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你快起来——”黎风兰皱眉, 他下意识用力,想要将跪在地上的人扶起来。
可是那逆徒身上的劲,不知道为什么, 居然比黎风兰想的还要大。
他使劲将人往上拉, 可孟临洲依旧跪在这里一动不动。
“我不起来”孟临洲双目通红的盯着黎风兰说, “我要找我师尊, 只有他让我起来, 我才会起。”
这逆徒怎么还是个死心眼……
“那你去找你师尊,”黎风兰将视线移到另外一边,他冷冷地说, “不要来烦我。”
千年前的孟临洲, 至始至终没有朝师尊下跪过。
谁能想重活一世, 自己还多了一个这样的体验。
孟临洲摇了摇头,他依旧死死盯着黎风兰说:“我师尊他……当年潜心剑术, 甚至还曾自创剑法。那些剑法, 除了他以外,没有一个人会。”
当年黎扶月也想将它教给孟临洲, 但正值叛逆期, 认为自己比师尊强的少年,并没有领情。
因此世间会这套剑法的人,就只有黎扶月一个。
黎风兰一直觉得,自己徒弟最大的优点,就是心思还算单纯。
换句话说,也可以称之为情商不高。
但是这一次,孟临洲居然阴差阳错的选对了招数——死缠烂打。
就在他跪地不起的时候, 刚才被抱离现场的乘黄, 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
“嗷呜呜呜呜!!”
完了, 坏了。
听到乘黄叫声的这一刻,黎风兰的心中就拉响了警报。
乘黄这小家伙,八成是以为孟临洲要对自己不利。
果不其然,在叫声传来的同时,乘黄便从天而降。它虽然被下了禁言咒,不能伤害人类,但是就在这短短几息的时间里,乘黄就用自己巨大的尾巴,扇了孟临洲好几下。
……看着居然有点爽。
“嗷呜!”
乘黄的动作非常快,刚才用尾巴攻击完孟临洲,下一刻已经咬住对方的袖子,想要将他扯开了。
“嗷呜呜呜!嗷嗷!”
“乘黄!不要咬了!”
“你说不认识我师尊,为什么这只凶兽和你这么熟?!”
一时间,密光山上彻底混乱了起来。
而乘黄不愧为上古凶兽,它虽然没能成功将孟临洲扯开,可是那锋利的牙齿,还是顷刻间就将对方的衣袖撕裂。
“呜?”等乘黄反应过来的时候,它已经叼着半只衣袖,滚到了一边去。
孟临洲那身黑色的獬豸袍,少了小半只袖子。天眠宮弟子心中一向严肃的持律仙尊,此时也难得狼狈了起来。
“孟仙尊,”黎风兰慢慢俯下身,他看着自己这逆徒,咬牙向对方说道,“你师尊,他早就死了。”
黎风兰知道,自己这徒弟是个一根筋的人。孟临洲不像邱晚游和林朝尘那样,会从神魂下手,仔细探查自己是不是黎扶月。
他只相信观察甚至直觉。
且那剑法也的确就像孟临洲说的一样,这世间只有自己一个人会。
既然孟临洲已经认定自己就是黎扶月,那无论他怎么说,对方都不会改变想法。
黎风兰说“黎扶月”已经死了,其实是在当着孟临洲的面,与过去撇清关系。
但是……
这逆徒好像误会了他的话。
听到黎风兰的话后,孟临洲忽然咬牙站了起来。
“我知道了,师尊。”
黎风兰:???
你知道什么了?
孟临洲五官深邃,眉目凌厉,平常总是面无表情,看上去格外深沉。
而当这样的他,用极其严肃的语气同黎风兰说话的时候,那句话的杀伤力,也随之成倍增涨。
“我也早看修真界那群人不顺眼,这一世,我一定会帮你报仇的。”孟临洲一脸认真的说。
“报仇?”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真正的仇人是谁,你怎么报仇?
“对!师尊你不正是因心怀怨气,这才凝成人身吗?”孟临洲极其认真的看着黎风兰,然后胡说八道了起来。
黎风兰:“……心怀怨气,凝成人身?这都是你从哪里学来的东西?”
