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淮溪气冲冲地朝老师办公室走去,刚进门就像只老母鸡,将祁妄这个“小鸡崽”护在身后。
办公室的氛围有些凝滞,恰好谁都没有说话,都被林淮溪吸引的注意力。
孙柏逸的家长已经到了。
孙妈妈看着怀里的儿子,心疼得都快掉泪了,心中满是怨气和愤怒,听到门口的动静,还以为是祁妄的家长来了,怒目瞪视过去,刚想开口骂人,才发现只是个还没有大腿高的小萝卜丁。
她的视线在林淮溪和祁妄身上移动,没好气地说道:“我都等了这么久了,祁妄的家长怎么还没来!还有这个小屁孩是谁,大人谈正事能不能离远点。”
孙妈妈一身名牌,戴着各式各样的首饰,像个雍容的贵妇人,但气质和表情十分不符。
从孙柏逸出生起,她的整颗心便扑在了儿子身上,事事亲:自照顾,想给儿子最好的,孙柏逸长这么大,连皮儿都没破过,现在整个膝盖和手掌都被磨出血了,伤口上还有石子。
刚才处理伤口,孙柏逸疼得号啕大哭,孙妈妈心疼又崩溃,已经气到完全失去理智,像个暴起的母老虎,说话也口不择言。
班主任的脸色不太好看。
他刚被孙妈妈迁怒,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这是他的工作,他也就忍了,但林淮溪他们只是小孩子,林淮溪又没参与到这件事情,什么都没做错,何必对他这么凶呢?
班主任看到林淮溪水灵的眼睛里写满了害怕,却咬着下唇不肯退让一步的倔强样子,忍不住插话,“孙柏逸妈妈,我知道你心疼孩子,但也控制一下脾气,有什么事情等祁妄家长到了再说。”
“我怎么控制脾气,我宝贝儿子好好地来了你们学校,现在却受了这么重的伤,说不定还会留下后遗症,这一辈子也就毁了,你们负担得起吗!”
班主任离孙妈妈近,被吼得一阵耳鸣,眉头跳了跳,努力压抑着怒火,“医生都说了,孙柏逸只是磕破了皮,好好养着,不会留下伤疤,也更不可能会骨折。当然,这是我们的失职,您的担心也很正常,之后我会陪您一起去医院,等孙柏逸的检查结果。”
在班主任看来,这只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磕磕碰碰是在所难免的,并不是什么大事。这般兴师动众反倒可能给孩子留下心理阴影,之后的交友学习也成问题。
何况据他观察,孙柏逸被惯坏了,在学校里也是无法无天的“小霸王”,而祁妄性格安静,每天只跟林淮溪待在一起,不像会主动欺负人。
但班主任看着眼眶红红,已经累到哭不出声,肩膀随着啜泣微微颤抖的孙柏逸,于心不忍,没说出心中的猜测。
办公室再次陷入了安静,孙妈妈的怒火已经无法控制,重重地拍了下桌子,用手指着祁妄,恐吓道,“你到底对我儿子做了什么,是不是你推倒了他,快说话呀,你是个哑巴吗?!”
林淮溪站在祁妄前面,更近地承受着孙妈妈的怒火,被吓到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伸出的胳膊也在微微颤抖,像是被狂风暴雨蹂躏的无助小草。
之前单独在办公室,祁妄一直低着头,像是没有生机的娃娃,林淮溪出现后,他的眼底才有了波动,眨也不眨地盯着林淮溪。
感觉到林淮溪的恐惧,一直沉默的祁妄像是被激怒的小兽,猛地抬起头,努力亮出獠牙和利爪,想要威慑敌人,“溪溪没做错什么,你不要凶他!”
大人有时十分傲慢,孙妈妈只觉得滑稽,故意嘲讽道:“呵,你这不是会说话吗,别给我搞兄弟情深这一套,赶快说,你是怎么欺负我儿子的!”
