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严清说,他找不到陈静莹了?
这是什么意思?
“叔叔阿姨前段时间不是一起出去度蜜月了吗?”纪灼有点茫然,“叔叔怎么会突然找不到阿姨了,难道阿姨出什么事儿了?”
不怪他联想到这一点,网上不都说吗,豪门家庭人人自危,无论是谁都会有被绑架的风险。而且陈静莹和霍严清的感情又这么好。万一有些人为了威胁霍严清把陈静莹绑架走了……这可是件大事啊!
“报警了没有?这种事可不能拖,”纪灼简直急得团团转,立刻摸手机,“别担心,肯定可以找到的,你不要紧张。”
谁料,他还没来得及点开电话页面,就被霍月寻拉住了手腕。男人将他整个纳入了怀中,声音轻轻的:“不用报警。”
纪灼一怔:“为什么?你别害怕那些歹徒,有我们人民警|察在,阿姨肯定会平平安——”
“因为,”霍月寻打断他,语气平静而无波澜,“我妈是主动离开的。”
纪灼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难以置信地转过头,与霍月寻对上了目光。
……
纪灼才刚刚离开没多久,霍月寻就接到了霍严清的电话。彼时他正在厨房忙着晚饭,随便点了接通就按了免提,把手机扔在水池旁。
霍严清极少给他打电话,小时候给他打电话还会警告他一些学习或生活的事,现在打电话通常都是因为陈静莹要他回家吃饭。父子两人之间连一句多余的寒暄都没有。
“我今天没空回去,”霍月寻眼皮都没抬起,切菜的动作熟练流畅,“妈还有什么问题的话我来回答,你把电话……”
“小莹也不在你那?”霍严清打断了霍月寻,语气是他从未听过的急促和紧张,几乎是立刻就能让人觉得事情不简单,“她不见了,不在家,什么东西都没带,只带走了一个背包。”
什么叫做,“也”?
霍月寻手里的菜刀一顿,锋利的刀尖在案板上落下一道有些醒目的痕迹。
“你也给外婆他们打过电话了?”
“打过了,芭蕾剧团,她好朋友家,所有她有可能去的地方,”霍严清那头传来了一阵东西扫落在地的乒乓脆响,他的语气愤怒又慌张,“所有的地方我都打过了,就是没有她的人影!”
跟霍严清比起来,霍月寻明显冷静多了。
他抽了张餐巾纸,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你在我妈身上放的定位呢?失效了?”
“是她自己把东西拿了,还是绑架他的人做的?”
那头没说话,霍严清疯狂地宣泄着自己的怒火,手边有什么就摔什么。霍月寻光听声音就知道,他书桌边那个价值连城的麋鹿摆件现在肯定已经碎的一干二净。
过了好半晌,霍严清才勉强冷静下来,他压抑着自己的喘息,声音嘶哑:“定位器在家里。手机里的定位也没动静,显示她现在在家。保镖没有看到任何绑匪,隋园周围一干二净,怎么可能会有一个歹徒飞进来?”
“家里的监控显示她是一个人走出去的,外面的监控突然坏了,没有记录下任何画面。我不知道她现在去哪儿了。”
一口气说完了这么多内容,霍严清安静了两秒,突然冰冷地命令道:“你现在,立刻给我回来。”
霍月寻微不可闻地轻哼了一声。
哪怕是霍严清和陈静莹两个人闹得最凶的时候,陈静莹都没有玩过消失。现在的事态已经远远的超出了霍严清的想象,他开始无差别地怀疑身边的任何人,就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放过。
不,或许他最怀疑的就是亲生儿子。
霍月寻没有在霍严清像是个一点就炸的炸药包的时候跟他唱反调,开车到了隋园。刚到庄园内,就发现门口站了一大排战战兢兢、唯唯诺诺的保姆。
顾阿姨站在她们的最前面,见到霍月寻时,立刻就迎了上来:
“月寻,你小心一点,千万不要跟霍先生起什么冲突。夫人今天早上出去之后到现在都没有动静,我们都不知道她去哪儿了。因为监控偏巧在这个时候坏了,家里的车也没人动过,所以先生刚刚在怀疑是不是你帮夫人……”
“霍月寻,你给我过来!”
霍严清匆匆从楼上下来,打断了试图提醒霍月寻的顾阿姨;他的脸色阴沉,眼眶通红,普通的鳏夫肯定都没他此刻癫狂,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那个对象?你什么时候决定把她带走的?她人现在在哪儿?”
被莫名其妙、接二连三地扣上几顶大帽子,霍月寻看起来依然很平静,他转过身,对家里的保姆佣人点了点头,示意顾阿姨将他们先带走:
“大家今天辛苦了,稍后三倍奖金会打到你们的账户上。”
旋即,他才扭过头,对上霍严清猩红且没有理智的双眼:“不是我。妈妈从头到尾没跟我讲过一个字。你要我怎么证明给你看?”
