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连续几天, 谢宁都没再去片场围观拍摄。
倒不是不想去,只是美术组也忙, 酒店离片场多少有一段距离, 实在没这个时间过去围观。
谢宁忙了起来,庄延只会比他更忙。
第一天早早的收工就像是一个假象,之后几天的拍摄行程满满当当的, 时间直接排到了晚上。
刚开始拍,很多演员都没找到感觉,庄延就一遍遍地磨,有一点瑕疵都毫不犹豫地重拍。
有一晚甚至拍到了将近凌晨,旁边拿着打光板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眼皮像是两块磁铁似的,时时刻刻都想合上。
唯独导演屏前的庄延还是一副精神飒爽的模样, 皱着眉, 冷淡地说:“不行,感觉不对,情感表达没达到我想要的点,再来一遍。”
当天收工后, 庄延回了酒店,一身的疲累才席卷而来, 让他恨不得立刻倒头就睡。
进了门, 却意外地发现灯还亮着。
庄延愣了一下,看到谢宁半靠在沙发上,闭着眼, 像是睡着了。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
估计是太累了,谢宁睡得有些沉,手机从他手里掉落在沙发尾端,不时还有声音传出来。
庄延捡起手机,上面还放着他的电影,很早的一部,也不知谢宁是怎么找到的。
估计是看电影看一半,实在太困就睡着了。
庄延把声音关了,想把谢宁抱回屋里。
身体猛地腾空,谢宁睡梦中还是察觉到异样,走到一半,就醒了过来。
他这会倒能看清庄延是怎么把他抱回屋的了。
只是意识还有点朦胧,等被放到了床上,才彻底清醒过来。
“在等我?”庄延低声问他。
谢宁不好意思承认,但眼前的情况让他说不了慌,只能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庄延的眼睛明亮起来,唇角止不住地上扬。
他伸手搂住谢宁,把头抵在他的肩膀上。
一天的劳累仿佛都因他这一声一扫而空。
庄延说:“下次别等了。”
“怎么了?”谢宁睡一半被吵醒,依旧困的不行,边说边打了个哈欠。
庄延笑起来,说:“舍不得你这么累。”
他这个人,明明不是什么风流公子的人设,说起情话却顺手拈来。
谢宁果然又红了脸,吱唔地说了句“不累”,就推他去洗漱。
庄延飞快地洗漱完,抱着谢宁并肩躺在床上,这会儿听着对方沉闷的呼吸,两人突然又没了睡意。
庄延把他抱在怀里吻了吻,但也仅此而已了,无论是挤得满满当当的拍摄行程,还是这会儿的时间,都不允许两人再做什么。
谢宁闭上眼,感受庄延火一般的热情,在庄延吻到他额头时,无声地笑了笑。
庄延似是有些无奈,说:“我现在有点后悔没和你分开住了。”
谢宁似是愣了一下,睁开眼看他,问:“为什么?”
“太打扰你了。”庄延说,“最近收工太晚,害你现在都不能睡。”
即使先一步睡了,庄延回来时多多少少也会闹出些动静,把他给惊醒。
灯已经关了,谢宁在黑暗中看了一会庄延的脸,突然笑起来:“没关系。”
他伸手摸到庄延的脸,找到嘴唇的位置,在庄延惊讶的目光中吻了上去。
“我想等你。”他笑着说,“你不在,我怎么睡得着。”
庄延呼吸一滞,随后翻身把谢宁扣在怀里,加深了这个吻。
光线不是很明亮,庄延却猜得出来,谢宁这时候的脸一定是微红的,一双澄澈的眼睛却定定地看着他,那里面盛满了信任与依恋。
于是无数幸福感和小快乐便开始涌上心头。
他想,都是有意义的。
他这么长久的等待,付出的感情和希望,终于还是等来了回应。
之后几天,剧组的人突然发现,庄延的心情莫名其妙地好了起来,也比以前好说话多了。
比如今天这一幕傍晚的戏,庄延对光线要求高,必然要采用自然光线,这一拍就直接拍到了晚上。
还没来得及吃口饭,晚上接着又是一场夜戏。
别说演员,就是工作人员都有点受不了这强度。
但这事也没法说理去。
盛时松的助理给他送饭时小声抱怨了两句:“这也太为难人了,连吃饭的时间也不给,今晚看样子又要通宵。”
说是晚饭,也就附近买了点速食食品,两口就能吃完,填一填肚子。
盛时松看了眼助理,摇头:“别人心里说不定也抱怨着呢,抱怨我们怎么场场都要拍这么久,直接把时间拖到了晚上。”
助理心有不满:“这能怪你嘛,你已经演得够好了。”
“够好,但不够完美。”盛时松冷静地说,“庄导这是在磨我们。”
本以为这一磨至少要到凌晨,没想到入夜没多久,庄延就大手一挥放了行,说是让他们回去再好好琢磨琢磨,明天接着拍。
几个演员这几天也建立起了被剥削的交情,这会儿都面面相觑,反而惊讶了起来。
“庄导今天这么好说话?”
