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听着那些挑拨离间的字句,罗摩淡笑不语,心道:别说区区一个副总职位,余缺他人都是我的。
说了半晌人也不接话,高总便明白自己没能说到心坎上。
一般情况下,大家出来找工作都是为了钱,升职加薪永远是留住人的主动力,一个人挖不到,肯定是你给的薪资职位不及预期。不过罗摩好像的确有点特殊,他来参加这次仪式前,有先一步翻阅秘书搜集到的资料,除了明面上的,还有私下的:这人似乎是那位余总的追求者,且不是唯一的追求者。
想到这里,高总话锋一转,开始明里暗里地打听两人的感情进展——这种关系看似牢靠,但假如另外一个人不钓着他了,肯定心灰意懒,辞职离开。
罗摩:“……抱歉,我还有事,失陪。”马场属于公开场合,这里的监控还是挺多的,就在刚刚,那位温慕寒似乎被2247捕捉到了一点特殊字句。
见人匆匆离去,高总面露思索后,给下属发去了一条消息。他好像真的找到这个对手的突破口了。
闲聊不提,罗摩今天来是有自己的目的。
此前在那起奇怪的死亡案中,余缺就和李警官那边通了气。天机楼相关事件特殊,警方不可能置之不理,万一再像之前一样发展成大规模的活动,不知道会损害多少人的性命。
特事特办,此前被封存的一些资料再度重见天日,“气运”一说在警方眼里虽然还是有些玄乎,但没人出言否定,同时通过之前的资料,也侧面佐证余缺就是受害者之一。
时至今日,上次那个被救助的婴孩依旧没能找到源头,也没在各大医院找到疑似偷窃孩子的证据,警方一方面加大搜索的力度,一方面也听从了余缺的建议:将目标扩大至一些突然“转运”的人身上。
有些人手脚做得干净,有些人却并没能思虑周全。就比如被贵妇人们当乐子看的、那个“真假少爷”事件中的暴发户,警方就已经初步确认,他们也做过类似的手段,现阶段正在收集和整理证据中。
与此同时,余缺也将自己的目光放在了温家身上。
在外界看来,他们好像一直都是繁华的世家大族,但在他收集到的资料中,温家在自己出生的那几年,刚好是走过下坡路的。即使抛下这“东山再起”的情况不提,温慕寒的恶意,也近乎直白的告知了他们之间对立的关系。可惜暂且找不到温家的马脚,因此警方不能通过法律层面直接干预。
不过……
罗摩走到了走廊的路口,温慕寒刚好打着电话从转角过来,两人迎面撞上,罗摩侧了一个身位。近距离下,温慕寒先是习惯性的点头致谢,接着脸上露出了疑惑,多看了他一眼后,皱着眉离去了。
还真是熟悉的恶意啊。
罗摩站在原地,看着温慕寒离去。
这个人很特殊,具体哪儿特殊,一开始余缺有点说不上来。但现在换成罗摩,他就已经确定了:温慕寒的恶意,比之前杀死的毕泫还要强很多倍。甚至是换成马甲,只要近距离接触,依旧能感知明显。
这种特殊情况,结合之前的种种迹象,让人很难不得出一个推论:他即使不是罪魁祸首,也该是最核心的“得利者”。
因此,就在温瑞下达了所谓的“三个月死期”时,余缺也同时锁定了他们。现在,普通渠道收集不到情报,但既然已经锁定了具体的人,那就不必再去顾及所谓的“无辜”,可以直接使用特殊手段。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透明的雨丝,让整个城市带着一点冷灰色的质感。余缺站在窗前,静静看了一会儿玻璃上蔓延出的流动波纹后,转身走向书房。
窗帘合上,室内打开柔和不刺眼的灯光,他随性地站着,手下熟练地打开系统面板。金色的光幕张开,又随着他的点击,浮现出系统的提示框。
【系统提示:请选择您需要召集的角色】
闪烁着光晕的卡面上,是某个山谷的一角。
上面的时节似乎是春日,大片的湖水聚集成了蓝青色,四周萋萋芳草,绿树成荫。蝴蝶在微风中追逐,不知名的紫色和白色的花朵,沿着湖边长着青苔的石头盛放,可爱的黄鹂鸟声音清脆,扑着翅膀在追逐蜻蜓。
画面安谧、祥和。
余缺注视着这一幕,伸出手,触摸那像镜子一样平静的湖面。
水面荡漾出浅浅的一圈波纹,金色的卡面就此翻转,但和前几次的画面不同,没有任何人出现。反而是余缺,他仿佛站到了这幅完美的画卷中,就站在春日的风光里,脚下是蓬勃的绿草,面前,是刚刚触及到的湖面。
