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进接到姜雨茉电话的时候刚好到公司。
他站在丰裕广场的写字楼入口处, 听见姜雨茉在电话那头说：“不好意思，我才知道王益背着我联系我爸……”
姜雨茉语气有些急切，但也大致和他说清楚发生了什么。
钱进之前就想过有可能会和对方的家人见面, 却没想到这么快……
更没想到双方会这样阴差阳错地错过了。
等姜雨茉说完, 他首先问：“老爷子什么时候动身的？”
姜雨茉立刻回应道：“我哥说他吃完早饭就带着人走了，这会儿恐怕已经到了。”
然后她又急忙补充道：“我这边正好有个戏要补拍, 现在在外地，恐怕赶不回去……”
钱进充分感受到了她焦急的情绪，缓声安抚道：“你别着急, 我会让人好好接待老爷子的。”
“你现在不在家？”姜雨茉语气惊讶地问。
钱进没有隐瞒, 如实道：“对，公司出了点儿事，等这边完事, 我会第一时间赶回去。”
话音刚落, 听筒里就传来姜雨茉的舒气声：“呼，你不在我就放心了。”
钱进：……
合着老爷子真是为了揍他才上门的。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想，姜雨茉又道：“你先别着急回去, 我哥已经带人赶过去了，他会把人领走的，等他把人领走了你再回去。”
钱进无语片刻，从善如流地应了：“好的，我知道了。”
说完他有些好奇地问：“你从来没和老爷子说过我是吗？”
姜雨茉顿了一下回应：“嗯, 以前觉得没必要……”
她沉默片刻继续道：“前几天倒是想说, 但他体检结果刚下来，医生说他血压控制得不太好, 要静养，我就决定先缓缓, 反正你也不着急，却没想到让姓王的那个王八蛋钻了空子。”
听到这话，钱进彻底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更加确定了老爷子就是去揍他的。
王益被开的事情他通过009第一时间知道了，对方像是心灰意冷，也不打算找下家，直接拿着这些年的积蓄准备出国移民了。
知道他的打算后，钱进就没再让009关注他。
却没想到，这人临走前还不忘恶心一下他和姜雨茉。
老爷子信了王益的话，以为他先对姜雨茉始乱终弃，又时隔多年舔着脸来要孩子。
正想着，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姜老师，下一条到你了……”
钱进回神，不等姜雨茉出声，他就主动提道：“你去忙吧，这边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了。”
姜雨茉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应了声好。
结束通话后，钱进没有立刻进写字楼，而是又翻出通话记录。
看到有几个未接来电标注着钱坤的名字，他心里有了明悟。
刚在路上的时候他一直在和公司的高层开会，中途进来了几个电话他没理。
等会议结束后，他第一时间接到了姜雨茉的电话，于是就以为之前打电话的也是她。
现在看来，老爷子恐怕已经到了。
他按住了钱坤的号码，然后给他拨了回去。
等候音响了没一秒电话就被接通。
他不等钱坤说话，直接问：“家里是不是来客人了？”
钱坤也立即回应：“是的，来人自称是早早的爷爷。”
钱进叹了口气，心想老人家动作还挺快，然后他问：“将人请进来没有？”
“有的，大少爷亲自去接的人。”钱坤给了他肯定的答案，还说了一个他意想不到的名字。
钱进顿了一下，疑惑问：“嘉禾去接的人？”
“是的，大少爷坚持要自己去，人被请进来后也由他出面接待，现在他们就在客厅里。”钱坤进一步解释道。
钱进闻言恍惚了好一会儿。
回过神后，他顿觉欣慰，笑着感慨道：“这孩子关键时候倒是有担当。”
感慨完，他又想了想和钱坤说：“你叫他听一下电话。”
“好的。”
之后电话里传来钱坤和钱嘉禾的对话。
然后他听到钱嘉禾道：“爷爷，您先喝口茶，我去接个电话。”
最后，又听到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回了声：“好。”
不用深想就知道最后说话的人是谁。
只听两人对话的语气，好像并不剑拔弩张，钱嘉禾的声音甚至带着几分笑意。
钱进轻轻松了口气。
不过，他这口气没松多久，就听见钱嘉禾在电话那头说：“喂，老头儿，有人打上门了，你啥时候回来啊？”
