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舟车劳顿, 宋皎吃过午饭,倒头就睡。
一觉睡到傍晚, 侍从们温声细语地喊他:“殿下,起来吃点东西吧,吃点东西再睡?”
宋皎困极了,也没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趴在床上,往上扯了扯被子,把自己整个人都盖起来, 哼哼唧唧地说:“我再睡一会儿。”
侍从们在外面拍拍被子,他也不再说话, 闭上眼睛就陷入一片混沌。
外面的人不再催他了, 宋皎安安静静地睡了一会儿,
不知道过了多久, 宋皎隐约听见有人在说话。
“哎哟,他怎么跑沉哥房里来睡了?”
侍从们答道:“回陛下,我们去对面房里没找到人,才过来看看的,没想到殿下真的在这里。”
宋皎迷迷糊糊的,心想,我就在自己房里睡啊。
然后有人轻轻掀开了盖在他头顶的被子。
宋皎伸手要把被子抓回来:“我再睡一会儿……”
宋爷爷按住他的手:“还睡呢?都睡了一下午了。”
宋皎这才清醒过来,收回手,揉了揉眼睛,看见两个爷爷都在自己床边。
他爬起来, 喊了一声:“爷爷。”
宋爷爷也应了一声:“嗯,还没吃饭?”
“没有。”宋皎把自己裹在被子里,一坨坨的样子, 又揉眼睛,“我不饿,就没吃。”
宋爷爷道:“起来吃一点,等会儿去书房,把西北的事情跟我们还有几个大臣说一说,说完了,爷爷带你回家去睡。”
还是正事要紧。
宋皎点点头,谢老当家看他困了吧唧的模样,不忍心道:“要不然还是明天来说吧,你看给卯卯困的。”
宋爷爷道:“明天没空了,明天他要去太学上课。”
“明天?!”
宋皎和谢老当家同时睁大眼睛,同时看向他。
“爷爷,你好狠的心啊!”
“老宋,你好狠的心啊!”
“爷爷,我才刚回来!”
“老宋,卯卯才刚回来,哪有这样折腾的?”
宋皎和谢老当家对视一眼,确认过对方的眼神,然后默默靠近。
宋皎道:“谢爷爷,我晚上要在这里睡。”
谢老当家连连点头:“可以可以,谢爷爷同意。”
宋爷爷坚决道:“不行,明天就去上课。”
谢老当家试图为宋皎争取:“诶,卯卯可是才平定西北回来……”
宋皎按住谢爷爷的手,努力忍住眼泪:“谢爷爷,没关系的,谁让这是我亲爷爷呢?那我先去换衣服,然后去说一下西北的事情,然后就睡觉,天不亮就起床,去太学上课。爷爷,你别担心,我的身体绝对不会撑不住……”
宋爷爷面无表情:“我一点都不担心,明天太学考试,你也不担心,不去考试,没有等级,正好你就不用上学了。”
宋皎:?!!
他掰着手指算了算,忽然反应过来,明天,明天就是太学考试的日子!
宋皎倒吸一口凉气,往后一倒,直接倒在床上。
大夏天的,哈出一串白气,可能是他的小幽灵。
谢老当家急忙掐他的人中:“诶诶,卯卯?你别怕啊,谢爷爷马上下旨,把考试时间推后几天。”
宋爷爷抱着手:“该。你走的时候,是不是跟爷爷说好了,东西送到,三月份就回来?一拖拖到了六月份,我看你确实是没有把学业放在心上。你先前和沉哥儿……被爷爷发现的时候,你说什么了?你说你绝对不会影响学业的,现在呢?”
他把谢老当家的手拉回来,戳了一下宋皎的额头:“不用管,让他长长记性。”
宋皎躺在床上默默流泪。
*
宋皎从床上爬起来,换好衣裳,就跟着两个爷爷去了皇帝书房。
他试着扯扯自己爷爷的衣袖:“爷爷,你生气了?”
