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有什么融化了。”】
混乱比想象中更快,布置奢华的会场一瞬间就被奇异的妖火点燃。
会场之上,察觉到不对的异能者、特工、黑手党,甚至是保镖们都飞速地掏出武器反击,但,除了他们之外,更多的人们是惊恐。
尖叫声穿刺耳膜,每个人都惶恐到了极点,以至于织田作都没办法第一时间分辨出橘真夜的声音,朝着他扑来的妖怪——准确的说,是朝着小野勇太扑过来的妖怪露出来的部分就有半层楼高,剩下的都藏在黑暗里,墙壁、桌椅,所有的障碍物对他们来说就像不存在一样。甚至,直到这时,直到橘真夜的异能亮起,他才准确地看清,跟着他的妖怪居然有这么多,其中还不乏雪女、沼泽之主之类的高级妖怪。
在黑夜里,无法控制自己的能力的小野勇太就像硕大的灯泡,估计整个城市的妖怪都已经被吸引到这里来了。
但是,城市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妖怪呢?
这个问题只在脑海里存在了一秒,因为,很快的,织田作就没办法去思考多余的问题了。
因为地方变得狭窄,他移动的速度变慢,四面而来的妖怪完全地将他包围起来,而在他的怀里,就像是无比害怕被丢下一样,小野勇太紧紧地蜷缩着,连牙齿都在颤抖,他的恐惧比在场每个人都深,因为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些东西是冲着他来的。
它们会毫不留情地杀死他。
它们会把他吃掉!
而他根本无法反抗……
这种恐惧一直在蔓延加深,而恐惧又能进一步影响妖怪。果不其然,妖怪沸腾起来,它们不顾一切地发动攻击,风从耳边刮过,危机感充斥着身体的每一个细胞,织田作避开了从身后袭来的冰刃,又让开扫到脚下的羽毛,就在这时一只巨大的妖怪爪子带着妖异的火焰直劈下来,织田作只来得及跳开,但另一个同样的爪子同样落了下来。
退路被封死,已经很难再闪避了,半空的织田作只能看着爪子落下,忽然,浮动的因果线骤然一拧,于刹那间拧成绳索捆住落下的爪子,同时一个人影突破妖怪的封锁冲了进来。
“织田作——放开那个孩子!”
冲进来的橘真夜又喊了一遍。
终于听清了的织田作连犹豫都没有,抬手就把小野勇太往他手边一丢。半空的小野勇太似乎没有料想过会发生这种事,看着越来越近的地面和妖怪张开的嘴巴眼睛都瞪大了,但,在他掉进妖怪嘴里的前一刻,橘真夜抓住了他。
丢开烫手山芋,双枪握在手里,织田作的反击都流畅了,他一边开枪,一边解释:“渡边先生在入院前,让我把这个孩子交给你。”
橘真夜一听,顿时就露出嫌弃的表情,他想说点什么,刚开口,半空中被束缚的爪子猛地一挣,妖异地火焰顺势而上,璀璨的因果线啪地应声断裂,碎成粉末,催动异能的橘真夜整个人一晃。
偏远的角落,目睹一切地太宰瞳孔蓦地缩紧。
距离很近的织田作立刻抬枪,飞旋的子弹一瞬间击中距离橘真夜最近的妖怪,同时又飞快地接过小野勇太。
“怎么样了?”
橘真夜摁着心脏,在他手背若隐若现的异能天平标识向一边倾倒,艳丽的桃花不知不觉已经漫过脸颊,舒展到眼睑之下,因为桃花的衬托,甚至没有人发现他的脸色已经到了惨白的地步。
这意味着他的异能输出已经快要到达极限了。
按道理,作为一个被监管的高危异能者,橘真夜能做到的事情本应该更多,但是在来到这里之前,他刚刚重伤涩泽,而重伤涩泽的过程里,来自他的异能体的子弹击中他的心脏。
一般人被击中心脏大约只能撑两秒,但橘真夜不同,他的心脏里寄居着一个来自妖怪的诅咒——那是一个从他出生就存在的诅咒,曾以他的血肉与情绪为养料,后来因为融入桃花妖的治愈能力,便诞生修补的能力。
虽然这种修补只是催化加快身体愈合,会高速消耗他应有的生命力。
在他的预料里,这样的消耗并不会带来什么后果,这也是他会在天台时以自己为饵,试图观察涩泽完成执念后的状态的原因,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涩泽和织田作完全不同,涩泽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执着在哪里!
