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秀风一年之中发烧的次数屈指可数。小时候他倒是常发烧,后来长大了懂得照顾自己了,就很少再生病了。
晕过去的这段时间,他能感受到身边一直有人在照顾他,一会儿帮他擦脸,一会儿用冰凉的手背贴在他的额头上试体温。
他想睁开眼睛,但眼皮似有千斤重,根本抬不起来。
也不知道昏昏沉沉睡了多久,等终于醒来时,屋内昏暗,摆在床头的小台灯亮着,柔和的光线洒在坐在床边的周嘉善身上。
周嘉善正在看一本厚度不亚于板砖的专业书,眉眼微垂,浓密的睫毛在眼底投上一抹阴影。
蓝秀风静静看了一会儿,周嘉善像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眼睛从书本移向蓝秀风,在他看过来之前,蓝秀风迅速别开眼。
周嘉善表情很惊喜,“你醒了。”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那本厚书被他折上页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他微微弯腰,关心地问:“你感觉好些了吗?”
蓝秀风轻轻应了一声,“嗯。”
周嘉善拿出体温计甩了几下递给蓝秀风,“应该是不烧了,但还是量一下吧。”
蓝秀风接过体温计夹在腋下,周嘉善拿起保温壶给蓝秀风倒了杯温水送到他手边。“谢谢。”
睡了这么久,蓝秀风早就渴了,他仰头将杯子里的水一口气喝完,嘴唇的干燥泛白得以缓解。
“我睡了多久?”甫一开口,是干涩沙哑的嗓音,蓝秀风清了清嗓子。
周嘉善估摸了下说:“得有五六个小时了。”
蓝秀风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四点半了,也就是说,周嘉善坐在这里照顾了他一晚上。
手指蜷缩,蓝秀风轻声问:“你不困吗?”
周嘉善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掌心摊开搭在膝盖上,模样很是真诚的说道:“不困,我喝了咖啡。”
蓝秀风怔了下,嘴角下意识的勾了勾。
周嘉善记着时间,他提醒道:“体温计可以拿出来了。”
蓝秀风拿出体温计,放在灯下照:36度五。
“已经退烧了。”蓝秀风把体温计递给周嘉善,周嘉善像是不放心似的,又自己看了一遍,确认了体温计上的度数后,才放心的把体温计放回盒里。
两厢无话,屋内又一次陷入安静。
蓝秀风知道该让周嘉善回去休息了,他本也不是喜欢麻烦别人的人,可屋子这样安静温馨,他竟一时忘了提醒周嘉善离开。
蓝秀风不赶,周嘉善便不走,他坐在椅子上低头看着摊开的手心出神。
半晌,突兀地开口:“为什么要去凯汀工作?”
蓝秀风挑了挑眉,几个小时前他们还刚为了这个问题闹了个不愉快,而此时此刻周嘉善偏要提起这件事,他看着周嘉善的脸,那模样别提多认真。
也许是这夜太静太温柔,一向比铁还硬的心也柔软下来,让人钻了空子,蓝秀风甚至都没能思索几秒,就脱口而出:“我欠别人钱。”
说完就后悔,蓝秀风咬紧嘴里的肉。
周嘉善的眼睛慢慢瞪大,“欠,欠钱吗?”
蓝秀风抿紧嘴唇,绝不肯再多说一句话,兀自后悔,这事和周嘉善又说不着,他到底哪根筋没搭对告诉周嘉善。
“欠多少啊?”周嘉善问。
自尊心作祟,蓝秀风掀起眼皮瞪着周嘉善,“不关你事。”
换做一般人可能早就恼了,前一秒和人说了自己的遭遇,下一秒又丢来一句冷冷的不关你事,实在很伤人心。
但周嘉善倒不是很在意蓝秀风割裂的两副面孔,比起这个,他更担心蓝秀风会为了还钱步入歧途。
后来蓝秀风又睡下了,到底病还没好,需要多休息,周嘉善也不方便再继续待下去,回到自己房间又惴惴了许久。
反观蓝秀风,他倒是睡得安稳,这一觉睡到大天亮,病也好的差不多了。
出门倒水,发现周嘉善的房门开着,人却不在家。
“大清早的去哪了?”蓝秀风嘀咕了句。
因着生病,蓝秀风有了偷懒的理由,无所事事一上午,他趴在窗户边看树上叽叽喳喳的小鸟。
忽然,看见楼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蓝秀风蹙起眉头,而下一秒放在一旁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手机放在耳边,传来赵以执的声音,“你住在哪栋楼?”“有事?”
“昨天你和吴仲又起矛盾了?你的伤严重吗?”
“不劳关心,我很好。”蓝秀风说的是实话,有周嘉善帮他处理伤口,倒是省去了感染的忧虑。
“你住哪,我去看看你。”赵以执的声音忽然很急切。
“看我干嘛?特意跑来嘲笑我?”蓝秀风冷笑。
“我不是这个意思!”赵以执说话支支吾吾起来,“我,我……”
“不好意思,我要休息了。”蓝秀风干脆地挂了电话,之后赵以执再打来几个电话他都没有再接。
他看见赵以执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离开了。
蓝秀风心情平静,转头又去看树上那几只鸟。
又过了一阵,树上的鸟飞走了,他看见周嘉善从外面回来,穿一身水蓝色衬衫,很是抢眼。
他蓦地站直了身体,不知道在紧张什么。
周嘉善上楼很快,没一会儿屋外就传来开门的声音,蓝秀风默默回到了床上,挺热的天却把被子裹在了身上。
几声敲门声,周嘉善站在门外问:“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蓝秀风将身上的被子紧了紧。
周嘉善走了进来,他一进门,屋内就多了几缕淡淡的橘香。
“你好点了吗?”周嘉善问。
蓝秀风点头,“好多了。”
“那就好。”……
面前忽然递过来一张银行卡,蓝秀风不明所以抬起眼。
周嘉善仍是惯常的面无表情,可递过来的手却隐隐在颤抖。
蓝秀风好像明白了什么,他问:“什么意思?”
“给你,不知道你究竟欠了多少,但应该够顶一阵子。”周嘉善不太会表达,他只想帮到蓝秀风,他把银行卡又往前送了送。
蓝秀风的眼神却一点一点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