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目真实？”

看着面前匍匐在地的重伤男子, 叶家鑫脱口而出。

这并不需要多么高明的眼力，男人头顶折断了大半的蟑螂触须，说明这个白级的炮灰已经十分接近蜕变成半虫人的极限了。

除了百目真实, 没有哪个疯狂的教派会愿意如此彻底从根源上扭曲自己的肉身。

“哦，不要动怒，我亲爱的摄政王殿下，这只是一次简单的考验, ”男人拖着半死不活的残躯勉强从地上爬起。

他龇牙咧嘴地忍受着剧烈的痛楚，语气里却仍旧是难掩的戏谑：“你能够从虫之圣典的庇护中把我逼出来，说明你通过了盲眼女士的考验。”

听到炮灰教徒的话, 叶家鑫心里顿时明白了大半。他就说怎么一个白级菜鸟能够这样悄无声息地潜入他的老巢。

就算树倒猢狲散, 叶家剩余的力量也没有落魄到被一个低阶狂信徒欺负的份上啊。

“使用神器都是需要代价的。盲眼女士动用虫之圣典, 就为了把你弄到我的面前？”

“当然不会, ”炮灰教徒的身体在快速愈合着，看起来他似乎的确已经获得了几分蟑螂的特性：

“女士动用圣典为的是刺杀张十梦, 这同样也是我出现在此地的理由。

因为需要将噩梦延伸到门书学院内部而不被察觉, 需要庞大的神力, 庞大到足够让一个小小的使者搭个便车, 并用圣典附带的隐秘力量作为对殿下的考验……

桀桀桀桀……”

“然后派了你这么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来羞辱我, 也算是考验的一部分吗？”叶家鑫语气中丝毫不显怒意, 他更多是在好奇。

无论眼前的小人物看起来多么滑稽，也不会让他小瞧百目真实背后那位能够把帝国和三大势力耍得团团转, 几乎差一点就能毁灭世界的盲眼女士。

是的，当盲眼女士不再蛰伏, 开始浮出水面, 叶家鑫也很快得到了大量相关的情报, 除了它的本体是一只猫这样的细节。

“殿下有所不知, ”炮灰教徒嬉皮笑脸道：“百目真实内部，没有高低贵贱。我们只是一群信仰着想同的未来，以各自不同手段努力推动现实改变的人。

我相信与殿下合作能够实现我们的理想，所以当然是由我来和殿下接触，与级别实力通通无关。”

听到这话，叶家鑫倍感失望。他可没有与小人物个人合作的兴趣。不过想到这家伙好歹也是盲眼女士动用虫之圣典送过来的，便耐着性子问道：

“那你又凭什么觉得我们会有合作的基础呢？要知道，本王再怎么说，姑且现在也还算玛洛帝国唯一的合法统治者。

而帝国对于百目真实的政策，一直只有一项——赶尽杀绝。”

“哈哈哈哈，”教徒突然大笑起来：“不冲突，不冲突。殿下如果认为必要，大可以继续追捕我教信众，甚至把我格杀在这里也没有任何关系。

我们合作的基础……是一个你无法拒绝的理由——张十梦！”

叶家鑫这才想起来，眼前这家伙似乎是一场暗杀张十梦计划的附带品，忙问道：“那你们的刺杀计划呢？成功了吗？”

哪知虫男十分欠揍地两手一摊：“我哪知道？不过既然女士把我送来这里，十有八九是自知计划无法成功的吧？”

叶家鑫顿时感觉喉咙里塞了只蟑螂一样恶心，拉下脸道：“作为合作的诚意，至少你要先告诉我，百目真实为什么要刺杀张十梦吧？”

这也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在叶家鑫的认知中，想要张十梦死的人不少，包括他自己这被坑到最惨的受害者，包括一直致力于掩饰超凡世界存在的铁幕联盟，包括想要彻底根除现实中超凡存在的现实主义教派……

却唯独不应该由这群信仰虫神，想要让唯心噩梦彻底降临现实的半虫疯子提出。

在他看来，张十梦公开普及超凡的疯狂举动，简直是在帮这群狂信徒解决了千年难题。他甚至怀疑过张十梦就是盲眼女士的可能。

却不想虫化教徒反问出一句他从未考虑过的问题：

“殿下，你知道百目真实的追随者们，为什么要信仰虫神吗？”

叶家鑫愣了一下，随口答道：“为了追求力量？”

这是一个对于野生超凡者而言，相当通用的答案。那些人有些渴望权利与地位，有些渴求复仇，有些只是想要从每晚接连不断的噩梦中求得一条生路。

唯一的共性是他们需要力量，渴求力量。

不同于有幸被机关征召或是考上门书的幸运儿，这些在夹缝中求生的边缘强者，基本是有幸遇到加入哪条道途的机会，就直接吞噬意象了。

“的确，很多人都是这么想的，”虫化人点点头：“殿下在蓝级停滞很多年了吧？

如果有一天你突然知道，更进一步的机会就在刺杀张十梦身上……你会怎么想？”

