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辞回家借用了书房，方案翻译成了中英版本，他要和研发端核对信息，这些内容要反复确认很多遍，他不敢大意。

顺便……找个借口让贺驰先睡，打个时间差。

果然到了10点多，贺驰来问他要不要休息，方辞就说：“我还需要一个小时。”

贺驰这回没问具体内容，而是“嗯”了一声，也跟进了书房。

方辞抬头问：“你有事？”

贺驰抽出书架上一本产品架构理论，说：“暂时不想睡，看会儿书，不打扰你吧？”

方辞摇头。

两人默然无声的呆在同一个空间里，方辞从紧张，慢慢松下心弦，贺驰似乎真的在认真看书，还戴了眼镜。

方辞低头在文件里找相对应的词汇，重新沉浸在工作里。

“这句话不太对。”方辞眼睛有点发花，忽然听到声音从身后传来，贺驰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

方辞按照他说的修改了，问：“还有其他地方吗？”

贺驰说：“没了，其余的可以交给研发部，如果他们最终核对版有问题，我后天出差的时候会问责。”

方辞听完都觉得压力大，又捕捉到新的信息：“你要去研发中心出差？”

“对。”

智云科技的研发中心有三个，本地两个，国外一个，显然贺驰这次要出国，方辞问：“去几天？”

贺驰摘了眼镜，揉了揉眉宇：“三天。”

“大部分都在路上吧？”

贺驰：“差不多。”

望着眼前人侧脸，贺驰问：“有挑选好生日礼物吗？”

这句话把方辞问懵了，没反应过来：“什么生日礼物？”

“你上次说要送给朋友的，如果有必要，我让袁城在国外买。”

方辞呆住，贺驰怎么记得那么清楚，连他自己都忘了之前说过这件事，他赶快摆手，生怕贺驰再提起来：“我已经买完了，他很忙，所以就邮寄过去了。”

“买了什么？”

方辞胡诌了一个：“电饭煲，家用的那种，他喜欢吃饭。”

贺驰点了点头：“那就好，我之前以为你说要过生日的那位朋友，是我。”

“啊？”真是平地一声雷，方辞被贺驰强悍的推理逻辑吓到了，“怎么会？”

贺驰只是沉默地看着他，方辞忍不住撇开视线，又转回去：“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贺驰手插着兜，淡淡道：“你说那位朋友很重要，我却没见你提起过，这些天过生日的只有我。”

方辞心防摇摇欲坠，险些败北：“好吧……”

贺驰却仿佛已经在他的回答里听到了答案，没有囫囵两可的让他绕开话题，而是义无反顾地继续：“为什么觉得我们的婚姻马马虎虎？”

方辞张了张嘴，在贺驰锐利的目光下，他觉得自己无所遁形，他尴尬地手指直扣桌角，承认尴尬，不承认难受。

贺驰：“你……有什么地方不满意吗？”他的语气不尖锐，但是问题很尖锐，至少方辞被他打得措手不及、难以招架。

贺驰像好学生在求知，又像一位老师在做研究，甚至开始用穷举法，逐一验证生成这个结果的条件。

方辞咬了咬唇，被他问得有点委屈，那股憋屈劲儿又冒上来了：“没有。”

贺驰停下了，他的视线一直笼着眼前人，将所有细微的表情都收在眼底，片刻后，似乎有些了然：“我知道了。”

方辞转头看他，见贺驰很轻地歪了下头，给他盘逻辑：“我听说，很多伴侣因为没有X生活，导致两人分开，你是不是介意这点，才会觉得我们的关系不正常？”反问句用上了肯定的语气。

方辞脑袋轰的一声，错愕之下脑子都炸了：“你……你……”

他面上烧得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

贺驰停顿了数秒，用一种前所未有认真的口吻，继续道：“确实是我的疏忽，如果你需要的话……”

方辞一开始又委屈又惊愕，现在则是害羞到尴尬，耳朵红得滴血，只想制止他再说下去，也顾不得老板下属之别了，一把捂住贺驰的嘴：“你都听谁说的！？”

他用的力气稍微大了些，贺驰被推得靠在了书柜上。

方辞手心挨着他的嘴唇，呼吸间一片潮湿，他捂也不是，放也不是，跟触了电似的。直到贺驰指了指他的手，他才放下，脸上的潮红还没退下：“要想聊，你……好好说！”

怎么好好说着话，能说到那种地方去呢，从哪里得出的结论！

贺驰看来是真的想要和他坦诚布公的聊一场，两人一来一去，问什么就答什么。

“谁告诉你我因为这种事不满意？”

贺驰沉默半晌，说：“你上次见的那位朋友，还有网上。”说得和工作一样正经，有论点有论据。

沈柳那句他知道，但网上是什么意思？方辞呆住了：“网上？”

他盯着他的眼睛，好半天，像是琢磨过味来，打开网页直接搜索：影响婚姻幸福的原因，前十个答案里都有这句话，他捧着手机哭笑不得。

很难想象那么高冷的人上网刷这些帖子，怎么回事啊，他可是堂堂贺总诶！

连手机握在手里都觉得烫手，方辞心弦在紧绷了好一阵以后，竟然奇迹的松弛下来。

怎么办，有点想笑。

“贺老师，网上写什么你就信什么？”

贺驰依然双手插着兜，连面部表情都没变化，显然并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不对：“第一次结婚，经验不足很正常。”

方辞无奈，这次是真笑了。

“这几天你躲我，不是因为对婚姻不满？”贺驰望着他。

方辞被他打败了，叹了口气，软着心肠答：“不是。”

贺驰眉梢微挑，眼里有询问的色彩。

方辞挑拣着言词，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我觉得，我们应该对彼此多点了解，如果你有不开心的事，也可以跟我说。”

“我虽然经验不如你多，但是你也不能双标啊。”

贺驰：“双标？”

方辞点头：“嗯，每次都是你问我，轮到你自己却什么都不说。”

贺驰默然：“好，我记下了。”

方辞心情开朗了不少：“那你那天……”

贺驰的声音和他重叠了：“我没有不开心。”

方辞：“……”刚才白说了。

不过，贺驰有些时候，好像确实对他自己的事不太在意，吃饭、感觉、情绪……他太理性了，一旦把这些东西归结为“不重要”，他就会用量化过的数据把它们先压抑再溶解，然后遗忘。

方辞看着他，像看着雾茫茫的森林，林木是真实存在的，雾气却抓不住。但好神奇，一个对情绪那么迟钝的人，却能捕捉到他的情绪。

“问题解决了？”贺驰最后问。

方辞问不下去了，无奈地停顿了几秒：“本来也没有很严重。”

贺驰点了点头，脸上的线条柔和多了：“休息吧。”

方辞跟在他后面：“嗯。”

两人回到卧室，灯光昏暗，方辞在被子里翻了个身，直到贺驰躺下，他才彻底安静。

贺驰顺手帮他把翻乱的被角掖好。

“方辞。”

“嗯？”方辞小声应着。

贺驰说：“结婚协议有很多不完善的地方，你可以随时补充条款。”

方辞望着他，眨了眨眼睛：“……修改一两条也可以吗？”

贺驰：“可以。”

方辞弯了弯眼睛。

于是这天的“晚安”就变成了一个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