孙妈妈面目扭曲狰狞,落在两个孩子眼中,像是嗜血的魔鬼。
祁妄握着他的手腕,想把他挡在身后,却无力地发现他也同样弱小,根本护不住林淮溪。
一种陌生的情绪在心中生根发芽,祁妄低头看着自己小小的手掌,热气涌上了眼眶,他努力抿着唇,想要装出更强大的样子,“我说过了,我没有欺负孙柏逸。”
孙妈妈冷哼了一声,咬牙切齿道:“你不推他,我儿子能平白无故地摔到地上吗,小小年纪就这么会撒谎,长大了肯定是败类!”
林淮溪踮着脚尖,努力从祁妄身后探出头,用哭腔说道:“祁妄很好,祁妄不会撒谎的!”
林淮溪长得可爱,性格很好,特别讨人喜欢,从没人这样凶过他,他被吓到瑟瑟发抖,每说一个字就有大颗的眼泪从眼眶滑落,整张脸蛋都变得湿漉漉的。
孙妈妈没想到两个小屁孩会挑衅他,气得想抬手吓唬他们,但手腕被死死地攥住了。
林淮溪刚才咬着牙,努力不哭出声,如今看到外婆的身影,终于找到了安全感,仰头号啕大哭,倾诉着心中的委屈和害怕。
这哭声让外婆心都碎了,连忙把两个孩子抱在怀中,自责不已,觉得自己来得太晚了,才让溪溪他们独自面对这些,受了惊吓。
温千姝的状态好了很多,但偶尔会犯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忽略周遭的一切。
外婆听到隔壁的电话铃声响了很久,过来接电话,得知祁妄在学校和其他小朋友发生了矛盾。
老师请家长去学校,但温千姝的精神状态不好,若是逼她面对这些,可能会加重病情。
祁妄跟妈妈的感情虽然很好,也从未嫌弃过妈妈,但学校是个小的人情社会,外婆怕温千姝到了学校会传出风言风语,让祁妄在学校被孤立排斥,对他造成二次伤害。
两相权衡之下,外婆决定替温千姝来学校,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她没想到林淮溪也被卷入了这件事。
外婆一边安抚着两个孩子,一边瞪着孙妈妈,“你干吗针对两个小孩子,有什么事朝我来!”
孙妈妈冷哼了一声,抱着手臂,趾高气扬地说道:“谁叫你来得这么迟,你家孩子欺负我的宝贝,我跟你没完,祁妄必须转学,我不允许这种定时炸弹再待在我儿子身边!”
班主任见两人剑拔弩张,主动走过来缓和气氛:“孙柏逸妈妈,给您介绍一下,这是林淮溪的外婆,要不你们坐下来好好聊聊,不至于转学。”
孙妈妈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祁妄的爸妈怎么不来?他是没有爸妈吗,怪不得这么没有教养。”
虽处于矛盾的中心,祁妄并不在意这些,只专心地红林淮溪给他擦眼泪,但听到后半句话,他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瞪着孙妈妈。
外婆也快被气得失去了理智,努力控制声音:“当着三个孩子的面,你能不能注意点言行,你这像个当妈的吗!”
“我……”孙妈妈也意识到自己气昏了头,说得太过了,下意识转头去看儿子。
孙柏逸啜泣得更厉害了,感受到妈妈的目光,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两下,不敢和她对视,紧紧低着头,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孙妈妈意识到了问题,匆匆走过去,重新露出了充满母爱的笑容,想摸摸儿子的头发,却被孙柏逸本能地躲开了。
“……”孙妈妈的表情僵在脸上,心中懊悔又恼怒,把矛头对准了外婆。
谁叫家长不负责任,把小孩教得这么没教养,还来得这么迟,这个才让她没控制住火气!
孙妈妈气势汹汹地走过来,继续理论,“这件事情的性质很严重,这么小的孩子就会故意推人,得亏我儿子站在平地上,万一站在台阶,摔下去有个好歹可怎么办!祁妄简直就是小杀人犯,必须转学,不然我怀疑学校的安全性,小心我去教育局告你们!!”
