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灯节这天, 宋皎一早就在天然居订了包间。
他一手扶着太老师,另一只手扶着爷爷,把他们两个都带进包间。
宋皎扶着老人家坐下, 把茶水点心都推到他手边,然后握着他的手, 带他碰了碰。
“太老师, 这个是茶杯, 这边是糍粑,这边有花生粉。”
公仪修点了点头:“闻到了。”
“茶壶里的茶还有点烫,你要是想倒的话,就找我爷爷。”
这时宋问学正坐在自己的老师面前,两只手按在身前, 年过半百的人了, 却是十分乖巧的模样, 他动了动唇, 最后小小地喊了一声:“老师。”
公仪修神色一顿, 轻轻地叹了一声, 就算是应答, 然后转头望向宋皎:“那你呢?你要出去?”
宋皎笑着道:“我约了沉哥出去玩。”
公仪修点头:“噢噢,是, 今天你们小年轻要出去玩。”
“那我先出去了, 太老师有什么事情喊我爷爷,我大概放玩烟花就回来接太老师。”
“好,好。”
宋皎和太老师、爷爷说了“拜拜”,就一个人离开了。
宋爷爷抬眼看他,头一回对孙子流露出这种表情——你别走,别留下我一个人。
可是宋皎朝他挥挥手, 就慢慢地退出去了。
而后宋爷爷忽然想起什么事情,等一下,刚才卯卯说什么来着,他要和谢沉出去玩?就他们两个?
不行,宋爷爷站起身,要出去把他给喊回来,可是下一刻,他自己就被喊住了。
“问学?”
宋问学转过身:“老师。”
“要走?”
“不是。”
公仪修了然,笑着道:“我看小谢那个孩子不错的,和卯卯还相配,挺好的,出去玩嘛,又没有做别的什么。”
宋问学停下脚步,行吧,既然老师都这样说了。
*
那头儿,宋皎一路下了楼梯,走出天然居。
谢沉抱着手,靠在门外,望着远处与近处的一片灯火。
宋皎知道他会听自己的脚步声——据谢沉说,就是那种“啪嗒啪嗒”的小鸭子脚步,但是宋皎从来没有承认过。
尽管不承认,但宋皎还是有意放轻了脚步,在距离谢沉三五步外的地方停下,然后一步蹦到他面前。
“沉哥!”
您的小可爱忽然出现。
谢沉看着他,完全没被吓到的样子,还摸了摸宋皎的脑袋,偷偷掐了两下脸。
谢沉很高兴:“老婆!”
宋皎:“……”
怎会如此?
他垂下眼,忽然看见谢沉的腰上别着奇怪的东西,宋皎探出脑袋去看:“什么东西?”
谢沉把别在腰带上的兔子灯摘下来:“你说想要这个,正好看到路上有,就给你买了。还有你想吃的火烧肉,还有糖。”
宋皎接过兔子灯,又接过一包切得碎碎的火烧肉,再没有多余的手了,想了想,就把兔子灯还给谢沉,自己转过身,背对着人群,极其不注重形象地张大嘴,“嗷呜”啃了一口。
他鼓着嘴,皎皎费力地嚼嚼嚼,把火烧肉递给谢沉,给他吃一口。
宋皎有些不明白:“所以为什么要别在腰上?你拿不下吗?”
当然是拿得下的,别在腰上,就是为了……
摆造型。
人来人往的肯定不能放在地上,要是全拿在手上,他怎么抱着手?怎么靠着墙?怎么双眼望向远方?怎么摆造型?
可是现在看来,老婆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俊美无俦——来自成语大王谢沉——的侧脸。
谢沉就着宋皎的手,也咬了一口火烧肉。
就像是小时候躲在墙角偷吃零食,两个人把东西分着吃完了,擦擦嘴,若无其事地出去玩耍。
凤翔城的花灯节,他们都看过十几年了,没什么新奇的,两个人跟着人群,随走随看,因为害怕被人群冲散,两个人自始至终都牵着手。
人群里挨挨挤挤的,热得很,没多久,宋皎就感觉两个人贴在一起的手心,出了一层薄汗。
这样不好,影响他的形象。
宋皎挣了挣手,试图把自己的手收回来,但是谢沉显然会错了他的意思,谢沉以为他要被人群挤走了,连忙把他的手握得更紧,把人拽回来。
“卯卯,不要乱跑。”
宋皎欲哭无泪。
前几天刚满十六岁的少年,在出门和心上人见面的时候,把自己拾掇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恨不能对着镜子,把自己的每一根头发丝都看过一遍。
他倒好,出了一手的汗。
不单是谢沉很注意自己的形象,宋皎当然也很注意,他只是表现得没有那么夸张。
宋皎想了想,再试着挣了挣。谢沉却握得更紧,还在宋皎转头看过来的时候,扬起下巴,露出骄傲的表情。
我抓住了噢。
宋皎小声对他说:“我不要牵着了。”
人声吵嚷,谢沉显然没有听清。
于是宋皎只能拽着谢沉,两个人走到远离人群的地方,这里显然安静一些。
宋皎道:“我不要牵着了。”
宋皎提交不牵手申请。
谢沉整个人都震惊了:“不可以。”
他握住宋皎的手腕,然后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对上去,和他十指相扣。
谢沉用强硬的姿态驳回不牵手申请。
宋皎不满道:“我热。”
谢沉举起两个人交握的双手,朝着他的手吹了吹:“现在吹凉了。”
宋皎:???