钱进被唬了一跳，着急地问：“老爷子动手了？”
像是听出他被吓到了，钱嘉禾立刻回应道：“没有没有，我就是随口一说。”
钱进愣了一下，没忍住黑了脸：“你这死孩子，干嘛吓我？”
钱嘉禾乐了，说：“就逗逗你，而且我也没胡说，他们刚进门的时候确实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你是没看着，那一个个五大三粗的，又都黑着脸，老远一看我都想报警了。”
钱进：……
他无语片刻问：“刚进门？那现在呢？”
“现在他们看上去挺平和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坐了一次小船的缘故，果然没有人不喜欢游乐船的。”钱嘉禾突然说。
钱进怔了一瞬，回神后他惊愕地问：“你说什么？你带他们坐船了？”
“没办法啊，家里能开的轿车都被你和臭弟弟开走了，我总不能开着跑车去接人吧……”钱嘉禾抱怨道，“老头儿，你得赶紧买点儿正常的车回来了，家里这么多人呢，总不能每次出门开跑车吧，那玩意儿坐着可硌屁股。”
钱进：……
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拉回正题问：“你们都聊什么了？”
“果然瞒不了你……”钱嘉禾嘟囔道。
“快说。”钱进催他，他才不信老爷子是因为坐了一次船就变得心平气和了。
钱嘉禾这次不再拐弯抹角了，直说道：“老爷子是听了姜阿姨那个经纪人的挑唆才上门的，我就和他简单解释了一下你和姜阿姨的过往，又将那个经纪人撒谎的事情说了。”
“老爷子什么反应？”钱进追问。
“看上去很震惊，那个姓王的经纪人平时应该挺爱在老爷子面前演戏的，老爷子很信任他，一时半会儿恐怕不好接受。”钱嘉禾将自己观察到的老爷子的反应说了。
钱进闻言沉默不语好一会儿。
钱嘉禾说得没错，被自己信任的人当枪使，年轻人碰上都很难接受，更不要说上了年纪的老人。
他叹了口气说：“他没说你胡说八道就好，至少还算理智。”
“是，老爷子挺通情达理的，没反驳我。”钱嘉禾应和道。
钱进笑了笑，又问：“就你一个人陪着老爷子吗？”
钱嘉禾：“思乔也在，这会儿正陪着老爷子说话呢。”
钱进：“其他人呢？”
钱嘉禾：“除了臭弟弟不在，其他人都被我赶上楼了。”
钱进想起来他刚说周朗也开了一辆轿车出去，于是问：“小朗去哪儿了？”
钱嘉禾：“月月闹着要见多多，他去接人了，他走没一会儿老爷子就上门了，真是太寸了，他比我会说话，要是由他解释，老爷子情绪反应也许不这么大……”
听到这里，钱进心里一软，他没忍住说：“嘉禾，谢谢你。”
电话那头安静了好一会儿，就在钱进以为电话被挂断时，对面传来钱嘉禾别别扭扭的声音：“你别……你要肉麻我就挂电话了。”
话音落下，不等钱进反应，他又转移话题问：“老头儿，你啥时候回来？”
钱进努力忍住笑意说：“我刚到公司，回去估计得五六点了。”
钱嘉禾立刻道：“哦，那你忙吧，我会和老爷子解释清楚的。”
“好。”钱进笑着应道。
钱嘉禾像是听到了他的笑声，语气有些“冲”地问：“还有没有要交代的，没有的话我就挂电话了。”
钱进怕他真的会挂电话，赶紧补充道：“早早的舅舅待会儿也会到咱家，你记得让人给人放行，好好招待他。”
“他不会也是来找茬的吧？”钱嘉禾语气狐疑地问。
钱进解释道：“不是，你姜阿姨之前就和他说了王益的事，他赶过去主要是为了接老爷子回去。”
“哦，那就好。”钱嘉禾说着轻轻呼了口气，然后又和钱进打包票道，“你放心吧，我会接待好他们的。”
笑容又回到了钱进脸上，他高兴地应道：“好，爸信你。”
话音刚落，电话就咔的一声断了。
看着挂断的电话，钱进乐呵呵地摇头，嘴里念着：“这臭小子真别扭。”
因为这通电话，钱进心情好了不少，然后继续带着人往写字楼走。
他上周经常来这里，写字楼里前台都认识他，看他进来立刻上前给他刷门禁。
钱进冲前台笑着说了声谢谢。
然后他走到电梯口站着等电梯下来。
就在电梯即将到达的时候，009突然冒出来说：【宿主，人已经出手术室了。】
钱进的好心情瞬间荡然无存，他蹙了蹙眉问：“医生怎么说？”
009：【医生说手术很成功，人已经脱离危险了。】
还好，009带来的是好消息。
他眉头松了松，然后问：“网上舆情怎么样？”
【不怎么好。】009如实道。
钱进眉头再次蹙了起来。
他刚在路上已经搞明白发生了什么，博世的工厂着火了，还是大火，而且有人因为救火受了伤。
几个轻伤的已经回去休息了，唯独一个危重伤，还在医院抢救。
