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的瞬间,盛晏就清晰感觉到了顾执奕身形骤然的绷紧,就连原本流连在自己后背的手指都倏然顿住。
两秒后,顾执奕竟还抬起了一只手,下意识般想要摘掉蒙在自己眼前的领带——
盛晏这句话实在出乎了意料。
如果是在之前误以为盛晏喜欢自己的那个阶段,顾执奕毫不怀疑,听了盛晏这样的话,自己绝对会瞬时就欣喜若狂起来。
可现在,他却不敢再这样自作多情了。
只是听声音,看不到盛晏讲这句话时的眼神与表情,顾执奕实在很难分辨盛晏的意思,这究竟又是一句随口调情,亦或是…
亦或是更多什么,顾执奕都根本揣测不出来。
可就在他指尖堪堪碰到领带边缘的刹那,却又被盛晏及时“喝止”:“小顾,我让你摘掉了吗?你好像忘了我刚刚说过什么。”
盛晏其实每次讲这种掌控意味十足的话时,嗓音都依然磨得轻缓,并不会特意加重语气,可却别有一种引人不自觉服从的力量。
顾执奕动作顿住。
片刻后,他还是放下手,没有摘掉领带。
只好将心中所想直白问出口:“哥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嗓音含着微哑,又藏了不自知的些微期待。
仗着顾执奕现在看不到,盛晏唇角肆无忌惮般高高挑起。
话音中却又不露分毫,还不答反问:“你希望我是什么意思?”
希望。
这个用词实在微妙。
听到的瞬间,顾执奕覆在领带之下的眼眸就微微一颤。
在这个瞬间好似再难欺骗自己内心,因为顾执奕自己都愕然般发现,他在听到盛晏那句话的一瞬,是真的希望盛晏是在暗示他,要不要谈恋爱…
因了这个念头,顾执奕呼吸都又开始发紧。
可还不等他斟酌好措辞给出回答,就听盛晏又轻笑一声,云淡风轻般转而道:“我只是复述一下那位下属当时的原话而已,没有别的意思,放心,我可没忘记你一再强调的'不谈感情不恋爱'。”
盛晏最后一个字音落下,顾执奕舌尖已经重重抵上犬齿——
能清晰看出领带之下的半张脸,下颌咬合极紧,像极了一头正在强行压制什么的狼王。
顾执奕确实是在强行压制——
他从没想过,原来所谓回旋镖扎在自己身上时,竟然能这么痛。
盛晏喉结在高领毛衣遮掩下隐蔽一滑,堪堪压住喉咙内的笑意,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修长手指终于探向顾执奕腰间…
……
这晚的后来两人实在有些放纵。
很难说是因为从未尝试过的,在这样人烟稀少的野外树林里,在车内这样一个封闭狭小的空间,这种环境好像天然就比酒店套房更能激发人类本能里的欲望。
亦或者是今天这场确实完全超出原本预料的见面,让盛晏格外愉悦,兴致自然也就比往常更高。
而在这样的好兴致,又恰好碰上盛晏占据完全主导位时,那简直就会带来翻倍的愉快体验——
盛晏自己能将节奏缓急都把控得极其精妙,时而只逗弄般故意在那top处轻缓摩挲,时而却又全身发力,整个人下陷,将其完全侵吞…
在极致的痛与愉悦交杂间,盛晏高高扬起脖颈,拉出分外流畅而优美的弧度,晶透汗珠浸湿他的眉眼,连带鼻翼上那颗小痣都一同被湿润漫过,愈为那张本就昳丽的面颊添染风情。
劲瘦后腰因动作起伏凹陷出明显弧度,如画笔勾勒般曼妙。
后背的那对蝴蝶骨更是不断与方向盘碰撞,极其偶尔不慎碰出两声鸣笛,在空旷林间惊走两只飞鸟。
……
顾执奕发了狂般想要亲眼看到盛晏此时模样。
想要看到盛晏那张总是戏谑调笑的眉眼,此时被情欲熏染而沦陷。
可盛晏却不知是忘了还是故意,竟一直没有给出“摘掉领带”的允许。
只任由那条原本一丝不苟的领带,亦同样被汗意浸透。
顾执奕什么都无法做,除了在难耐气息交杂间,更用力掌住盛晏那把窄腰,全凭本能般将盛晏整个人都更强压向自己…
……
不知过去多久,在顾执奕已经濒临边缘的恍惚瞬间,盛晏竟倏然止了动作。
顾执奕覆在领带之下的浓密睫毛簌簌轻颤不已,他难以自抑闷哼出声,又忍不住开口叫一声:“哥哥?”