“你以为我是烤肉吗?还吹凉?”
谢沉垂下眼睛,可怜巴巴的模样:“反正要牵手。”
宋皎“无情”地收回自己的手,低头看了一眼,再抬头看看显然已经失去快乐、闷闷不乐的谢沉,他低头捞起自己的腰带。
他的腰带是垂下来的,行走时有风吹动,飘飘如仙。
宋皎再看了看谢沉,他的腰带倒不是这样的,是从后边围上来的,一条镶玉的宽腰带。
宋皎拽着他的腰带,把闷闷不乐的谢沉给拽过来,然后把自己的腰带,塞进谢沉的腰带里,还打了个结。
“这样……”宋皎低着头,远处花灯照着,好像有点脸红,“这样就不会走散了,反正我不要牵手,太热了。”
谢沉低头看着他的动作,顿时恢复神采,一把揽住他的肩:“这样可以。”
被谢沉搂着肩膀,重新带进人群里的时候,宋皎忽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手是没再牵了,可是谢沉……
好像靠得更近了。
啊!现在不仅是他的手心在冒汗,他整个人都在冒热气了。
宋皎小脸通红,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太热了。
他不知道,其实谢沉和他一模一样,抬起手搂住宋皎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手臂不是自己的,手心出的汗,都快要蹭湿宋皎大氅上的兔毛了。
所幸人来人往,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也没有看出他们各怀心事。
长街像河,他们两个就像是要被自己烧红的小鱼,混在鱼群之中,悄悄潜游。所幸花灯照着,把鱼群都染成红色的,才让这两只红彤彤的小鱼没有被发现。
*
更晚的时候,城里放了烟花,宋皎和谢沉看过烟花,就准备回去了。
街上人渐渐散去,谢沉也没有借口再揽着宋皎,但是两个人的腰带还缠在一起。
宋皎打了个哈欠。
他吃东西的时候不在乎形象,打哈欠的时候也不在乎,只有和谢沉牵手的时候在乎。
他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沉哥。”
谢沉按住自己的手,他刚刚想趁宋皎打哈欠,把手指放进他的嘴里来着。
他若无其事:“怎么了?”
“开春之后,庆国使臣要回国,你是不是也要走了?”
谢沉点头:“嗯。”
宋皎一下子就蔫了。
这时候到了天然居门前,宋皎强自打起精神:“我上去接爷爷和太老师。”
“好。”
谢沉原地站好,宋皎要上楼去,才走出一步,就被拽回来了。
宋皎回头,这才发现两个人的腰带还没解开。
他伸手去解腰带,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张开手臂,抱了一下谢沉。
“等一下爷爷要下来了。”
宋爷爷一下来,他们就抱不了了。
宋皎很简单地抱了他一下,就转身进了天然居。
他上了楼,在包间门前停下,刚想抬手敲门,却忽然听见里面有什么声音。
宋皎收回手,轻轻地将门推开一条缝,偷偷朝里面看了一眼。
太老师还坐在原先的位置上,但是爷爷已经不在太老师面前坐着了。
宋问学在自己老师的身边坐着,已经有了斑白头发的脑袋,靠在公仪修的肩膀上,浑浊有光的双眼,淌下两行眼泪。
“老师……”
短短二字,像是抱怨,更像是呓语,将这些年来的委屈与辛酸全部说尽。
公仪修揽着他,生着皱纹与老年斑的脸颊,靠着他的脑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要哭,不要哭,不怨你,你没错。”
公仪修大约是闻到了宋皎的气息,便朝门外望了一眼,宋皎不敢再偷看,连忙后退一步,轻手轻脚地把门关上。
他还是过一会儿再来吧。
这么些年,宋问学天不怕地不怕,比土匪更有几分心性,凭着一点傲骨,从七次贬谪的泥潭里挣扎上岸,坐到齐国丞相的位置。
可就算是齐国丞相,也有自己的老师。
在关上门的时候,宋皎听见太老师的声音,语气温和柔软,却很坚定:“继续走,问学,不要怕,走下去。”
宋皎下了楼,走到天然居门外的时候,天上忽然开始下雪了。
马车已经来了,谢沉就站在门外等候。
和刚才抱手靠墙的姿态不同,这次他摆造型,换了一个沉稳可靠的姿势,这样可以在宋皎的爷爷和太老师面前展现他的可靠。
把卯卯交给我,绝对没问题!