“哪里好说话了,你那幕戏他到最后也没给过。”
“诶,我是说今天怎么收工这么早,我可都做好了通宵了准备,你看我连小毯子都让助理带了过来。”
不知是谁开了句玩笑:“说不定是家里有人等着呢。”
众人又笑了起来,各自收拾东西回酒店,没人真把这句玩笑话当真。
庄延今天回得早,谢宁看到他时眨了眨眼,还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这么早?”他刚从浴室里出来,头发还没吹干,水珠顺着发梢,从脖颈一路滑进了衣领里。
庄延的目光暗了暗,侧身拿了块干燥的毛巾,把他的头包起来,胡乱地擦了几下。
谢宁的头发不长不短,这会儿被庄延弄得有点乱。
他靠坐在椅子上,更方便了庄延把玩他的头发,他问:“晚饭吃了吗?”
庄延没回答,他正把手指插进谢宁的发丝里,拨弄了两下。
看着这样应该是没吃。
谢宁正要起身,被庄延按住了,反问道:“你吃过了?”
谢宁点了点头,说:“吃过了,和美术组一起,王哥说这两天辛苦我们了,正好请大家吃顿饭。”
王哥——说的是王渐渐,这么些日子下来,谢宁和美术组的人也熟悉了。
王渐渐说请客,其实也不过是去附近的饭店下了顿馆子,不是什么高档的地方,吃的家常菜,却拉近了同事间的关系。
谢宁性子比较冷淡,一开始其他人还有点怕这个顶头上司,后来相处久了,便发现他只是不爱说话。
他功底扎实,绘画技术高,很多时候也不吝啬指点,美术组渐渐地也真心实意地把他当老大看。
庄延偏过头看去。
谢宁说话时,眼睛明亮,脸上是笑着的。
庄延想起无论是季文彬还是严溪,都曾对他说过,希望能让谢宁走出去,多和人交流。
他不能永远都这么自我封闭下去。
像现在这样,有一个爱人,有几个朋友,有一群同事,和正常人一样社交、约出去吃饭唱歌。
庄延有时候会担心他不适应,现在看来,效果挺好的。
——至少他最近脸上的笑意比以往多了不少。
“美术组的人都不错。”庄延笑道,“王渐渐……他就是爱玩了点,自来熟,待人却向来热情。”
谢宁真心实意地应了一声,但没绕过之前的话题,又问:“你……还没吃饭吧?”
庄延把毛巾放一旁,从背后抱着谢宁的肩膀,低声笑了一下,问:“怎么,你想喂饱我吗?”
谢宁的脸又升温了。
庄延有时也觉得挺神奇的,谢宁这人,看着冷淡,面皮却薄得很,稍微调戏两下,脸就烧了起来。
偶尔还会偷偷地瞪你,但又没真的生气,连瞪人的样子都像是伸出爪子,在你心上挠了一下。
不疼,却更惹人心痒。
谢宁红着脸移开视线,不去探究他话里的深意,只说:“我给你……做点吃的?”
“别忙活了。”庄延欣赏了一会儿他的神情,又取过吹风机,伸手抓了一把他的头发,“我吃过了,让人买了几片面包,现在不饿。”
吹风机的声音稍微有一点大,谢宁不由也提高了音量:“面包……能填饱肚子吗?”
庄延帮他把头发吹干,又凑过头去,从他的耳垂开始,慢慢地吻了下去:“你可以用别的方式喂饱我。”
灯光倾洒在两人头上,不是很明亮,却刺得谢宁闭上了眼。
庄延翻过身来,吻到了脖颈处,手指灵活地解开了他的衣领,再往下探去。
谢宁瑟缩了一下身子,却没有做出什么反抗的动作。
他似乎从来都没法拒绝庄延,偶尔三两下的拒绝,也轻微得更像是一种情趣。
谢宁有时候恍惚地想,就算庄延想做到底,他大抵也是愿意的。
但庄延每次都是点到为止。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看着流氓又强势,骨子里却很绅士,一切举动都不会跨越你心中的底线。
谢宁很快就没工夫想东想西了,被庄延吻过的每一处都烫得吓人,情欲腾升而起时,大脑也像是一片浆糊。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望进庄延的眸子里。
他在那双黑亮的瞳孔里,满满的,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除此之外仿佛再无其他。
原来我是被他这样地深爱着。
谢宁想着,眼眶忍不住红了起来。
我不再是一个人。
我是有人爱的。
我也是可以爱别人的。
这一刻的感觉太过美好,谢宁竟舍不得闭上眼,舍不得不去看庄延。
他抱住庄延,庄延似是怔了一下,随后也反抱住他。
相拥时,谢宁觉得心底的桎梏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消失无踪。
他觉得内心一片明亮宽敞,就好似他们的未来,不再被什么所束缚。
是光明的、可以期待的。
庄延的吻又落了下来。
谢宁恍惚间,伸手摸到了庄延的头发,手指揉弄了下来,又被庄延捉住。
庄延拉着他的手,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
随后,又低下头。
嘴唇凑在他的手腕上,亲昵地蹭了几下,没等谢宁反应过来,舌尖已经伸了出来,在上面温柔地舔舐两下。
有点痒,又带着点湿润的感觉。
谢宁的手条件反射般地颤抖两下。
庄延没说话,吻得认真而深情。
谢宁好半天,思维才慢慢地从□□中挣脱开来。
他看着庄延的头发,怔仲了半晌。
好久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庄延吻过的手腕,像是被烫着了一般,温度高得吓人。
而那个烫人的地方,不仅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鸟。
还有那深埋于线条之下,深埋于他心间的伤疤。
这个时候,都似被庄延给抚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