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妄没在学校再看到过祁年,不过听说他晚上梦游自己从楼梯上掉下来了。
他震惊了很久,第一次真正感觉到了什么叫作天道轮回。
哼,活该!
祁妄回来时就看到林淮溪自己一个人在座位上摇头晃脑,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便问:“到了什么开心事。”
“恶人有恶报当然开心了,”林淮溪嘟囔了一句,突然想到了什么,担忧地看着祁妄:“这不会对你有影响吗?他们难为你了吗?”
林淮溪的瞳眸澄澈水润,祁妄看着自己倒映在眼底的身影,只想沉溺其中,“不会的,既然他们找到了我,就证明他们不敢动我,而且这也是我需要的。”
祁妄没有详细说明,但短短几个字的信息量很大。
在原书中,她也夺回了家产,只是书中并没有详细描写,林淮溪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不过在作者走篇写渣攻虐恋之前,祁妄的定位是无cp流的大男主,美强惨,有头脑也有手段,不是传统的热血型男主,他心思深沉,城府极深,而从小到大的经历让他的本色中多了一丝阴狠,也只有他这样的人才能以一己之力对付三个有权有势,丝毫不吝啬于其他文反派的渣攻。
只不过现在,现在的祁妄穿着干净的蓝白色校服,眉眼温柔、气质和煦,跟书中原本刻画的主角判若两人。
但林淮溪清楚他的天赋和能力始终如一,只是避开了一些不必要的痛苦经历。
谁说人活着一定要吃苦的,开开心心每一天不好吗。
想到这,林淮溪也跟着笑了起来,他没有追问祁妄的任何事情,充分信任祁妄,但还是忍不住叮嘱我一句,“吸取这次的教训,以后遇到任何事情一定要跟我说,别再自己扛了。”
他这次的隐瞒最后连累了林淮溪和孙柏逸,但林淮溪表达的重心并不在自己身上,而是担心他 。
祁妄察觉到这点后,胸口酥酥麻麻的感觉再次出现,并不难受,只是让他难以抵抗,他抿了抿唇,才轻轻嗯了一声。
林淮溪还想开口,但体育委员走过来打断了他们,“祁妄你真的不要参加篮球赛吗?”
每年的十一月都是篮球月,当地各学校都会派出校队。互相对抗,最后决出优胜的名次。
他们学校是千年老二,但这一届新生的质量很高,是他们最有希望夺冠的一次。
可偏偏出了意外,林淮溪和孙柏逸都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参加,祁妄也坚决拒绝了。
体育委员想起了学长的殷切期盼,被点燃了热血,再三劝道:“祁妄你个子这么高,打篮球的条件非常好,你加入校队之后,说不定我们就能打败隔壁,将会是学校十年来的第一个冠军!”
林淮溪也特别爱打篮球,知道这不仅意味着胜利,也意味着雪耻,身体忍不住倾向祁妄:“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就答应了吧!”
体育委员知道两人关系非比寻常,祁妄非常纵容林淮溪,几乎有求必应,便把主意打在了林淮溪身上,“淮溪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你帮我多劝劝他吧,这对校队来说真的很重要!”
林淮溪拍了拍胸口,用眼神无声道:放心吧,这事就交给我。
体育委员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他见祁妄还站在旁边,用手抓着他的衣角,祁妄没有办法,只能坐了下来。
林淮溪立刻缠了上去,“祁妄你经常陪我打篮球,我最清楚你的实力,你在校队里绝对能做大哥,刚在赛场里露面就能让隔壁学校跪下唱征服!”
祁妄搞不清楚林淮溪哪里来的这么多稀奇古怪词,笑了起来:“我真的有这么厉害吗?”
“当然有这么厉害了!”林淮溪挺着胸,鼻子也翘了起来,“人以群分,物以群分,你是我的朋友,只能厉害。”
祁妄挑了挑眉:“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夸你自己?”
“这不重要,”林淮溪凑近了一点,语气变得很轻,一双漂亮的眼睛眨呀眨呀,哼哼唧唧地说道:“不要回避正面问题,你还没有答应我呢。”
这么多年了,林淮溪的撒娇方式始终如一,只是稍微收敛了一点,但对祁妄来说都是绝杀。
祁妄张了张嘴,说不出拒绝的话,但脸色透着犹豫和为难。
林淮溪在心里叹了口气,微微直起身子,语气也变得认真,“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你连累了我们,害得我们受伤了,不能去打篮球,你觉得自己责任重大,必须受到惩罚,必须陪着我们,才会拒绝了体育委员吧。”
祁妄被林淮溪说中了心事,躲避着他的目光。
林淮溪觉得他真是个死脑筋,忍不住吐槽道:“你实话实说,有没有一秒钟也想让左腿受伤,来陪我?”