班主任见孙妈妈越说越离谱了,忍不住插话,“祁妄不是说了吗,他没推,是孙柏逸自己摔倒的,说不定事情真是这样,监控马上就能发过来了,要不然等看完后再给这件事情下定论。”
孙妈妈冷哼了一声,施施然地坐下来,又恢复了优雅贵妇人的形象,“有什么好看的,我家宝贝绝对不会撒谎,看监控就是浪费时间。”
外婆直接将了她一军,“有你这样的家长,孩子很有可能说谎。”
“你!”孙妈妈根本不会控制情绪,顾不上还在怀里瑟瑟发抖的孙柏逸,猛地站了起来,又要指着外婆的鼻子开骂。
班主任头皮都麻了。
他只是上个班,怎么遇到这些破事!
班主任担心双方动起手来,连忙上前劝架,但手机叮咚一声,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他隐隐猜到了什么,立刻拿起了手机,果不其然是发过来的监控视频。
班主任立刻点开视频,之后神情复杂地将手机举到了孙妈妈面前:“孙柏逸妈妈,你先看看监控吧。”
孙柏逸妈妈对自己儿子的话深信不疑,现在却看着监控傻了眼,脸色几度变化,嘴唇哆嗦了一下,一齐褪去了血色。
“这,这怎么可能。”
外婆从没有怀疑过祁妄,如今终于真相大白,对孙妈妈的厌恶到了极点,脸色铁青地说道:“你不仅诬陷两个孩子,还恶言恶语,把他们吓哭了,今天你必须跟他们道歉,若是溪溪他们留下了心理阴影,我跟你没完!”
孙妈妈是很爱面子的人,脸颊的两坨肉往下掉,嘴角抽搐了两下,讪讪地说道:“我这也是关心则乱,不对呀,我儿子那么害怕,肯定是祁妄把他吓得摔倒的。”
孙子妈妈找到了把柄,又咄咄逼人起来,“你这个臭小子瞪我儿子干什么,你是不是还想欺负他!”
祁妄虽没有动手,也没有放过孙柏逸,一直冷冷地注视着他。
孙柏逸心虚又害怕,一直在瑟瑟发抖,如今“我儿子”三个字在耳边炸开,他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紧闭着眼,声音小得如蚊子哼哼,“是,是我说溪溪他没有……”
祁妄的神情立刻变了,如果不是林淮溪在场,他真的会冲过去动手,外婆也猜到了这话的意思,整个人如遭雷劈,双手颤抖地把林淮溪抱得更紧了。
只有林淮溪没反应过来,他带着满脸的泪痕,从祁妄和外婆的怀抱中探出头,好奇地张望,想知道他们在聊什么。
外婆看着林淮溪,眼角都湿润了,心疼又自责,死死地瞪着孙妈妈,咬牙切齿。
孙妈妈被祁妄和外婆的神情吓得倒退了两步,毫不怀疑他们两个想要动手。
她也有点脑子,意识到是儿子先说错了话,做贼心虚,才会摔倒,跟祁妄没关系。
孙妈妈不敢再跟外婆他们对视,但她是个要面子的人,又习惯性地无条件保护儿子,便梗着脖子,强词夺理,“小孩子不懂事,也不是故意的,你再说了,一个大人跟他计较什么,这不是欺负孩子吗。”
说这话时,她完全忘记自己刚才像个披头散发的魔鬼,指着两个孩子的鼻子,恐吓他们。
外婆被硬生生气笑了,她知书达礼了一辈子,却发现对上这种撒泼无赖的人,像是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根本没法讲道理。
林淮溪看看外婆看看祁妄,眨巴了两下眼睛,下定了主意,用小手抹掉脸上的泪珠,趁他们没注意,从怀里钻了出来,像个小炮弹撞向孙妈妈的肚子。
林淮溪力气虽小,但孙妈妈没有防备,被撞地哎哟了一声,身体失去平衡,从椅子上跌落。
林淮溪也被弹了出去,身体踉跄了几步,看着旋转的天花板,表情懵懵的。
在场的众人都没料到这个变故,连忙围了过去。
孙妈妈的腿还挂在椅子上,头发乱糟糟的,十分狼狈地陷在椅子和桌子中间的空隙,挣扎了半天都没坐起来。
林淮溪看着她难看的脸色,丝毫不惧,在孙妈妈发作前抢先指着她,声音稚嫩地说道:“我是小孩子不懂事,你是大人,你懂事,所以你不能跟我计较!”