而让他更想不到的是,才走下天台会场就会涌入那么多的妖怪,而他又不得不使用异能使妖怪显形,如果他不这么做,惊恐的人们会因为不知道攻击他们的是什么而变得更慌乱,更远处反击的异能者也会变得束手束脚。
生命力过度消耗的虚弱感已经涌上脑海,周围的妖怪依旧不停的发动攻击,以至于橘真夜和织田作都只能狼狈闪躲。事态变得焦灼,破败的大门里忽然又冲进了一批人,是刚刚抓住涩泽的安吾,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异能特务科的作战小队。
因为是外围,尝试突破的安吾最先看被橘真夜反手推进角落的太宰,他冲过去,然后从腰后抽出一把枪递给太宰。
站在阴影里,太宰抬起头,晦暗不明地眼睛仿佛孕育着风暴,他平静地接过枪。
就在这时,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
“那个,可以也给我一把枪吗?”
安吾看去,发现是熟悉的面孔,是司法机关局的秘书。
秘书眨了眨眼,双手合掌:“我以为是到宴会致辞的,完全没有带武器呢!”
安吾:“……”
安吾只好又从腰后抽出另一把枪,“只有三发子弹,找个地方好好待着”。说完,安吾便和太宰一左一右互相掩护着继续清理妖怪。
由除妖师提供的特殊子弹击中妖怪,妖怪甚至没反应过来就变成尘土倒下。
换弹匣的间隙,安吾飞快地说:“虽然早就预料到费奥多尔会利用妖怪,但这些妖怪也太多了吧!他是怎么做到的?”
“因为小野勇太。”太宰一字一顿,“他们一开始就很清楚的知道小野勇太是极具天赋的少年,所以才会设下美术馆的案子,为的就是在今天——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小野勇太的母亲应该和橘真夜一样,也来自一个没落的除妖世家。”
因为家族的没落,没有能够提供震慑力的存在,妖怪的报复随之而来。
安吾张了张口,几乎说不上话。
“除妖师大概能在十五分钟后赶到,在那之前,”太宰面无表情地抬枪,扣动扳机,飞出子弹杀死妖怪,惶恐的侍者被救了下来,“得先处理好这里的事,比如保住小野勇太,以及,他们的手里应该都没有子弹了。”
太宰说着,便提着枪大步地踏进战场。
疯魔的妖怪一下注意到了他,转身朝他扑来,他也面不改色连开几枪,有两只突破防线的,也被身后的安吾补枪。越深入,转身攻击他们的妖怪就越多,密密麻麻的攻击里,最先注意到太宰的人是橘真夜,璀璨的因果线甚至帮着绞杀从背后偷袭太宰的妖怪——现在的他已经没办法奢侈的把因果线搓成箭矢了。
紧接着,因为带着小野勇太而成为被攻击的中心的织田作也发现了他们。视线在空中碰撞,不需要语言的交流,只剩一颗子弹的织田作就已经明白一切。
于是,在安吾抛出弹匣的那一刻,拎着小野勇太的他一跃躲过沼泽之主裹挟着火焰的爪子,又在爪子的追击中跳到半空中,接住弹匣,往下落的一瞬间,在他的身后,同样试图杀死小野勇太的雪女的冰刃携带着致命的压迫感铺天盖地地落下来。
惊恐已经不足以形容,所有人都一瞬间瞪大眼睛。
出乎意料的,安吾的反应居然是最快的,他居然在一瞬间越过前方的妖怪防线,将暴露在冰刃之下的刚刚落到地面的织田作撞开,这一撞,原本对着织田作的冰刃就要将安吾的心脏扎穿——
几乎是一刹那,两道截然不同的声音响起。
是子弹击中物体的声音和冰刃击中了什么的声音。
安吾愣了一下,蓦然抬头,他头顶的冰刃被特殊子弹的撞击中变成烟尘,在他的身后,太宰的枪还冒着烟,但,被雪女击中的也不是太宰——没有人被击中,落下的冰刃在一刹那间,被璀璨的因果线编织成细密的网。
鸢色的眼眸骤然缩紧,太宰猛地朝橘真夜看去,只见橘真夜又晃了晃。
大概是感受到太宰的担忧,橘真夜甚至还有心思朝着太宰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他确实还好,对着他的异能一通研究的费奥多尔就总结过,他为异能支付的代价是不能具体量化的,将‘因’化成‘果’消耗得多,违背世界的规则消耗得更多,不过,比他更不好的是织田作。
所有的一切都是刹那之间,被撞倒的织田作面前爬起来,他看着安吾,又看着太宰,掩藏的内心深处,仿佛有什么融化了。
被遗忘的记忆,正如同海水那样翻涌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