“……”祁妄一副被说中心事的样子。
林淮溪早就知道祁妄的这个坏习惯,并不打算放过他。
他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很好,他最清楚祁妄很有义气,但有点极端了。
“我是伤到了,腿很疼,没法活动自如,但你比我更煎熬。”林淮溪缓和了语气,接着说道:“这事确实跟你有脱不开的关系,但你不要用别的错来惩罚自己,而且我没有怪你啊,看到你这个样子,我也会难受的。”
祁妄没料到林淮溪会说这些,愣愣地看着他,攫取了心神,只会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林淮溪见达到目的,趁机说道:“所以你现在可以答应我去校队了吧。”
好一个回马枪,杀得祁妄措手不及。
祁妄这才注意到那些掏心的话,不过是在为了这铺垫。
“好,我答应你。”祁妄为了让他放心,立刻转身去找体育委员说明来意。
林淮溪看着他的背影,嘴角的弧度彻底消失,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加快了心跳才逐渐和缓。
他之前一直想跟祁妄说这些话,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契机,现在借着打篮球这件事,用开玩笑的语气说明了,不会显得过于严肃,也向祁妄表明了心意。
林淮溪回想他刚才的表现,越发满意。
祁妄没察觉到这些,回来后说道:“今天第二节晚自习去操场找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林淮溪头上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但祁妄没给他提问的机会。
……
学校发生了这么恶劣的事件,林淮溪作为受害者,学校为了平息舆论,给了他诸多特权,可以随时去医疗室找老师。
林淮溪借此偷偷溜出了教室,老师看到他后并没有阻止,还投来了关切的目光。
“……”他心虚了一秒,低头溜出了教室。
这还是他第一次光明正大地逃课,疑惑祁妄要跟他说什么事情,还非要在操场。
林淮溪脑补了诸多可能,等他到了空荡荡的操场后,左右环顾,没有发现人影,脚边却碰到了什么东西。
林淮溪低下头,发现是滚过来的篮球。
受伤之后,他只能好好休养,好久没运动,手都已经痒了,如今看到篮球眼前一亮,立刻弯腰捡了起来。
祁妄从角落里走了出来,朝他招了招手:“要不要来打篮球?”
林淮溪知道这一切都是祁妄做的,心口暖暖的,两人安静地对视了几秒,他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
“你怎么知道我想打篮球?”林淮溪轻声问道。
祁妄笑了起来,“提到打篮球时你都快流口水了,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林淮溪神情一愣,下意识用手背去抹嘴角,但嘴角空空荡荡,他这才猛然醒悟,控诉道:“祁妄你学坏了,你故意开我玩笑!”
祁妄知道他没有生气,拉着他往前走,“我带你打篮球。”
林淮溪腿上的绷带没有拆下来,走路一瘸一拐,更不用说跑和跳了,根本打不了篮球,但还是配合地走得过去。
“来,我帮你。”
林淮溪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眼前的景象急速变化,身体也变得越来越轻,所有的重心都压在了腰上的那双手上。
祁妄把他举了起来,成为他的“双腿”。
林淮溪清楚祁妄是在用这种方式道歉,也是在用这种方式安慰他,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用双手抱着篮球朝祁妄晃了晃,“双腿,你可要好好动起来,我现在要灌篮了。”
