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和亲的事儿，朝堂上面的王公大臣们基本上都没提反对意见的。

人选也选得差不多了，第一选择是敏悦翁主。

但是有人担心蛮人看不上敏悦翁主怎么办？

所以最终人选还要等蛮族的使臣来了，亲自见了才能确定。

谢来想着，这哪里是大虞的贵族啊，这就是大虞的叛徒，投降派。

还真多亏这些投敌分子对待蛮族的谨慎精神了，要不然今天就要把人选定了。要是正式下旨，那才是糟糕了。

下朝之后，谢来就回了户部办公室，然后在办公桌上眯着眼进入学堂。

果然，两位老师已经在了。

谢来见到两位，就说明了自己的态度。“不能答应和亲。”

云太傅倒是不置可否。此事和世家无关。

司马丞相道，“为何不能和亲？”

“老师，您这是明知故问。一来是向蛮族和亲，丢的是大虞的脸面。也会让将士们失去战力。二来蛮族和亲必定有阴谋，如果真的同意了，到时候就是中计了。自古以来真理只在弓箭的范围之内，和亲换不来和平。”

司马丞相笑了，“没想到来儿还有如此铁血的精神。”

“这是读书人的气节。”谢来坚决反对和亲。

特别是这种昏庸的皇朝，越和亲，骨头越软。

“老师，我记得您曾经也是反对和亲的。”

司马丞相道，“有用吗？”

“不一样和亲了？咱们这位陛下，想做什么事情，别人是阻止不了的。特别是他如今年事已高，身体又不行，疑心最重。他不会再和当年一样了。这些日子，他已经极少召见我了。”

谢来道，“我去找他说。”

“我想办法说服他。”

云太傅道，“来儿莫要冲动，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一切等蛮族使臣来了，再定夺。”

司马丞相也是这个意思。

现在说什么都是空想，皇帝不见到使臣，是不会做决定的。

而且如果拒绝和亲，届时蛮人以此为借口发动战争，谁又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这问题很现实也很想尖锐。

哪怕大家都知道，蛮人其实就是想开战，其他因素只是借口而已。但是真的开战，出现损伤的时候，总会有人出来背锅的。

皇帝不是一个敢背锅的人。

虽然目前还没有解决的办法，但是两位老师倒是也支持谢来的想法，反对和亲。

此事虽然和世家没有关系，但是云太傅也是一个讨厌蛮族的人，自然也不希望蛮族计谋得逞。

由此可见，两位老师虽然存在借机矛盾，但是在大义上面，还是统一的。

内部矛盾内部解决。不允许外人进家门。

谢来忙完公务回家，路上就被襄阳公主派人邀请去公主府。

不过谢来拒绝了。

他觉得自己现在过去，只会让更多人注意到襄阳公主府。到时候自己反对和亲的时候，只会给人把柄，反而没有说服力了。

所以他直接以身体不适为由，回去了。

襄阳公主被拒绝，顿时想到了最不好的结果。

再加上听到的今日早朝的信息，心里更加绝望了。

难道是已经定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府上去的。

进门之后，她又不放心女儿，去后院找女儿。

结果发现女儿的房间是关闭的，人都被安排在了外面。

襄阳公主顿时想到了曾经的自己。

那会儿她也想过做傻事，也是这么安排的。只是最后想到了女儿，所以忍下来了。

她赶紧儿去推开房门，就看到了吊在房梁上的人。一下子吓得差点晕过去。

“快，快来人！”

身后的人下人们赶紧上前救人。

还好人才刚吊上去，并没有大碍。但是脖子上面还是留下了痕迹。

襄阳公主一颗心疼死了。

“你真是要我的命啊，你要是没了，我还活着干什么？”襄阳公主抱着女儿哭。

敏悦无声的流泪。

她终于想到了杏花曾经说过的话，醒着的人会很痛苦。

她真的很痛苦。

因为太过于清醒，她无法和娘一样，逆来顺受的去接受这不公的命运。

她宁愿和男儿一样习武，战死沙场，也不要这样屈辱的被送去和亲，伺候那些蛮族人。

男人们用贞洁束缚女子，偏偏又要让女子用贞洁去换取他们要的东西。

敏悦想不通，为什么女人要接受这样不公的待遇。为什么不能让女人自己选择自己的命运。

“娘，不争，则死。”

“我听你的，娘都听你的。”襄阳公主也后悔了。不该把命运交给那些狠心的人。

他们不会疼惜自己的。只会压榨她最后一滴血。

现在要挖她的命根子了，她还怕什么？

……

杏花也听说了和亲的事情。

她问谢来，“可以帮她们吗？”如果母女两人都和亲，真是太惨了。

谢来道，“如果不能阻止和亲，我是不会劝说换人的。她们不去，也会换别人去。总会有人牺牲。牺牲谁，不该由我来决定。如果她们不愿意，就该自己去反抗命运。自己的命运当然要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当她反抗的时候，自然会有人出手拉她们。”

他也不是圣人，无条件的去拉每一个人从泥潭里出来。

他现在也没这个能力。如果他只抱着帮助一个人的想法去反对和亲，那他就会失去立场，只会在反对和亲这件事情上面处于被动的地位。

所以他现在能救的，都是自己愿意往外面爬的人。双方一起使劲儿，才能得到意想不到的结果。

当然，对于和亲，他会反对到底。这不是为了帮助某一个人，而是要帮助所有的人，也是挽救这个天下的百姓。

“是我糊涂了。”杏花道。“你说得对，自己的命运应该自己反抗。”