宋爷爷板着脸:“没有。”
“我在西北有温习功课的,我把上半年太学要讲的书都看过了,而且——”宋皎在狡辩,试图哄爷爷高兴,“而且,西北那边,那个是社会实践,很有效果的,我感觉我的脑子里充满了以前都没有的知识。爷爷,你放过牛和羊吗?你挤过牛奶吗?羊奶呢?没有吧?我就……”
“有。”宋爷爷淡淡道。
宋皎顿住。
宋爷爷面不改色:“你小时候为了给你补营养,爷爷天天给你挤羊奶。”
“啊……原来有啊。”
说着说着话,一行人就到了书房门前。
范开推开门:“陛下、宋丞相、宋皎殿下到。”
谢老当家和宋丞相走进去,在位置上坐下,宋皎理了理衣裳,把发带甩到身后,也跟着进去了。
书房里几个文武大臣,都是陪着谢老当家一路打江山打下来的,还有从前土匪寨爹元老。
宋皎走进去,在殿中站定,朝几位大人行礼。
谢老当家抬手道:“西北局势又变啦,让小殿下给你们说说吧。”
宋皎对门外喊了一声:“范开叔。”
于是范开从外面搬了一个挂起来的羊皮卷进来了,羊皮上画着的,是西北的地形图。
第一天回来,就被家长强制要求做屁屁踢展示,宋皎有一点不高兴,他什么都没准备。
宋皎呼了一口气,把羊皮卷摆正。
“各位大人,关于西北局势的变化,我想分成农事和军事两个方面来说。此次赈灾,本来的第一目的就是农事……”
宋皎一句话还没说完,才停顿了一下,谢老当家就带头鼓掌。
“好!”
底下的大人们也都跟着鼓掌。
可是他明明都还没有说什么啊,宋皎挠头。
只有宋丞相不鼓掌,拢着手,坐在位置上。
等潮水一般的掌声渐渐停止之后,宋皎才继续讲,没两句,谢老当家又开始鼓掌,特别捧场。
就这样无限循环,在接连不断的掌声中,宋皎做完了他的报告。
谢老当家抚掌道:“这事儿办的不错,帮朝廷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你和沉哥都干得不错,想要什么跟爷爷说,爷爷重重有赏。”
宋皎笑了笑,还没有开口,便听见一个声音道:“恐怕到时候控制不住浩那,酿成心腹大患。”
宋皎转头看去,只看见说话的是一个年纪和谢老当家差不多的老人家,也是武将身材,人高马大的。
宋皎认得他,他是从前老土匪寨的王二当家,和谢老当家结拜过,最早的元老。
换一个身份,王二当家就是王旷的爷爷,宋皎和谢沉小时候跟王旷打过架,因为王旷污蔑他和爷爷是细作,谢沉的牛屎树枝也是冲着王旷使的招数。
后来王旷来跟他道歉,他没有接受,跟王旷“死生不见”,否则见他一次就教训他一次。王旷倒也遵守诺言,这些年都避着他,不敢在他面前出现。
宋皎抿了抿唇角,道:“这件事情我和沉哥也考虑到了,浩那那边会和我们签署协定。而且我与沉哥商定了,我们这边,只会提供耕种的方法,武器方面的内容,绝对不会外传。”
“草原人年年南下,原因正是冬日缺粮,想要齐国的粮食或是耕地,帮他们把这个问题解决了。再加上,最可能成为心腹大患的苍木部落,已经被我军击溃,其他部落亲眼见证了草原与齐国的武力悬殊,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宋皎看着王二当家,不知道这个回答他满不满意。
王二当家不敢不满意,因为谢老当家很满意,他又开始鼓掌了。
“好,好好好。”
习惯了握武器的手,竟然都拍红了。
今天这一场,谢老当家很给宋皎面子,还亲自送他和爷爷回去。
谢老当家送他们到殿门前坐马车。
“真的不用谢爷爷下旨,帮你把考试时间往后挪一挪?”
宋皎把爷爷扶上马车,回头道:“不用啦,其他人都准备好了,为了我一个人调时间,有点不好。”
谢老当家问:“那你准备好了吗?”