孙妈妈:“……”
其他人:“……”
孙妈妈张着嘴,所有的话堵在喉咙里,眼里透着不可置信,表情异常憋屈,再配上她狼狈的姿态,十分滑稽可笑。
外婆没想到林淮溪能说出这种话,神情复杂地看着他,班主任努力压着嘴角,强忍笑意,装作焦急地扶起了孙妈妈。
孙妈妈站起来后,低着头整理衣服,发现丝袜从中间裂开了,真丝衣服也破了一个口子,肉疼的心都在颤,怒目瞪着林淮溪,“你知道这件衣服……”
“够了!”
孙爸爸临时得到消息,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大声呵斥住了妻子。
孙妈妈愣住了,喃喃地说道:“你怎么来了?”
孙爸爸看着妻子和儿子,除了心疼以外,更多的是自责和震惊。
他的妻子原来不是这个样子,但儿子出生后,在他身上倾注了太多心血,予取予求,爱意被扭曲成了娇惯,害人又害己,最终变成了这个样子。
孙爸爸转过头来,带着彬彬有礼的笑容,充满歉意地说道:“今天的事情全是我们的过错,不仅耽误了您的时间,还吓到了两个小孩子,我在这里郑重跟你们道歉,真的很对不起。”
孙妈妈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去扯老公的衣服,“你在说什么啊,你没看到逸逸他……”
孙爸爸回头瞪着妻子,语气严厉:“你觉得自己这个样子真的好吗,孩子在你身边长大,也会耳濡目染,你希望他也变成这个样子吗?!”
孙妈妈第一反应是愤怒,“你就向着外人,逸逸那么乖,怎么不好了?”
孙爸爸痛心疾首,一字一顿道:“在家里,他一有不如意就哭闹,砸玩具,在学校里,小小年纪就学会搞帮派了,还经常破坏公物!他被你惯坏了,根本不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你想他长大之后变成一个混混吗?”
孙妈妈微微蹙了蹙眉,被说动了,但她依旧固执,觉得自己儿子很好,问题都出在别人身上。
孙爸爸咬了咬牙,不再搭理她,冷脸朝孙柏逸走去,厉声说道:“赶快道歉!”
“对,对不起……”孙柏逸结结巴巴说了几个字,便嚎啕大哭起来。
孙爸爸虽然心疼,但知道孙柏逸的问题很大,只是冷眼看着他,还拉住了想去安慰的孙妈妈。
以往孙柏逸哭了,妈妈就会护着他,他便能得偿所愿,但现在这一招突然不管用了,孙柏逸干巴巴地嚎了两声后,自己停了下来,表情茫然地看着父母。
知道儿子的哭是在挟他们的意思后,孙爸爸额角的青筋直跳,决定回去好好收拾他,孙妈妈完全呆傻住了,瞳孔震颤了两下,脸色灰败,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但她没有反省,而是有种幻想破灭后恼怒,披头散发地瞪着丈夫,像是在看仇人:“逸逸是我的宝贝,我为了他可以做任何事情,你呢,你什么都不管,凭什么指责我,还嫌弃逸逸!”