着火的事发生没一会儿就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
有人借机在网上拱火，想搞臭博世的名声。
方莫是忙不过来，才打电话叫他来公司的。
【宿主，你在想什么？】009问。
“我在想，钱百万之前没拿你们系统的黑科技赚钱是有一定原因的，砸人饭碗，犹如杀人父母，瞧不着活路，有些人是真的会铤而走险和人拼命的。”钱进感叹道。
在知道发生什么后，他第一时间让009去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然后不出所料，这件事无论是放火还是舆论发酵，都是有预谋的。
有人急了，要和他们彻底撕破脸。
【宿主，你打算怎么办啊？】009担忧道。
钱进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语气坚定道：“事到如今没有后退的余地了，只能迎难而上。”
事已至此，他和方莫已经没有资格说退了。
那些人已经视博世为眼中钉，会随时像秃鹫一般盯着他们，直到博世破产，他和方莫从海市消失为止。
当然，他也不想退后，人家都欺上门来了，不彻底报复回去就不是他钱进了。
就在他想清楚的时候直通顶楼的电梯到了，方莫的助理小何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对方也在第一时间看到了他，还惊呼道：“钱总，你总算来了。”
钱进一看到他就想到了姜雨茉的助理，他记得那个助理也姓何。
不过，那位何助理和面前这位可不能比，这位身经百战，业务能力极强，是方莫创业以来最得力的帮手。
他冲匆忙出电梯的人点了点头，然后问：“我哥呢？”
“他刚从医院回来，在楼上等着呢。”何助理立刻道。
“他怎么突然回来了？”钱进又问。
方莫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就在医院里，他因为走不开，又担心公司群龙无首，所以才联系他，让他去公司坐镇。
谁知，就在他快要到公司的时候，方莫又给他发了信息说他已经到了公司了。
方莫发消息的时候，医院受伤的员工还没有出手术室，显然是出了什么他不知道的急事，方莫才赶了回来。
“有人到访，老板不得不回来。”何助理替他解惑道。
钱进蹙了蹙眉，问：“谁来了？”
何助理：“政府的人。”
“警察？”钱进猜测地问。
何助理摇了摇头说：“不是，是工信部的。”
“工信部？”钱进愣了，追问道，“他们有说为什么来吗？”
何助理又摇了摇头：“这我不清楚，他们直接联系的老板，老板也只和我说了谁要上门，让我准备好接待。”
钱进看了眼他，问：“人还没来？”
何助理点头：“对，不过差不要到了，我下来除了接应您，还为了等他们。”
说完他指了指电梯道：“我先送您上去。”
钱进摇了摇头：“你别送我了，我自己上去就行，你还是去门口等着吧，免得和人错过。”
何助理看了眼手表，犹豫一瞬后应了下来：“那好，老板就在自己的办公室。”
钱进没再和他多说，带着人进了直通最高两层的电梯。
电梯很快在31层停下，钱进出去直奔方莫的办公室。
门口的人这周见过他不少次，没有拦他。
他推门进去，看到了脸色不太好的方莫。
他正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和人打电话。
“人没事就好……”
“记得给他安排最好的病房。”
“我知道他才入职，你告诉他，医药费公司会全包了，赔偿金和奖金不会少了他，让他安心养伤。”
“你这两天不用来公司了，就在医院盯着吧，出任何问题第一时间联系我。”
“好，辛苦你了。”
说完最后这句，方莫挂了电话。
然后他没精打采地抬手冲钱进打招呼：“来了？”
看他这样，钱进黑着脸问：“你昨晚是不是又没睡？”
方莫先指了指对面的沙发让钱进坐，然后摆了摆手说：“只剩一周了，还有那么多问题没处理，我哪里睡得着。”
钱进闻言瞪了他一眼道：“我真后悔把一号给你……”
话没说完，方莫立刻坐直身子打断道：“别啊，再多的困难也不要紧，能让一号面市，我这辈子就值了。”
钱进：……
“你放心吧，忙完这一阵儿我就给自己放个长假。”方莫举手发誓。
钱进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然后问起正事：“放火的人抓到没有？”
方莫严肃了表情说：“抓到了。”