宋皎点点头:“我准备好了,我准备好了。”
他上了马车,掀开窗户帘子,跟他挥挥手:“谢爷爷拜拜。”
谢老当家顺着他:“卯卯拜拜,丞相明日见。”
这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宋皎看着谢老当家进去了,才放下帘子,坐回马车里。
他抱着枕头,瘫在座位上。宋爷爷看了他一眼:“坐没坐相。”
于是宋皎挪了挪屁股,扭股糖似的,挨着爷爷坐好了。
宋爷爷:“……”
*
回到府里,宋皎洗漱洗漱,就准备上床睡了。
系统刚刚回来,正附在波斯猫身上,和大黄狗玩得正欢。
那只波斯猫,宋皎交给爷爷养,结果才几个月,就被爷爷养成一只大胖猫了。
它蹲在大黄狗面前,看起来就很重。
系统看了一眼宋皎,问道:“明天就考试?”
“嗯。”宋皎一边擦头发,一边在榻上坐下。
“那你怎么办?温习了吗?”
“温……温了一点。”宋皎有些丧气,“温知和楚珩前几天给我寄了笔记,但是我还没来得及看。”
系统道:“别熬夜,早点睡,要是实在不行,我帮你作弊。”
“那怎么行?还是我自己写吧。”
而后宋皎擦头发,系统和大黄狗一起玩,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房间里很安静,宋皎擦好了头发,想了想,把温知和楚珩给他的笔记都拿过来,垫在枕头下边。
系统皱眉:“你在干嘛?都说了别熬夜了,熬夜伤身体,一次考不好没关系的,听我的,快去睡觉。”
其实宋皎根本没有想要熬夜,他拽好被子,躺……躺下了。
脑袋枕在枕头上。
“我会在睡觉的时候吸收知识的,统统晚安,帮我吹灯。”
系统无语,从波斯猫的身体里出来,快速飞过蜡烛边,带起一阵风,把蜡烛吹灭。
然后他飞到宋皎身边:“你要吹风扇吗?”
“要。”
“你裹着被子还要吹风扇?”
宋皎理直气壮,咂了咂嘴:“因为这样舒服。”
于是系统开始原地转圈,带起一阵阵风。
*
第二天一早,宋皎险些起迟了。
他换上只穿过一次的太学青衣,束上发带,抓着书包,冲上马车。
马车车夫把鞭子挥得飞快,宋皎在马车上才吃完早饭,正好就到了。
于是他又抓着书包,冲下马车。
没等他冲进太学,他就看见太学门前站着两个人。
楚珩提醒了一句:“来了来了。”
原本正低头看书的温知合上书册,抬起头看了一眼。
几个月没见,两个朋友好像都长高了,还成熟不少,不再是从前那样稚气未脱的模样。
楚珩上前,手搭在宋皎的肩膀上:“你可算来了,我们还以为你不想上学了。”
“怎么会?”宋皎道,“我很有分寸的。”
温知把书收起来,幽幽地把他的话重复了一遍:“很有分寸?”
“本来就有。”
温知无奈:“你怎么敢踩着点回来?寄给你的笔记你温习了吗?考试准备得怎么样?能稳住吗?”
宋皎自信:“能稳住。”
“我是问你,能稳住第一吗?”
宋皎呆滞:“啊?”
楚珩抢话道:“你不知道,你不在太学镇住温知,温知简直是杀疯了。”他摇摇头:“太凶残了。”
宋皎好奇:“怎么了?”
楚珩掰着指头跟他算:“我们上半年有两次大考,五次小考。”
宋皎点点头:“嗯嗯。”
楚珩保持微笑:“温知全是榜首。”
宋皎使劲鼓掌:“喔!”他挥舞着手里并不存在的荧光棒,为温知“尖叫”:“哇!智多星太强了!文人楷模!”
温知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先管好你自己,可以吗?”
宋皎道:“我不在,你不应该更高兴吗?”
“我不高兴。”温知正色道,“你不在,其他人都是凡夫俗子,浊气逼人,赢过他们,没有什么可高兴的。”
“哈……”宋皎和楚珩同时发出这样一声。
楚珩不太服气了:“诶,你这有点过分吧?难不成我也是凡夫俗子?”
