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后,蓝秀风就出了门,他今天有正事要做。
他倒了三趟公交车,花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在老城区下了车。
不同于市中心的繁华和快节奏,老城区像是被时代遗忘了一样,破旧的街道,随处可见的小平房,这里与十年前相比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公交车上没开空调,即便车窗都开着,可天气太闷,连点风都没有,蓝秀风热出了一身汗,从公交车上下来,头顶没了遮挡物,大太阳底下,后背更是让汗水打湿。
蓝秀风走在树荫下,沿着小道一路往东走。
街角有几个小孩穿着跨栏背心坐在一个长板凳上舔冰棍,蓝秀风走过去问:“小孩,冰棍哪买的?”
坐在最边上的小孩回身指了指不远处的便利店,“那!”
“谢谢了。”
蓝秀风脚步稍微加快了些,朝小孩指的方向走去。
便利店的门脸很简陋,一块板子上被人用黑色记号笔歪歪扭扭写上了“便利店”三个字,没有挂起来,而是就放在靠近门的一边地上。
放雪糕的冰柜就摆在外面,上面蒙了一层破旧的布。
蓝秀风把蒙着的布揭开,隔着透明玻璃往里看,里面雪糕种类很少。
他看了一会儿,最终打开柜门拿了根巧克力味的雪糕出来。他朝便利店屋里喊了一声,“老板,买雪糕!”
“诶!来嘞!”屋里有人应声,不一会儿就有一个矮个子男生从里面跑了出来。
男生脖子上搭了条毛巾,他边往外走边用毛巾擦脸上的汗,“来了来了……”
“雪糕两块。”男生看了眼蓝秀风手里的雪糕说道。
蓝秀风眯起眼睛盯着男生的脸,在男生好奇看过来之前把眼神收回,他掏出手机扫门口的付款码。
“老板,我能在这歇会儿吗?”蓝秀风问。
“可以,那边有小板凳,你拿来坐吧。”男生答应的很爽快。“谢了。”
蓝秀风拿起小板凳放在阴凉处坐下,撕开包装袋咬了一口雪糕。
雪糕在嘴里化开,身上的燥热也随之消下去不少。
男生站在收银台处,正在核对账单,眉头皱着,用圆珠笔在账簿上勾勾画画。
蓝秀风吃着雪糕,眼睛却一直盯着不远处的男生,等手里的雪糕吃下去半根,他同男生搭话道:“老板,你知道美源小区怎么走吗?”
男生从账簿中抬起头,伸手给蓝秀风指了个方向,“你往前面走,一直走到头,有个岔路口你往左拐,再往前走个几步路就到了。”
蓝秀风装作明白了的样子点了点头,十分客气的和男生道了声谢。
他朝男生露出和善的笑,上挑的狐狸眼一笑就眯了起来,蓝秀风一向知道怎样让自己看上去很有亲和力讨人喜欢。
“我看你年纪不大,这么年轻就开店当老板啦。”
男生被蓝秀风说的不好意思,笑着摆手,“哪有,这是自己家里的店,凑合够活。”
“家里有个店挺好的,上下班也自由。”……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蓝秀风手里的冰棍吃完了,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了根烟出来递给男生。
男生看了眼他递来的烟,“我不抽烟,谢谢。”
蓝秀风挑了挑眉,什么也没说,收回手把烟叼进嘴里,手拢在打火机上点烟。
他抽了一口烟,状似不经意地说道:“老板,我怎么看你有点眼熟啊,嘶…你是不是在那个东湖二中念过书啊?”
男生脸上的笑容凝滞,目光闪烁,警惕地看着蓝秀风。
蓝秀风不动声色,继续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说道:“我有个朋友就是在东湖二中上的高中,他给我看过班级合照,我看你很眼熟,像是在合照上见过。”
“你认不认识文玉啊?”蓝秀风的身体往前倾了倾,纤长的手指夹住的烟头落了细碎的烟灰在地上。
上一秒还同蓝秀风有说有聊的男生在这一刻像是被惊动的兔子,转身就往店里走,语气生硬地说道:“我不认识你说的什么文玉,也没在东湖上过学。”
在男生把门关上之前,蓝秀风反应迅速,几步窜上前,一脚卡在门缝处抵住了门。
“你真的不认识吗?”蓝秀风把手按在门上,眼神与门内的男生对峙。
男生的脸蒙在阴影中,唯有那双黑白分明的眼里流露出兔子似的警惕,“我说了我不认识他。”
“那你躲什么呢?”