低哑嗓音中裹满困惑与渴望。
可盛晏却没有立刻给出回应。
他在同样的自我难耐间欣赏顾执奕盛满躁意的模样,直到覆在腰间的力道已经逐渐增大到近乎令他骨头发痛,盛晏才终于轻吸口气,问出句完全出乎了顾执奕意料的话——
“你那天朋友圈发的哥哥是谁?”
这问题实在是完全超出了顾执奕此时思绪,饶是他向来反应敏捷思维清晰,在此刻也难免一瞬怔愣,才后知后觉意识到盛晏问的“哥哥”,已经是大半个月前的事情——
那时他为了故意刺激盛晏,在朋友圈发过一条“感谢哥哥款待”,可那天的后来没有得到盛晏任何对于这个问题的反应。
顾执奕原本已经接受了盛晏是真的毫不在意,却没想到时隔这么久,在这样一个微妙的时刻,竟会忽然听到盛晏这样的发问。
可还不等顾执奕因此而生出更多惊喜情绪,喉结就被盛晏警告般轻轻一咬:“回答我的问题,专心一些。”
顾执奕毫不怀疑,自己如果现在还因为想要故意刺激盛晏,而说出什么让盛晏听了不满意的答案,那盛晏今天是绝对不会再给他痛快的。
依然在被强烈的渴望煎熬,顾执奕毫无犹豫选择了坦白从宽:“没有别的哥哥…只是,实习公司里的一个同事而已,那条朋友圈,嗯…就是故意发给哥哥看的。”
和自己所猜测的基本一致,可却又在真正得到顾执奕明确回答的时候,更感觉到了自心底升腾起的愉悦。
盛晏终于再次环住了顾执奕脖颈…
……
在灵魂都近乎放空之间,顾执奕眼前的领带终于被摘了下来。
顾执奕“重见光明”的瞬间,还不等盛晏反应过来,他就骤然手臂发力,小臂线条绷紧到了极致,以盛晏根本想象不到的力量,将盛晏托起——
两人位置陡然间对调,顾执奕后背重重抵上方向盘,将盛晏整个人完全笼罩在狭小座椅之内。
整个人倾压下去,被压制了这么久的小狗终于暂时摇身一变回了狼王,夺回他的主控权…
……
时间分秒流逝,悄然流淌向新的一天。
车内零点整的报时响起的瞬间,盛晏在浪潮汹涌之际勉强分出些微神智,眼眸微抬望向近在咫尺的俊脸,在凌乱气息中开口:“小顾,你是不是,呼…忘了跟我说什么?”