温知认真地想了想,楚珩惊道:“不是吧?你还要想一下?你什么意思?”
温知考虑了一下:“你勉强不算。”
三个人说笑着往里走,宋皎和楚珩抱着温知的手臂,就差蹲下来抱住他的大腿了。
“大佬,求带。”
温知拖着他们两个往前走,无奈回头:“松手。”他转头看了看四周,附近都是着青衣的太学学子,他有些不好意思,压低声音:“你们两个快松手,很难看。”
宋皎笑着道:“不,马上就考试了,沾沾考运。”
温知无奈至极,抬头看天。
*
第一年入学,太学考试的流程还和院试相似。
上午是墨义和贴经,下午是策论。
今年的墨义变口义,和贴经一样,都是和考官面对面的口答题目。
学子们都候在门外,书童喊到谁的名字,谁便进去应试,答完就从另一个门离开,在课室里等候,防止透题。
宋皎拿着书,本来是准备临时抱佛脚的,可是他和朋友们太久没见。
所以他一边拿着书,一边和朋友们讲话。
说了一大堆,连书都还没翻开,才翻开一页,书童就喊到了他的名字。
他是院试第一进来的,他当然在前面。
“宋皎宋公子。”
书童话音刚落,原本等在门前的学子们都停下了手上的事情,转头看去。
他们窃窃私语。
“就是那个,宋丞相的孙子?半年没来上课,去西北历练了?”
“就是他,也不知道他该怎么考试。”
“这有什么可担心的?口义和贴经背一背就有了,人家肯花心思去背,怕什么?再说了,人家平定西北,可比我们这些死读书的厉害。”
那头儿,宋皎已经把书收起来,跟着书童进了房间。
他进去了,极个别人说话也越来越没分寸。
“西北那些事情,有宋丞相在背后指点,换了在座任何一个人,便是一只兔子去西北,怎么会办不好事情?”
“不过因为他是宋丞相的孙子,才捡了这个便宜,寻常人连去都去不了,不就把他衬出来了吗?”
楚珩和温知才回过头,说话的声音却瞬间消失了,人群里,辨认不出来方才说话的究竟是谁。
楚珩站起来,撇了撇嘴,回了一句:“人家的《救灾疏》可是三个人花了三天三夜、整理了三千多份卷宗写出来的,某些人前半辈子看的文章过三千篇了吗?”
他朗声喊道:“书童,书童,今早焚香了吗?什么东西馊了?一股酸劲。”
温知拉住他:“罢了,他们又不敢当面说,卯卯在里边考试呢,你别吵。”
楚珩这才坐回去,抱着手,板着脸。
房间里,给宋皎考试的,是两个他没见过的先生,看起来很和善,宋皎跟他们问了好,就在位置上坐下了。
两位先生大概也知道他,或许想着给宋丞相的孙子留点面子,一开始问的东西,都是简单些的东西。
宋皎对答如流,他们眼睛一亮,交换一个眼神,就换了一本书。
寻常考口义和贴经,不到半刻钟就结束了,可是这回,已经过了三炷香的时间了,还是不见书童出来喊人。
众人惴惴不安:“不会吧?这次考这么久?怕不是考得东西都很难?”
仍旧有一些不太和谐的声音。
“只怕不是考得难,是里面那个半年没上课,什么都答不上来,把先生气坏了吧?”
楚珩迅速回头看了一眼,把酸唧唧的声音逼回去,然后低声对温知道:“怎么回事?怎么还没完?卯卯不会真……”
温知低头看书,不太在意:“他不可能会差,应该是太好了,好到让几位先生刮目相看,相见恨晚,几位先生就忍不住多留了他一会儿。”
“嘶……”楚珩分明不信。
“你等着瞧好了。”温知神色坦荡,“他不是出去瞎玩回来的,他是出去增长见识回来的,他一回来,谁都没戏。”
“那你呢?”