可是长辈们并没有出来,只有宋皎出来了。
谢沉恢复原状:“怎么了?”
“爷爷和太老师还在说话,我出来等一会儿。”
“嗯。”
天然居里的客人也都离开了,两个人站在门口墙边,伸手去接天上落下来的小雪,谁也没有说要进去躲一躲雪。
远处花灯中的蜡烛燃尽,明明灭灭,再加上被飘雪覆盖,更显得昏暗。
十来年来,他们有幸头一回看见了花灯会结束之后的场景。
风卷起红字黄底、大道赐福的祈福符咒,飞过长街,消失在夜色之中。
谢沉和宋皎在这个时候拥抱。
谢沉两只手抓着大氅毛边,张开大氅,让宋皎进来躲一躲。
宋皎把手伸进去,双手环着他的腰,整个人都靠在他怀里。
宋皎呼出一串白气:“真的开春就要走?”
谢沉也没办法,只能应了一声:“嗯。”
宋皎叹气,然后抬起头,一只手托住谢沉的下巴。
谢沉知道他想干什么,面上不显,只有喉结上下滑动了两下。
宋皎十六岁了,宋皎要亲谢沉了。
两个人在落雪的夜色的掩护之中,试探着靠近对方。
下一刻,两个人的头顶传来“吱嘎”一声轻响。
宋皎和谢沉迅速分开,逃窜到天然居里面。
而后宋爷爷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出来。”
宋皎小心地走出屋檐,抬头看去:“……爷、爷爷……”
宋爷爷早就擦去了眼泪,恢复正常,板着脸,双手按在窗台上,几乎要把窗台给捏碎。
他看了宋皎一眼,你之前是怎么答应爷爷的?你给我等着,回去就教训你。
宋皎缩了缩脖子,害怕地拿手挡住脸。
而后公仪修的声音传来:“诶,问学,孩子嘛,你那么凶做什么?等会儿吓坏了。”
宋爷爷道:“老师,你不知道,卯卯……”
“不就是亲个嘴儿嘛,那你十五岁都定亲了,和那个女扮男装来太学……”
宋爷爷急道:“老师!”
公仪修笑着,顺着来时的记忆,摸着墙,要下楼。
“太老师。”宋皎连忙上去扶他,因为太老师帮他解了围,所以卯卯暂时最喜欢太老师。
公仪修仍是笑着,低下头,轻声问他:“卯卯,亲上了吗?”
宋皎比他更小声:“没、没有。”
“加把劲啊。”
宋皎:“……不、不了吧?”
谢沉:“我会努力的!”
*
花灯节之后,日子就过得飞快。
庆国那边将饮马河以北六百里的领土全部转交给齐国,还有一些钱财,庆国使臣团也要带着李煦回去了。
害怕李煦在路上也不安分,又作妖,谢老当家就让谢沉送庆国使臣团到饮马河,总归是他接过来的,让他送回去也不奇怪。
宋皎为了照顾太老师,也一路跟随。
经过上次的武力威胁,李煦知道谢沉惹不起,这一路上都不敢生事,就一个人待在马车里,到了驿馆就直接进房间,头上还戴着斗笠,对谁也不理不睬,一句话也不说。
宋皎猜想,这一路走来,庆国的侍从们,可能连他的脸都没看清过。
这样也省心。
就这样,三月初的时候,他们到了饮马河边。
过了吊桥,齐**队就不能再往前了。
宋皎和太老师下了马车,在庆国的城墙外道别:“太老师,庆国那边有安排人来接李煦吗?总不会要你带他回去吧?”
公仪修摇头:“不会,陛下花了这么大的力气,就是为了让他回来,陛下肯定会不惜一切安排妥当的。国都那边已经送来奏章了,让我先带着七皇子在边境等一会儿,等陛下料理好了几个皇子,再派人来接。”
“嗯,那就好。”就算被误会成挑拨离间,临别之际,宋皎也不得不提醒太老师一句,“太老师,李煦……没你想得那么好,你把他送回去之后,就不要再去管庆国朝政,继续隐居。”
公仪修颔首:“你别担心,我知道。”
“那好。”宋皎想了想,“那我和沉哥也住在边境这边,等太老师安全走了,我们再回去。”
“不用那么麻烦。”
“我不放心,庆国……”
算了,还是不说庆国的坏话了。
可是宋皎又忍不住轻声问道:“太老师没有想过要来齐国吗?”