顾执奕动作暂时顿住。
他垂眼与盛晏对视片刻,随即更低下头来靠近盛晏。
近到鼻尖相抵,彼此气息交融。
近到唇瓣都要近乎相互贴合。
可顾执奕却又像盛晏曾经总逗弄时做的那样,停在这毫厘之间不再向前,却也没有后退,就隔着这微妙的分毫距离,嗓音沉哑讲出一句:“哥哥生日快乐,既然没有当成今天第一个祝你生日快乐的人,那就当最后一个好了。”
盛晏二十九岁生日的最后一秒钟,新一岁开启的第一秒钟,顾执奕想,都是自己在身边,也只有自己在身边。
像是冥冥之中许下了什么暂时还未完全明了的诺言一样。
这样在这个瞬间好似独占盛晏的感觉,竟让顾执奕体会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即便他自己甚至都还没有完全分辨清楚——这份满足究竟从何而来。
……
后来的记忆盛晏甚至都要变得模糊起来。
实在是过于放纵,与愉悦交织而来的,是确切感觉到的身体疲累——
全身每寸骨骼都发软,甚至连抬下手指掀开眼皮都困难。
盛晏在陷入睡眠的前一秒钟,恍惚记得顾执奕在清理被他们弄得狼藉一片的车座。
等再醒来时,是顾执奕贴在耳边低声叫他:“哥哥,太阳快出来了。”
盛晏在困意中下意识蹙了蹙眉,又很快清醒过来,睁开眼睛坐起来看向车窗外——
他们确实选了一个极好的观赏地。
甚至不用开门下车,就这样坐在车里,竟也能毫无遮挡清晰看到太阳自远方升起的全过程。
晨光熹微,天边已些微露出太阳的边缘。
炽烈的,火红的。
盛晏不自觉略微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
顾执奕也是同样的反应——
呼吸微屏,眼神专注。
可盛晏在看太阳,顾执奕却在看他。
“哥哥,”片刻之后,顾执奕又忽然开口,低声讲出一句,“我还没有给你送生日礼物。”
盛晏倏然收回视线,偏头看向顾执奕,略为讶异开口:“嗯?还有生日礼物?”
昨天顾执奕来得突然,盛晏确实没想到他还准备了生日礼物。
顾执奕身形微绷一瞬又很快放松,他回身从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方盒,递到盛晏手边。
丝绒质地包装精美的方盒,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戒指之类的东西。
盛晏微愣一瞬才抬手接过,轻声问:“我能现在就打开吗?”
见顾执奕点了头,盛晏才将手里方盒缓缓打开了。
下一秒,他就倏然睁大了眼眸——
只见里面躺着的,虽然并不是戒指,但事实上也所差无几了。
那是条钻石手链,而最为出彩的,当属正中那颗红莲色的宝石——
这完全是盛晏的专业领域。
只一眼而已,盛晏就认了出来,这种宝石叫做帕帕拉恰。
且更重要的是,帕帕拉恰本身虽然不算最为贵重的那类宝石,但它根据颜色,净度,晶体透明度等来评判,价格差异极大——
譬如眼前这颗。
从颜色上来看,是绝对的完美比值——
粉橙各占一半,最完美的莲花色。
净度是肉眼可见的晶莹剔透,透明度也是毫无争辩的纯玻璃体…
这样完美的帕帕拉恰实在难得,业界甚至会将其称为“五万分之一的奇迹”,再配上这样一条钻石手链…
盛晏在心里粗略估计了一下,就又忍不住抬头看向顾执奕。
他唇角就又勾了起来,望向顾执奕的眼神中含了明显惊讶,与些微不甚明晰的探究,嗓音轻缓开口:“至少三百万…送给我当生日礼物,不觉得太贵重了吗?”