林淮溪没有半点作为病号的自觉,直接选了个最高难度的。
祁妄却眉头都没皱一下,带着他跑到了篮板下,将林淮溪越举越高。
林淮溪抽条似的长高,也很擅长运动,但灌篮对他来说难度偏大,不一定每次都能成功。
这是他最轻松的一次。
他看着篮筐越来越近,高高举起手,准确地把篮球扣在了里面。
随着球落到地面发出的碰撞声,空空荡荡的篮球场突然围满了观众,回荡着尖叫和叫好声,为这个刚刚诞生的篮球巨星庆祝。
林淮溪沉浸其中,兴致勃勃地说道:“我们再来一个。”
“嗯。”祁妄对林淮溪从来都是有求必应,毫不费力地把他抱到了篮筐下,继续配合林淮溪的超低难度灌篮。
林淮溪把自己哄开心了,笑个不停,祁妄看着他,嘴角也始终带着弧度。
繁星夜幕。篮球场旁边的灯光明亮却不耀眼,为他们镀上了一层名为青春的色彩,这一张张笑脸也没有经过世俗的污染,透着最纯粹的开心,被珍藏在记忆·深处,成为永远回不去的美好时光。
但路灯能照亮的范围是有限的,周围树影婆娑,在一片黑暗中,朦朦胧胧地可以看到一个轮廓,还有被灯光照亮的一双球鞋。
孙柏逸像只热情又笨笨的大狗,喜欢黏着林淮溪,这次却没有双眼放光地扑上去,他的脸色在黑夜的映衬下格外苍白,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十分胆怯地往后退了一步,将身体都藏在了黑暗中。
……
他为了救林淮溪受伤,也受到了校方的特殊照顾。晚自习时,只要有身体不适,可以自由地出入医务室。
之前伤口又麻又痒,孙柏逸便去了趟医务室,医生说他恢复得很好,这种奇怪的感觉是伤口愈合带来的,还半是警告半是恐吓地说,乱挠乱动伤口是会留下疤。
孙柏逸完全没有将这话放在心里。
他是个爷们儿,皮糙肉厚,就算留疤了也没什么关系,而且这是他救下溪溪的勋章,他恨不得把留得深一点!
但这样一来,溪溪看到了每一次都会自责担忧,而且溪溪伤得比他还要厉害,溪溪也留疤了怎么办?
这个想法在孙柏逸心里扎了根,他不在乎自己,却十分在乎林淮溪,一整天都心不在焉,恍恍惚惚,刚放学就冲到了旁边的药店里,帮林淮溪买了一支去疤痕的药膏。
他想送给林淮溪,却又担心是药三分毒,便又找了个时间偷偷溜去了医务室,想找老师帮忙看看。
老师没想到看着大大咧咧的男生,还有如此细腻的一面,眼神带着好意地调侃。
孙柏逸很熟悉这样的眼神,他被班里的同学调侃了好几次了,当时没什么感觉,但面对老师时不好意思地移开了目光,还心虚地用手摸了摸鼻子。
他从来不掩饰对林淮溪的关心和喜欢,也常把林淮溪挂在嘴边,甚至还没话找话说,主动跟其他人聊起林淮溪。
只要能见到林淮溪,经常听到他的名字,他就感到无比开心,拿到药膏后更是像个唠叨的老奶奶,满眼担忧,喋喋不休地重复着同样的话。
同桌和班里的那群男生一直调侃他。
“孙柏逸你这就有点重友轻色了,你以后找了女朋友,肯定也不会像对林淮溪那样!”
“对呀,你女朋友肯定生气,如果让你在他们两个中间选一个,你选谁?”
孙柏逸毫不犹豫地说道:“我当然选溪溪了!”
他的眼神没有眨一下,语气也丝毫没有停顿,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表达他对林淮溪的情感。
孙柏逸的反应夸张,再加上他这人比较玩得开,大家也喜欢拿他开玩笑,顿时起哄声一片。
“孙柏逸,我教你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你去林淮溪当老婆,这样就不会有人吃醋了!”
“对呀,你绝对把林淮溪当小女友了,我闭上眼睛幻想一下,你别嘲笑我,如果女神答应我做女朋友,我肯定对她特别好,但我再怎么努力,肯定也比不上你对林淮溪那么好!”