要是真的可以因为怨气,凝成人身的话。当年修真界费劲使出伏神阵,让自己灰飞烟灭,岂不是一个笑话?
“我去人界找你的时候,听……人说的。”孟临洲理直气壮地说。
去人界找我……
显然,孟临洲说的“你”,就是他的那个散修好友。
不过这并不是重点。
孟临洲八成是去茶楼,听到了什么话本!
“你好歹是个渡劫仙尊,居然将从人间茶馆里听来的异闻当真?”黎风兰之前一直觉得,这逆徒虽然讨厌了一点,但是当修士还是很有天赋的。
没有想到,对方将自己教他的东西当做耳旁风不说。还去人界乱窜,信了那些话本传说?
但说来当年的孟临洲就对剑法以外东西不屑一顾,哪怕他师尊要教,孟临洲也一副懒得听的样子。
这样的孟临洲,会被凡间的异闻传说骗过去,真是一点也不意外啊……
“不然师尊是怎样复活的?”没想到孟临洲没有一点反思的意思,竟然还反问了他一下。
孟临洲其人,完全将“理直气壮”这四个字演绎到了极致。
冷静,要冷静。
黎风兰站直身子,他朝孟临洲微笑了一下说:“是,你说的对。不过你知道吗?怨气凝成的身子,根基不稳,要是心情不好,我可能再一次灰飞烟灭。”
——黎风兰想,自己不如顺着逆徒的想法来,先将他打法走再说。
果不其然,孟临洲一下子便认真起来。
“我知道了。”
“你又知道什么了?”
这一次孟临洲终于慢慢地松开黎风兰,他说:“我帮你将了因果偷出来。”这样你心情就能变好吧。
天眠宮的持律仙尊,就是这样“持律”的吗?
却说讲完刚才那句话后,孟临洲转身就要走。而这一次,终于换黎风兰拽住了他。
好歹师徒一场,他虽然讨厌孟临洲,但这逆徒毕竟罪不至死。
想来要是孟临洲用这个造型去闯撷光阁,偷了因果的话,那下一个进伏神阵的人,八成就该是他了。
“孟临洲,黎扶月是你师尊,可我不是,你明白了吗?了因果……值得更好的主人。”黎风兰觉得,自己这一次说的应该挺清楚。
可没有想到……孟临洲的思维,好像又跑到了别的方向去。
一千多年过去,他们师徒二人的沟通,依旧存在很大问题。
“好,我知道了。”孟临洲又顶着那张冷峻的面容,说出了一句叫黎风兰难以理解的话。
不等黎风兰问他到底懂了什么,孟临洲就再一次潇洒转身。
这一回黎风兰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拦住他。
孟临洲御剑而去,只留下一句话:“我要将雪域梅洲,变回它原本的样子。”
这是什么意思?
……
后面的日子里,黎风兰继续在密光山上养伤恢复。
除了莫憎羽不知哪根筋搭错,隔三差五就要与他切磋一番外。黎风兰时不时地还会收到邱晚游的“礼物”,那些东西无一例外,都是为东山引魂幡准备的。
而黎风兰表面上欣喜,实际却将东西全部处理了个干净。
总的来说,黎风兰的日子过得还算平静。
重生五年多,他的身份虽然还是被人识破了。但好在识破他身份的人,是一直不按套路出牌的孟临洲。
孟临洲不会问黎风兰“为什么”,他只会用自己的脑回路,将事情朝着奇怪的方向理解过去。最重要的是,孟临洲他不会总来烦人。
……因为他现在,找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去做。
陵不厌和往常一样,将早就熬好的灵药送到了房间里。
乘黄见他来,便立刻戒备了起来。它跳到一边的窗台上,朝陵不厌呲着牙,露出一幅非常凶恶的模样。
乘黄的样子,当然没有吓到陵不厌。
男人走来轻轻地摸了一下乘黄,笑着说道:“你可是被密光山养着的,怎么还对我这么不客气?”