“我累了,想休息,再说,这是我家的店,我想关门就关门。”
男生比蓝秀风矮半个头,蓝秀风微微弯腰和男生处于同一高度,他直视男生的眼睛,“可我认识你,于杨。”
话音刚落,男生就使出浑身力气要关上门。
蓝秀风死死抵住门,“我知道你之前和文玉关系好,他当年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要是知道就告诉我!”
“我什么都不知道!”
两厢拉扯之下,蓝秀风先松了劲儿,卡在门缝的脚收回来,眼睁睁看着于杨锁上门,又把玻璃门用布遮上。
蓝秀风骂了一句,一脚踹飞了地上的小石子儿。
他心有不甘,可还是不情不愿地离开了这里。继续待在这里和于杨干耗也没有用,今天是无论如何也问不出来什么了。
上午还烈日高悬,过了中午天就有些阴了。
上完下午最后一节课,周嘉善就要从综合楼转到医学院的实验室做实验。
从教室出来的时候,许靖还在和别人聊着美院厕所闹鬼的事情,几个人越聊兴趣越大,甚至约好了这周有时间晚上要一起去美院闹鬼的那间厕所看看。
“老周,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去啊,人多壮胆。”许靖邀请道。
周嘉善摇头,这么无聊的事情他才不要参与。
一行人往外走,忽然,周嘉善脚步停顿了下,人来人往,他一眼就看见了蓝秀风。
他们在走廊的两边,平行擦肩而过,蓝秀风没有注意到他,反倒是周嘉善一直盯着他看,人都走远了还回头眼巴巴地张望。
蓝秀风看上去心事重重,很不开心。
周嘉善这节实验课上的心不在焉。
连老师都注意到平时上课一向最认真的他今天总溜号,特意点了他好几次。
只要是碰到和蓝秀风有关的事情,周嘉善总会不由自主地跟着失魂落魄。
这节课算是听不进去了,周嘉善叹了口气,思绪游离于课堂之外,他看向窗外,天空阴云密布,像是要下雨。
蓝秀风是来办理退寝手续的,退了小半学期的寝室钱,手里的钱再添一些,刚好可以用来付房租。
办完退寝手续,导员王伟又把他叫去谈话。
这次王伟说话语气缓和了些,毕竟蓝秀风退寝了,省去他未来不少麻烦。
这次谈话主要就是事后“关心慰问”,准确来说,屁用没有。
蓝秀风左耳进右耳出,压根没怎么认真听王伟说话,但也不能甩脸走人,毕竟如果想要顺利毕业,和这人也多少沾点关系。
在王伟语重心长同他讲话时,外面下起了小雨点,很快,小雨就演变成了大雨。
蓝秀风心情浮躁,每次下雨都没好事,久而久之他愈发讨厌雨天。
王伟讲的口干舌燥,终于肯放蓝秀风走。
原先不下雨时,蓝秀风是巴不得早点走的,现在下了大雨,蓝秀风没带伞,不想出去淋雨。
他找了间空教室等了一会儿,想等雨小一点再出去,然而这雨像是永远都不会停了一样一直下的很大。
蓝秀风烦躁的在教室里踱来踱去,最后还是决定出去。
他出去的时候,正好赶上下课时间,走廊里三三两两的同学结伴而行。
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孔,在看见他时纷纷投来一瞥。
蓝秀风这阵子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目光,他当这些人是白菜,是冬瓜,是胡萝卜,总而言之,是不必理会的一切事物。
走到门口,不少没带伞的人都找熟人一同撑伞出去,有些没带伞也没碰见熟人的原地站了一会儿,总能遇到带伞的同学顺路一块走。
身边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蓝秀风还站在原地。
眼看天要黑了,他咬咬牙,准备冒雨冲出去。
然而在他往门口走时,却看见了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
在所有人都着急撑伞离开时,周嘉善站的笔直,撑一把黑色大伞一动不动立在雨中。
蓝秀风嘴角抽搐,严重怀疑他这室友是不是脑袋有根筋没搭对,要是等人就进屋里来等,要是不等又为什么要站在雨里?
现在下的又不是斜风细雨,是书本上的瓢泼大雨,雨点子砸身上都嫌疼。
蓝秀风小小腹诽了一下,很快冲进雨中几步跑到周嘉善那边钻进伞下。
狐狸眼讨好的眯起,蓝秀风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哥们,蹭个伞一起回去呗,咱俩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