“警察那边怎么说？”钱进问。
“警察还在审，但估计也审不出什么，那些人就算狗急跳墙也知道要将屁股擦干净。”方莫越说脸色越冷。
钱进没有惊讶他的敏锐，方莫和那帮人打交道的时间比他长。
他是上周才知道有人在针对博世，不仅没和他们打过交道，连面都没见过。
方莫却在以前创业的时候就和那些人打交道了。
然后他明知故问道：“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是谁干的了？”
方莫冷哼一声道：“左不过是前几天给咱们使绊子的那些人。”
钱进沉默片刻，又明知故问：“大概都有谁？”
方莫看了他一眼，然后连续报了七个人名出来。
钱进听到后向009求证：“009，他说得对吗？”
他之前想要找一下这些人的麻烦，奈何方莫向他打包票说他自己能解决。
于是他就放任了这件事没管了，只帮着对方处理了一些上市前的准备工作。
刚才009也只和他说了有哪些公司参与了今天的事情。
所以他现在有点儿对不上人名。
009：【是的，这些人就是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些公司的负责人。哦，对了，他多说了一个名字，这个人没参与。】
钱进回神，问：“谁没参与？”
009：【他是你哥之前公司最主要的那个竞争对手。】
钱进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是谁，他问：“你是说周云川的儿子周业清？”
009应道：【是的，这些出手的人曾经拉拢过他一起对付博世，他婉拒了。】
钱进突然笑了，然后感叹道：“人和人果然是不同的。”
显然，那些博世的竞品公司们已经结成了联盟，而周业清作为方莫曾经的头号对手，不可能没被他们拉拢。
但他却没有参与进来，这个人是有底线的，即便自己的事业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对方依旧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这世上总有这样的人，即便站着死了也不愿做肮脏恶臭地活着。
他和009交流的时间有些长，方莫察觉到了他在愣神，于是推了推他的胳膊问：“蛋蛋，你在听我说话吗？”
钱进感觉到了，回神后立马道歉：“不好意思，走神了。”
“哎，你被吓到了吧？”方莫却误以为他是被出的事情吓到了。
钱进没有否认，轻轻点了点头：“是有点儿，我没想到这些人敢在光天化日下干杀人放火的勾当。”
方莫立刻接话道：“可不是嘛，之前见面，一个个人都可客气了，一扭脸就干这种事，也不怕遭报应。”
说完他又道：“还好人没大事，货也只烧了十分之一，现在加紧生产应该能赶得上上市。”
钱进点了点头，然后问：“我刚听何助理说政府要来人？”
方莫愣了一下，道：“哦，对，我刚从医院赶回来就是为了这个，他们恐怕也听到风声了。”
“你是觉得来者不善？”钱进挑眉问。
“这个时候上门……很大概率不会有好事的。”方莫说着脸色又变得不好。
博世最近是闹出了不少事，海市的商业圈都在关注的事情，政府不可能没有注意到。
之前不找他们恐怕是在观望。
这次突然上门恐怕是因为火灾的事。
毕竟差点闹出人命，不管不行了。
那些针对他们的人，不仅找人放火，还在出事后第一时间让人发了通稿，将火灾的锅扣在博世头上，直接指出是他们管理不善才造成的火灾。
方莫也预料到政府会上门，就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钱进却道：“我倒不这么想。”
“哦？”方莫闻言看了过来。
钱进想了想解释道：“我是觉得，就算他们来找麻烦也不会挑这种时候，太惹眼了。”
方莫陷入沉思。
他低头想了好一会儿问：“你是觉得政府是来找我们合作的？”
钱进没有绕弯子，直接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对。”
看方莫还是蹙着眉头，钱进叹了口气说：“大哥，这个节骨眼，就算来找麻烦也不会是这个部门，你冷静一点，这对我们来说也许是个机会。”
方莫总算清醒了，他眼睛一亮，站起来说：“你说得对，就算找麻烦也不该由工信部的出马，他们恐怕是来谈合作的！”说完他就要往外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