“哪里有那么容易呢?倘若当年,你爹你娘还活着,你爷爷是不会过来的。”
“好吧。”
短短几个月,两个人虽然隔了好几辈,却是忘年交,感情好得很,离别之际,都有些舍不得。
那头儿,李煦连马车都没下,他一刻都不想在齐国待了,快点回去,回庆国去,他等这一天,等了十余年了。
于是他派人过来催促。
公仪修拍拍宋皎的手背,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倘若几年之后,太老师过世……”
宋皎想要阻止他说这话,却被他坚定的语气挡住了:“我过世之后,庆国必定借着我的死搅弄风云,不论庆国有怎样的说法,你和你爷爷、三爷爷,都不准来庆国,一个都不准来。”
宋皎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唤了一声:“太老师……”
公仪修正色道:“切记,不准来。”
宋皎哽咽着,点了点头:“好,我记住了。”
说完这句话,公仪修就上了马车。
庆国使臣团启程离开,城门打开又关上,队伍消失在庆国城门里,像是被庆国吞噬。
宋皎翻身上马,和谢沉对视一眼,两个人调转马头,转身向回。
*
庆国还在内乱,庆帝对还没回国的七皇子寄予厚望,强撑着病体,以雷霆之势肃清朝野——照他的办法,就是杀,杀干净了,就干净了。
一时间庆国血流成河,哀鸿遍野。
李煦和使臣团还住在边境,庆帝让他们等一会儿,等自己把朝廷料理好了,再派人接他们回来。
这阵子,宋皎和谢沉也住在边境。
宋皎时常派人给太老师送东西,顺便打探一下庆国那边的消息。
这天,宋皎让人给太老师送了点补品,派去的人回来的时候,向他汇报消息。
“李煦还是没怎么出门,就窝在房里,没生事。不过听人说,他先前好像带了个人回来,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带了个人回来?”
“小的不清楚。李煦跟猫似的,昼伏夜出,侍奉的人都不清楚,小的怎么能清楚呢?”
“嗯。”宋皎思忖了一下,也把这件事情抛到脑后,他又问,“太老师怎么样?还好吗?”
“换季,再加上连日奔波,所以身上不太舒坦,应该是受了风寒,庆国那边已经派人去治了。”
“那就好,补品呢?先前送去的,太老师都吃了?”
“吃完了,公仪老先生请殿下放心,还特意让我嘱咐殿下,往后不管传出什么消息,千万不要越过国界。”
“我知道了。”宋皎挥手让人下去。
坐在小榻另一边的谢沉道:“他说的对,你不要太担心他,也绝对不能去庆国。”
“我知道。”宋皎蹙着眉,“可我就是不放心,上回太老师就病了很久。”
*
庆国边境,七皇子李煦的房间里。
李煦背着手,来回踱步。一个人端坐在桌前,端正地坐着,左手翻书,右手抄写。
李煦猛地停下脚步,走到他身边:“快,快点写,我们做出点实绩,写一封奏章给父皇,让父皇对我刮目相看。”
“小民尽力。”可是再抄了几句,那人就停下了动作,“殿下……”
李煦烦躁道:“怎么了?”
“可是如今,殿下的几个兄长都对殿下虎视眈眈,殿下此时出面,在边境大搞变法,只怕会引来无数刺客。殿下这些天,都躲在马车与房间之中,戴着斗笠,不敢让人看清楚殿下的脸,殿下不就是害怕这个吗?”
“那……”
“小民愿以殿下的名义,出现在人前,辅佐殿下变法。”
李煦眼睛一亮,握住他的手:“那就多谢你了,从你把谢家搅得天翻地覆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有才智,陈宿。”
陈宿在昏暗中笑了笑,也握住他的手。
李煦又道:“陈宿,你帮我想想办法,谢沉和宋皎现在就在河对面,你想办法,把他们引过来,我们杀了这两个人,父皇肯定对我们刮目相看,到时候我做皇帝,你就做丞相。”
陈宿面上笑容一凝,正色道:“殿下,我不想和宋皎殿下对上。”
李煦登时翻了脸:“你什么意思?”
“殿下,小民只是觉得宋皎殿下……不适合动他,倘若动了他,齐国皇帝和丞相必定会对庆国反扑,到时候招来齐国大军压境,只怕陛下会觉得殿下行事鲁莽,不堪重任。”
“也是,那就先不动他了。”李煦站起身,“你好好写奏章。”
陈宿低头掩去眼中神色,继续抄写,心中嗤了一声,这蠢货。
*
过了几日,某个清晨,便有人来向宋皎和谢沉报信。
“殿下,对面的庆国,在城头悬挂了白布。”
宋皎站起身,走出门,一路小跑着上了城楼。
对面的城楼上,果然挂着白布。
谢沉吩咐旁人:“去查,看是不是庆国皇帝死了。”
他摸摸宋皎的脑袋:“不会是太老师的。”