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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当万人厌嫁给朝廷公敌后 南歌玉转 2680 2024-07-24 08:10:33

“萧凤岳,你方才说要把这孩子发卖?”裴珩转头看向正在一侧站着,稍微尴尬的萧家大郎君,“不如这样,行个方便,将他卖与我如何?”

“王爷若是喜欢,带回去就是了。”萧凤岳自然不会忤逆裴珩的意思,他笑着看了眼被裴珩拉起来的谢岁一眼,装作不认识的模样,“一个犯了错的奴婢而已,明儿个我便让人将身契送到王爷府上。”

“好啊。”裴珩将手搭在谢岁肩上,站在他身后,有如一只叼着猎物的黑色大猫,“那现在他就是我的人了。”

“自然。”萧凤岳点头。

“行。”谢岁耳侧一痒,是裴珩的气息拂过,紧接着有些冰冷的声音缓缓响起,“我镇北王府里面没有窝囊废,小元夕,方才谁欺负的你?”

他感觉自己背后让人推了一把。

“上,打回去。”

谢岁:“…………”

他看着不远处那群瞪大了眼睛的少年郎,默默卷起了袖子,有些不自信的回问,“当真谁都可以打?”

裴珩双手环胸,似笑非笑,“只要你打的过,我便兜得住。”

于是谢岁就上了。

第一脚,踹在了跪地不起的陈平脸上,将人踹了个倒仰,陈平不敢回手,啊一声惨叫,捂着脸打滚。

四周顿时炸开了锅,那群少年吵嚷起来,开始指责谢岁无故打人。

谢岁充耳不闻,红着眼在人群中搜索,揪出上午那几个调侃先太子被废,已经去阎罗殿喝茶的,上去便是两巴掌。

娇生惯养的勋贵子弟,还没反应过来便让谢岁一拳砸在了脸上,鼻青脸肿,鼻血狂飞,瞬间哭声一片。

身着杂役袍的少年明明还瘸着一条腿,此刻却像是一匹杀入兔子群里的狼崽子,一拳一个小朋友。

其实不少人只是过来看热闹的,谁想到自己成了被看的那个热闹,被吓到后便想要回头逃离,却发现院子出口不知何时已经被摄政王随侍给拦住了,而前方是凶神恶煞的谢岁。

当年金陵第一恶霸的凶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一个少年被谢岁骑在身上打,一边哭一边往前爬,却被薅住了头发按在地上摩擦。

萧凤岐有些看不过眼。

“够了!谢岁你不要借着有人撑腰便蹬鼻子上脸!”

手腕被人抓住,谢岁两眼通红,他抬头看着面前正对着自己怒目以视的萧凤岐,忽然笑了一下,璨若春华。萧凤岐被晃了眼,有些愣神,随后便迎来了谢岁毫不留情的一个头槌。

脑袋嗡一声响,他口中腥甜,后退两步稳住身形,抬手擦了一下,嘴里都是血。谢岁一脑袋撞在他下巴上,舌头碰伤了。

“草。”萧凤岐口中流血,眼泪一下子冒了出来,“谢岁你是不是疯了?”

谢岁冷眼扑过去,两人扭打起来。

理智告诉谢岁,现在他无权无势,裴珩又是个阴晴不定,喜新厌旧的,他最好不要惹萧家,只是……他忍不住了。

他大概真的快疯了。

四百五十六天。

从谢家败落至今,四百五十六个日夜。

父兄离去的背影,母亲自缢后悬在梁上摇晃的白绫,长嫂自戕时流了满床的血,他杀蔡廷时对方晃荡的脑袋,和那把被颈骨卡断的薄刀,在狱中被一片片拔了指甲,再夹断手指,他能够听见自己骨头裂开的声音,和他痛极时的惨叫声……一夜一夜。

他心中有恨,却忽然发现自己只是个必死的反派。要想活着,只能忍,只能逃,可是他逃不掉。

谢岁眼前发昏,他觉得自己烧的像块炭,力气在抽离,呼吸越发艰难——

要撑不住了,得抓紧时间多打两下。

谢岁恍恍惚惚的想。

萧凤岐后背、臀腿上都有伤,他刻意去攻击对方的伤口,少年人因为疼痛挣扎,破口大骂。

“谢岁,你这个王八蛋,松手!”

“你大爷的,有本事正面打,卑鄙!无耻!”

他按着萧凤岐的脑袋,碾着他背上的伤,大概是伤口崩裂了,有血打湿了衣服,湿漉漉的。

看着自己麻布衣袍上蹭到的血,谢岁呵呵笑了,瞧着有些瘆人。

萧凤岐倒抽一口冷气,压低声音咬牙道:“谢岁,我劝你最好留一线,裴珩随口一说,你真当他会把你当回事?那等凶残暴虐之人,你迟早会被厌弃!”