他看到了水面上的倒影。
此刻,周遭的景物仿佛成了虚影,余缺就像是被水面上的自己迷惑了一般,伸手去触碰。
水面中的倒影也随着他的动作抬手,两个不同的方向,同样的面孔,隔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指尖相触。
就在此时,那平滑如镜的湖面上,倒映出来的形象,却忽然变了一个模样。暖阳春日变为了乌云遮顶,四周漂亮的花草在一瞬间枯萎,刚刚还在扑棱翅膀的小鸟和蝴蝶都不见了,周围变成了皲裂的黄土,以及干枯腐朽的荒草,树干褪去绿叶张牙舞爪,风声呼啸。
水面上的人,唇角挑起了一个笑。
【人物:沈玦(jué)
骨龄:???(非常规生命体,当前检测结果出现异常)
血脉:梦魇(虚无飘渺,附于人心,善于抓取并鼓动人心恶念)
灵根:???(无法判定;似乎对全属性灵气具备亲和力)
天赋:无形恐惧(罕见天赋:任何负面情绪都能对他产生百分之百攻击力加成/限定锁定对象生效)
功法:修罗啖天[主](非主要功法均未显示,可手动矫正)
境界:???(非常规生命体,境界随锁定对象境界而变化)
异常状态:无】
风声将四周枯败的树叶带进水中,他像是水面上的一个虚无的影子,身形是碎的,但余缺触及到了那只近乎镜像般的手,又带有很高的体温。
这点温度已经足以让人清醒。
可想收回手时,却反被抓住了手指。水下的倒影已在瞬间凝聚成实体,但那只手没有一点重量,顺着余缺指尖那点微末的力道,沈玦渐渐从湖水中站起,露出真容:鼻梁高挺,一双狐狸眼下坠着颗惑人的泪痣,唇薄而红。头戴莲花冠,身着红色锦衣,外袍松松垮垮,随性地露出一片胸膛。
假如说苏西沉对外的感觉是永远克制,永远会隐藏所有情绪,一点凡尘气都无法沾染的“仙”,那沈玦就是他的反面——像是已经在红尘里滚过几遭,身上的每处皮肉,都浸润了人间的爱和欲。
他是属于尘世的魔。【系统提示:是否确定将角色“沈玦”传送至您的身边?】
刚刚从湖面上站起,但沈玦身上没有一丝的水汽,他的手也是干燥的,引导着余缺点下了上面的“是”。
【系统提示:角色传送中……】
金色的粒子开始按常规程序构建出男性的躯体,但在实体化的瞬间,沈玦的身体直接变成了一团黑色雾气。房间内,金色粒子完全消弭,魔气翻涌,所有光线都被遮蔽。
余缺站在原地,伸出手,翻涌的魔气像是风一样吻过他的指尖。
修真界的魔族很多,大类别上,首先分为先天魔族和后天成魔。
沈玦的种族属于先天魔族,但本身又极其特殊。他的种族是世间所有开了灵智后,就会存在的梦魇,源自人类的恶念,广泛存在于民间传说,属于虚无缥缈之物,本该无形无体,诞生于恶念,又终结于恶念。但他被系统具现化之后,成了一个近乎BUG一样的存在。
人总会有恐惧的事物,而一旦真正的恐惧起来,沈玦就拥有了和对方同等的力量,修为上遇强则强,意识上摧毁别人的心智。
因为这点,他诞生后就曾被寄予厚望,可惜那个想杀的人心境无甚缺口,让余缺多次打算都落了空,后面还干脆流落到了蓝星。
不过,眼下又成了极其适合沈玦的局面——他不仅是魔,种族的特性,还能让他轻易的接触别人心底的负面情绪。所以,温家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外部的证据找不到,那从心境上攻破便好。
心里想着事,对眼下的情况就有些忽略。
雪白的指尖上,翻涌的魔气宛如丝丝缕缕的飘带,顺着向上缠绕。沈玦的身影在魔气中浮现,单手按在了他的肩头,仿佛不满的声音落在耳尖:“余缺。”
不知何时,四肢已经被魔气禁锢,沈玦用侧脸蹭了下本体的发顶,魔气纵横的整个空间里,有那么一缕变成了绸带一样的东西,蒙上了他的眼睛。
“防备心怎么这么低呢,”淡淡的呢喃声里,混着一点模糊的笑:“我可是,一直在渴望你的恐惧啊……”
视线被掠夺,原本用背部轻抚侧脸的那只手渐渐往下,拇指按在了下颌的位置。余缺顺着力道抬起脸,露出脖颈这个致命处,被微带凉意的魔气摩挲过喉结,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唾液。
背后紧贴的身体,胸腔中震动出了笑意。
