冲着众人解释：“我这不是刚买了房子嘛，还没来得及雇人帮忙，只能自己收拾，家里乱得不行，早上出门这找不着那找不着的，耽误了些时间，各位莫怪啊。”
包厢里的众人立刻客气地说没事儿。
鹿离笑了笑，正要往娄晴身边的空位走，主位上的男人突然说：“果然是大明星的妈妈，我们还没还清房贷呢，你这房子说买就买啊。”
他说这话时，语气实在酸过头，又透着些意有所指。
鹿离捏了捏手指，她虽然已经记不太清对方的名字，却还记得对方是他们班的班长，更记得对方追求她不成到处造谣她的事情。
在场的人显然也知道两人的过节，一时间都安静了下来。
鹿离很快调整好心态，然后带着炫耀的语气说：“晚晚哪儿能挣那么多钱啊，房子是我老公买的。”
主位上的男人脸色一变，然后说：“你老公……”
娄晴闻声厌恶地瞪了主位上的男人一眼，她生怕对方再说出什么上不得台面的话，出声打断道：“班长，我刚不是都和你说了吗？鹿离嫁了富力的老总。”
男人噎了一下，然后拍了拍脑门说：“瞧我这脑子，倒是忘了你终于如愿以偿嫁……”
听他越说越不对，其他同学很有眼色地出来打断道：“那个，别站着了，赶紧入座咱们开席，我早上没吃饭，快饿死了。”
再次被打断，男人脸黑了些，然后他又一脸不怀好意地指着程舒意旁边的空位说：“对，赶紧入座，位置都给你留好了，就坐咱们程大画家旁边，你俩以前玩儿的好，应该有很多话要说。”
话音落下，现场再次安静了下来。
鹿离和他的恩怨大家都知道，但同样的，鹿离和程舒意闹掰的事大家也是知道的。
正尴尬着，程舒意突然站起来往外走。
众人怔住。
最后是还是主位上的男人站出来拦下程舒意问：“程大画家这是要去哪儿？不会要走吧？不至于……”
被拦下的程舒意冷冷地看着他，道：“关你屁事。”
“你！”男人脸色瞬间涨红。
程舒意却不再看他，她走到了鹿离身边，然后淡淡地说：“你出来一下。”说完她直接开门出去了。
鹿离低头沉默了一瞬，然后手搭上了门把手。
娄晴见状不放心地说：“阿离……”
“没事。”鹿离安抚了她一句，然后冲着包厢内的其他人说：“各位先吃吧，我和舒意说两句话就回来。”说完她开门跟了上去。
程舒意带着鹿离到了楼梯间。
刚站定，鹿离就问：“你要和我说什么？”
“啪！”
程舒意没回答，她直接抬手给了鹿离一巴掌。
鹿离被打得偏过了头，她没有还手，只低头沉默了一会儿。
楼梯间安静了一会儿。
直到鹿离揉了揉脸转头问：“你知道了？”
程舒意瞪着她，不答反问：“为什么让娄晴骗我？”
鹿离也不隐瞒，直接说：“因为我以为你还喜欢那个人。”
程舒意闻言捏了捏拳头，问：“你是为了刺激我？”
鹿离平静地回视程舒意说：“是。”
程舒意沉默了，她闭了闭眼，然后移开视线看了会儿墙壁。
不知想了些什么后，她转头认真地看着鹿离说：“我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这次换鹿离沉默了，她也盯着墙壁看了一瞬，然后回头直视着程舒意回应道：“我知道。所以我才怨。”
程舒意沉着脸问：“你怨什么？”
鹿离顿了一下，说：“起初是怨命运不公，后来是怨自己。”
程舒意闻言蹙起了眉头，没有回应。
鹿离看了眼她，继续自顾自地说：“自从我那个爹跟人跑了后，我的生活就变了，我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无法自主自己的命运，所以我怨。”
说着她突然低头笑了一下，自嘲道：“我挺迟钝的，这份怨悄无声息地增长，我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直到上了大学再次见到你……”
她停顿了一下，然后盯着程舒意的脸说：“你知道吗，在见到你之前，我以为我会很高兴的，但当我坐了一晚上绿皮火车灰扑扑地站在校门口我看见你时，我内心弥漫的却不是高兴的情绪，而是止不住的酸意，你那么光鲜亮丽，吸引了在场所有的目光，那一刻，我恨不得钻进地洞里。”
听到这里，程舒意总算明白过来，她不可思议地问：“你嫉妒我？”
鹿离点了点头：“是。”
当初两人再事发后就直接分道扬镳了，从来没有进行过类似的谈话，所以程舒意一直不明白鹿离是为什么。
现在她明白了，却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她蹙眉问：“如果你只是嫉妒我，为什么生下他的孩子？你又不爱他。”
“你呢？”鹿离突然反问道。
程舒意想也不想地说：“我要孩子，和父亲是谁没关系。”
鹿离闻言愣了一下，然后低喃道：“原来他说得是真的。”
程舒意挑眉问：“他？”
鹿离没回话。
程舒意沉默一瞬，突然想到什么，又追问道：“你今天来找我，是因为知道我不是为了他生的孩子，是吗？”
鹿离也不隐瞒，点头道：“是。但也有别的原因。”
程舒意立刻问：“你从哪儿知道的？”
“鹿钟国死了。”鹿离突然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地话。
程舒意沉默片刻，说：“我知道。”
鹿离怔了一下，然后说：“奥，我忘了你爸和他是好友。”
说完她又继续道：“他死之前我见过他，他说到了你，我才知道你并不爱那个人。”
程舒意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鹿离又自嘲道：“可笑我当时笃定你是爱他的，还让娄晴编了荒唐的瞎话。”
程舒意闻言眼神渐渐透出一丝失望来，她看着鹿离轻声说：“你不了解我……”
鹿离怔了好一会儿，然后又突然感慨道：“是啊，我要是了解，也不会有今天了……”
程舒意沉默下来，没接她的话，过了一会儿，她才又问：“你当时在美国，为什么突然让娄晴来骗我？”
鹿离闻言看向她，语气平静地说：“因为我知道你生了私生子却依旧生活的很好，不仅有爸妈支持，还有无数的追求者争着做你孩子的父亲，不像我……”
程舒意眉头紧锁，问：“不像你什么？”
鹿离突然又笑了，她笑得凄凉说：“不像我大着肚子黑在美国，想打孩子却连回国的机票钱和医药费都凑不齐。”
程舒意移开视线，咬着牙问：“你不想生？”
鹿离闻言想也不想地摇头说：“不想。”
程舒意回头：“那你……”
话没说完，两人突然听到楼梯间门口传来一声轻响。
鹿离立刻冲着门口喊道：“谁在那里？”
与此同时，门外。
钱进捂住了向晚的耳朵，轻声道：“别听。”
向晚抹了把眼泪，她大脑一片混乱，慢吞吞地回身问钱进：“叔叔。你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