孙爸爸震惊于妻子的固执和偏袒,咬了咬牙,高高举起巴掌,孙妈妈以为丈夫要打自己,恍然地瞪大了眼睛,泪水洇湿了眼妆,留下一片黑色的印记,狼狈到了极点。
但巴掌没有落下来,孙爸爸重重地打了自己一耳光。
他确实疏忽了家庭,也是罪魁祸首之一,没资格站在制高点上指责别人,真正无辜的是林淮溪他们。
孙爸爸拽着被吓到失神的妻子,一起朝两个还不到他们大腿高的小朋友,深深鞠了一躬。
外婆抱着两个孩子,冷眼看着他们,心中的怒火没有半点减少,但也没有阻止这两个人。
这两个孩子应该得到道歉。
孙爸爸又十分恭敬地送来名片,“之后有机会,我们愿意上门道歉,如果两个孩子出现了什么问题,也请联系我们,我们一定会负责的。”
孙爸爸的态度还算好,外婆这才接过了名片。
这场闹剧终于结束了,孙爸爸跟班主任客套了几句之后,无视了妻子,牵着儿子大步往外走。
孙妈妈看着冷漠又心狠的丈夫,意识到等待她的是什么,整个人失魂落魄,捂着嘴哭个不停。
果然巴掌只有落在自己身上,才会觉得疼。
孙柏逸被他拽得踉跄了几步,在离开办公室之前,她回头看了林淮溪一眼,眼神中没有了之前的厌恶,多了一丝别样的情绪。
办公室安静下来,但外婆的脸色十分凝重。
这让她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担心学校里会有流言蜚语,影响林淮溪的成长,想跟班主任好好聊一聊,但又不放心林淮溪他们,迟疑了几秒。
林淮溪的心灵干净澄澈,装不了仇恨,心情已经由阴转晴,而祁妄泽在专心地拿着纸巾,帮林淮溪擦已经干掉的泪痕。
察觉到外婆的目光,林淮溪笑着问外婆,“我们可以去外面玩吗?”
外婆:“……”
她惊讶于林淮溪的“心大”程度,又有些欣慰,笑着点了点头:“去吧。”
两个孩子离开后,外婆这才收起了笑容,态度严肃地跟班主任聊事情。
……
现在早就过了放学的时间,朋友们都回家了,整个校园安静下来,成了独属于林淮溪他们的游乐场。
林淮溪拉着祁妄玩滑梯,鼻尖冒出了晶莹的汗珠,脸上始终带着明媚的微笑,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玩累了后,两个小团子并肩坐在台阶上,林淮溪用手托着腮,静静地看着远处的夕阳,美的说不出话来。
祁妄则是看着他,脑海中全是林淮溪冲过来护着他的样子。
“你刚才为什么过来?”祁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到他,“这件事情明明跟你无关。”
林淮溪眨了眨眼,茫然地说道:“你在说什么呀?”
祁妄顿了顿,不想提细节,只是说道:“就刚才。”
林淮溪的脑回路突然接上了,他不满地嘟起了嘴,用手抓着祁妄的手腕,像是在控诉,“你之前不是答应我了吗,有人欺负一定要告诉我,这次为什么不跟我说?”
祁妄没有纠缠这个话题。只是一遍又一遍地追问,“你为什么要保护我,只是因为孙柏逸是坏蛋,他之后会打我骂我吗?”
林淮溪已经撸起了袖子,露出了软绵绵的胳膊,气愤地说道:“我们是好朋友,我当然要保护好你啦!”
“那王小虎被欺负了呢?”祁妄又问。
林淮溪愣住了,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不可能,谁都欺负不了他。”
林淮溪傻乎乎的,脑袋也转不过弯来,祁妄知道自己没法从他这得到答案,但又压抑不住心里那些隐晦的想法,接着问道:“那如果今天是我欺负孙柏逸,你还会帮我吗?”