“嗷!”
陵不厌又伸手捏了捏乘黄的前爪:“不错,胖了不少。”他轻声说道。
尽管是笑着说这句话的,可听到陵不厌的话后,乘黄忽然向后退了几步,差一点就从窗子上面掉了下去。
“呜呜呜~”顺便乘黄还呜呜了几声,非常熟练地在主人的面前装起了可怜。
“……师尊?”听到这里,黎风兰忍住不住叫了一下陵不厌。
他怎么觉得陵不厌这语气,有点像点评食材?
“嗯?”陵不厌转身向黎风兰看去,“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黎风兰将心里想的那句话咽了回去。
不过陵不厌却没有放过乘黄,他看了看正在装可怜的小家伙,笑着说道:“我方才只是想,它长这么胖,或许是该减减肥了。送到雪域梅洲,去陪孟临洲挖土,似乎不错。”
黎风兰摸了摸刚才跳上床的乘黄,还没等他赞同陵不厌说乘黄胖的那一句,就听到了对方后面的那句话。
挖土?
黎风兰觉得,自己有必要搞清楚这件事。
“孟临洲在做什么?”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几日前忽然回到了雪域梅洲。”陵不厌说。
“他去雪域梅洲做什么?”此时黎风兰的心中,隐隐约约的已经有了点不好的想法。
果不其然,陵不厌轻轻摇了摇头说:“我也不懂,听人说似乎一直在……锄地?”
黎风兰:“……”
我怎么有这么一个丢人的徒弟?
孟临洲的脑子,似乎真的只有在修真的时候还算好用。
——原来自那天与黎风兰相认后,孟临洲就去了雪域梅洲。他想要将那些被自己烧死的雾梅,重新养活。
现在怕是半个修真界都知道了这件事。
最神奇的是,因为孟临洲平常非常严肃正经,且外表冷峻。所以直到现在,大家都以为他在雪域梅洲是有大事要做。
没有人想到,孟临洲真的只是在种树。
……
或许是种了几天树,孟临洲自觉救活雾梅无望。
就在这一天晚上,黎风兰忽然收到了一摞厚厚的书信。
信是宗门的灵鹤送来的,放下书信后,它便直接飞走了。
“嗷嗷!”看到这东西,乘黄颇为好奇的扑了上来。
“乘黄别动,我先看一下。”黎风兰将书信举起,等乘黄不再抢夺后,这才借着烛光,慢慢地将信件拆了开来。
取下第一层信封后,里面还有一层。
黎风兰看到,这一层信封上,写着四个大字:“师尊亲启”。
看到这四个字,黎风兰的眼皮不由轻轻地跳动了一下……他怎么有点不太好的预感呢?
“算了,看看吧。”
孟临洲一向不喜欢和人交流,现在他给自己送来这么厚的一封信,便显得格外反常。
万一里面是什么修真界秘闻,或者和自己有关的重要信息,也不能这么错过。
想好之后,黎风兰就将最后一层信封拆了下来。
可惜的是……信里面的内容,似乎和黎风兰想象的不太一样。
“这是什么东西?”
看到那行字的时候,黎风兰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黎风兰和一般修士不一样,在进入天眠宮之前,他在人界修习了十七年君子六艺,完全是按照入朝为官的标准来培养的。
因此黎风兰对书信这种东西的质量要求,也就格外的高。
可是一直和师尊对着干的孟临洲却不一样。
他从小开始修真,最讨厌黎风兰让他学“与修真无关”的东西。
之前黎风兰看孟临洲不愿意,也就懒得逼迫他,而现在拆开这封信的时候……受罪的就成了自己。
平心而论,孟临洲的字迹不算太丑,甚至勉强算是清秀。
但是这封信的第一句话,就让黎风兰的脑袋一痛。
“师尊,我真的做错了。”
黎风兰:“……”
孟临洲真的是在写信吗?