“那又怎样?”谢岁摇摇晃晃,他头晕,说话也有些有气无力了,“反正都是死,留在你这里是死,过去他那边也是死,但是现在我可以揍你。”

“之前我忍着,如今……萧三郎,你且受着。”

又是一拳。

四周忽然伸过来很多双手,是那些反应过来后,过来救人的少年。有人拽住谢岁的胳膊,有人拖住他的腰,还有人在掰他的手指头,最后一股巨力袭来,谢岁被掀翻出去,滚了两圈,发现是萧凤岳来了。

萧凤岐被人抱走,谢岁没了力气,让人扑在地上压着,不远处,是衣衫雪白,正将一人护在背后的傅郁离。

谢岁把眼睛闭上。

大意了,应该先打姓傅的。

他躺在地上,失去知觉。

“王爷。”萧凤岳抱着自家满脸血的幼弟,一脸无奈,“看样子今夜你我是没办法不醉不归了。”

裴珩丝毫没有扰了别人宴会的歉意,他点了点头,闲庭信步的走过去,将倒地不起的谢岁拎住拖走,挥了挥手,“那下次再约。”

萧凤岳哪里还敢再约,连夜叫人套了车,恭恭敬敬将这位煞神送走。直到裴珩府上的马车离开胭脂山数里地,他这才松了口气,让人赶紧去请医师上山,给这群被揍的凄凄惨惨的少年治疗。

*

大概是出了一口恶气,谢岁做了个好梦。

睁眼时心情舒畅,他在被子里蹭了蹭,觉得自己埋在云堆里。

等等。

谢岁起身,床幔飘动,外头是一片暖融融的日光,里头盖着轻柔的绒被,缎面水滑,一看就很贵。

和他住在萧庄时的生潮的被子完全不一样。

偷偷将床幔掀开,谢岁探头,日上三竿,花影颤动,窗户外头爬了一片紫藤,随着风摇晃,满室甜香。

谢岁挪下床,他不知自己躺了多久,全身无力,手上打人时蹭破的伤口已经结痂了。扶着桌子和墙面凑到窗台前往外看去,

一树茂盛的紫藤从窗外直爬到长廊上,更远处是棵老梅,树干直探到院墙外,几枝分叉错落有致,台阶似的。

谢岁记的很清楚,此处翻墙圣地,当年他打了裴珩后,太子想替他讲和,那厮称病拒绝见面,最后是太子哥哥领着他在夜里爬墙翻过来的。

当时走的就是这条梅枝路。

很好,镇北王府,裴珩老巢。

谢岁按了按脑袋,稍微有点慌张。

他在房间里绕了两圈,发现自己住的应当是妾室的屋子。地上铺了绒毯,他赤脚走到衣柜前,稍微一拉开——

谢岁瞳孔地震。

猛地将柜子合上,只是那一柜子的轻薄衣物还是刺痛了他的眼睛。

谢岁又在屏风后,箱笼里找了找,发现整个房间除却自己身上穿的中衣,再没看见其他正经衣服,于是他更慌了。围着桌子困兽似的走了一圈,又爬回床上躺平。

“算了算了,来都来了,反正左右都得被草,裴珩虽然变态了点,他好歹……好歹比较俊。”谢岁又翻了个身,面如土色,抱着被子双眼无神的念叨,“一般来说床上变态代表着不行,裴珩那么变态,应该是不行……嗯,最好不行……”

此刻,延和殿内奋笔疾书的某人忽然打了个喷嚏。

“几时了?”裴珩搁下笔,他看了眼天色。

“回禀王爷,午时。”宫人低头应答,“该传膳了。”

裴珩嗯了一声,趁着有人布菜,又翻了几本折子,基本都是参他的。

说他嚣张跋扈,纵容府上恶奴出手伤人。

裴珩看了一眼,兴趣缺缺,估摸着是这位大人儿子被揍了。

“陛下呢?”裴珩忽然道。

宫人答:“陛下正在温书。”

“别看了。”裴珩揉了揉眉心,“请陛下一同过来用膳。”

“是。”

小桌面一铺,宫人布膳,其实也只两个食盒,三菜一汤,另加一份奶糕。

前几个月宫廷中刚被血洗,就连御膳房也遭了殃,如今的皇家御厨还是裴珩府上借来的伙夫,只会做些简单菜色。

于是皇帝面前也就一碗蒸蛋羹,一碟清炒时蔬,并着笋丝炒肉和一盅奶白色的鱼汤。

很穷酸。

不过小皇帝脾气好,一点也不在意。

穿着明黄色龙袍的小孩只到裴珩大腿,手短腿也短,安安静静站在桌边,盯着裴珩不言不语。

裴珩俯身将小皇帝抱起来,挥手让宫人全部都下去。

待人全部走干净了,小皇帝的表情才稍微松懈些许,他被放在桌边,开始安安静静的吃饭。

两人相对无言,沉默许久。

“朕今日,看完书,下午,看什么?”孩童的声音有些迟钝,木木的,没什么感情。

“下午休息,明日练剑。”裴珩随口道,“臣午后回府,今夜就不留宿了。”

小皇帝闻言嘴瘪了,“奏折,太多,批不完。”

裴珩揉了揉脑袋,“行,臣带回去批。”

小皇帝满意的点点头,从椅子上跳下来,慢吞吞拍拍裴珩手臂,语重心长:“爱卿,辛苦。真乃朕,肱骨之臣。”

裴珩:“既然辛苦,那陛下帮臣分担一半罢。”

皇帝瞬间背过身去,“朕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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