竟然是这样？！

作为郭怀忿身边最亲近的人，监察院很早以前就收集过大量关于张十梦的资料。叶家鑫更是在事发大败之后连夜将所有的情报通读。

就在刚刚，他还看到了监察院备份中，魏命名在被梦死症吞没的学校和九名街一家书店最早接触张十梦时提交的报告。

百目真实对张十梦的追杀，似乎从她还是一介凡人时就已经开始了。在那背后的真相，居然隐藏着这样离奇的理由？

“虽然帝国很久没有人突破金级了……”叶家鑫沉吟道：“但据我所知，三大势力，包括你们百目真实内部，应该都还有金级存在吧？”

“金级？不不不……”虫化人笑了：“在那之上。

坚守封印的玛洛选帝侯家族，不会连神之塔消失的事情都不知道吧？”

听到了天大的秘密，就连叶家鑫都不淡定了。强忍住内心的震惊，他问道：

“消失的神之塔，和张十梦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那可不是我们这种小人物现在可以了解的问题，”欠揍的虫化人再度耸肩：

“我只知道关系到一个预言。那不止是百目真实一方保守的秘密。以殿下的身份，有心去查，应该不难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我明白了……”知道从眼前的半虫人身上再得不到更多情报，叶家鑫坐回自己的位子上。

“所以，殿下是同一与我们合作对抗张十梦了？”半虫人希冀道。

“不，我们之间根本不存在合作的可能……”叶家鑫托腮沉思着什么，随意勾了勾手指。

办公室里一套靠墙摆放的，空荡荡的装饰盔甲突然动了起来。

它高高扬起手中沉重的全长巨剑，在半虫人满脸错的的表情中挥下。

挂着半截蟑螂触须的脑袋应声滚落。

“我只是明白了盲眼女士为什么派你过来。你提供的情报，正是我们所急需的……对吗？我的朋友。”

随着叶家鑫的询问，血淋淋的办公室再度出现了一阵空间波动。

一具华丽程度与叶家鑫附身的装饰盔甲相比，丝毫也不逊色的全身板甲从虚无中步入现实。

盔甲上铸有克里特神国圣骑士特有的破碎镣铐徽记，这同时也是克里特的国徽和教权象征。

毫无疑问，身着盔甲的黑人男子是一位来自正在与玛洛帝国交战的，克里特神国的圣骑士：

“众神在上，你其实不必如此对待一个迷失的灵魂。”

“我还以为你们会想要看到我的诚意……”叶家鑫略感意外地抬了抬眉毛。

“大人对于神国的友善，早已经不需要任何考验了。我等信仰的众神可不会像那些信仰外界的异教徒一样残忍而又多疑。”

圣骑士脸上始终戴着伪善的笑容。叶家鑫怀疑他在内涵自己被识破通敌导致了如今尴尬的地位，但是又没有证据。

“你可以回去汇报给你们的教廷，在帝国还没有变天的最后时间，冷静依旧要把所有的前线军情汇报给我。

但是既然事情已经被挑明，我想她不会蠢到上交真正的情报和计划。”叶家鑫虚与委蛇。

圣骑士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叶家鑫：“如果阁下无法真正完成我们的协议，神国也没有道理继续加注在阁下身上的投资了。

事实上，这一段玛洛帝都闹出的事情，同样在神国教廷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不少位高权重的大人认为……阁下可能很难再为我方提供对等的利益了……我也是力排众议，才争取到这个与阁下会晤的机会。”

克里特神国派这位圣骑士来，而不是派身份干净的情报人员接洽叶家鑫，确实有些高高在上予取予求的意味。

原因是叶家鑫从来没有真的服从过教廷。

想也知道，在叶家鑫权势滔天的时候，若是真的死心塌地给敌国当狗，单凭冷静在边疆怎么可能撑得住内外夹击？

直到张十梦跳出来掀桌之前，叶家鑫与克里特教廷的一部分高层一直以来只是平等的利益合作罢了。

叶家鑫出卖帝国部分不至于伤筋动骨的军情，打压冷静的同时从神国换取自己需要的实验资料。

但既然出了个张十梦把桌掀了，神国那边明显就不再满意眼下的关系了。

圣骑士自以为吃定了叶家鑫，却不想他全不买账。只是笑眯眯摆了摆手道：“那请便。

虫子的话你也听到了，我想你们教廷背后那几位，恐怕比世上任何人都急着找到神之塔吧？

你们自然会去调查盲眼女士泄露的预言，自然会去对付张十梦。我帮不帮你们，你们是否支持我，与我目前的利益全无关系。

我有一种预感，盲眼女士那家伙，很有可能猜到你在我这里才把那小虫子丢来的。

还有，帝都现在可不在我手中掌控了。回去的时候多多小心。你要因为大意栽在路上，本王可就亏大了哈哈哈哈……”

黑人圣骑士咬了咬牙，脸色顿时变得像吃了虫子一样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