她沉默了一下，反思了自己感情用事的想法，又突然道，“来儿，也许这是一个机会。为母则强，我预感，这也许是一次机会。”

谢来道，“希望如此。”

杏花想的没错，第二日就得到了敏悦的邀约。

她平日里本就和许多闺阁女子走得近，所以这时候去府上玩倒是也没什么。

刚进公主府，敏悦就拉着她进屋里，“杏花，你教教我们，该怎么争。”

杏花道，“公主什么意思呢？”

襄阳公主也走了进来。她见到杏花的时候，面容还有些热。

因为前几日里，她还想教育杏花。如今才知道，傻子是自己。

“杏花姑娘，和亲的事情，你应该听谢大人听过了吧。”

杏花点头。

襄阳公主道，“我们是不想去的。我本想找谢大人帮忙，可他拒绝了我的邀约。”

“来弟也有难处。他和你们走得近，反而越发帮不了你们。”

“我们也知道，所以此次想自救。你速来见多识广主意多，便想请你拿主意。”

如今的襄阳公主可再没半点身为公主的尊贵。她意识到自己除了公主的名头，丝毫没有任何尊贵之处。

杏花看着两人，看出公主确实是改变了心境的。

她便满脸认真道，“要豁得出去。”

“女子在这世道想要办一件事儿比男子难上数倍不止，但是如果豁得出去，也能得到意想不到的结果。”

“至于何种办法，想必公主比民女更了解陛下。”

杏花是不愿意多说点。

她也不傻，知道凡事要豁得出去，必定要有所牺牲。

如今公主遇到事儿要解决，自然豁得出去。

等事情解决之后又后悔怎么办？

且她也说了实话，公主确实比自己要更了解皇帝陛下的性子。

自己乱出主意，还不如公主自己琢磨。

襄阳公主并没有琢磨出什么名堂来，倒是敏悦心里有了想法。

等杏花离开之后，她就给公主讲了太后割肉的故事。

人在生病的时候总是最脆弱的时候。

皇帝当了几十年的天子，早已心硬如铁。

襄阳公主太了解他的父皇什么性子了。

连带着被她教导队敏悦也了解皇帝。

“我也愿意给外祖父割肉。”

别说割肉了，就是砍了她的胳膊，也比去和亲强。

襄阳公主道，“他那样的人，哪里配吃你的血肉。再说了，你到底隔着一层，不如我有效果。”

敏悦反对道，“娘，如何能让您为了孩儿受苦。我自愿的。”

“不只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而且如此方能事半功倍。他不会相信隔着一辈的你真心待他的。你放心，再多的苦我都吃得下，更何况就这点？”

自从蛮族提出和亲，老皇帝翘首以盼。

就等着这事情办好之后，又能换来几年的和平。他也好料理朝堂上的事情。

只是他身体日渐消瘦。每日里咳嗦得睡不安稳了。

太医院这边改了几次方子，都没什么效果。

他每天脾气越来越差，整日里对身边的人发脾气。

襄阳公主来看他的时候，他心里还不开心，不愿意见。

“肯定是为了和亲的事情。都不知道为朕分忧。”

他不大想见，但是想到如果真的要送敏悦和亲。到时候敏悦若是带着怨言，只怕要影响两国的关系。于是只能无奈的让襄阳公主见面。

襄阳公主见面，决口未提和亲的事情，而是将一碗汤药送上。

“这是儿臣特意寻的老方子，对父皇的身体有好处的。”

老皇帝看了眼汤药，却不愿意喝。

他从不喝不信任的东西。

见皇帝不喝，襄阳公主哭了起来。

“你这又是做何姿态？”皇帝不悦道。

“儿臣只是担心您的龙体。儿臣没了丈夫，如今能依靠的只有父皇。只希望父皇身体康健。”

老皇帝问道，“你是为了和亲的事情来的吧。”

他不信儿女们会真的担心他。这些人来接近他，必定都是有所目的。

襄阳公主擦着眼泪，“儿臣心里是担心这事儿，但是儿臣也清楚，皇命不可违。就如同当年一般，只要父皇用得上，儿臣便拼着命的去了。但是儿臣始终相信，父皇只要在一日，就会将儿臣接回来的。儿臣也终于等到了那一天。如今敏悦可能也要经历儿臣所经历的事情，儿臣便更担心父皇龙体，唯愿父皇千秋万载，才能有将敏悦接回来的一天。其他的兄弟们，到底是隔着一层的。”

这半真半假，却也很现实的话，倒是也让老皇帝动容几分。

先前的怀疑也去几分。

和其他的孩子们比起来。襄阳确实是最无害的。

她没有夫家，名声也已经没了。唯一能依靠的便是公主这层身份。

不过要是自己走了，襄阳日子也会更加艰难。

因此，他也给了这女儿几分面子，让身边的大太监试了毒，看了里面食材是否有冲突。确保无误之后，才尝了两口。

“你素来乖巧，如今看着也有孝心。你放心，若是真让敏悦去。朕必定要给她尊荣的。陪嫁和仪仗都堪比公主。”

襄阳公主内心滴血，脸上还满脸感激和受宠若惊。

等襄阳公主离去之后，皇帝喃喃自语，“你说，果真会有人不爱自己的孩子吗？”

老太监心想，您不就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