“我手不释卷,昼夜不停,勉强与之平分秋色。”
楚珩笑了笑,不接话了。
再过了一会儿,书童才从里边出来:“温知温公子。”
众人试图从书童的脸上看出一点东西来,可惜温知很快就上去了,他们也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几位先生都是温知认识的,对学问做得好的学生,也格外和蔼。
“小温来啦。”
“先生好。”温知微微颔首,在位置上坐下。
他瞥了一眼,看见桌上的书都打乱了顺序,心下了然。
前一遭,宋皎那边,几位先生把所有的文章都问了一遍,所以花的时间格外长些。
温知收回目光,抿了抿唇角,坐直了身子,在太学里,第一次打起对待重要的“敌人”的十二分精神。
*
宋皎被另一个书童引着,从另一道门走出来,到了后院。
书童道:“请小公子现在此处休息片刻,等前头全部考完了,小公子就可以离开了。”
“好,多谢。”
书童离开,给宋皎留下了一盏茶,宋皎双手捧着茶杯,在走廊栏杆上坐下。
第一个考完是挺好的,轻松。
但是第一个考完也不好,一个人干坐着等。
宋皎歪了歪身子,靠在廊柱上。
他和系统下飞行棋消磨时光,一盘结束的时候,终于有人来了。
他跳下栏杆:“智多星,你终于来了。”
温知点了点头,走进院子里。
两个人先考完,先占据了阴凉的地方,在栏杆上坐下。
而后考完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学子到了这个院子里。
宋皎留意看着一个一个进来的人,温知知道他在干什么,便道:“楚珩没那么快,他是最后一个。”
“啊?”
“你忘了,他是临时过来的,所以排在最后面。”
“这样啊。”宋皎靠在柱子上,“好困,好饿,好累。”
刚醒来考试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劲儿上来了,他感觉自己没休息好,也没有吃好,更没有睡好。
宋皎打了个哈欠,忽然,有人用手指点了点他的肩膀。
宋皎回头:“嗯?”
那人笑着朝宋皎作了个揖:“宋小公子。”
“怎么了?”
“我想问问你,你口义都答上来了几道?”
宋皎眨了眨眼睛:“我全都答上来了呀。”
那人面上笑容一凝,又问:“那……先生是问了小公子二十道吗?”
宋皎抬头看着屋檐,想了想:“不止,好像问了快几百道。”
温知帮了他一把:“我进去的时候,先生桌上的书都是动过的,我前面只有宋皎,所以先生全都问过了,一本书问十来道,确实有百来道。”
那人干笑两声,说了一声“失礼”,转身就要走。
宋皎站起来,按住他的肩膀:“你们在拿我开赌局吗?有人赌赢了吗?”
“这……”
自然是没有的,顶破了天,他们压得都是二十道,哪有人压百来道?
宋皎走到走廊另一边,人群聚集的地方:“在拿我开赌局吗?没有人压中的话,钱应该给谁呢?”
宋皎抬头去看那个坐在中间的赌局庄家,好像有点眼熟,可是宋皎忽然想不起来这是谁了。
有人扯了扯那人的衣袖,轻声喊道:“旷哥。”
地上铺着块布,碎银子放在上边,王旷捏着方布的两个角,碎银子被收起来,叮叮当当的,递到了宋皎面前。
原来是他,那个小时候和他还有谢沉打过架的死对头。
王二当家的孙子,小时候说宋皎和爷爷是奸细的那个。
王旷也穿着青衣,坐在地上,在一群学子的簇拥之中。
宋皎抿了抿唇角,把银子推回去:“太学里不准赌钱,更不准拿同窗寻开心,得闲的话,担心一下下午的策论吧。”
宋皎转身,正好楚珩过来了。
他是最后一个,众人看见他来,就知道可以散了。
“走了走了,去吃饭吧。”
王旷也站起来,拍了拍衣裳,低声道:“以后别在背后说宋皎坏话。”
朋友们道:“哥,刚才可是你说,二当家昨晚上拿他和你比,说他小小年纪平定西北,你啥都不会,光会吃饭,你才不高兴的,刚刚说他坏话,说的最多的就是你。”
王旷撇了撇嘴,低声道:“小时候得罪过他,我天生矮他一头,懒得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