听到那个数字的瞬间,顾执奕眼眸就微微一颤。
他只觉得盛晏不愧是专业的,这条手链当时在拍卖会上的起价,就恰好是三百万。
好在顾执奕也并没想要刻意隐瞒它的实际价值,因为很清楚不可能瞒得过盛晏这位专业人士。
因此顾执奕只是说:“没觉得太贵重,只是觉得很适合哥哥。”
这是顾执奕的真心话。
也是他拍下时唯一的想法。
盛晏没有立刻开口。
他只是看了看手中的宝石,又抬眼看向还在缓缓升起的那轮红日。
略微眯了眯眼,盛晏又忽然轻笑出声:“小顾,你好像比我原本以为得有钱很多。”
他原先觉得顾执奕应该就算是家境不错的大学生,至少会和他轮换付总统套的房费,但却没想到“不错”到这种程度——
给所谓P友送至少三百万的礼物。
听盛晏这样说,顾执奕倒也没有很大反应,只是垂了垂眼,摆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其实是预支了这次实习的分红。”
这在顾执奕看来倒也并不算说谎——
他父亲给他的一千万,确实算是给他做项目的一部分分红。
盛晏对此倒也是相信的——
他只是后知后觉意识到,顾执奕口中的“实习”并不是普通的大学生实习,而是更类似于一种技术入股。
且很显然,是不算小的一个项目,才会有这么多的分红。
毫不怀疑顾执奕有能力拿到这样的项目,可提前预支大笔分红这种事情,放在一个毫无背景的大学生上,其实概率是很低的。
盛晏深谙其中之道,在这个瞬间莫名想起了被他已经快要遗忘的,严寒曾给他讲过的所谓顾家“豪门秘辛”…
不过很显然,这都并不该是现在问出来的东西。
盛晏其实也并没想要现在就得到什么答案。
比起对于顾执奕竟然能“买得起”这样贵重的礼物而言,盛晏更惊讶的,其实还是,顾执奕竟然会给自己送这么贵重的礼物。
这实在远超了顾执奕一直所奉行的,“不谈感情不恋爱”的准则。
可大概是今天的日光真的太明亮了,顾执奕这份礼物又实在送得太合心意,因此,盛晏罕见没有再讲出什么故意揶揄的话。
他只是在太阳彻底跃上地平线的那个瞬间,在日光映满整个天空的那个瞬间,拿出了那条手链,将那颗红莲色的宝石,对准了那轮红日。
透过宝石棱角的折射,欣赏别样的日出。
更在顾执奕语声忐忑问出“哥哥,你喜欢吗?”的那个瞬间,格外坦诚轻轻点了下头,勾唇笑道:“谢谢,我很喜欢。”
顿了一下,他又忽然偏头看向顾执奕,讲出句好似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更是好像第一次直接叫了顾执奕大名,他说:“顾执奕,以后不许叫别人哥哥,我不喜欢。”
他讲这句话的语气分外自然,下巴微抬,端的是矜贵倨傲,好似浑然不觉自己这样的要求其实称得上无理——
毕竟以所谓他们之间的关系,盛晏好像根本也没有立场没有资格,这样要求顾执奕。
可顾执奕却在听清的瞬间,眼眸重重一颤——
明明该为这样的“无理”感到荒谬,该立刻反驳才对,可顾执奕却并没有感到分毫荒谬,也更不想要反驳,恰恰相反,他为盛晏这好似第一次表露出的“无理”而欣喜若狂。
似是终于接收到了什么准许与回应的信号。
日光将盛晏侧脸渡上一层浅淡金辉。
顾执奕目光定在那张在自己眼里如同神明般引人臣服的脸上,觉得从未有哪一刻比此时此刻更清醒意识到——
原来自己只是喜欢上了盛晏而已。
是即便再抗拒,再不断自我拉锯,再一次次想要进行“修正”,也无法再修正回去的“喜欢”。
这个念头清晰涌上脑海的瞬间,顾执奕仿佛听见了脑海内一声轰响,似是枷锁坍塌的声音。
不知过去多久,也许漫长如同一个世纪,也许只是短暂的两秒钟,顾执奕终于也轻轻点了下头,薄唇微张给出回答:“好,听哥哥的。”
声线都在不自觉间发颤。
都听哥哥的,只要哥哥是我的就好。
不过后面这句话,顾执奕暂时并没有讲出来。
他只是又倏然阖了阖眸,之后忽然倾身上前——
在日光终于透过树梢,透过车窗玻璃漫进车内的瞬间,近乎虔诚般,吻上了盛晏那双在顾执奕眼里——
比日出,比宝石都更明亮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