在一片起哄声中,孙柏逸特别坦然,没有羞赧。
他一向直白,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而且男子汉就要认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
但他也不觉得自己对林淮溪的感情过了界,没有这方面的念头。
周围的这些男生都在象牙塔内,接触的事情有限,有的口口声声说心里有女神,但根本没分清“好感”、“喜欢”和“爱的”区别,剩下的连窍都没开,调侃的话只是嘴上跑马车,并未当真。
但晚自习面对医务室老师,孙柏逸却有种被戳中了心事,坐立不安的感觉。
他生怕老师在说出惊言骇语,得到肯定的回复后,拿着祛疤的药膏,逃似的跑出了医务室。
晚上风已经很凉了,但吹在脸上,温度丝毫没有降下去,孙柏逸的心情也莫名其妙地乱糟糟的,整个人像是飘到了云朵上,恍恍惚惚。
他没有选择回到教室,而是披着夜色在校园里漫无目的游荡。
整个校园都是一片漆黑,只有篮球场亮着光,还能隐约听到声音,他便下意识地追来了,没想到会遇到从来不逃课的林淮溪祁妄。
孙柏逸立刻惊喜地瞪圆了眼,往前迈了一步,想加入进去,但一向不敏感的他却察觉到了林淮溪和祁妄之间的特殊气氛。
跟他格格不入,甚至排斥着他的存在。
孙柏逸只能停了下来,像一个阴暗的偷窥者,站在角落里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他的心里依然装着林淮溪,视野中也都是他的身影,看到林淮溪笑,他也会莫名其妙地十分开心,还会激动,就像血液在身体里跳动,让他感觉到无比鲜活,总是迫不及待地想做什么。
以往,他会跑到林淮溪身边,搂他的肩膀,抓他的头发,或者在林淮溪身边乱动乱蹭,刷存在感,看到两人的影子亲密地交叠在一起,他会神秘兮兮地让林淮溪去猜他在想什么,最后他才指给林淮溪看,故意搞个恶作剧。
林淮溪的性格很好,总是会陪他玩这种幼稚的把戏,也总是会笑,但林淮溪现在的样子跟记忆中不一样的。
他虽没有开窍,但本能在他脑海中敲响了警铃,耳边嗡嗡作响,太阳穴都开始刺痛。
他跟祁妄之前不对付,但只是表层的,而现在他像一只被挑衅的野兽,只想冲过去,一头撞开祁妄,将林淮溪抱在自己怀里。
他也会带着林淮溪灌篮,他还会给林淮溪涂疤痕膏,在林淮溪难受的时候,一声一声地哄他。
他愿意为林淮溪做任何事。
他也愿意保证在此之后,在他生命中没有另外一个更重要的人,他也不会有女朋友或者老婆。
只要有林淮溪,他就无比满足了。
林淮溪对他如此重要,而他现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淮溪跟他最讨厌的祁妄在一起。
孙柏逸之前总被说是没有眼力见儿,看不懂气氛,喜欢大大咧咧地插到中间,但他现在感受到了,却是内心撕裂一般的疼。
不是早晚有一天,而是现在。
林淮溪会找到一个对他来说无比特殊的人,他将跟那个人结成伴侣,一生一世,而他跟林淮溪关系再好,也只能退居到好朋友的位置,眼睁睁地看着林淮溪跟另外一个人亲昵,而离他却越来越远。
不,他不要这样!
跟林淮溪在一起谈恋爱,相守一生的人,为什么不能是他?!
他之前也不是没有幻想过那个人,只是面容很模糊,哪哪都不对,如今出现了林淮溪的身影,孙柏逸脑海中有一根断了的弦终于重新搭上了。
对,就应该是这样,他喜欢林淮溪,想跟林淮溪在一起!
孙柏逸虽是情窦初开,但情绪在心中积压了很久,如今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喷涌而出,占据了他的内心,孙柏逸的呼吸变得急促又火热,眼神也直勾勾地看着林淮溪,充满了雄性动物在求偶时伴随的狩猎欲。
孙柏逸微微颤抖地抬起手,抓了把头发,张着嘴不断地深呼吸。
他很难形容这种感觉,身体中的每一个思绪,每一个细胞都像是有了自主的念头,碰撞在一起,迸发出噼里啪啦的火花,化为了一种更深层次的动力,让他很难安静下来,手脚会自作主张的行动,靠近林淮溪,展现最好的自我。
孔雀开屏实在是最本能的行动。
孙柏逸在黑夜中傻笑了一会,抬起漆黑的眸子,充满侵略性又温柔地看着林淮溪,又向前走了一步。
但林淮溪没有看他,他被祁妄高高抱起,笑得是那般开心。
他还会用手扶着祁妄的肩膀,跟他安静地对视,两人不用言语交流就能不约而同地笑出声。
祁妄看林淮溪的眼神也十分熟悉,因为他也是这样的。
孙柏逸抬起的脚僵在空中,后脑勺像是被铁棍狠狠击中,嗡嗡作响,所有的色彩和声音搅成了一团,最后变成一片黑色,在他眼前旋转,紧紧将他包围在其中。
这个夜晚对孙柏逸极其特殊,甚至也很残酷。
他花了那么久的时间才正确意识到自己对林淮溪的心意,但与此同时,他发现了另一个秘密。
祁妄也喜欢这林淮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