余缺和马甲的关系是极其特殊的,一方面,这是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另一方面,马甲又在分别体现他从未对外表现的一部分自我:他的傲慢,他的贪婪,他的色/欲,他的逃避。
他的恐惧。
沈玦诞生之初,第一次得到的滋养,就是本体的恐惧。
别人的恐惧会带来力量,但本体的恐惧会带来甘甜。他们之间独特的连接,已经足够令人目眩神迷,本体的恐惧,又进一步催化了这种外人无法理解的亲密。
沈玦脸上露出极度迷恋的神情,侧过脸,嗅闻余缺发丝上的香气,又无法克制的,手缓缓向下,扼住了他的喉咙。
伴随着手指收紧,可摄入的空气渐渐稀薄,余缺脊背不自觉地后弯,身体也在此时渐渐腾空,他想要喘息,但张开唇舌只是徒劳。窒息感和轻微的疼痛,让他的腿忍不住在空中虚踢了踢,难受地“呃”了一声,身体颤抖着泛起一层红晕。
在本体濒死的体验中,沈玦脸上也浮现出潮红,他贪婪地注视着从余缺额头滚落的汗珠,注视着那昂起的脖颈、起伏的胸膛。心里莫名生出了一股古怪的热意,他觉得干渴,又觉得焦躁,手指终于松开。
大量的空气涌入肺腑,余缺禁不住呛咳起来,那只束缚在他眼睛上的绸带自动变为虚无,露出微红的眼眶,和带着水色的瞳孔。
沈玦欣赏着这一幕,又挟制住下颚,让本体露出被掐出深色指印的、慢慢地浮现出红色指印的脖颈。这里的皮肤太薄了,薄到血管脉络都隐隐约约地透出一点,现在印上了指痕,更加能激发心底的那股施虐欲和毁坏欲。
他呼吸彻底乱了下来,低下头,试探性地在滚动的喉结上舔咬了一下。
余缺还处于神智未清醒的状态,脆弱的喉结被咬,让他不自觉地发出一声惊喘。但他此时依旧是不设防的状态,眼睛里的神情带着些许迷蒙,经历过窒息,让他此时格外渴求氧气,嘴唇虚张着,在喘息中露出了淡粉色的舌。
淡粉色的……
咽了咽发干的喉咙,沈玦不经思考,直接按着他的后脑吻了上去,如同沙漠里渴求水源的旅人找到了绿洲,急不可耐地伸出舌尖入侵本体的口腔。
这种猝不及防的举动,让余缺闷哼一声,脸和脖子骤然红了一片,紧接着他便单手扼住了沈玦的脖子,挣脱的同时,手心浮现出刀柄,黑色的长刀自虚空之中抽出,在转瞬之间,直接插进了他的心口。
两人从空中跌落,余缺喘着气,眼神已经恢复了冷静,他跨坐在沈玦的腰腹上,刀锋处血液溢出,顺着衣服渐渐濡湿了地面。然而沈玦却像是完全感知不到痛一般,仍旧是盯着本体被咬得红艳艳的嘴唇看,看着看着,视线还轻佻的往下,仿佛试图用目光将本体身上凌乱的衣服全剥下来。
黑色的长刀又进了一寸,这次,几乎将人钉在了地板上。
“别生气,我只是……”沈玦仍旧是笑,见余缺还在喘气,他脸上浮现出了些许的餍足,懒懒地用手去摸本体的腰:“想回到你的身体里。”
想再次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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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几天,余缺上班都有些明显的低气压。偶尔有路过的员工注意到老板脖颈上久久不散的指痕,也下意识地低着头,装作眼瞎看不见,不过心里嘀咕几句老板玩的花,那肯定还是没得跑。
老板心情不好,几个新来的员工报告时都有些战战兢兢。老员工倒是没觉得有什么,该报告什么就说什么。
宁海生就照例去敲门,说起最近的怪事:“莫名其妙的,感觉这两天游戏里一些芝麻大点的小事都在被引导着带节奏挑刺。”比如说新的福利兑换码写错了日期的,只是外面文案写错,后来修改了,不影响游戏使用,这也值得玩家吵吗?不是说几声就算了的事?
余缺“嗯”了一声:“我知道是谁,不用理会。”
“啊?那,就这样放着不管吗?”
“平时怎么做现在就怎么做,我几天之内就能解决,不必担心。”余缺继续翻着手里的文件:“帮我通知一下,《成仙》各项目部负责人开会。”
手上的游戏,比收拾他们要重要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