他强忍着嫌弃,将这一封信看了一遍。
而不过两页,黎风兰就明白,这东西相比起“信”,更应该被称作“检讨”。
孟临洲用了几十张纸,谴责修真界当年的行为很像“卸磨杀驴”,顺便剖析了一下自己的叛逆心理,以及抒发懊悔之情。
——孟临洲从前觉得,师尊的确做了坏事,受到惩罚是应该的。
但是他现在已经认清,自己本质上就是一个帮亲不帮理的人。师尊当年假扮散修,是自己唯一朋友,甚至还救过自己一命。
这样一来,自己再站在师尊对立面,真是太不像话了。
要是师尊这一世还想走火入魔的话,自己一定要当个得力手下。
“真没有想到,那逆徒平常沉默寡言,但是写出来……怎么废话这么多。”黎风兰一边看着检讨书,一边摸着乘黄的背,轻声对它说。
最最重要的是,孟临洲三观真的是越来越奇怪了。
和自己一起为祸世间?这句话他居然能说得出口?
看来自己这个师尊,做的的确非常失败……
尽管没有听懂主人的话,但乘黄还是装作一副明白了的样子,跟着黎风兰一起点了点头。
过了半晌,黎风兰终于看完了这厚厚一摞书信。
他脸上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黎风兰只是轻轻将乘黄抱在怀中,朝着窗外看去。
其实他的的确确有些想念那些雾梅了。
相传雾梅生长于从前的冥界,早在上古时就已绝迹。
但几千年前,有修士竟从秘境里找到了一把雾梅种子,并将它送给了邱晚游。
得到雾梅种子后,邱晚游随手将它撒到了雪域梅洲,而那一大把种子,最终也只活了几株梅花。
可没想到,雾梅却引起了黎扶月的兴趣。
离开雪域梅洲后,黎扶月遍访秘境,收集到了不少雾梅花种。
他费劲心思将花种全部养活,甚至可以说,雪域梅洲大部分雾梅,完全就是靠着黎扶月的灵力浇灌,这才活下来的。
时间久了,雾梅上自然沾染了黎扶月的气息。
……
黎扶月死后,此前被关在牢中的孟临洲,终于被人放了出来。
他离开那座牢房,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到雪域梅洲。
但孟临洲还是来晚了,等他到雪域梅洲的时候,黎风兰的尸体早已经被人带走,这里只剩下一片空空荡荡的雪原,还有失去主人的雾梅。
“黎扶月……”孟临洲还是不敢相信,黎扶月那样的人,居然会死。
他呆呆地朝雾梅林中看去,耳边也在这时传来了一阵陌生的声响。
有两个修士,正在谈论他师尊黎扶月。
——说话的那两个修士,孟临洲并不认得。他们应该是修真界其它宗门的人,来这里只是为了合力布伏神阵。
“……黎扶月虽然已经魂飞魄散,但是他死的地方离雪域梅洲太近。我担心会有神魂的碎片,被雾梅吸引聚集,盘旋不散最终怨气凝结,化为邪魂恶灵。”其中一个修士这么说。
接着另外一个人补充道:“是啊,黎扶月不是之前还曾妄想,斩断冥河吗?谁知道他做出这事,和原本生活在冥界的雾梅,是不是有点关系呢。”
“有道理啊!”
“邪魂恶灵?”听到这几个字,一直沉默着的孟临洲缓步朝说话的修士走了过去。
对方虽然不认识孟临洲,但是看到他这浑身冒冷气样子,明显有些害怕。
本在聊天的两人,立刻安静了下来。
不过孟临洲并不在意那两人的反应,他再一次问:“你们说的‘邪魂恶灵’,是什么意思?”