林淮溪干净澄澈的眼神倒映着祁妄的面容,毫不犹豫地说道:“不会的,祁妄你不会欺负人的。”
祁妄抿了抿唇,深深地注视着林淮溪,咽下了嘴边的话,只是认真地点了点头,“嗯,我不会欺负人。”
林淮溪开心地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地说道:“别人欺负你也不用怕哦,你看我这不是保护好你了吗。”
祁妄被他感染,嘴角也微微勾起,鼻子轻轻地哼了一声,在心里补充道:
我也会保护好你的。
晚霞铺满了整片天空,将云彩染成了梦幻的颜色,温柔地洒在他们身上。林淮溪背光坐着,细软的头发被染成了琥珀色,轮廓也变得十分柔和,晚霞成了衬托他的背景,也把他包裹了进去。
这个画面定格在了祁妄眼中,不管过去多少年,闭上眼睛他都能清楚地看见。
他的心也被照亮了一小块地方,一粒种子在那里生根发芽,沐浴着光线,茁壮地成长。
而这抹温暖的橘色,也成为祁妄生命里永远的底色。
***
外婆跟班主任聊完后,来找林淮溪和祁妄,带着他们一起回家。
外婆回去后将这件事跟林云觅他们说了,三个大人的神色都很凝重。
林淮溪阳光开朗,像个小开心果,不像有烦心事,但今天的事情给他们敲响了警钟。
林云觅忧心忡忡,尽力掩饰,依旧和往常一样跟林淮溪相处,她耐心观察了几天,发现林淮溪完全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这才松了口气,同时也下定决心保护好林淮溪幼小的心灵。
但温千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她的精神状态,不可能好好安抚祁妄,林云觅两相权衡下,把祁妄接了过来,在家里住一个月。
林淮溪开心极了,每天都亲亲热热地黏着祁妄,试图跟他做“亲兄弟”,在林淮溪的感染下,祁妄的笑容也越来越多。
孙柏逸一家的认错态度也很好,多次打来电话,林云觅拒绝了他们的登门道歉,见林淮溪和祁妄没留下心理阴影,也不再跟他们计较。
之后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孙柏逸都没来上学。
那些想吃巧克力的小朋友最初还很失落,但很快转移了注意力,时间一长,大家都以为孙柏逸转学了,都习惯了没有他的日子。
气温渐渐变冷,枯黄的树叶撒了一地,林淮溪穿着刚买的小鞋子,饶有兴趣地在枯叶上走来走去,喜欢脚下发出的声音。
祁妄拿着围巾追了出来,见林淮溪连帽子都没戴,紧紧地皱起眉,犹豫着要不要再回去一趟。
林淮溪看到了他的身影,踮起脚尖,满脸笑容地朝他挥了挥手。
祁妄走过去帮林淮溪围围巾,小大人一样照顾他。
林云觅最近母爱泛滥,学着织围巾,但她没有这方面的天赋,愣是把围巾织成了充满破洞的渔网,为了维持住形象,只能向外婆求救。
外婆给两个孩子一人织了一条,林淮溪围着软糯的白色围巾,衬得脸蛋儿更圆更白了,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祁妄看着林淮溪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皱紧的眉头松开了,也不忍心责问他,只是说道:“你怎么又忘了戴围巾和帽子,小心我告诉阿姨。”
林淮溪最擅长甜言蜜语,抓着祁妄的衣袖,撒娇似的摇了摇,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我记住了,以后一定乖乖地戴围巾和帽子,祁妄你最好啦,能不能不跟妈妈说呀。”
没几个人能招架住这一套,祁妄沉默了几秒,不甘地“嗯”了一声。
林淮溪立刻笑了起来,刚要继续甜言蜜语,却被踩着枯叶的脚步声打乱了思绪。
林淮溪下意识转过头,看到来人时,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是孙柏逸!
“你,不是转学了嘛,怎么在这?”
孙柏逸垂着眼睛,沉默不语地走了过来,站在离他们一步远的距离,视线在两人身上移动,最后直勾勾地看着祁妄。
林淮溪并不记仇,几乎忘了那天的事情,但孙柏逸的表情并不友善,林淮溪头顶的呆毛立刻竖了起来,保护欲上线,再次挡在了祁妄面前,“你,你又想欺负祁妄吗?!”
孙柏逸看了林淮溪一眼,扁了扁嘴,动作缓慢地将藏在背后的手拿了出来。
林淮溪早有防备,挺起胸扬着下巴,像个小斗鸡,试图用这个样子吓退他。
但孙柏逸拿出的是个包装精美的礼盒,他又看了林淮溪一眼,露出受伤的表情,声音也变小了很多:“我为之前的事情道歉,这是我精心给你挑的礼物。”
林淮溪:“……”
他看看包装精美的礼物,又看了看满脸写着“你怎么这样对我,我好伤心”的孙柏逸,彻底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