霍严清的喉结上下滚了滚,眼睛依然死死地盯在霍月寻的身上,像是在判断他有没有说谎。
“看够了吗?怀疑我是没有用的,”
霍月寻坦然自若的回望过去,轻轻地叹了口气,甚至伸出手拍了拍霍严清的肩膀,
“你要知道,妈妈不会把求助的希望放在我,这个跟你如出一辙的坏种身上。”
“……”
没有搭理精神状态不太正常的霍严清,霍月寻自顾自地上了楼,扫了一眼满目疮痍的家。
整个书房像是狂风过境一般乱得吓人,所有的东西稀里哗啦地碎了一地,几乎无处落脚,他站了几秒,就往卧室的方向走。霍严清跟在他身后,有点想阻拦,却又停下了脚步,任由他推开了房门。
刹那间,两人对上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摄像头。
空气凝滞。
霍月寻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
霍严清立刻被这声笑惹怒了,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霍月寻的跟前,冷冷地反问道:“你什么意思?”
若是从前,还在上初中的霍月寻,大概没这个底气跟霍严清硬碰硬,但如今他已经抽条到了比霍严清还高的个头,手里也有了可以在霍严清眼皮底下瞒天过海的手段,所以他的神态平静,脸上的笑意未散。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觉得……”霍月寻语气轻松,随意打量了一番周围的环境,“你真不愧是我爸爸啊,我想到但还没做的事情,你早这么多年就已经用上了。”
“不过,你既然都有监控了,怎么不仔细看看,我妈给你留的东西不就在这儿么。”
霍月寻走上前,从枕头底下抽出了一封折好的信,递到了霍严清的跟前。
“喏。”
看到熟悉的、属于陈静莹的字迹,霍严清也没有心思跟霍月寻再掰扯什么了。他匆忙地接过信展开,连指尖都在颤抖。
霍月寻挑了挑眉,也站到他的身侧,垂眸望去。
【我要走了。】
这是第一句。
笔迹浓郁,带着些许墨痕,似乎在纸上停留了许久。
【霍严清,请你不要找我,也不要再让我见到你,不然我一定会死在你面前。
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三年。这二十三年里,我不知道自己真正活了多少天,我真的很后悔,以前被家给困住,后来被你给困住。
别人总觉得我的日子是天堂一样的生活,不明白我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可我就是觉得我生活在彻头彻尾的谎言当中,我一直都在怀疑你,直到小月亮为了猫和别人家的孩子起争执的那一次,我故意没帮小月亮,这才彻彻底底的揭开了你的真面目,知道你从前对我所做的一切。】
笔迹越来越流畅,娟秀的字迹越来越狂放,大段大段的文字疯狂地倾泻在纸上。
【我想得没错,你确实骗了我一辈子。可我不知道我能怎么办,没有人可以救我,我好像只能永远留在你身边。我万念俱灰,带着小月亮到宜浔的那段时间,看着他就总是想到你,所以无时无刻不在迁怒于他。我甚至不能把他当成我的孩子,只能把他当成我的仇人。
我很恐慌,我为什么变成这样了?我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喜怒无常的疯子了?】
【作为一个母亲,我罪该万死。】
【但作为陈静莹,我恨你们所有人。】
流畅的笔迹终结于此。
纸张上,溅上了一滴眼泪。
【霍严清,所有的钱我都还给你了,我已经不欠你了。】
【小月亮,妈妈没法爱你。妈妈对不起你。】
【再也不见。】
“……”
“她怎么能这样,她怎么可以这样!”
霍严清愤怒的咆哮几乎响彻了整个房间,他抬起手就砸了手边最近的东西,这封简短的信晃晃悠悠地落在地上,“不可能,我不会让她走的,我告诉你霍月寻,你最好快点告诉我她现在在哪儿,你别想帮她逃跑!”
霍月寻安静地凝视着那张纸上最后的字迹,没有回应霍严清的话。
“能怪我吗?这件事从头到尾怪我吗?!当初她弟弟无论如何都会被别人骗,不是我当这个债主还会有别人,她弟弟始终会欠这么多钱,我只是把债抓到了自己的手里而已,这也能怪我吗?!”霍严清发疯一般重复,“是,我是设计了,可我有错吗?”
霍月寻依然沉默着,眼底倒映着陈静莹的笔迹。
小月亮,妈妈没法爱你。
“快点告诉我她在哪儿!”霍严清的声音森冷,甚至伸手抓住了霍月寻的衣领,迫使他直面着自己,“你不是知道吗,我们是一脉相承的坏种。”
“你今天不帮我,迟早有一天,你也会被你爱的人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