那两人对视一眼,过了一会后,终于有一个人回答了他的问题。
“邪魂恶灵……就是那种没有思想,只会吃人和修士灵魂的邪物。”
实际上眼前的修士,修为还算可以,但隔行如隔山,他在这方面也是个半吊子。
那修士说的情况,的确是有的,但是却不会发生在黎扶月身上。
毕竟黎扶月是被伏神阵所杀,他就连魂飞魄散,也比旁人散的更加彻底一点。
修真界众多厉害的修士,之所以不惜花费大量时间,布下伏神阵来杀黎扶月,为的就是不留一丁点后患。
“这样吗……”孟临洲紧紧地蹙起了眉,他虽然讨厌师尊,可这并不代表着他愿意看到黎扶月变成那些人口中的“邪魂恶灵”。
……黎扶月活着的时候,光风霁月闻名天下。他犯下错事,已经受到应有的惩罚。
这样的一个人,决不能变成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那你们说,应该怎么办?”孟临洲忽然开口问道。
“什么怎么办?”第一个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孟临洲的意思。
但是下一刻,另外一个人便回答道:“您是问,怎样永绝后患?好说啊,把这一片雪域梅洲放火烧了,不就可以了吗?”
“烧了?”孟临洲紧抿着嘴唇,半天都不说一句话,他忽然变得有些魂不守舍。
而见他这样,那两个人对视一眼,赶紧离开了雪域梅洲。
等这里只剩下孟临洲一个人的时候,他沉默着按照阵法,慢慢走到了雾梅的最中心。
这里长着一株雾梅,梅树树干上,满是剑痕。
孟临洲没有说话,他只是沉默着伸出手去,拂过雾梅树干上的伤痕。
“……黎扶月,你真的死了吗?”孟临洲嘴里轻声念叨着。
尽管理智告诉他,黎扶月已经死在了伏神阵下,但是他还是本能地不愿意承认黎扶月居然也会死。
树干上的伤痕,都是黎扶月当年教他练剑的时候留下来的。
这么多年过去,已然成为了雾梅的一部分。
在这里站了半天之后,孟临洲慢慢地抱着膝盖,靠着雾梅坐了下来。
此时的雪域梅洲,安静地针落可闻。
孟临洲将脸埋进膝盖中,依旧小声地一遍遍重复着那句话:“黎扶月,黎扶月你人呢?你真的死了吗……”
雪域梅洲安安静静的,没有人回答孟临洲的问题。
与三百岁才出天眠宮的黎扶月不同,孟临洲打小不知道溜出去过多少次。
而死在他手下的凶兽、妖邪更是数不胜数。
可就是这样一个,手中早已经沾满了血的修士。
他人生中第一次正视“死亡”这个课题,却是在今日。
“黎扶月……你真的不回来了吗?”孟临洲还在一遍遍地叫着对方的名字。
此时的他尚未完全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再也无法见到师尊了。
死亡并非某个瞬间,而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这一刻的孟临洲,正身处其中。
过了很久很久,雪域梅洲逐渐黑了下来,而他也终于扶着树干站起身。
孟临洲最后回看一眼背后那丛丛雾梅,终于缓缓闭上了眼睛,唤来一团火焰,将这里点燃。
就在火焰熊熊燃烧的那一刻,林朝尘来了。
“……这把火,是你放的?”林朝尘身上的白衣,已经被鲜血染透。他神情恍惚,就好像是丢了魂。
“是。”
孟临洲知道,林朝尘身上的血……全都来自那个人。
“你为什么,”林朝尘咬了咬牙,他走上前去一把扼住孟临洲的咽喉,“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男人的手慢慢收紧,可供孟临洲呼吸的空气越来越少。
明明快被人掐死,孟临洲却笑了出来。
“那你呢?你为什么要杀了黎扶月?”
林朝尘没有说话,他的手骤然脱力松开。
孟临洲咳了两下,他本打算说出原因。但是话到了嘴边,他却莫名不愿“黎扶月”这三个字,和恶心的“邪魂恶灵”放在一起。
于是他说:“雾梅必须用灵力浇灌,被黎扶月养了千年,谁知道有没有染上邪气?只有一把火烧了才能叫人放心。”
说完之后,孟临洲便直接拂袖离去。
只留林朝尘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向雾梅深处而去。
他施法唤来水汽,企图浇灭这场大火,却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林朝尘只能望着这怎么也扑不灭的大火,一遍又一遍地于心底,反复回忆着此前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